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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深山怪闻

细雨霏霏,天色本就显得阴暗无比,更何况此时,正是天色略明之后,又复归黑暗的那一个时期,就算是晴天,在这一个时候,也是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本来就是一个阴天!

黑暗之中,秋虫“唧唧”而鸣,但忽然间,传出了两个女子对问的声音,声音俱都极为低微,像是深恐被人窥听了去,一个道:“姐姐,咱们来到什么地方了?”另一个道:“连我也不知道。看来,我们已然在深山之中了,要不然,怎么脚下高低不平,那么难走呢?”

那个又道:“姐姐,咱们就在这儿歇止一会罢,管他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笑了一下,道:“你说是那样,要走也是你,要歇也是你!”那一个“哈哈”地笑了起来,另一个又道:“如今天那么黑,你要休息,就不怕那大头长毛妖怪来抓你啊?”

那一个道:“怕什么?我早有准备了!”话甫讲完,便突然出现了一团银辉。

那团银光,在黑暗中看来,像是一轮明月,不过当银光所及,不如明月那样的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而只是丈许方圆的一团。

但就是那一团光华,骤然而生,不但令人莫名其妙,而且将附近情形,全都照得清清楚楚,只见两个女子,全都披着蓑衣,像刺猬般似,其中一个身量较矮的,一张鹅蛋脸,弯弯的眉毛上,还挂着几滴雨点,手中的拿着一串珠链,那串珠链由小到大,怕不有三二十颗明珠?但发出那柔和的光华的,却只是最后面的两颗,约有龙眼般大小的照夜明珠。

只听得她道:“姐姐,有这一团光在,不管他大头毛脸的妖精也好,小头光脸的鬼怪也罢,难道走近来,我们还会看不见么?”

另一个语音惶急,道:“妹妹,快将那串珠链收了起来,咱们出门时,爹是怎么说的?你就忘了么?”她一面说,一面转过脸来,年纪似乎比那一个稍长些,但也不会相差太多,容貌相若,一脸焦急之状。

年轻的那个一扁嘴,道:“那怕什么,这里荒山野地的,有什么人见得到?爹爹不过叫我们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露眼罢了,怎么你就那么怕事?”讲到这里,顿了一顿,道:“姐姐,实和你说罢,咱们离家之后,也走了近千里的路程了,就没和人动过一次手,我巴不得有人见了珠链眼红,来抢上一抢,好——”

才讲至此处,突然听得附近一株树上,似有“刷”地一声,那一声,还可以说是风吹树枝,但接着,又传来一阵极是低微的“呜呜”之声,似人号而不似人号,像狼嗥而又不像狼嗥,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两人一齐吃了一惊,年幼的那个叫道:“有人!”年长的那个向后跃退,手腕一抖,便是“呛啷啷”一阵响,娇叱道:“谁!”

两人的动作,俱都快疾无比,但就在那两句话的工夫,向后跃退的那女子,只觉得眼前一黑,由那两颗照夜明珠所发出的光辉,突然不见。

此时,天色既然如此沉黑,珠光骤隐,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事发突如其来,她心中猛地一怔,但因为未曾再听到有何动静,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事发生,随即叫道:“妹妹!妹妹!”

叫了两声,却未见有人答应,她心中不禁大骇,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只感到背脊上一股凉气,直传到脚踵,她猛地想起了自己和妹妹半夜赶路的原因,她心中毫不犹豫地想着,妹妹已遇上了那个大头毛脸妖精了!

她僵立了并没有多久,第一线曙光便自天际出现,黎明前的黑暗,为时本极为短暂,而第一线曙光一现,光明也跟踪而至,虽然仍是个浓阴天色,但已然可以看清四周围的一切情形。

只见前面不远处,是一棵高达三丈,枝叶茂密,盘虬曲折的古松,那正是她们刚才休憩的地方,但此时,却一个人也没有,在松树旁边,有大半件蓑衣,看来,是硬生生撕了下来的,蓑衣的主人——那一个年轻的女子,已然不知去向。

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拾起蓑衣一看,脸上惊惶之色,益发浓厚,四面一望,又朗声叫了几下,语音清脆响亮之极一直传出老远,但是除了一下又下的回音之外,一点也没有回答。

她心中一面焦急,一面暗忖:难道世上真有什么毛脸大头的妖精,能半夜攫人,来去如风,不留痕迹?当然不可能,然而,在那么短暂的时间中,妹子又上哪里去了呢?她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手腕一抖,“呛啷啷”一声响,手中挥起一条金链子来。

那金链子,约有丈许长短,末端还连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金爪,“叭”地一声,便搭在那一株古松的一枝横枝之上,纵身便跃,身子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圆,便已荡上了横枝,接连几跃便上了树顶,以手遮额,四面游顾,山中静悄悄地,间或有草声响,也不过是野兔出来攫食而已,哪里还有她妹妹的影子?

