我举手敲门,木村信的声音,传了出来,道:“谁啊?”我道:“我,卫斯理。”
我一面和木村信隔门对答,一面向方天望去,只见方天的面色,像是一个蹩脚侦探,将要冲进贼巢一样,又紧张,又可笑。
木村信道:“请进来。”
我一旋门柄,推开了门,只见木村信坐在桌旁,正在翻阅文件,我道:“木村先生,我带了一个朋友来见你。”木村信抬起头来,道:“是么
”
他才讲了两个字,我便觉出方天在我背后,突然跨前了一步,并且,粗暴地将我推开。我向他看去,只见他面色蓝得像原子笔笔油一样,望着木村信。
而木村信也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他们两人,以这样的神态对望着,使我觉得事情大是有异,如果不是一个事先相识的人,是绝不会第一次见面时,便这样对望着。
我忍不住道:“你们
”
可是,我只讲了两个字,方天便已经向木村信讲了一连串的话来。
那一连串的话,全是我听不懂的,那时候,我心中真正地骇然了!
方天向木村信讲土星的语言,那么,难道他也是土星上来的么?这的确令人惊异之极。但木村信的脸色,却并不发蓝,和方天又不一样。
那么,木村信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望了望木村信,又望了望方天。只见方天不断地大声责骂着,他在讲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但是我从方天的神态中,可以看出方天正是毫不留情,以十分激烈的言语,在痛骂着木村信。
我不知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但是我却怕方天再这样骂下去,得罪了木村信,事情总是十分不妙。
因此,我踏前一步,想劝劝方天,不要再这样对待木村信。
然而,我才向前踏出了一步,便看出木村信的情形,大是不对,只见也身子摇摇欲堕,像是要向下倒去,终于坐倒在椅子上,接着,只见他面上陡地变色。
就在刹间,我觉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额上,连撞了几下。
那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事实上我的额角上既不痛,也不痒,可以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我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想钻进我的脑子来,那情形和我在北海道,和方天在大雪之中,面对面地僵持着,方天竭力地要以地强烈的脑电波,侵入我的脑中之际,差不许多。
只见方天立即转过身,向我望来。
而我的那种感觉,也立即消失,方天又转向窗外,叹了一口气,道:“他走了!他走了!我必须先对付他,必须先对付他!”
方天将每一句话都重覆地说上两遍,可见他的心中,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
我叹了一口气,方天一定是在发神经病了,想不到土星上的高级生物,也会发神经病的。这间房间中,一共只有三个人,他、我、和木村信,如今三个人都在,他却怪叫“他走了”,走的是谁?
我正想责斥地,可是我一眼向木村信望去,却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木村信脸色发青,看那情形分明已经死去了,我连忙向前走去,一探他的鼻息,果然气息全无,而且身子也发冷了。
我立即转过头来,向方天望去,我心知其中定有我所不知道的古怪在,我的目光十分凌厉,但方天的神色,却十分沮丧。
只见他摊了摊手,向木村信指了指,道:“他早已死了。”我不禁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这魔鬼,你以什么方法弄死了他?你有什么权利,可以在地球上随便杀人?”
我一面怒吼,一面向他逼近了过去。
方天连连后退,直到背靠住了墙壁,退无可退之际,才叫道:“他早已死了,他是早已死了的!”
我一伸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喝道:“他死了,那么,刚才和你讲话的人是谁?”
方天的面色,蓝得可怕,道:“那不是他,是
”他在“是”字之下,是那句我听了许多遍的话,音语诘屈赘牙,硬要写成五个字音,乃是“获壳依毒间”。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除了方天之外,怕只有天才晓得了。我又问道:“那是什么?”
方天道:“那……不是什么。”
我越来越怒,道:“你究竟在捣什么鬼?我告诉你,若是你不好好地讲了出来,你所犯的罪行,我一定要你补偿的!”
方天的面上,顿时如同泼泻了蓝墨水一样!
他几乎是在呜咽着道:“你……不能怪我的,地球上的语音,不能表达“获壳依毒间”究竟是什么?”
