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只觉如雷轰顶,又觉宛如当头被泼了一桶冷水,一霎时间,他又像是糊涂了,又像是清醒得很。
他猛然转身一看,却不见一个人,他赤目前视,只见两个黑影如飞而去,其中一个是瘦长的老僧,另一个背影好生熟悉,奇的是那老僧胁下似乎挟着一个晕迷的女子——
但他心中一些也不曾想到这其中的古怪,他脑中浑浑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像是千百个巨涛大浪在汹涌,一会儿又像是碧湖一平如镜,涟漪不生,而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几个字有如洪钟般在他脑中响着……
突然,他像是大彻大悟了,他俊美的脸上流出一丝坚毅的颜色,于是他举步——但是,立刻他又停住了。
他心中暗道:“我原想去寻那云爷爷,伴着他终此一生算了,但是我和捷弟的约会呢?尽管这世上再没有一件事会令我牵挂,但是大丈夫立身于世,岂能言而无信?我,我得等他,然后——唉,我还有什么‘然后’呢?”
想到这里,他陡然惊起。
刚才那老和尚胁下挟的女子好生眼熟,倒有几分像那菁儿哩——
他更不迟疑,一飘身向方才那两人方向追去。
他服血果后,轻功之高,世上罕有,只见有如一缕轻烟般滚滚而前,不一会就到了郊野。
这时,忽然一声清啸发自左面,他陡然一震,收足长啸相应。
不一会,左面小丘出现一条人影,那人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只三四纵,就轻轻飘过三十多丈,呼的一声,已到眼前,正是辛捷!
尽管他身法美妙绝伦,但他的脸上掩不住一丝失望与焦急混和的神色。显然,他并没有寻到菁儿。
吴凌风见了辛捷,不知怎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他强忍住激动,颤声道:“捷弟,前面前面……有一人……一个女子……好像菁儿……”
他说得断断续续,但辛捷可听懂了。
辛捷心中狂喜,大叫一声:“咱们快!”如飞而前!
他可没注意到吴凌风的神色,虽然俊美依旧,但是憔悴消瘦,眼神带着一片灰色,活像是骤然老了十年!
辛捷自然想不到分手几时,他吴大哥不仅已寻到阿兰,而且已怀着一颗破碎了的心!
郊外山陵起伏,但这两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轻功,那崎岖黄土高原,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
突然,两人停下脚来,原来前面出现分歧两路。
吴凌风道:“咱们各搜一条——”
辛捷道:“不成,若是两条路碰不着头,那么咱们就越走越远啦——”
两人好生为难,最后还是辛捷道:“咱们一起往左走吧,天意——”
说到“天意”,他住了口,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蔚蓝色的天角有些黄黄紫紫,当顶上一大块白云——
世事的安排,有时是巧之又巧,如果辛捷选的是右边一条路,他的一生也许就改变了样子。
左面那条路的顶头,是一个小山谷,两人分头寻了一回,一点线索都没有。
辛捷长叹道:“咱们多半走错了路——”
吴凌风却忽然叫道:“捷弟,瞧,那边有个山洞,咱们去瞧瞧。”
辛捷宛如黑暗中发现光明,一飞而去。
这些日子来,他不知失望过多少次,但他仍有勇气来承受更多的失望,这只能说是爱情的力量在支持着他吧。
远远望去,山洞前竟好似站了一个人,正是,是一个人,他似乎也发现了辛、吴二人,而且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作戒备之态。
辛捷、吴凌风两人一跃而前,齐地哦了一声。
原来那人竟是武林之秀孙倚重!
辛捷心中有如万箭齐戳,既然这是孙倚重,那么和菁儿是没有关系的了。
但他仍勉强地道:“孙兄,别来无恙?”
孙倚重也道:“两位怎么到这儿来——”
凌风忽然咦道:“捷弟,你瞧那是谁?”
辛捷顺指过去一看,只见一个人静静蹲在雪地上,对着地上一个小洞不停地吹气,手中拿着一炷大红色的香不断对洞中薰,辛捷对“毒”的玩意儿嫺熟于胸,一看便知此人在捕捉一种极少有的毒蛇,唤作“金舌儿”。
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原来那人面上刀疤凸凹,竟是那天魔金欹。
他心念一转,反倒释然。
心想:
“这天魔金欹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想必是要配制那‘血魂毒砂’。”
敢情这些全都是从毒经而来。
那天魔金欹端的是天下第二用毒高手,居然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凌风恐辛捷失望,道:“捷弟,咱们到洞中找一趟。”
那孙倚重却紧张地道:“不成!”
辛捷不禁大奇,道:“什么?”
孙倚重似也发觉自己紧张过度,解释道:“我是说请两位暂时不要到洞中去——”
辛捷急道:“为什么?”
也许是他心中焦急,声音不禁大了一些,那孙倚重似乎也是微怒,但却一时没有说话。
辛捷疑心大起,沉声道:“为什么?你说——”
孙倚重也怒道:“不为什么,又怎样?”