她心中慌乱已极,不知怎么才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能怪她没有主意: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初涉江湖,便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怪事,怎么能不惊惶失措呢,她在树上又呆了一会,正想下树来,细细地在地上寻找脚印,以辨明妹妹的去向,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便听得三四个人的声音,一齐叫道:“袁姑娘!袁姑娘!两位袁姑娘!”

她一听得有人叫唤,而且认出其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正是自己在华阴县中投宿的,陕甘道上,有名的好汉,双剑一环张屏家中的那个老管家所发,心中一宽,扬声答道:“老管家,我在这儿那!”

一面说,一面已飞身纵跃了下来,身法极之轻盈灵巧,树梢离地,足有三丈高下,但是她跃来却是毫不吃力,足尖才一落地,又循声向前扑出两三丈去,只见前面一块大石后面,“刷刷刷”地窜出四个人来,当前一个,白髯飘飘,手中提着一柄大关刀,刀背厚达三寸,黑沉沉地,一望而知,重要了极点。

那女子心中一凛,暗道:“昨天我就看出这老管家年届七十,精神奕奕,两眼精光四射,是一个内外功俱有根底之人,果然不假,看他手中那柄大关刀,刀长六尺,刀背又如此之厚,怕不有百余斤重,若是两膀没有千斤以上气力,怎能使得动这样的重兵刃?”

她此际心绪烦乱已极,见了人竟不知讲什么才好,那四个人已一齐迎了上来,当先的那老管家道:“袁姑娘,张老爷子回来了,听说两位姑娘夜半赶路,将我们责备了一顿,令我们去——”讲到此处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人,顿了—顿,讶道:“咦,小袁姑娘呢?”

那女子满面忧容道:“不知怎地,在天色最黑的时候,我妹妹才取出一串夜明珠来照明,忽然松树上传下‘呜’地一声,我只当来了黑道上人,向后退跃,才将兵刃取在手中,妹妹便已然不知去向了!”

她只讲到一半,四人已然面上变色,那老管家还好,他身后的三条壮汉,竟而面色青白,发起颤来,其中一个失声叫道:“大头毛脸妖精,小袁姑娘一定——”讲到这里,又骤然住口,可以想到,他一定是想讲“小袁姑娘一定是被那大头毛脸妖精掳去”,但是却再也讲不下去,因为他已然惊吓到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那女子却向他追问道:“这位大哥说得不错,咱们这就去追,好不好?我妹妹身上还带着那串珠链,爹临走时千叮万嘱,一定要我们送到目的地去的,如今——”言及此,忽然松梢之上,又传来一个铿锵无比的声音,道:“袁姑娘,先至舍间,再商议对策如何?”那女子吃了一惊,暗忖来的四人,分明全在眼前,什么时候,树上又多了一人?

抬头看去,一条人影,已如流星飞泻,无声无息,跃了下来。

定睛看时,只见是一个身高不满五尺,又瘦又干的矮老头儿,真叫人不能相信刚才那样铿锵,分明内功已有火候的声音,会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子所发,心中暗暗寻思:这是谁?

那老管家已然恭恭敬敬地道:“张老爷子,你也来了?”那矮老头点了点头道:“我怕你们劝不住两位袁姑娘,因此自己赶来了,却不料已然出了事!”

那女子一听他们如此对答,心中又是一怔,知道那又矮又瘦的老者,就是父亲提到的陕甘道上,有名的好汉,双剑一环张屏。

此人不但内外功俱有根底,而所使兵刃,更是天下无双。

寻常学武之士,至多双手使两般兵刃,但是这张屏,一动起手来,却使出三件兵刃,除了一对阴阳剑外,还有一只四面背是锋锐的精钢圆环,以铁索钩于小指之上,当剑法展开之时,那钢环便神出鬼没,每从对方万万想像不到的方位攻到,招数之奇幻,无以复加,享誉武林多年,绝非偶然,忙盈盈下拜,道:“张伯伯在上,侄女袁燕飞拜见!”