我看他的神情,绝不像是在装疯作颠,而且,看这情形,他自己也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我呆望了他半分钟,道:“你总得和我详细的解释一下。”
他点了点头,道:“在这里?”
我向已死了的木村信看上了一眼,也觉得再在这个工厂中耽下去,十分不妥,因为只要一有人发现了木村信的死亡,我和方天两人,都脱不了关系。
而眼前发生的事,实在如同梦境一样,几乎令人怀疑那不是事实,如果我和方天两人,落在日本警方手中,谋杀木村信的罪名,是一定难以逃得脱的了。
我退到门旁,拉开门一看,走廊上并没有人,我向方天招了招手,我们两人一齐竖起了大衣领子,向升降机走去。
我们刚一到升降机门口,便看到升降机中,走出一个拿着一大叠文件的女职员,向木村信的办公室走去。那女职员还十分奇怪地向我和方天两人,望了一眼,那大致是我们两人是陌生人,而方天的面上,又泛着出奇的蓝色的缘故。
我知道事情不妙了,连忙拉着方天,踏进了升降机。升降机向下落去之际,我和方天两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那位女士的尖叫之声。
方天的面色更蓝了,我则安慰他,道:“不怕,我们可以及时脱身的。”
方天叹着气,并不出声,要命的升降机,好像特别慢,好不容易到了楼下,为了避免人起疑,我们又不能快步地跑出,只能尽快地走着,幸而出了工厂的大门,那辆摩托车还在。
我们两人一齐上了车,我打着了火,车子向外冲了出去,冲过了几条街,已经听得警车的“呜呜”声,向工厂方面传了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如今,我只能求暂时的脱身了。至于传达室的工作人员和那女职员,可能认出我们,这件事,我们已没有耽心的余地了!
车子一直向前驶着,方天的声音中仍含有十分恐怖的意味,道:“我们到哪里去?
”
我反问道:“你说呢?”方天喘了一口气,道:“佐佐木博士,你说佐佐木博士是怎么死的,他身上有没有伤痕?”
我道:“有,佐佐木博士是被凶徒杀死的。”
方天“噢”地一声,道:“那和“获壳依毒间”无关。”我紧盯着问道:“你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天道:“我们能找一个静一些的地方,仔细地向你谈一谈么?”
我想了一想,道:“佐佐木博士死了,他的女儿失踪了,他家空着,我们上他家去吧。”
方天窒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也好。”
我将摩托车转了一个弯,向佐佐木博士的家中,直驶而丢,不到半小时,已经到了他家的门口,我想及上一次来的时候,佐佐木博土因为季子和方天之间的事,求助于我。
然而,事情未及等我插手,便已经急转直下,佐佐木博士为人所杀,季子失了踪,我在博士生前,有负他所托,他不幸死了,季子的安全,是我一定要负责侦查的。我在博士的住宅门口,一面跨下车来,一面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花园的铁门锁着,还有警方的封条,显然警方曾检查过的现象。
我探头向园子内望了一望,一片漆黑,绝不像还有警员在留驻的模样。
我跃进了围墙,又将方天拉了进来。
我们并不向正屋走去,而来到了我作“园丁”时所住的那间小石屋。为了怕引人注目,我弄开了锁后,和方天两人走了进去,并不着灯。
石屋内一片漆黑,我摸到了一张椅子,给方天坐,自己则在床沿坐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道:“你可以详细说一说。”
可是方天却并不出声,我又催了一遍,他仍是不出声。在黑暗中,我看不出他在作什么,但我却隐隐听到了他的抽噎声。
我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是在地球上,不论发生了什么事,男子汉大丈夫,是不作兴哭的。”方天又沉默了半晌,道:“就是在这里,季子曾经吻过我。”
我呆了一呆,道:“你不必难过,我相信掳走季子的人,一定是怀有某一种目的,他们一定不会怎样难为季子的。”
事实上,掳走季子的人,是不是会难为季子,连我也没有把握。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却不能不这样这劝方天。
方天叹了一口气,道:“卫斯理,地球人的心目中,来自其他星球的人,一定是科学怪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但事实上,我却比你们软弱得多。”
我忙道:“你不必再说这些了,且说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和方天,是以纯正的中国国语交谈的,正当我讲完那句话之际,忽然,在屋角,最黑暗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生硬的国语口音,道:“你那么多日不见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那句话,便知道是纳尔逊先生所发出来的,因此并不吃惊。
可是方天一听得屋中发出了第三者的声音,却疾跳了起来,向外便逃,我疾欠身,伸手将地拉住,道:“别走,自己人。”
我的话才说完:“拍”的一声,电灯已着了。
纳尔逊先生正笑嘻嘻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一面拉着方天,不让他挣扎着逃走,一面道:“你出了医院之后,到哪里去了?”