辛捷本来以为菁儿不可能在洞中,但这样一来,倒非进去一看不可了。他一言不发就准备进洞。
孙倚重长剑一立,横步站在洞口——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阴森森的冷笑来自背后,辛、吴二人转身一看,只见三丈外高高矮矮站着五人!
为首之人竟是天竺高手金鲁厄!
辛捷大吃一惊,反身视凝相待,那金鲁厄上前两步。
冷哼道:“辛大侠,别来无恙乎?”
辛捷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嘴角上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
趴在地上捉蛇的天魔金欹仍是瞧都不瞧这边,因为他动也不动,是以金鲁厄等人根本不曾发现他。
金鲁厄见辛捷不理睬,也不发怒,只冷冷道:“今日咱们兄弟有一点小事要相求于辛大侠——”
“辛大侠这柄宝剑端的是稀世珍品。”
辛捷见他瞥见自己剑柄就看出是宝剑,眼力着实厉害。
心中想道:“这厮有什么要相求于我的?只恐有什么诡计——”
口中却道:“什么?”
金鲁厄淡淡一笑道:“也没有什么,仍是那句老话,咱们求辛大侠承认一句话,咱们感激不尽。”
辛捷奇道:“承认什么?”
金鲁厄嘿了两下道:“只要辛大侠肯承认天竺武学在中原之上——”
辛捷怒道:“当日恒河三佛在小戢岛大战世外三仙,三佛可曾占得一丝便宜?哼!”
金鲁厄冷笑道:“敝师尊们见无极岛主内疾突发才罢手而去,不料辛大侠竟不识好歹——”
辛捷怒不可抑,哈哈大笑道:“阁下找姓辛的只为这一件事么?”
金鲁厄傲然点首。
辛捷忽觉胸中热血上涌,他再也管不住自己,他忘了要寻找的菁儿,也忘了当前的危境,大声道:“姓辛的回答你,叫你快滚!”
的确,此时他忘却了菁儿——
也许日后想起来,他会觉得不妥——
但是至少此刻,他心中觉得有件事比爱情、甚至比生命都更加重要百倍!
金鲁厄干笑一声,并不理会。
迳自指着为首那矮小和尚道:“这位是敝门大师兄,法号密陀宝树——”
辛捷看那矮和尚,只见他两额太阳穴鼓出老高,双目精光暴射,身材虽小,但气度沉稳,宛如泰山巍立,辛捷暗惊道:“这矮和尚内功之深,只怕比恒河三佛都差不了多少,这五人中要算以他最难斗。”
金鲁厄指着左面那黄衫头陀道:“这是二师兄青尘罗汉——”
接着又指着左面第二人道:“三师兄加大尔——两位是见过的了。”
最后指着右面的虬髯汉子道:“这是四师兄温成白罗,哈哈,咱们五兄弟人称婆罗五奇——”
辛捷想起那梵文轻功秘笈上的记述。
当下冷冷道:“嘿,怕是婆罗六奇吧!”
金鲁厄脸色大变,哼了一声道:“辛大侠倒会说笑话——闲话少说,咱们兄弟这次来寻辛大侠乃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辛大侠不肯承认天竺武功在中原之上,那也就罢了,不过上次咱们在奎山上交手,兄弟回去以后,将辛大侠的神功绝技说给咱师兄们听,大家都仰慕得很,所以——所以咱们就决心寻辛大侠讨教一二——”
说到这里,他双眼牢牢盯住辛捷。
辛捷拼命冷静下来,把眼前形势飞快地打了一回算盘。
但是竟想不出一条脱身的办法。
他回首望了望吴凌风,吴凌风也正望着他,他对着吴凌风苦笑一下,悄声问道:“怎样?”
吴凌风默然摇了摇头。
但他立刻斩铁截钉地道:“拼一个算一个!”
他那俊美的面孔上露出一种凛然的神色,这种凛然的神色令他的绝世秀俊中更增了一分男儿的本色!
辛捷回身仰天长笑,朗声道:“易水潇潇,悲风凄凄,大丈夫生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之中——大哥,凭这五个化外蛮子就奈何得咱们兄弟两吗?”
那金鲁厄嗤然冷笑道:“兄弟俩?你们两人么?哈——两人——”
辛捷正待回答,突然背后一个响亮的声音接道:“三人!”
金鲁厄急忙回首一看,只见三丈之外一个青衣青年叉腰挺立,腰旁长剑穗丝飘飘,正是那奎山会过的“武林之秀”孙倚重!
金鲁厄干笑一声,冷然道:“好啊,就连你也算上吧——”
蓦然左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嘿嘿,还有我哩!”
婆罗五奇一起转身看去。
只见一块巨石上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丑脸剑士。
那人脸上交叉两道刀疤,鼻孔残缺不全,形态极是可怖,正是凶名满天下的天魔金欹!