双剑一环张屏伸手拦住,道:“何必多礼?真想不到老袁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袁燕飞道:“我爹叫我们姐妹两人,向张伯伯问候。”张屏又“呵呵”大笑,道:“老袁还硬朗吧?我和他自从十余年前一别至今,他在江南,我在陕甘道上走动,竟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袁燕飞特地提出“姐妹两人”来,是因为妹妹袁晶晶突然不知所踪,希望双剑一环张屏,立即去追踪的缘故,因为华山虽然为五岳之一,而山势之险,又居五岳之冠,有些地方,可能亘古以来,未有人迹,但张屏既然在华山脚下的华阴县居住了数十年,当然对近在眼前的华山地形,了若指掌,立即去追踪寻妹妹的踪迹,尚有希望,怎知双剑一环张屏,都只是讲些不相干的客套话,袁燕飞不由得秀眉紧蹙。

但是她生性端庄凝重,张屏既是父亲前辈,心中虽然着急,也不便说些什么,若是换上她的妹妹袁晶晶,怕早已一怒而独自入山追寻了。

她们姐妹两人,本来感情好到了极点,袁晶晶在幌眼之间,踪迹不见,袁燕飞的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惶急,就算她再持重,也不应该不立即去追寻才是。但是,她却记得她们离家之前,父亲对她单独所讲的那番话:“燕飞,你们虽然各自己得我真传,金银双爪合璧,等闲武林中人,也不会是敌手。更何况,我虽然退隐江湖多年,但武林中人,对于这一副金银飞爪,也不致于忘得那么快,爹为了应昔年誓言,自己不便前去,这串明珠,必须由你们两人,送到甘肃兰州附近的一个黄河渡口,唤着老龙湾的地方。你们一到那里,自然会找到所要找的人。”

袁燕飞聆听父亲这番话的时候,正是在江南太仓县的一个小乡村中,正值仲春时分,鸟语花香,妹妹袁晶晶正在野外扑大蝴蝶玩哩!

袁燕飞见父亲取出了这样罕见的一串明珠,心中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但是只见父亲面色庄重,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大事来,也就只是点头唯唯以应。

接着,她父亲又道:“此去三千余里,你们沿途,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紧记得两件事:第一,那串明珠,在未到老龙湾之前,切不可在人前露出,第二,就算你们两个人中,有哪一个遭到了什么不测,或是那串明珠被人劫去,也一定要到老龙湾去走一遭,不要误了爹的大事!”

讲至此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人家又接着道:“燕飞,你妹妹虽然只小你两岁,但是却远不如你明事理,一路上,你要多照顾着她一点才好!”

路上,袁燕飞确是到处照顾着妹妹袁晶晶,但是,她在许多地方,却扭不过她妹妹的主意,例如袁晶晶见了那串明珠,觉得可爱,便一定要放在她的身边,再加初涉江湖,什么事都是新鲜的,恨不得天天找人打上一场才好,但是却偏偏一路上平静无事,一直来到了陕西华阴县,才出了事情。

离家之后,少生事的原因,是因为袁燕飞紧紧记得父亲的话,不在客店中住宿,而将父亲所开列的各地故交的名字,全都牢牢地记着。

袁燕飞和袁晶晶姐妹两人的父亲,近二十年前,在武林中也是一代大侠,人称“金银夺魄”,姓袁名濮,为人义薄云天,交遍天下,嫉恶如仇,不知有多少黑道上穷凶极恶之徒,命丧在他金银双爪之下,但是在十六年前却突然遁迹江湖。

其时,袁燕飞不过三岁,而袁晶晶则只有一岁,两人至今尚不明白,父亲何以在声名最盛之时,突然退出武林,每问起此事时,袁濮也只是长叹不说。

袁濮自从归隐之后,武林中好友百般探索,皆不得他的消息,只当他已然为仇敌所害,开始几年,还四出寻找,想为他报仇,但是袁濮隐居在江苏太仓,除了深夜教两个女儿,练本身绝技,夺魄金银双爪以外,十足是一个农民,谁也不知道他曾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因此一干好友,也就根本找不到他。