纳尔逊伸了伸双臂,道:“活动,我一直在活动着!这位先生,大约便是著名的太空科学家海文·方先生了。”
方天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却望着我,我脑中感到了他在向我不断地发问,那是谁?那是谁?
我并没有开口,但是却想着回答他:“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国际警察的高级干员,虽然如此,我也绝不会向他透露你的秘密的。”
方天的脸色,突然缓和了下来。
天晓得,我绝未开口,但方天却显然已经知道我的思想了,由此可见,土星人不但有着比地球人强烈许多倍的脑电波,而且还能截取地球人的确电波,不必交谈,就可以明白地球人的思想!
我向纳尔逊先生笑了笑,道:“你自然是在活动,但你的成绩是什么?”
纳尔逊先生笑道:“你这样问我,那么,你几天来一定是大有收获了?”我道:“不错,抱歉得很,有许多事,我不能向你说。”
纳尔逊先生摊了摊手,作出了一个十分遗憾的姿态来,道:“我的却可以毫无保留地向你说,我已经知道在我们手中抢走箱子的是什么人了。”
我道:“我也知道了。”我一面说,一面心中对纳尔逊先生十分佩服。
他是用什么方法知道的,我不知道。但是“七君子党”行事何等缜密,他能够在那座短的时间中侦知,自然是了不起的本领。他向我笑了一笑,道:“七。”我接上去道:“君子。”纳尔逊的大手在我肩上拍了一拍,道:“抢回去的东西,也取回来了。”
我几乎不能相信,只是以怀疑的目光望着地。方天也已经听我说起那只硬金属箱子曾到过我和纳尔逊先生手中一事。他连忙焦急地问:“在哪里?在哪里?”
纳尔逊先生道:“保管得很好,大约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抢去的。”
方天欲言又止,面上的神情,十分惶急。我试探着纳尔逊先生的口气,道:“那你准备怎样处理这只箱子呢?”
纳尔逊先生的态度,忽然变得十分严峻,道:“这是国际警方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过问?”我一听得纳尔逊先生的语气,严厉到这种地步,心中不禁一呆。但是我立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我回过头去,向纳尔逊先生作了一个鬼脸,又转头向方天,向他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我是猜到了纳尔逊的心意,他不满意方天有事在瞒着他,所以才特意这样激他一激的。我也感到,如果不让纳尔逊先生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的话,对于以后事情的进行,一定会有许多阻难。
所以,我也向方天施加“压力”。
方天抹着额上的汗,道:“这……这是非要不可的……应该给回我的。”
纳尔逊先生的语音,更其严厉,道:“方先生,你和国际警方的敌人,七君子党合作,我们看在你科学上的成就份上,可以不如追问,但是你想硬要国际警方的东西,那就
”
他讲到这里,并没有再讲下去,表示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方天更加焦急了,他求助地望着我,我叹了一口气,道:“方天,我老实和你说,纳尔逊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想向他保持秘密的话,那是最吃亏的事情,你看,你要的东西,就取不到了。”
方天哀求道:“你不能设法么?”
我道:“如果是在七君子党的手中,我自然可以取得回来的。但是在国际警方的手中,你说叫我用什么方法取回来?”
方天急得团团乱转,道:“你的意思是
”
我斩钉截铁地道:“将什么都讲给他听。”
方天失声道:“不能!”
我道:“我曾经答应过帮助你,但是你不肯听我的话,我有什么法子?”
