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中,等到三点钟,我便开始化装,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然成了一个当地所能见到的一个小心拘谨、小本经营的商人。
我从酒店的太平梯下了楼,在街上蹓跶了一会,准四点半,我来到了酒店门口,抬头一望间,不禁喝了一声彩,只见一个苦力,握著竹杠,竹杠上挑著一串麻绳,正在大酒店门口,踟蹰不前。
那当然是黎明玫了,可是我却几乎不敢出声叫她,因为她的化装,神情实在太像是一个真的苦力了!我在她的身旁走过,她粗声道:“先生,该走了!”我向她一笑,她却低声道:“别露出马脚来!”
我向四周围看了看,也难以辨明,是否另有人在跟随我们,我看来是和她并肩而行,但是却是她走前半步,便走了开去。
新加坡我已然到过不止一次,可是黎明玫带我走的路,我却从未走过。没有多久,我甚至不能辨明自己置身在那一个区域之中。
她带著我穿过了不少我从未到过的污秽的小巷,在那些小巷中,成群的儿童在污水沟上放著纸摺船在游戏,五点钟,我们来到了较为僻静的地区,又过了十来分钟,我们已到了海边,那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几个苦力,正在码头上抽著烟,玩著纸牌。
在码头的附近,堆著不少货物,箱装的、箩装的都有,黎明玫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们就在一大堆木箱旁边,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手表,如果“死神号”依时到达的话,那末,还有四十分钟,好戏就应该可以上演了。
我以为这四十分钟,是极难消遣过去的,怎知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们刚一坐了下来,那群正在玩牌的苦力,便一起停下手,向我们望来,交头接耳了一阵,其中的两个人,站了起来,向我们走了过来,黎明玫“啊”地一声,道:“卫先生,我们有一点小麻烦了。我忘了此地的苦力,是有著地盘的。”
那时,我也已然看出了情形不十分妙,那两个身高足在六尺左右的大汉,来到了我们的身边,便气势汹汹地喝道:“你们是干甚么的?”
我只得苦笑,道:“兄弟,有两箱货,等驳船来了,运回去。”
那两人神态更是狞恶,大声喝道:“你为甚么要带人来,坏我们的规矩?”他们一面说,一面撩拳捋臂,准备动手。
我向码头处一看,其余八九个大汉,也全都站了起来,那来到我们身边的两个人,分明便是头目了,我欠了欠身,站了起来,伸手在他们的肩头上,拍了一拍,道:“兄弟,有话慢慢说,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我在向他们一拍之际,运上了五成暗劲,那两人想要不听话也不行。身不由主地坐了下来,瞪大著眼瞧著我,作声不得。
对于靠气力找生活的苦朋友,我绝不会不客气的,他们一坐下来,我就笑嘻嘻地道:“兄弟,不必紧张,只是一次,下次我们也不会来了!”
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之间,神情骇然,站起身来,就奔了回去,和那站在码头上的七八人,交谈了几句,我只当刚才那一手,已然将他们镇住了,怎知片刻之间,总共十一个人,各自拿著竹杠子,又向我们,涌了过来!黎明玫低声道:“快!快!还有三十分钟,‘死神号’就要到了,我们要在三十分钟之内,将他们制服,否则就要误事了!”我也感到,在这样的紧急关头,我们不能节外生枝,我们两人,霍地站了起来,就在我们刚一站起的时候,忽然从一大堆木箱的缝中,一个穿著一套破西装,而且污秽的男子,满口酒气,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才一走出,身子一侧,在我的身上,撞了一下,我伸手一推,就将他踉跄推出七八步去。
只见他跌在地上,爬了起来,口中哼著“妹妹我爱你”,又步履倾斜,向外走了开去。因为那醉汉的一耽搁,十一个人,已然将我们二人,团团围住。我和黎明玫两人,当然没有将这十一个人,放在心上,但是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而且我们又都没有意思去伤害他们,黎明玫低声道:“卫先生,将他们点了穴道,放在货物箱的夹缝中,就可以没有事了!”
我刚好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只听得那一群人,高声喝道:“打!”
十一条老粗的竹杠,已然呼呼挥动,向我们两人,压了下来。我们两人,身形展动,便“刷刷”地穿了出去,一反手,已然各自点了两人。然而,就在此际,我们听到了海面上,传来了阵阵的马达声,抬头一看间,“死神号”趁风破浪而至,照“死神号”
的速度来看,五分钟之内,便可以靠岸了!它提早到埠!我和黎明玫两人,心中俱皆大吃一惊,本来,“死神号”早到晚到,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如今因为节外生枝,在我们未曾将那群大汉制服之间,“死神”上岸,便会立即惊觉!