时间一久,大家也就只好在心中怀念了,这番,两姐妹临走之时,袁濮将沿途的路途,全部和她们讲明,沿途的熟人,也都一一说明他们的武功来历,嘱咐她们沿途就到这些人家中去投宿,免生是非。

这些人,也大都和双剑一环张屏差不多,大都是在武林中威望甚多的人,听说是当年好友,金银夺魄袁濮的女儿,自然唯恐招待不周,往往派人,亲自送出老远,才肯住手,这样,一路上自然平安无事。

袁燕飞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只盼平平安安地到达老龙湾,但是袁晶晶都感到大违所愿,她一离开家,就没有了父亲管束,正如一头脱缰的野马,恨不得由得她的乱跑乱颠,在江湖上好好地闯荡一番,逢人便动手不可,但是她姐姐却偏偏谨守父训,一点也不肯违背,对她虽是处处相让,但是要寻人打架生事,都一任她怎样说法,袁燕飞只是摇头不答应。

来到了陕西华阴县,天色已然是傍晚时分,袁晶晶又想在客店中投宿,但袁燕飞却逢人便问双剑一环张屏的住所。

那双剑一环张屏,在华阴县中,人人皆知,自然有人指点她们前去,去到了一问,张屏本人不在,但是那老管家却识得她们系在腰间的那一副金银飞爪,就留了她们住了下来。

深秋时分,在陕西一带,到了晚上,已然颇是寒冷,袁晶晶知道张屏前两年才将所设的剑环镖局结束,他的家人,大都是昔年镖局中的趟子手,闯荡江湖,见闻极广,因此便趁着他们围火取暖之际,夹在中间凑热闹,向这个问一句,又向那个问一句,大厅之中,只听到她一个人娇脆无比的声音,那些壮丁,也都乐于回答她的问题,袁燕飞则独自一人,以手托腮,坐在大厅的一角,看着嘻嘻哈哈,高兴得俏脸通红的袁晶晶。

袁晶晶虽然此次离家,只是初涉江湖,但在江南的时候,每当练武之后,袁濮也常和她们两人介绍正邪各派,黑白两道上的知名人物。

袁晶晶究竟不知江湖艰险,竟专捡黑道和邪派上的高手打听,大有我一在江湖上行走,这些平日作恶多端之徒,都要在我手下伏诛之气概。

有几个家丁特意逗他,又将她捧得武功高绝,正在飘飘然之际,有一个三角脸的家丁,突然道:“小袁姑娘,你去甘肃,须经华山,你可敢夜晚在山中行走?”袁晶晶不假思索,道:“有什么不敢?山中有什么东西,大不了是豺狼虎豹,怕得何来?”

众家丁一听见那三角脸提起夜晚在华山中行走,全都寂然无声,面色甚是惊惶,像是华山之中,有什么极令人害怕的物事一般。

袁晶晶笑道:“若你们,还是跟着双剑一环张屏,闯荡过江湖的人哩,索性连夜道都不敢走了,羞也不羞?”她这里一嘲笑,有几个人更沉不住气,道:“小袁姑娘,话不是这么说,只怕讲了出来,连你也一样不敢走哩!”袁晶晶“格格”一阵娇笑,道:“我可不像你们那样,胆小如鼠!”

那三角脸又道:“小袁姑娘,你可知道,近几年来,华山中出了一个来去如风,只有咱们老管家见过一面的一个——”

才讲到此处,那老管家已然踏进大厅之中,刚好听到,厉声叱道:“阿贵住口!”

那三角脸的正是叫作阿贵,一听到管家的申斥,便立即住口,不敢再讲下去,但袁晶晶只是听得“来去如风”四字,便感到其中情形,大不简单,老管家越是申斥,不让人家讲下去,她越是想知道事实真相,回头道:“老管家,你也不用拦着他,我连夜上华山去走一遭,不是,什么都可以知道了么?”

老管家面色一变,道:“袁姑娘,这可不行,张老爷子虽然不在,我年纪总比你大,你得听我的劝说!”袁晶晶嫣然一笑,道:“那也容易,你可得讲给我听,那来去如风的是什么东西!”