金鲁厄见过天魔金欹,但觉此刻他面容恐怖,不由心中一震。
辛捷不料这两人会出手,不由心中大喜,他豪性遄飞地长笑一声,叮然陡响,剑光闪处,梅香宝剑已到了手上。
凌风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令人晕眩的光彩。
他潇洒地一跨步间,长剑也到了手中。
辛捷低声对凌风道:“那为首的矮和尚由我对付——”
话声未已,刷刷两声。
那武林之秀孙倚重及天魔金欹一起纵到身边。
金鲁厄虽见过两人,却不知他们姓名,遂冷笑一声问道:“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孙倚重哈哈笑道:“打就打,问这个干么?”
那天魔金欹却哼都不哼一声,竟是根本不加理睬!
金鲁厄气极反而仰天长笑,半晌才止住笑声,恨声道:“小子们休狂,今日就是你等毙命之时!”
声响方歇,呼的一声,那条油乌亮亮的长索已到了手中,嘶的一声尖锐大响,长索已如毒蛇穿身般飞腾而出。
吴凌风一错步间,虹光闪处,抢迎而上,左手剑诀一绕,手中长剑挟着一缕劲风斜劈而出,正是断魂剑法中的凌厉攻式“鬼王把火”。
那其余的婆罗四奇见金鲁厄已动了手,各自迅速地易位而立,准备出手。
辛捷一领梅香宝剑,回头向孙倚重、天魔金欹两人略一点首,一反身之间,长剑轻轻飘出,疾如闪电地刺向婆罗五奇的老大密陀宝树。
这一招好不古怪。
那梅香宝剑竟似软鞭一般作弧形地弹将出去,那一弹之间,发出“嗡”的一声,剑尖却在那一刹那之间飞快地跳动,上下左右正好构成一个圆圈儿,然而却分毫不爽地圈在密陀宝树的胸前四大要穴之上!
密陀宝树不料辛捷招式如此神奇。
他咦了一声,双肩陡然下沉,矫小的身形在辛捷剑尖下一窜而过,身躯不待伸直,双掌猛然向后摔出。
那瘦小的手掌之间,竟然挟着两股作响的劲风,直撞辛捷“神庭”、“玄玑”两穴。
辛捷身子再快也不及收回长剑,他只得左掌一圈而出,硬迎而上,砰的一声,辛捷以一掌接他两掌,登时被震退两步!
辛捷暗道:“这密陀宝树果然不愧是婆罗五奇之首,功力之深,只怕犹在金鲁厄之上!”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梅香剑,清亮耀目的剑尖上发出一丝令人寒栗的光芒,金色的穗丝在微风中曳曳而动。
他猛然抬头,双目精光暴射,白皙的脸孔上透出一丝异样的红润,他长剑一吞一吐,化作万般剑影向密陀宝树当头罩下——
密陀宝树旋身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柄小铲,那小铲非金非石,却光亮耀眼,不知是何种质料所制。
密陀宝树从辛捷这一剑中觉到一种平生未有的感觉——
他似觉全身每个穴道无一不在辛捷剑尖威胁之下。
却拿不定他究竟是攻刺那里——
不言而知,辛捷施出了大衍十式中的起手式“方生不息”!
密陀宝树脑筋飞快地转着,手中小铲却本能地向两边挥击而出,当辛捷剑式落下,他却倒窜而上,向两边击出的招式变成铲头点向辛捷“左膜穴”,铲柄却点向辛捷“右宫穴”——
他这招本是下意识自然挥出的招式,但在此时却是妙绝人寰,硬迫得辛捷回身自保!
哪知辛捷大喝一声,身躯陡然一扭,躯体极其曼妙地从那左右两铲之中一幌而过,出乎意外的,却攻向婆罗五奇中的老四——
温成白罗!
原来当辛捷和密陀宝树动手之际,那几人也开始了行动。
那五奇中老三加大尔见武林之秀孙倚重似乎不屑地冷笑望着他们,心中不由大怒,跨步就想上前动手。
哪知经过天魔金欹身旁时,天魔金欹突然一声不响地一剑刺出,而且直取加大尔肋下“章门穴”,极是狠辣!
浑人加大尔连忙一滚而出,方才让开这偷袭的一剑。
他作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比他还横的人,当下暴吼一声,反身一拳打出,同时拔出背上长剑,欺身而上!
孙倚重见所有的人都动了手,他哈哈朗笑,“叮”然一弹配剑,大叫一声:“来吧!”挥剑迎着面前的青尘罗汉而上!
青尘罗汉排行五奇之中的第二位,他单剑一领,揉身而上,剩下的一个温成白罗大感不耐,他可不懂什么武林规矩,大喝一声对准孙倚重背后就是一拳——
这正是辛捷从密陀宝树左右两铲之间幌过的时候,他一眼瞥见温成白罗突施偷袭,当下涌身直刺,欲解孙倚重之危!