我们互望了一眼,一个转身,不约而同,足尖起处,将被点中了穴道的四人的穴道,一起解开,那四个人一跃而起,他们的神情,显出他们刚才是如何倒地的,根本莫名其妙。我和黎明玫两人,迅速地靠近,“死神号”已然在开始泊岸,我心中已然有了应变之策,急道:“黎小姐,我们竭力将这场打斗,装作是普通的打斗,勉力抵抗!”黎明玫点了点头,立即笨拙地挥舞著竹杠,而我则双手抱著头,在人堆中乱窜乱避,当然,这样一来,我身上已然被竹杠子重重地击了十几下,我倒在地上,大声呻吟,瞥见“死神号”的甲板之上,已然出现了四个人,正跨上码头,向岸上走来。
我顺手捞起一块砖头,在自己的额角上,用力砸了一下,刚才已捱了十几下竹杠子,全被我运劲将力道卸了开去,并未受伤,这一次,我自己砸自己,力道用得很大,额角立时破裂﹔血流披面,我的呻吟声,也更加来得大声,只见从“死神号”游艇上跨下来的第一个人,就是“死神”!
他手中提著那柄特制的手杖装枪,仍然是西装毕挺,神情优雅,在他的身后,就是石菊!
石菊的神情,显得十分憔悴,她的身后,跟著两个大汉,那两个大汉右手,全都插在袋中,有隆起的管状物,从袋中隐露。
他们一行四人,向前走来,黎明玫已然巧妙地将混战的场地,移到了刚好拦住他们的去路。我也一连几个打滚,已然接近了他们。
尽管我自己伤了额角,而黎明玫也绝未露出她身怀武林绝技的情形,但是机警的“死神”,才将要接近我们时,却还是立即停了下来。
我一见时机已至,接连几个打滚,正是“就地十八滚”的身法,迅速地滚向监视石菊的那个大汉,同时,我已然握住了腰带的活扣。
我的那条腰带,全是白金丝缠成的,又软又重,是我的防身兵刃,我以极快的身法,一滚近了那两个大汉,“刷”地一声,挥出了白金带,一式“一箭双雕”,向那两个大汉的足部缠去。
那两个大汉,见我向他们滚来,正待抬腿要踢时,我那一式的精奥变化,已然展开,他们两人沉重的身躯,“砰砰”两声,跌倒在地,同时,他们裤袋中的手枪,也呼啸了起来。
由于他们是仰天跌倒的,两颗子弹,向天飞出,并未伤人,枪声一响,那群苦力呆了一呆,一声大叫,立即散开!而黎明玫也在此时,竹杠横挥,向“死神”疾扑了过来!
这一切,本来全是电光石火般,一刹那间,同时发生的事情。
石菊在陡然之间,她已知道了情况发生了对她有利的变化、她身子连忙向后一退,不等那两个大汉翻身跃起,便以足跟打穴,重重地两下,击中了那两人胸前的“神堂穴。”
那两个大汉立时不能动弹,我一跃而起,正待去夺他们袋中的手枪时,却也听得“砰”地一声枪声,连忙回头看时,只见向“死神”扑了过去的黎明玫,左胸上鲜血殷然。
她已然被“死神”的手杖枪击中。而只有一条腿的“死神”,动作之灵活,当真是不可思议,刚才他将黎明玫击中的那下枪声甫起,他已然转过身来。
那表示,对自己的枪法,具有绝对的信心,根本不必去看一下,那枪是否击中!他一转过身来,枪口便已然对准了我!
我情急智生,手伸处,已然抓起了一个大汉,向他疾扑了过去,一声枪响,子弹射入了那个大汉的身上,我向石菊叫道:“快逃!”
石菊的身形向旁疾闪了开去,我伏地再滚,已然来到了黎明玫的身边,“死神”的手杖点地,向石菊追了上去,他们两人的身形,迅即为一堆一堆的大木箱所遮住,我也没有能力去兼顾石菊,一来到了黎明玫的身旁,便问道:“黎小姐,你--”
黎明玫挥了挥手,道:“你……去看石菊……”我将她扶了起来,道:“我相信她可以逃得脱的,你伤势怎么样?”
她闭上了眼睛,微微地喘著气。枪声连续三响,“死神号”中,又有几个人上岸来,但正在此际,警车的“呜呜”声,也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从“死神号”上来的那些人,一听得警车声,立时回到了船上,我只听得其中一个人,对准了手腕,慌忙地问道:“首领,怎么办?”
那自然是无线电通话器,“死神”只要在三公里之内,便可以听到他部下的请示,也可以发出指令。我当然没听到“死神”的回答,但是“死神号”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发动了马达,急驶了开去。警车越来越近,我连忙扶起了黎明玫,来到了木箱堆中,我找到了一只空木箱,立即和黎明玫两人,蹲在地上,将空木箱罩在我们的身上,低声道:“黎小姐,别出声!”