老管家浓眉一皱,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走,来到门口,才道:“阿贵,你说给袁姑娘听听罢!”一讲完,就走了出去。

袁晶晶连忙追问阿贵,阿贵才道:“早几年,来往华山的行旅,不知怎地,只要一赶夜路,就会失去东西,什么东西全掉,后来,连整辆的镖车,都会不翼而飞,张老爷子和老管家——”

阿贵讲到这里,半晌未曾开口的袁燕飞,突然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你们的老管家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可将大家全都问住了,你瞧我,我望你,好半晌才道:“连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桂,人人都叫他老管家。”

袁燕飞“嗯”地一声,不再言语,袁晶晶已然听得大有兴味,道:“快说,究竟那些东西,是怎么失了的?”阿贵接着道:“张老爷和老管家都觉得出奇,以为是什么黑道上新出的高手,所做的案子,但是所失去的东西,又怪得出奇,河南镇远镖局,保着一批限期送到的红货,值钱那就不用提了,夜来也遭了光顾,可是珍珠宝贝,什么也没有失去,只不过失了两大包衣服,和一大袋干粮!”

袁晶晶道:“怕是那两大包衣服当中,夹有什么更贵重的物品吧!”

阿贵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要上青海一带去,那两大包衣服,只不过是普通的皮衣,小袁姑娘,你想一想,有哪一个黑道上的高手,会舍珠宝而不取,却盗了两大袋衣服走的?”

袁晶晶答不上来,只是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道:“你快往下说吧!”阿贵又道:“张老爷子和老管家两人,就拣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特意上华山去走夜道,才一入山,还平静无事,后来一歇下来,便听得身旁有呜呜的声音,连忙幌着了火摺子看时,因为风大,火摺子一闪就灭,张老爷子看错了方向,但是老管家却看到了一个周身圆颠颠地,大头,毛脸的妖精!一见火光,立即遁去。”

袁晶晶直跳了起来,道:“真有这等事?”阿贵道:“却是一点不错,当时老管家便和张老爷子说了,以张老爷子的轻功,也未曾追上!”

袁晶晶被他们讲得毛骨悚然,半晌不出声,那阿贵却又加了一句,道:“小袁姑娘,你不敢再在华山中走夜道了吧!”

袁晶晶一则本来就好奇心极盛,二则刚才还夸下了海口,此时如果气馁,非给人家讥笑不可,硬着头皮道:“有什么不敢,我们这就去看个究竟!”

袁燕飞见她又想生事,忙叱道:“妹妹,你——”袁晶晶赌气道:“姐姐,你不用往下说了,我知道你一定不肯让我去,是也不是?你要是不敢去,我一个人去!”袁燕飞急道:“妹妹,你要是不听话,回家以后,我叫爹好好地罚你!”

袁晶晶一笑,走了过去,道:“好姐,我要是不听话,一定要夤夜在华山中走上一走,而又能回家受爹的责罚,可知华山中也不会有什么大头毛脸的妖精,你说是不是?”

袁燕飞不禁为之语塞,袁晶晶心中大乐,道:“有谁胆子大,想见识见识妖精的,不妨跟我们一齐来!”众家丁本一来只当袁晶晶是说着玩儿,哪知她真的要去?不由得你望我,我望你地出不了声。

袁晶晶心中更是得意,道:“好,你们都是胆小鬼,这可没有话说了?”

洋洋自得,拖了袁燕飞就向外走,来到天井中,才发现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又要了两件蓑衣,迳向南往华山赶去,一路上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到了华山没有,直到觉得脚下崎岖,袁晶晶刚一取出袁濮交待她们姐妹两人嘱咐她们送到甘肃黄河渡头,老龙湾的那串明珠,就变故骤生,事情是来得那么突然,以致袁燕飞根本没有看到袁晶晶是怎样失踪的!

前事表完,书接前文,当下袁燕飞见双剑一环张屏,像是无意去找寻袁晶晶,而她自己,又紧记着父亲的话,如今果然连妹子带明珠,一齐失去,自己当然必需到老龙湾去走一遭,虽然不知道老龙湾那样一个不见经传的地方去做什么,但父亲临别时的神色,却是那么严重,可知此行关系,一定不小,但是妹妹吉凶难料,却又无舍而去之理。

正在犹豫不决,张屏又打了一个哈哈,道:“燕飞在什么地方隐居,怎么连老朋友处,也不带一个信来?”