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温成白罗拳式才出,辛捷剑尖已带着一股刺人耳膜的剑气如飞而至。那温成白罗功力极是了得,竟是硬生生收回招式,反手抽出长剑,瞧都不瞧望后就是一剑——
辛捷长剑连挥,虹光起落,一招分刺而出,连攻温成白罗及密陀宝树两人!
那旁吴凌风力斗金鲁厄,形势又自不同,金鲁厄虽在婆罗五奇中是最小的一个,但他极得师辈锺爱,功力之高,仅次于大师兄密陀宝树,他以为中原除了一个辛捷之外,别的都不足一顾,是以他见吴凌风错步迎上来,只冷冷哼了一声,长索一盘一卷,然后由下而上地挑将上来,打算屈身而过——
哪知吴凌风手中所施的乃是断魂剑法中的绝着“鬼王把火”,竟然在他长索封锁之中一穿而入。
剑尖闪处,直取他腿上大穴。
他料不到凌风剑式如此之快,连忙两打三挑才算挽回厄势!
当年河洛一剑吴诏云在居庸关头力战“长白三鹰”,断魂宝剑施到“鬼王把火”这招上,连伤两敌,剩下的一鹰也不战而逃,单剑断魂的万儿从此扬溢天下。此时凌风同样施出这招,他年纪虽轻却连逢奇遇,威力只在当年吴诏云之上!
金鲁厄抬头望了望对面的吴凌风。
只见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泛着耀人的光芒,手中剑横在胸前宛如一碧寒潭,他发觉数月不见,这美少年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于是他环目四顾,只见二师兄已与那武林之秀孙倚重斗在一处,两枝长剑宛如两条青龙漫天飞舞,他只觉满天都是模糊的剑影。
他暗暗心惊,忖道:“二师兄的剑法在咱们兄弟中算得第一位,怎么竟收拾不了那小子,难道这四人竟都是这等高手么?”
他一丝也没有料错。
这四人确都是当今中原最出色的四大高手!
婆罗五奇中除了使铲的密陀宝树和使长索的金鲁厄,就要算这老二青尘罗汉了。
他曾凭着手中一支长剑连败天竺十八剑士,因此在天竺西藏一带,凡是使剑的人,没有不知道青尘罗汉的。
但是此刻,孙倚重施出新从平凡上人处学得的“回壁剑式”——
这剑法乃是少林失传的绝妙守式,是以青尘罗汉手下虽然攻势如虹,但孙倚重却一步不让地坚守固封!
金鲁厄再瞥向左边的一对,加大尔拳剑交加,更加上如雷的吼声,如疯虎一般地向那丑脸少年攻去。
那丑脸少年却丝毫不客气地也是拳剑并施地抢攻,打得极是激烈。
但他却暗暗放心,忖道:“这丑家伙虽然凶狠,却是这四人中较弱的一环,加大尔尽对付得了,只要我或大师兄有一人得胜,管教他们四人一个也走不了——”
于是他又回视辛捷和大师兄的拼斗——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吴凌风朗然的叫声:
“看剑!”
吴凌风叫声未泯,手中长剑已划着一道光华飞舞而至。金鲁厄心中盘算方定,胆气大壮,他冷笑一声,瞧都不瞧地反身一索挥出。
那长索飞快地在空中打了两个圈儿。
索头儿已到了吴凌风臂上“曲池”。
吴凌风双目凝视,右手持剑随着金鲁厄的索子也打了两个圈儿,正好躲开来势,手中长剑往上一顶,再度施出“鬼王把火”的绝学。
金鲁厄万料不到吴凌风剑术居然精进如斯,他再也不敢怠慢,腕上真力叫足,一时啸声大起,漫天都是索影飞舞。
吴凌风自从五华山一战之后,本身剑术已全部发挥无遗,只见他清啸一声,剑光霍霍,竟然和天竺高手金鲁厄抢攻起来。
突然怒叫声起。
原来那边加大尔和天魔金欹两人已到了肉搏的阶段——
蛮子加大尔一生还没有见过比他自己更横的人,这时那天魔金欹竟然毫不退让地和他硬拼硬撞。
每一招式都是从横蛮不堪的地位递进来的,直气得他怒喝连天。
尤其最令他愤怒的是那天魔金欹冷冷一张丑脸上,显出一种不可一世的狂态,衬着那两道恐怖的刀疤,益发令人难堪。
只见人影一合一分,天魔金欹左肩被加大尔划破一条口子,鲜血长流,他哼都没有哼一下,双脚一幌,施出北君金一鹏的成名绝学“百足剑法”中的绝招“毒蚣横螫”,轻悄悄地也在加大尔胸前还刺了一剑!
六盘山下,银色世界,漫空银光飞虹,蔚成奇观,九个当今一等的青年高手在此展开拼斗。
蓦然——
惊叫声骤起。
虽然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于过招,但仍忍不住惊叫出声。
原来那天竺第一剑客青尘罗汉和武林之秀孙倚重的拼斗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两人飞腾在空中,剑光人影滚成一圈,而剑光盘匝的范围竟然远及三丈方圆!