黎明玫点了点头,我趁警车尚未到达之前,用力撕开了她的上衣。
她微微地,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挣动。木箱之内,光线很暗,而她的右乳之上,鲜血汩汩,我的手抖得十分剧烈,我小心地撕开她的衣服,从裤袋中摸出一小瓶药来,向她的伤口处倒去,她痛得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这种急救法,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痛苦的。
我对她能够忍住了而不出声这一点,心中实是异常的钦佩。
从木板缝中望出去,两辆警车,驰抵现场,但现场上已然一个人也没有了,警车上的警察,纷纷跃下如临大敌,搜索了一阵,幸而并没有发现我们,我看到一位警官,正在对著无线电报机,在向警局报告现场中的情形。
我小心地将黎明玫的创口扎好,以半件上衣,遮住了她的右乳,她也已然抹去了脸上的化装,依在我的怀中。
我又看了看外面的情形,低声道:“黎小姐,警车一时半时,怕不会离开,你觉得怎样,我们要不要立即去找医生?”
她微闭著双眼,低声道:“不……不用,我……愿意靠……著你……”
我呆了一呆,将黎明玫抱得更紧一点,又轻轻的在她额角,吻了一下。她嘴角上,泛起了一个极其神奇,难以捉摸的微笑。
我希望我们可以在木箱之中,等到警车离去,但是黎明玫的呼吸,却渐渐地急促了起来。而更严重的,是她的身子,竟然微微地抽搐起来,如果再耽下去,她的伤势,更会恶化!
我忽然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起过一个故事。一个大盗,在枪战之中负伤,他可以有机会逃走,但是他估量在逃走之后的几个小时内,找不到医生,他便放弃了战斗,警方便将他送入医院,在医院中伤势略愈,他便逃走了。我这时候,实在也逼得非要如此做,才能使黎明玫最快地置身于医务人员的照料之下。
虽然这样做,对我,对黎明玫,都会带来许多意料中的麻烦,但为了立即遏制黎明玫伤势的恶化,还是很值得的。
我将我的意思,小心地对黎明玫说了一遍,黎明玫摇头道:“不,卫,不要惊动警方。”
我著急道:“那你的伤势--”
她喘了一口气,道:“你可以顶著木箱,缓缓地退了开去,将我个人留在这里。”
她的话使我想起一个很好的脱身机会,这时候,天色已然昏暗了,我双臂略舒,将黎明玫抱起,以背脊顶著木箱,离地寸许,向后面慢慢地退了开去,移动了两三丈,木箱突然撞到了甚么东西,发出了“砰”的一声响,我连忙伏了下来。
只见两个警员,飞驰而至,手中的电筒,发出耀眼的光芒,一直来到了木箱的旁边,东照西射,我趁他们背对我的时候,掀起木箱来,手伸处,已然将他们两人的软穴封住。
对警员如此不敬,在我来说,还是第一次,这倒并不是我自命甚么正人君子,一点也不,对于有些钱多得不知怎样花用才好的人,我也曾“慷慨”地“帮助”他们花用一部份。
但是我总认为,每一个警员,都是以他们的生命的危险,在维护著社会的治安的,无论如何,总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但是那一次,我实在是逼于无奈,所以只好出手,我连忙将他们两人,拉进了木箱,迅速地脱下了他们的制服,穿在自己和黎明玫的身上,扶著黎明玫,掀起了木箱,向外走了开去。
五分钟后,我们已然没有了危险,但黎明玫的伤势,似乎越来越不妙,她整个人,几乎已然全部压在我的身上,正在这时候,一辆计程车在旁驰过,司机停下车来,道:
“要车?”我想到求之不得,立即打开车门。而就在打开门的一刹间我陡地想起,那有司机向警员兜生意的道理?而我和黎明玫此际,正穿著警员的制服!
我立即想缩回手来,但是却已然慢了一步,从车子的行李箱中,跳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我认得是曾经为我疗伤的蔡博士,还有一个,身子极高,一副打手的身材,手中有枪!
我僵在的士门前,蔡博士笑嘻嘻地道:“进去吧,首领等你们很久了!”
在枪口的威胁下,我无可奈何,扶著黎明玫,跨进了车厢!我本来以为,只要石菊能够逃脱的话,虽然黎明玫负了伤,但我们总算赢了。怎知我将“死神”估计得太低了,他的确是天才,我们输了!
如果连石菊也未曾逃脱的话,那么我们输得更惨,简直是一败涂地了!
蔡博士坐在黎明玫的右侧,的士向前,疾驰而出,蔡博士为黎明玫把著脉搏,不住地摇头。此际,我虽然也已自落人手,但是我却只是关怀著黎明玫的伤势,我频频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蔡博士并不回答我,只是催司机:“快!快!”一面又自言自语道:“首领真是了不起,他怎么立即想到,会是你们两人?”