方天呆了一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在这种时候发出了大笑,当然是十分反常的,但是他为什么笑,我却莫名其妙。
我和纳尔逊先生互望了一眼,我暗示他不要出声,由我来向方天继续施加压力,我想了一想,道:“方天,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方天停住了笑声,道:“不!不!你觉得他是绝对可靠的人,将秘密讲给他听,是不要紧的,他又会觉得另外有人是可靠的,这样下去,我的秘密,又何成其为秘密呢?
”
方天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话去回答他。
方天又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你们和我为难,绝没有好处。”
我听出方天的话中有因,忙追问道:“为什么?”
方天向纳尔逊先生一指,道:“刚才若不是这个人出现,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地球上的人类已经面临了一个空前的危机,你们不知道,除了我一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危机,更没有人知道如何应付这个危机的方法!”
我心中迅速地想着。方天刚才在说的,一定是那句古怪的话所代表的事了。
那究竟是什么事呢?方天是在虚言恫吓么?看来并不像。我一时之间,更是无话可说。
方天续道:“我会遇到什么损失,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一辈子回不了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你们,哈哈,木村信将成为你们的榜样!”
他提到了木村信,那更使我吃了一惊。
木村信死得那样离奇,方天对木村信的态度,又是那样地奇幻。这一切,全都不能不使我心惊,不能不使我相信方天必有所指!
我向前走出了一步,拍了拍方天的肩头,道:“你放心,我为你设法。”
方天道:“如果你帮我的话,我也帮你,帮你们。”我点了点头,回过头来,道:
“纳尔逊先生,你是不是能一切都相信我?”
我本来是和纳尔逊先生合作向方天施加“压力”的,但忽然之间,我却改变了态度,纳尔逊先生是何等机灵的人。他立即知道一定事出有因,他向我眨了眨眼睛。那显然是在问我:有这个必要么?
我点了点头,点得很沉重,以表示我的意见的坚决。纳尔逊先生道:“我要怎样信你呢?”
我道:“你一切都不要过问,而我要你做的事,你都要答应。”
纳尔逊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一个很苛刻的要求,你为什么这样呢?我们不是已经合作了很多年了么?”
我也苦笑了一下,道:“我不得不如此,因为我已经先你而答应了一个最需要帮助的人了。”
纳尔逊先生踱来踱去,并不出声。
方天站在一旁,焦急地搓着手,纳尔逊先生考虑了大约十分钟之久,才抬起头来,道:“好!”
他这一个“好”字出口,不但方天舒了一口气,连我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纳尔逊先生的态度,立即又活跃了起来,道:“那么,你先要我做什么呢?”
我道:“很简单,将那只硬金属箱子交给我们,箱中的东西方天要,箱子照原样焊接起来,我要向某国大使馆作交代。”
纳尔逊先生说:“可以的,你们跟我来。”
他一面说,一面向外跨了出去。我和方天,跟在他的后面,方天向我点了点头,他面上的神色,向我表示了极度的信任和感激。
我们出了那小屋子,纳尔逊先生打了一个呼哨,黑暗之中,立时有七八个人窜了出来。
那心中不禁堷叫惭愧,这七八个人,自然是早已埋伏了的。而我刚才,和方天两人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一个人也没有哩!”
我们跟着纳尔逊先生,来到了门口,一辆汽车早已驶了过来。我在踏上汽车之际,道:“你对佐佐木博士之死,和他女儿的失踪,可有发现么?”
纳尔逊先生的浓盾,突然一皱道:“有一点。”
我连忙道:“是哪一方面下手的?”
纳尔逊先生四面一看,道:“上了车再说。”
纳尔逊先生绝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他这样子紧张,自然必有原因。我不再出声,上了车之后,纳尔逊先生才道:“我疑心是月神会所干的事。”
我连忙道:“我也疑心是。”
纳尔逊先生连忙转过头来,道:“为什么你也会以为是?”我将我在室外遇伏,被弄到月神会的总部,又冒险逃了出来的经过,向纳尔逊说了一遍。
纳尔逊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们要和月神会作对的话,卫斯理,那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了。”我道:“日本警方呢?”