青尘罗汉久战孙倚重不下,一怒之下施出平生绝学“百合慧剑”!
“百合慧剑”一共十九式,是昔年天竺“飞龙教”镇教之宝,青尘罗汉巧获奇缘得了这套剑法,是以并非出自恒河三佛之手。
青尘罗汉成名以来,只用过一次“百合慧剑”,那次他共用出十招,就连败四个围攻他的强敌。
这时他施尽自己所学,却始终攻不进孙倚重紧严的剑圈,一怒之下,施出这套绝学。
“百合慧剑”一施出,孙倚重立觉形势不对,青尘罗汉剑式之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旋力,每每令他剑式失去准头。
一连三招,孙倚重险象环生,他一急之下,长啸一声,剑子一横,陡然腕上叫足真力,一分一合之间,浑然推出。
霎时漫天都是他的虹光剑影,竟是“大衍十式”中的“方生不息”!
这“大衍十式”乃是平凡上人从失传的“布达三式”中化出来的。
这“方生不息”更是其中最精奥奇妙的一式,这佛门绝学果真称得上举世无双,使用之际,威力竟是因人而异。
孙倚重施出虽不及辛捷的狠辣精奇,但他乃是佛门弟子,起手之间自有一番正大宏广之象!
青尘罗汉眼见得手,左右各发出一股旋劲,哪知两股强劲一碰上对方剑圈,突然有如石落大海,深不知底。
他惊怒之下,剑光连闪,“百合慧剑”中的绝招全都施出,同时他身子上升飞腾,有如蛟龙出海,勇不可当。
孙倚重一招得手,“大衍十式”也连施出手,以快抢快,霎时剑光飞舞,盘旋开来——也正是众人惊叫之时。
这两套奇绝天下的剑法愈斗愈疾,剑光盘匝范围也越来越大,足足笼罩了五丈方圆!
其他的人唯恐影响自己人,都自动退到五丈外之处厮杀。
金鲁厄见自己一时收拾不了吴凌风,于是希望大师兄、二师兄之中至少有一人获胜。哪知那边青尘罗汉施出了“百合慧剑”犹自胜不了对方,心中不由惊异无比,于是他乘自己长索封出的当儿,转看大师兄——
这一看,几乎令他忘却挥索御敌——
原来辛捷一人与“婆罗五奇”中的老大密陀宝树与老四温成白罗两人拼斗,他身处这两大高手夹击之中,大发神威,左掌右剑,配合脚下神奇绝世的“诘摩步法”。
虽然密陀宝树与温成白罗功力深极,但他出招如风,时而“大衍十式”,左掌不时抢出“空空掌法”辅助攻势,更兼身形曼妙无方,举手投足莫不是当今天下顶尖奇人的得意绝学,声威之大,出人意料!
金鲁厄一慌之下,险些被凌风狠疾的一剑刺中。
他大喝一声,一连五索,才算挽回厄势。
那边传来一声闷喝,原来加大尔与天魔金欹剑子相叠,暗较内力,同时两人左掌一起打出。
砰的一声肉碰肉地接了一招,两人都摇摇幌幌地退后数步,脸色苍白,但两人都没有哼一下。
金鲁厄见情形不对,陡然两索将凌风长剑封开。
朗声叫道:“姓辛的有种稍停一下么?”
辛捷傲然一笑道:“有何不敢?”
只见他左一掌右一剑,脚下虚走一步,侧身如箭一般退了半丈。
其余几人见他们住手,也都抽身暂停。
只见金鲁厄干笑一声道:“中原武学果真还有两下子,咱们兄弟还有一个不成气候的阵势要请各位指教,嘿嘿!在辛大侠这种阵法行家眼中,咱们可成了班门弄斧了——”
接着又转身对密陀宝树等说了一句梵语。
辛捷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婆罗五奇已极迅速地各自站好位置,正好把他们四人围在中央。
这一下连辛捷这等高手都很吃惊,因为婆罗五奇闪身之快,大出意料,只觉人影一幌,已自站好了位置。
那密陀宝树突然对金鲁厄道:“傅诘斯尔,诃罗达宗摩巴,因会斯诘星基。”
原来他是说:
“这辛小子不过仗着怪招一时了得,再打下去我自有办法。”敢情他一上手就被辛捷连施奇招迫得施不出绝学,是以心中大是不服。
金鲁厄也用梵语告诉他:
“不管怎样,咱们还是用阵法比较稳扎稳打。”
莫看金鲁厄是婆罗五奇中的小么,然而却是众人的智囊,连密陀宝树都听从他的计划。
辛捷、吴凌风、金欹和孙倚重四人虽然没有开腔,但是彼此心中都有默契——这些蛮子的阵法必然另有一套。
辛捷冷静地把形势打量了一会,精通天下阵法的他立刻发觉密陀宝树是站在“阵主”的地位。
他的左右是加大尔和温成白罗,他的对面是青尘罗汉和金鲁厄!