黎明玫紧闭双目,一言不发,她的右手,却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在蔡博士的肩头上,猛地一拍,厉声道:“黎小姐的伤势怎么样?”蔡博士“哎”地一声,道:“不要紧,我们有著最现代的医药设备,但几天之内,她不宜受刺激,卫先生,你还是不要动租的好!”我听得黎明玫的伤势,没有生命危险,心中便放下了心,反正已知道逃不脱,也乐得先伸长了双腿,舒服地倚在车座上。
没有多久,车子便已来到了一问庙宇的面前,那是一间规模很小,门口也很破败的小庙,我不明白何以“死神”会拣了这样一个地方,来作他的总部。车子在庙门口停了下来,从庙中走出来了几个人,打开了车门,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有著手枪,如果我想逃脱的话,这时候到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不知怎地,我竟连一点逃逸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想逃,一则,是为了黎明玫伤得那样沉重,我不想她单独受“死神”的折磨 (我不明白自己为甚么有著这种伴随黎明玫受难的心情 ),二则,石菊的下落未明,我也要去探个究竟。
两个大汉手枪指著我,两个大汉伴著黎明玫,向庙中走下,不一会,便穿过了庙殿,庙后有几间外表看来,十分污秽破败的平房,在正中一间的门口,已然站著一个西装笔挺的人。
那人站在门口的神情,极其优雅,一见到我,微微地弯了弯腰,道:“欢迎!欢迎!”
那是“死神”!他面上的神气,带著嘲弄,我踏前一步,道:“黎小姐受了重伤,这里能医治她的伤势么?”“死神”微微一笑,道:“卫先生,请你进来看一看,别盲目发脾气!”
他侧身一让,我一步跨了进去,才一跨进去,我便怔了一怔。
在我的想像之中,那几间平房,外表如此破败,里面当然也是一样的污秽,不料房子的里面,豪华得令人难以相信!四壁全都垂著紫红色天鹅绒的帷帘,几只乳白色的沙发,和大理石的咖啡几,柔和的灯光,厚厚的地毡,比得上世界第一流的酒店!
“死神”在我跨进了房间之后,便道:“蔡博士,你先去看治黎小姐,她……绝不准死!其他人都出去,我要和卫先生单独谈谈!”那两个押在我后面的大汉,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死神”一伸手,道:“卫先生,请坐。”我四面看了一看,坐了下来,道:“石菊呢?”
“死神”一笑,道:“她在隔壁--但是你不用叫,这里就算有炸弹爆炸,邻室也不会听到的!”我反手在墙上扣了扣,一听那种声音,我便知道在天鹅绒的后面,竟是铜壁!我冷冷地道:“你打算将她们怎样?”
“死神”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她们将怎样,事实上应该由你来决定!”
我望著他,并不开口。“死神”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你们三个人,虽然都在我的手中,但是你给我的打击之大,是我从来也未曾受过的!”
我不明白他是甚么意思,他的语音显得更加低沉,又道:“明玫……她竟然……唉!”
我即使是白痴,这时候,也应该看出他的心意了,我当真想不到,像“死神”这样的一个强盗,在恋爱上竟是那样地绅士式的!
显然,他一直在爱著黎明玫,但只怕也从来未曾对黎明玫吐露过他的心事,如今,黎明玫竟和我在一齐反对他,“重大的打击”,当然是指这件事而言!
当下我摇摇头道:“你错了,我怎有这个能力使黎小姐反对你?”
“死神”的身子猛地欠了一欠,道:“谁?那是谁?”我沉声道:“石菊!”“死神”立即道:“胡说,石菊根本没有和明玫见过面!”我“哈哈”地大笑起来,道:“我不相信你真的会那样愚蠢!”
“死神”呆了一呆,眼眉紧蹙著,过了一会,以探询的声音问道:“她们……她们是姐妹?”
“不。是母女!”我乾脆回答他。“母女!”“死神”的手杖在地毡一点,整个人跳了起来,激动地在室内来回地走著,喃喃地道:“是母女?不!不可能!”他又转过头来,狠狠地道:“你胡说!”
我只是冷冷地望著他,这时候,我算是第一次看明白了“死神”的面目!他面上的肌肉扭曲著,金丝边的眼镜,也在微微地抖动,那是一个典型的匪徒的脸!可是没有多久,他脸上的神色,又平静了下来,道:“那么她的丈夫是谁?”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详细,但石菊的确是她的女儿,你难道看不出她们之间,是多么相似么?”
“死神”颓然地坐了下来,道:“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早就应该知道的!”
我笑了一下,道:“关心则乱,‘死神’先生,你心中其乱如麻了!”“死神”突然抬起头来,道:“不对,卫先生,我们不谈这些,那份地图,你快交出来吧!”