纳尔逊叹了一口气,道:“月神会对日本警方的控制,比日本政府更来得有效!”
这是我早已料到的事,月神会能够这样横行无忌,这难道是偶然的事么?我向方天望了一眼,道:“但是季子必须要救出来。”纳尔逊先生道:“自然!自然!”
他一面说,一面陷入了沉思之中。
车子在寂静的马路上驶着,不一会,便在一所普通的平房面前,停了下来。
纳尔逊先生向那座房子一指,道:“这是国际警方的另一个站,房子下面有着完善的地窖设备,负责人十分忠贞,绝不会再给七君子收买的。”说着,我们走了进去,纳尔逊带着我直走向地窖,才一进去,我和也都呆住了,地窖里至少有六个人,但全是死人,全是纳尔逊的部下!这是谁干的?七君子党?
纳尔逊当时首先想到七君子党,因为他从七君子党那里,夺回了那只箱子。但是,他听我一说之后,立即想到自己直觉的想法,并不正确。
他呆了一呆,道:“不对,我和梅希达是在和平的情形下分手的,他还答应将这件事移给我办,而他则离开日本的。”
我点了点头,道:“我和梅希达不熟,但是我想,他既答应离开日本,这事就绝不会是他做的了。”纳尔逊自言自语道:“那是谁呢?”
方天直到此际,才插言道:“那……硬金属箱子呢?还在么?”
纳尔逊先生向那扇门一指,道:“人也死光了,箱子那还会在?”方天双手捧住了头,颓然地在一张已打侧的沙发了坐了下来。
我拍了拍纳尔逊先生的肩头,道:“老友,别丧气,我们来找寻线索,我相信这样大规模的行动,绝不是一般普通人所能做得出的。”
纳尔逊先生来回走了几步,道:“当然,死人被拖到地窖,他们自己受伤的人,则运走了,我看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但是我们可以想得到,这是什么人干的事情!”
我抬起头来,道:“你的意思是说某国大使馆?”
纳尔逊先生摇了摇头,突然,他的眼光停在一堆碎玻璃之中的一只打火机上。在那瞬间,我也看到了那只打火机。
打火机上,有着月神会的会徽!
纳尔逊先生苦笑了一下,道:“我猜中了!”
本来,我心中也已猜到,极可能那是月神会恶棍的罪行,如今,自然更无疑问了!
我的声音十分低沉,道:“月神会。”
纳尔逊的声音也一样低沉,他重复着那三个字,道:“月神会!”
我们两人,也和方天一样,颓然地在翻倒了的椅子上坐下来。如果是七君子党,那事情还简单得多,因为七君子党的七个领袖,虽然机智绝伦,而且党羽也多,但是,和月神会之拥有数十万信徒来,总是如小巫之见大巫了。
而且,月神会在日本的势力,不止是在下层,而且是在上层,月神会像是一个千手百爪的魔鬼,要和这个魔鬼作对,日本警方,是无能为力的!
我们三个人,呆呆地坐了半晌,方天首先开口,他茫然地道:“月神会,他们抢了那只硬金属箱子去,有什么用处?”
我苦笑了一下,道:“或者他知道箱子中所放的是井上家族祖传的“天外来物”,所以才动手抢去的。”纳尔逊霍地站了起来,道:“月神会的存在,日本人能安之若素,我们也无权干涉,但是这只箱子,却非要设法抢回来不可。”
我点了点头,道:“而且要在六天之内,不然,我便没有法子向某国大使交代了。
”
纳尔逊来回踱了几步,道:“我们是分头进行,还是一起进行?”
我向方天望去,只见方天的面上,有着一种十分异特的神色。我当然知道,和纳尔逊在一起,事情进行起来,要方便得多。
但是如果和纳尔逊在一起,势必要和方天分手了,因为方天不准我向任何人讲出他的秘密,而他和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只怕总要露出马脚来。而且,这时我看方天的神色,他对于追回那只箱子,像是已有了把握一样。所以道:“我们还是分头进行的好。”
纳尔逊先生望了我一眼,道:“你和方先生一起么?”我点头道:“是。”纳尔逊先生大踏步向外走去,道:“祝你先成功。”
我觉出他有点不很高兴,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纳尔逊先生才一走出去,方天便一跃而起,道:“卫斯理,我们快走!”