他提神思索着,他想:
“大哥、孙倚重、金欹他们虽然不精阵法,但必然知道‘以静制动’的基本法则,是以在对方不曾动手之前,他们必然不会先动,我要冒一个险——”
周围静得连雪花落地都会发出清晰的声音。
辛捷双日凝视着,心中不断地盘算:
“不管他们是什么阵,这矮和尚必是阵主无疑,我要在他们才发动的一刹那间,出奇制胜地将这矮和尚击倒——”
“即使不成,也至少冲乱他们的阵势——”
“呼”一声,密陀宝树的小铲儿凌空一挥——
果然,吴凌风、孙倚重和金欹都是按剑凝视,纹风不动——
辛捷知道时机不再。
他犹提一口真气,剑气声起,梅香宝剑上闪出逼人的光芒。
他双脚曼妙地一错,半丈的距离如飞一般从他脚下掠过,他剑尖连闪,光芒盖出三丈之外,同时左掌暗藏杀手——
这招正是“大衍十式”中最狠的一式——
“物换星移”。
只是在辛捷手中施出,比之方才孙倚重施出时另有一番狠辣的味道!
辛捷这一扑是施了十二成全力。
普天之下,除了世外三仙,只怕没有几个人敢硬攫其锋!
所有的人都为辛捷这以“动”应付阵法的举动,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辛捷的梅香宝剑已扑击而下——
那密陀宝树大喝一声,短铲如戟而立。
一股古怪无名的劲道从铲尖射出。
辛捷陡然大吃一惊。
他手中“物换星移”的势子正使得变化无方,但是密陀宝树,那戟立的一铲之间的劲力直令他感到无处下手,似乎无论从那个方位戳下都将遭到阻挡,简直是无懈可击的样子。
这是他施“大衍十式”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右手剑式发不出去,左掌暗藏的杀手也施不出,而他冲扑的势子已将尽——
他开始感到一阵焦急——他不该低估了这矮和尚的功力——
就在这时,身后金器接击,显然其他的人也动了手,辛捷猛觉背上劲风扑来,他不加思索地双足一荡,身形暴长,轻巧地躲开敌袭,正待设法盘旋下击,突然腿上又感劲风,他瞧都不瞧就知是金鲁厄的长索缠了上来,他心中大骇,想不到这阵法补位如此之快。
他上升之势刚尽,正要下落之际,金鲁厄的长索也正好扫到——
这正是金鲁厄这一招的妙处,眼看辛捷就得遭殃,忽见他双足又是奋力一踢,身体竟硬是不借外力地拔起三尺,呼的一声,金鲁厄的长索擦靴底飞了过去。
辛捷一落地,左右两般兵刃已自递到,他奋力两剑削出,闪身半退,哪知才动步,金鲁厄的长索又点到顶门。
他心中大为惊骇。
想不到这阵法如此之快,使那补位换招之间似乎根本不需要时间,就如同一个人生了八只手臂一般,运用灵便已极。
辛捷倒抽一口凉气,梅香剑刷刷一连攻出二招,斜眼一看,吴凌风、金欹及孙倚重似乎也是手慌足乱。
婆罗五奇的阵法愈转愈快,宛如百十样兵刃同时飞动一样,补招换式却像一个人动手一般,丝毫不乱,辛捷连换两套剑法,一丝上风也抢不到。
密陀宝树正面发动攻势。
金鲁厄和青尘罗汉一条长索、一柄宝剑从对面辅攻,加上加大尔及温成白罗的从旁侧击,端的配合得天衣无缝,其快无比。
辛捷只觉剑上压力愈来愈大,他一赌气,力贯单臂,一连刺出十多剑,但十招一过,反而愈觉不对,对方每一招都从四五个方位递进来,实在应接不暇。
他一面咬牙拼斗,一面竭力苦思,但却想不出这种古怪阵势的门道。
密陀宝树当胸一铲劈下,辛捷右足半退,却碰上吴凌风的背——
原来他们被围得愈来愈紧,本来丈多的圆圈,这时四人几乎是背靠背的力战了。
辛捷长叹一声,剑式一缓,“啪”的被金鲁厄长索尾巴卷去臂上衣袖一袂!