他开门见山,陡地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来,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他镇定地道:“你不必问我为甚么知道,如果地图真的在银行的保险箱中,黎明玫至少应该知道我绝不会害石菊的,你们想救石菊,我就知道石菊说谎,而那份地图,卫先生,我被你们瞒过了一次,但我相信,此际它一定在你的身上,我不想和你动粗,你快点交出来吧”他话说得那样彻底,我不禁无话可答!
“死神”又道:“卫先生,你不能要求你在各方面都胜利的,快将地图交出来,你们三个人,我可以绝对保证安全。”
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三个人恢复自由,而以一幅地图去作交换,虽然那幅地图关系著三亿美金的宝藏,但和三个人的生命相比,当然是生命重要!
我想了片刻,道:“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但是你总应该知道,我原不是地图的主人!”
“死神”冷冷地道:“卫先生,你再拖延下去我要动粗了!”他站了起来,伸手拉开了一幅天鹅绒的帷帘,在帷帘之后,直挺挺地站著四个人。那四个人一望便知是西洋拳击的好手。
“死神”又踱向另一幅墙,又拉开了一幅帷帘,又有四个人贴墙而立,那四人中,我倒有三个是相识的,那三个人,身材甚是瘦削,但却是东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武林中人,提起“唐门伏虎掌”,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在唐氏三兄弟旁边,是一个死样怪气的汉子,但是我不必看其他,只看他微微鼓荡的太阳穴,,便知此人内家气功,已臻火候!本来,我还想站了起来,但一见那八个人,我便放弃了抵抗的主意。我面上竭力装著镇定道:“不错,地图是在我这里,但是你猜我会带在身上么?”
“死神”冷冷一笑,向那八个人一挥手,八个人便一齐踏出了两步,我厉声喝道:
“唐老大,你们想与我为难么?”唐氏三兄弟猛地一怔,我已然打横逸了出去,冲向那四名西洋拳的好手。
那四人拳风呼呼,已然各自向我击出了一拳,这四个人,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真气充塞间,那四拳一齐击在我的身上,但是我一俯身间,双手连抓,已然抓住了两人的脚踝,将他们两人,直提了起来,一个转身,正待将那两人,向“死神”直碰了过去之际,陡然之间,我觉得左腰际,一阵劲风,袭了过来!
这一股劲风,使我立即知道,那是一流高手向我突袭,我连忙左手一沉,想以被我提住的那个大汉,去将他挡住时,突然之间,那股劲风,竟然已移到了我的右腰!对方的变招,如此快疾,确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还待闪避时,胸前“砰砰”又中了两拳,而右腰上一麻,“带脉穴”已被点中!
我身子一软,向下蹲了下去,在那时候,我已然看清,向我偷袭的,正是那个死样怪气的汉子!
我身子虽然软了下来,但是抵抗能力仍然在,我百忙之中,只见“死神”悠闲地点上了一支雪茄,那死样怪气的汉子,就在我身旁,我装著已然完全不能动弹的神气,那汉子一伸手,向我肩头抓来,我眼看他手将要搭到了我的肩头,倏地出手,向他的脉门抓去。
这一抓,我自以为神出鬼没,对方万难逃避得去,但是,那汉子的武功之高,却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就在我一抓向他抓出之际,他手一缩,竟反向我脉门抓了过来!出手如风,我的脉门已然为他抓住,整个人身不由主地被他提了起来!而那四个大汉,则在我刚一被他提之际,各自在我的腹部、背部、击出了几拳!
我脉门被制,势难运气消力,那四拳击得我跟前金星乱冒、几乎昏了过去!
那四个西洋拳的高手,将我当作练拳的沙袋一样,四拳一过,此进被退,竟又是四拳,我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趁著其中一人,离得我较近时,举起腿来,便向他的小腹踢去!
那人杀猪也似地叫了一声,捧住小腹,满头大汗,痛得在地上打滚,其余三人一见同伴吃了亏,更是大怒,狂吼一声,又待挥拳袭来。
我心中知道三拳如果再被击中的话,只怕我立即便要昏了过去,正当我想要出言请“死神”制止他们行凶之际,“死神”已然挥动了手杖,喝道:“住手!”那三个大汉连忙退了开去,那个阴阳怪气的汉子,一声冷笑,一抖手,将我摔向五六尺开外的沙发上。
我简直像是软瘫在沙发上一样,除了喘气之外,别无动作。
“死神”冷冷地道:“卫先生,那幅地图,你该可以交出来了!”
我停了好了会,才道:“如果我将地图交了出来,我们三个人,是否可以自由?”