我愕然道:“上哪儿去?”
方天道:“去找那箱子。”我立即道:“你知道那箱子在什么地方么?”
方天道:“详细的情形我不知道,但是我却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我叹了一口气,道:“事情绝不简单,你不要对我玄之又玄可好?”方天急道:“我不是玄之又玄,如今我所想到的,我所知道的那种感觉,你们地球人是根本没有的,你叫我怎么说?”
我知道方天所说的是实情,因为他是从土星上来的。从外表看来,他和我们
地球上的人,似乎一点分别也没有,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他
土星人因为脑电波特别强烈的缘故,是可以对许多事情,有着强烈的预知能力的。
我略想了一想,道:“好,那你说,那箱子在什么地方?”方天道:“在我的感觉中,那箱子像是在这里的附近。”
我呆了一呆,反问道:“就在这儿的附近?”方天道:“是的。”他一面说,一面便向门外,奔了出去,我跟在他的后面,出了门,外面又静又黑,纳尔逊已不知去了何处。
而发生在那屋子中的打斗,双方所使用的,无疑都是装了灭音器的手枪,是以四邻没有被吵醒,每一所房子都是黑沉沉的。
我们出了门口,方天站着不动,我只见他向四面望着,好一会不出声。我等得不耐烦了,问道:“究竟是在哪里?”
方天给我一问,他面上的神情,立即比我更焦急,道:“我只知道就在附近,但是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道。”我道:“近到什么程度,可有一个范围么?”
方天团团地转了一转,道:“大约在三万平方公尺之内。”我听了之后,不禁苦笑了一下。
三万平方公尺并不是很大的一个区域。如果是在空地上,那要找这只箱子,实是容易之极。但是这样乃是人口密集的住宅区,在那范围之内,有多少房子?
我并无意打击方天,但是我却不得不道:“方天,你虽然是外星怪人,但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方天面上,泛起了蓝色,道:“不错,我反倒不如你!”我吸了一口气道:“但是你知道那箱子还在附近,我们却可以通知纳尔逊先生,他或者有办法的。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打电话。”
我一面说,一面便向不远处一个可以看到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我还没有走到电话亭,便听到有汽车声传了过来。我立即停步,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的身边,疾驶而过,我向那车子望了一眼,只见车子的窗上,全都装着布帘。
我一看到车窗上装着布帘,已经感到事情有异,而就在我一瞥之间,车子突然向行人道上,冲了上去,我大叫一声,道:“方天,小心!”因为那辆发了疯也似的车子,正是向方天冲去的。
方天的身子,猛地向旁一跃,那辆车子的司机,一定是具有第一流驾驶技术的司机,方天才向旁一跃,车头也跟着一转,接着,便是一下难听之极的煞车声,车头将方天顶在墙壁上,而车中立即有三个人,疾窜了出来。
绑架!是白痴也可以知道那是绑架!
我向前疾冲了过去,但是我只冲了几步:“扑”地一声,车子中已有了子弹,向我飞射而至,我连忙伏了下来,只听得方天绝望地叫道:“卫斯理!”
我一伏下之后,再跃向前,但是迎面而来的子弹,便我不得不躲到一个邮筒的后面。
而自车中跃出来的人,动作极其迅速,我刚躲到了邮筒后面,便听到了车门的关闭之声,和那车子疾冲向前的声音。
我不顾一切地跃了出来,当着我的面,方天竟被人绑架而去,这实在太以难堪,我飞扑向前,在地上一个打滚,子弹在我的身后,将柏油马路开出了一个一个的洞。
我自然是追不上汽车的,但是我却有法子使汽车不能再前进,至少也要使它慢下来。我一面在地上滚着,一面向汽车的轮胎,射出了两枚尖钉。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车身颠簸了起来,至少已有两只轮胎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