“嚓”的一声。孙倚重手中长剑被青尘罗汉削去一截,他踉跄退了两步,扶着吴凌风才立稳身躯,那青尘罗汉手中剑子似乎不是凡品呢。
吴凌风左撑右支,汗如雨下。他只觉右臂上愈来愈重,渐渐的支援不住——
雪花停止飞舞,天空却灰得很,乌鸡山像一个巨人般矗立着——
婆罗五奇的阵法愈缩愈小,愈转愈快,辛捷、凌风都感支援不住,孙倚重长剑断了一截,更是毫无斗志——
只有天魔金欹仍然一声不响地狠命拼杀,中原四人中以他临敌经验最丰富,而且他为人最强悍,何况他此时根本厮杀得有点近于发猛,他丝毫没有受到其他三人气馁的影响,“百足剑法”中毒辣的招式层出不穷,衬着他那副丑恶的尊容,真是有如鬼魅。
只见他左一剑刺出一半,陡然抽回向右刺去,而左面的温成白罗也正一剑往他肩下刺到,他若救急就顾不得伤敌——
哪知他双眉一掀,毫不理会地仍然一剑刺出,波一声,加大尔的腿上被他刺了一剑,而温成白罗的长剑也在他左肩上划开寸深的口子。
他眉都不皱地反手刺出,密陀宝树一闪而过,乘势一铲盖向辛捷——
辛捷似乎心不在焉地随手一挡。
忽然金欹怒喝道:“姓辛的,这么没种么?”
辛捷陡然如雷轰顶,“砰”的一声,他的梅香宝剑被密陀宝树震开三尺,险些脱手飞出。
他猛提一口真气,身形左扭右旋,双足虽然不曾移动分毫,但却巧妙地闪开一铲一剑。
不消说,他施出了“诘摩步法”中的身法。
他转眼一看,金欹肩上鲜血长流,凌风大汗淋漓,那孙倚重却挥着一支断剑神不守舍,斗志全消。
他右手“冷梅拂面”,右掌“万泉飞空”,逼开温成白罗的两剑,大喝道:“当年少林第七代方丈慧因大师,在终南山顶用‘布达三式’连伤河洛二十一名剑客,那是何等威风,姓孙的就这等不济么?”
孙倚重一闻此语,只觉宛如被万斤巨锤敲了一记。
他奋然长啸,自言道:“我孙倚重千万莫要折了少林威风。”
腕上加劲,一支断剑如飞闪动,显然他已施出“大衍十式”的绝招!
辛捷奋力削出两剑,脚下一变,左脚尖钉立地面,右脚横扫出半个圆弧,手中宝剑连袭三人。
哪知他一反攻,突然眼前一花,一下子四五件兵刃一起到了眼前。
他骇得倒退两步,手中连施出大衍十式中的“物换星移”、“闲云潭影”才勉强化开。
但闻那密陀宝树大声道:“喀折巴罗,幅成苦基摩父!”
他喝声方歇,婆罗五奇的阵势陡然大变,五个人有如走马灯般转了起来。
本来他们配合得已是十分迅速,但此刻竟又增快倍余,简直是五团灰影旋来旋去,每一招都像是五件兵刃同时达到一般,声势骇人!
但是密陀宝树这一句梵语却令辛捷陡然大悟。
他大叫道:“大哥,咱们以快打快!”
吴凌风也是恍然而悟,长啸一声,展开天竺密笈学来的轻功飞转而出!
当日平凡上人曾说天竺轻功必然另有一桩妙用,敢情正是这阵法。
只见阵中两道白虹一匝一盘,辛、吴两人同时展开天竺轻功,竟和婆罗五奇抢快起来。两人轻功身法与婆罗五奇如出一辙,霎时就混入五奇阵中,五人的阵式顿时成了七人,使得婆罗五奇不知是攻好?还是守好?
金鲁厄大吃一惊,心道:“怎么这两个小子竟识得咱们的轻功绝技?”
他再看一下,更是惊怒交加。
原来辛吴两人不仅步法、身法施得和他们五人丝毫不差,甚至有些奇妙的姿势连自己都不曾见过,他大叫一声:
“喀勒尔乎,金吉……”
精亮虹光一闪,辛捷和吴凌风已是身剑合一,冲天而出,潇洒地落在阵外!
婆罗五奇惊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密陀宝树突然暴叫一声:
“准巴斯,令斯也尔!”
辛捷虽不懂梵语,但也知他是说:
“小子,再接我一招!”
他心想:
“你功力虽高,我就怕了你么?当日金伯胜佛的一掌我还不是照接了——”
只见密陀宝树须发俱张地一扑而至,小铲已插在腰间,双掌合什一拍一擦,立即收回。
辛捷只觉一股阴风迎面而至,那阴风好不古怪,虽不凌厉,但却有一股力道,直如万斤之力推得他立足不稳,而且阴风袭处,冷寒刺骨!
他虽不知这乃是密陀宝树苦练数十年的西域绝技“白驼寒心掌”,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双足动了半寸,那就算是败落。
但他却无法硬拼出掌,因为密陀宝树功力之深,犹在他之上!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这一掌。
只见辛捷双脚牢钉地面,梅香宝剑“嘶”的一声击出一个半圆,他全身衣衫都被真气鼓起,有如从内灌饱了空气一般。
莫看他这剑尖只轻轻划个半圆。
他起手时乃是“大衍十式”中的“方生不息”。
施了一半又换为“物换星移”,不待施全,一收之下已成了半招“冷梅拂面”,三个盖世名招的一半,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场每个人都是剑法名家,看到辛捷这等精绝剑术都不禁暗暗赞叹!