“死神”的面上,又泛过了一丝十分痛苦的神情,道:“可以。”当然,我知道“死神”实际上,是不肯那么轻易地放过我们的,但目前如果有自由,则我们和他之间,便又可以见一个长短。他得到了地图之后,当然要到科西嘉附近去的,我们可以到那里再和他周旋,这比无意义地保存地图好得多--而且,在眼前的情形之下,地图根本是无法再保存下去的,它虽然放在我内衫的夹层袋中,但“死神”将我击昏之后,什么东西搜不出来?
我那时只是后悔为甚么不将地图后面的那些文字,仔细地看一看,如今当然是没有机会了。
我想了好一会,才道:“好,我可以将地图交给你,但你至少先要让石菊和黎明玫两人,在我的面前,得到自由。”
“死神”面上毫无表情地望了我半晌,才回头吩咐道:“请黎小姐和石小姐!”
一个大汉应声而出,没有多久,石菊已然在两个人的指押下,走了进来,他一见到了我,先是讶然,继是忿怒,立即转过头去,不再瞧我。
“石小姐,”我叫了她一声。
“哼,”她只是从鼻子之中,冷笑了一声,算是回答。
“石小姐,”我委婉地说:“你和黎小姐两人,先离开这儿,她受了伤,要你照顾。”
石菊倏地转过头来,眼中怒火四射,停在我的身上,忽然,她“呸”地一声,向我啐了一口,一眼便可以看出,她对我实是鄙夷之极!
我连忙道:“石小姐,你--”她立即道:“别说了,我以为你是可以托付的人,谁叫我瞎了眼睛?”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死神”笑了一下,问我:“卫先生,你认为石小姐怎样才是自由了?”
我想了一想,道:“你将她送到XX酒店,取到经理的信,她就是自由了。”那酒店,就是我住的那家,经理是我的好友。
“死神”道:“完全可以照办,先送石小姐出去!”两个大汉,又押著石菊向外走去,来到了门口,石菊突然转过头来,狠狠地骂道:“懦夫!”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石菊的责骂,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却给了我以沉重的打击,我是懦夫么?我自问绝对不是!但石菊因为我要救她,而骂我是懦夫!
等我再睁开眼来时,黎明玫坐在转轮椅上,被蔡博士推了进来。
她的面色,十分苍白,眼中也是了无神采,垂著头,见了我,才抬起头来。
我望著“死神”,他虽然在竭力镇定,但是也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激荡。
“明玫,”“死神”最先开口:“我们之间的合作,算是完了。”
黎明玫牵动了嘴角,笑了一下,道:“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合作过!”
“死神”转过头去,“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但愿你早日恢复健康,蔡博士,将她送到市内最好的医生那里去。”
黎明玫的面上,现出了惊讶之神色,突然向我望来,道:“你--”
我耸了耸肩,道:“黎小姐,你先离开这里再说。”黎明玫嘴唇牵动,像是要对我说些甚么,但是却终于未曾说出来。
我转过头去,不想再说话,黎明玫又被推了出去,室中静默著,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大汉已经带来了酒店经理的信,而一个知名的医生的收费单据,也证明黎明玫已然脱离了“死神”的魔掌。
在这半个小时中,我调匀真气,身上的酸痛已然走了七八分,我向那阴阳怪气的汉子,望了一眼,道:“这位朋友是谁?”
那汉于懒懒地道:“不敢,在下姓邵,名清泉。”我一听“邵清泉”三字,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原来就是七十二路鹰爪法的唯一传人么?”
邵清泉面上神色,仍是懒洋洋地,道:“不敢,刚才这一抓,便是一式‘苍鹰搏兔’!”我听出他言语之中,大有讥讽之意,便转头过去,向“死神”道:“阁下确能揽致奇才异能之士,连邵先生也为阁下所用!刚才我败在邵先生手下,但等一会,还希望向邵清泉先生一人,单独地讨教一下!”
我向邵清泉挑战,但是却向“死神”提出,当然是故意瞧不起他,邵清泉面色,显得十分恼怒,刚才,我败在邵清泉的手下,固然是以寡敌众之故,但是邵清泉所擅,七十二路鹰爪法,也确是非同小可的武功,这一路武功,起自明末,一直只是单传,到了近代,除了邵清泉一人之外,再无人识。武林相传,三湘大侠柳森严,生平只服一人,那便是邵清泉的叔父。
邵清泉的叔父没有儿子,是以才将七十二路鹰爪法传了给他,我与他单独对敌,实也无必胜把握!“死神”笑道:“你先将地图交了出来再说!”我伸手入长裤的密袋之内,将尼龙袋取了出来,交给了“死神”,“死神”接过来,才一看之下,面色立时为之一变!
“死神”的面色,在陡然之间,变得如此之难看,令我也感到莫名其妙,我连忙仔细向他所拿著的尼龙袋一看,连我自己,也不禁为之骇然!
本来,那尼龙袋之内,还有油纸包著地图,但是此际,却换了红纸。尚未及待我弄明白是怎样一回事,“死神”面色,更是盛怒,抛开了尼龙袋,抽出那红纸来,我只瞧见那红纸之上,有几行字写著,“死神”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死神”喜怒无常,更令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听得他道:“卫先生,你终朝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去哩!”我连忙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死神”将那一叠红纸,向我抛了过来,我接在手中一看,也不禁呆了。
只见那红纸上写著两行字,道:“放得巧妙,难避我目,信手取来,且买三日之醉,勿怪!勿怪!”下面并没有署名,却画著一个七只手的人,我呆了半晌,陡然之际,想起在码头时,从木箱中歪斜走出,在我身上撞了一下的那个醉汉来。
我一想起了那个醉汉,不由得“霍”地站起,顿足失声道:“神偷钱七手!”
“死神”笑声不绝,回头向唐氏三杰道:“快去找钱七手,问他要多少钱!”
我又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江湖之上,卧虎藏龙,能人之多,确是不可想像,我不但败在“死神”的手中!而藏得那么妥贴,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地图,被人以空空妙手偷去,却还一点不知!
其实,如果我肯细心一点的话,应该想到那醉汉向我的一撞,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但是当时,我怎能想得到名驰大江南北,窃术已到六十三铃的神偷钱七手,也会在新加坡?
钱七手的名字,我相信如果曾经在京、沪一带,吃过扒手饭的朋友,一定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这一类朋友,有一些还在活动,有一些已经“退休”了)。他是自从前清雍正年间,汉口扒手的大龙头,孟阿三之后的唯一扒手天才。孟阿三的程度,据说达到六十六铃!
我不得不解释一下,所谓“铃”,类似日本柔道的“段”,是判别一个扒手功夫高低的准绳,其来源是这样的:扒手在初学扒窃艺术的时候--扒窃是一种艺术,不但要心细、胆大、眼明、手快,而更主要的还是要巧妙地转移人家的注意力,绝不是简单的事--是先向一个木头人下手的。
这个木头人全身的关节,和活人一样,是活动的,木头人挂在半空,穿著和常人一样的衣服,在木头人上挂著铜铃,从一枚铃起,一直挂到六十三枚铃,而伸手在木头人的衣服内取物,没有一只铃会相碰而出声,这种程度,便是“六十三铃。”一般的扒手,能有五铃、六铃的程度,已然是十分了不起的了。我自己因为兴趣问题,曾经在十七八岁的时候,练过一个时期,不过到七铃为止,便再无进境了。当时因为节外生枝,我显得十分尴尬,不知是否会因此而令得“死神”改变主意!
“死神”却满不在乎地道:“卫先生,你也可以走了!钱七手不知道他所扒的东西,价值如此之高,我可以到手的!”
当“死神”讲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唐氏三杰的长辈,和我的几个师长,颇有渊源,是以刚才经我一喝,他们三人,便没有参加对我的围殴,如果我立即离去,实在仍有可能将地图追回手中的!”
一想及此,我心头不禁一阵紧张,正待返身而出时,邵清泉已然道:“朋友,就这样走了么?”
我怔了一怔,道:“以后有机会,再向邵先生领教!”邵清泉冷笑了两声,我已然走出了屋子,几个箭步间,已然出了那庙宇的正门。
我虽然已经暂时脱离了“死神”的魔爪,但是我自知处境极端危险。
但是我绝不放弃和“死神”的斗争!在庙旁,有一株极高大的金凤树,庙前人很冷清,我三手两脚,便爬到了树上。
我静静地等著,希望唐氏三兄弟带著神偷钱七手经过之际,我有便宜可拣。
在树上,我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日头正中,尚幸这庙宇之前,极其冷清,我才不至于被人发觉。正在我肚子又咕噜噜乱叫之际,我看到有四个人,向庙宇门口,走了过来。
那三个穿著唐装的,我一看便认出他们是唐氏兄弟,而另一个,唐老大和唐老二分两边扶著他,却是神不知鬼不觉,以几乎难以想像的手法,偷了我地图的神偷钱七!
我身子一耸,正想跃下去时,他们四人,已然来到了树下。我仔细一看间,不禁怔了一怔,神偷钱七醉得人事不省,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讲些甚么,如果不是有两个人扶著他,他早已跌倒在地上了!
我心知唐氏三兄弟一定未曾在钱七的口中,得到任何信息,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心念再转,我已然定下了以一敲三的对策,就在唐老三走在前面,已然走过了我栖身的那棵金凤树之际,我一运劲,已然折了一根树技在手。
然后,手一松,整个身子,便向下疾沉了下去,我在下沉之际,双腿微曲,待到唐老二和唐老大,觉出头顶风生,有人突击之际,我双膝早已重重地撞在他的背上,那一撞,令得他连声都未出,便自昏了过去,唐老二连忙松开了钱七手,进指如戟,向我腰际点到,我左脚著地,右脚疾飞而起,使了半式“鸳鸯铁腿”,唐老二正被我踢中了下颚!