只听到呼的一声。密陀宝树发出的狂飙从辛捷剑尖划出的半圆两旁涌了过去,团围飞沙走石,而半圆中的辛捷却是眉发不举!
密陀宝树呆了一呆,忽然仰天长笑,一摆手,带着师弟们倒跃而出,不消几个起落身形已自消失。
辛捷自然地一抖长剑。
“嗡”的一声,梅香宝剑发出龙吟般的声响,他反手插入鞘中,茫然呆了半晌,才转身回视。
只见那天魔金欹又独个儿伏在地上等他那条“金舌儿”了。
凌风身旁却不见了孙倚重。
正奇间,一只柔荑抚在他的肩上,一个可爱而熟悉的声音:
“辛大哥,你的剑术真了不起——”
辛捷的心差点儿跳出腔子。
他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纯真美丽的小脸。
不是张菁是谁?
他险些高兴得拥抱上去,一把抓住她的小手,一时四目相视,再也分不开来。
半晌他才惊觉菁儿背后还站着两人,一个枯瘦高长的老和尚,另一个正是孙倚重。
那老僧辛捷甚觉眼熟,仔细一想,猛然想起正是小戢岛上唤走平凡上人的骑鹤老僧。
他还没有开口,菁儿已不停地道:“大哥,那天我和吴大哥分手后,竟被一个丑老鬼抓住,我打不过他,被他点了穴,后来我耍诡计逃走两次,可是都被他捉回——”
辛捷正要插口相问,菁儿又接着道:“那老鬼说他是玉骨魔的师弟,他说爹爹害死他的师兄,他要把我抓住,逼爹爹就范,哼,他竟用一种古怪手法点了我三十六大穴——”
辛捷惊得呵了一声,菁儿仍不停地道:“后来幸好这和尚伯伯碰到咱们,他见我颈上玉链儿认出是爹爹的东西,他说和我爹爹有一面之缘,就要那老鬼放我。那老鬼骄傲得很,还叫和尚伯伯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要杀死和尚伯伯——”
“哼,后来和尚伯伯露了一手绝顶气功,把那老鬼打伤吓跑了。大哥,和尚伯伯的武功真高,恐怕和爹爹都差不多哩——”
辛捷急道:“你被点了三十六大穴,后来怎么啦?”
菁儿道:“和尚伯伯把我带到这石洞中,叫这位——这位孙大哥守住洞口,说谁都不准进去,他用上乘内功替我打通穴脉,是受不得打扰的——”
辛捷想起孙倚重不准自己进洞,险些闹翻的情形,不禁恍然。
菁儿叽叽呱呱地诉说,声音好比黄莺出谷,神情可爱之极,辛捷不禁看呆了。
忽然那旁传来孙倚重的声音:
“祖师爷,您千万要回去——弟子好不容易寻着您,您一定要回去。”
辛捷奇怪地一看,只觉孙倚重正跪在和尚面前苦求,那瘦和尚却微笑摇头。辛捷恍然大悟,脱口叫道:“前辈,前辈可就是少林老方丈灵镜大师——”
老僧哈哈长笑打断辛捷的话,对空长啸一声,不一会,一只巨大无比的白鹤降落脚前。
辛捷陡然记起一桩事,对着菁儿道:“咱们快赶到湖南去找你爹爹,前三天我听江湖传说,说他为了找你,在江湖上乱闯乱撞,只怕要惹出偌大风波呢!”
菁儿喜道:“爹爹也来找我啦?咦,你看——”
辛捷向前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吴凌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了,他凝目远视,只见地平线处只剩一个极小的黑影,他一急之下就想追上去。
那老僧忽然叫道:“娃儿,莫追了,让他去——”
辛捷一怔,止住脚步,再回头看时,吴凌风的影子已自消失。他想到吴凌风不惜千里奔波地为自己寻找菁儿,这时却不知为何悄悄离去,想到这里不觉热血上涌——
那灵镜大师喟然长叹道:“此子天资极佳,俊美绝世,却是命运多厄,终是佛门中人,以他天资精研佛理,他日必是一代高僧,你们让他去吧!”
辛捷听得似懂非懂,和菁儿惊奇地对视一眼。
灵镜大师仰天长啸,飘身跨上大鹤,那鹤儿长鸣一声,如飞而去。
辛捷激动地望着地平线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吴凌风会悄然而去?有什么不幸发生了么?
耳旁传来菁儿甜脆的声音:
“吴大哥也许有别的事吧?他武功极高,我们别空担心啦——”
辛捷的直觉告诉他:吴大哥这一去似乎要永别了。他听到菁儿的话,但他没有出声,只是从心底暗暗地道:“但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是,虎跃龙腾飞黄日,鹤唳一声潇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