他下颚骨被我一脚踢得脱了臼,作声不得,向后退去,我手中树枝扬起,已然点中了他腰际的软穴,而唐老三一个转身,看到了这等情形,不向我迎来,却立即向庙中扑了过去!这一下,倒是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真气未曾料到唐老三会不与我对敌,而如果被他逃回庙中的话,我的计划,便算是完了!
当下我连忙足尖一点,追了上去,举腿便扫,唐老三反手拍出了一掌,事已至此,不行险著,焉能取胜?我身子向后一俯,唐老三的那一掌,已然“噗”地一声,击在我的肩头!
本来,他这一掌,是无论如何击不中我的,但是我却送上给他打!
果然,唐老三一掌将我击中,他也是大感意外,不由得呆了一呆。
我拚却捱上一掌,要求的就是他这一呆!就在他一呆之际,我反手便已然扣住了他的脉门,紧接著,弃了手中的树技,在他的脑后,轻轻拍了一掌,他“脑户穴”受震,立时昏了过去!
我将唐氏三杰,相继击倒,一个转身,挟起了神偷钱七手便走!驰出了十来丈,才将钱七手放了下来,扶著他召了的士,回到了酒店。
当然,我知“死神”可以知道,唐氏三杰的被袭,是我的杰作,而我回酒店来,似乎是十分不智的事,但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嘱咐关羽在华容道上点起烟火,引曹操杀来,就是这个道理,“死神”未必料到我会回酒店去的,因为我原来就是栖身于这个酒店的!他可能发动所有的爪牙,满星洲搜寻我的下落,但一定到最后,才想到这家酒店!而到他想到的时候,我们只怕已然远走高飞了!
我来到了酒店门口,将钱七手从太平梯扶了上去,打开了我的房门。
我所住的是一间套房,我将烂醉如泥的钱七手放倒在沙发上,向浴室走去,可是浴室的门,竟然下著键!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道:“谁在里面?”问了两声,并未有人回答,我正待撞了进去时,却听得浴室的门,“得”地一声,打了开来,我定晴看时,只见石菊,裹著大毛巾,正洗完了澡!
我倒未曾想到石菊竟然未走!
石菊见到了我,神情也是十分惊讶,但是惊讶的神情,立即为羞涩所代替,将身子一缩,道:“是你”“是我,懦夫!”我仍然心中有气。
她红著脸,道:“你能将衣服,递一递给我?”我走进房中,将她脱在房中的衣服,一股脑儿地抓了起来,掷了给她。
石菊将浴室的门关上,不一会,又走了出来,向钱七手看了一眼,道:“他是谁?
”
我将钱七手扶了起来,向浴室中走去,道:“那幅地图在何处,只有他知道!”
石菊奇道:“那怎么会?”
我将钱七手放在浴缸中,扭开了花洒,冷水没头没脑地淋在他的身上,钱七手左右闪避著,不一会,便大叫著坐了起来,抖了抖头,道:“这算甚么?”
我又将他提了出来,道:“钱七手,你可还认得我么?”
钱七手定著眼,向我瞧了一会,突然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拍,道:“认得!认得!
”我连忙退了一步,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嘻嘻笑著,摊开手来,我的一只皮包,已然在他的掌心!
这一下犹如魔术般的盗窃手法,令得石菊大为惊讶,我回头道:“石小姐,你明白了?”石菊的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我明白了,卫大哥,我……错怪了你!”我反倒笑了出来,道:“石小姐,我并没有错怪你的意思!”
石菊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珠望著我,好半晌不说话,我也不禁给她望得有些情迷意乱起来,但不知怎么,在那时候,我却忽然又想起了黎明玫来!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在钱七手的手中,接过了皮包,道:“七叔,我从小就久仰了,我的师父,扬州疯丐,和你也有些渊源的!”
钱七手尴尬地笑了笑,道:“那倒很对不起了!”我立即道:“闲话少说,你取去的东西呢?”钱七手道:“那东西,我……脱手了!”
我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甚么,你已经出手了?卖了多少钱?”
钱七手从口袋中模出了几张一百元面额的美金来,数了一数,道:“七百美金,卖得不错吧!”我和石菊两人听了,相顾失色。
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当真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我顿了顿足,道:“你将东西卖给谁了?”钱七手摇头道:“卫先生,你知道我们的规矩,那是不能说的,我取了你的东西,不好意思得很,但那些破布,未必有甚么用处,七百美金,我给了你吧!”
我几乎是在大声叫嚷:“破布,没有用处?你这傻瓜,这破布上,关系著三亿美金!可以令你住在金子铸成的房子中!”
钱七手显然吓得呆了,他的嘴辰颤抖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