袁燕飞见他仍是讲着无关紧要的话,更是又急又气,突然间,猛地想起,在临走时,父亲送出老远,在半道上曾说,若是遇到什么事,在所住的那些朋友之中,不能解决的,便可另外去寻几个人,那几个人,全是退隐多年的武林前辈,大都脾气古怪,不近人情,非到不得已时,能不去找他们,还是不要找的好,其中有一个,唤着金姥姥的,正是在潼关附近隐居,当经过潼关时,妹子还曾嚷着要去一见前辈高人,被自己拦住,此次离潼关并不远,若是张屏因事情扎手而不愿管,何不上潼关去寻金姥姥?

那金姥姥,听父亲说,早年是邪派中有数的女魔头,后来从一位高僧,以本身无上定力,予以渡化,方始弃邪归正,但是昔年的古怪脾气,却仍然不改,遇上和她投缘的,更出力相助,不投缘的,未必可以请得动她,也必呵斥使去,不致加害,但虽然如此,提防一次找过她,未曾答应,下次再有事去找她帮忙时,便更加困难,因此可以不去见她,还是不要见的好。

但如有什么难事,只要她答应帮忙的话,几乎没有不能解决的。因为金姥姥所习,乃是武林中除佛道两门,正宗内功以外,最厉害的旁门十大内功之一,传自昔年一个无名异人的“五禽功”。那五禽功在旁门十大内功中,位居第四,而金姥姥因自小勤练,功力深湛,曾和同学旁门内功,并在十大内功中居第二的“天雷功”的长白山天鹰长老,在长城脚下,因言语不合,而起争斗,大战三日三夜,始分胜负,所以已被武林公认为并世十余个高手之一,有她出面,自然天大的事,也不难解决!

袁燕飞一面想着,一面唯唯否否,答应着张屏的问话,张屏道:“燕飞,天怕还要下雨,先到华阴去歇上一歇再说罢!”

袁燕飞实在忍不住,道:“张伯伯,我妹妹——”才讲到此处,张屏突然又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妹子叫什么名字?小你几岁?”

那情景根本是丝毫不将袁晶晶突然失踪,而且经过情形,如此诡异一事,放在心上,袁燕飞苦笑一下,知道双剑一环张屏,多半是怕事,因此才不肯出力,真难想像这样的人,爹怎么会将他当作肝胆相交的朋友!而又怎么能在陕甘道上,享有那么大的声誉!

心中又气又急,只是勉强回答了几句,张屏已不由分说,催着袁燕飞,转过山头,几匹骏马停在山脚下,飞身上马,迳向华阴城中驰去。

袁燕飞骑在马上,回头向后望去,只见雨云迷漫之下,整座华山,更是显得雄伟神秘已极,若不是袁濮曾再三嘱咐,她一定会深入华山,去寻找袁晶晶的,她虽然端庄持重,但却决不是贪生怕死,置妹妹的安危于不顾的人!

但因为要完成父亲的托付,而且知道袁晶晶的武功,和她自己不相上下,袁晶晶既然在一刹那间便不知所踪,可知不论是鬼是人,是神是怪,自己也一样不是敌手,若是再有失闪,远在江南的父亲,不知要怎样难过,而且也于事无补!

所以她才忍着悲痛,离开了华山,不一会,便来到华阴城中,双剑一环张屏的宅中,张屏只是吩咐人好好地招待袁燕飞,便自顾自和老管家走了进去,却将袁燕飞一个人僵在大厅之中。

众家丁见两个人去,只剩了袁燕飞一个人回来,自然凑上来问长问短,问得袁燕飞更是心乱如麻,一直到中午时分,家人开上饭来,菜肴丰盛无比,但是却不见张屏出来招呼,问众家丁时,又却支吾以对。

在这种情形之下,叫袁燕飞怎么吃得下饭?匆匆扒了一碗,放下碗箸,已然打定了主意,立即去夺金姥姥,将寻找妹子的事,相托给她,自己再启程到甘肃老龙湾去,听众人口中传说,那“大头毛脸妖怪”,似乎自从出现以来,未曾相遇任何人,妹妹想必也不致遇害,心中又强自宽心了些,想要去和张屏道别,才一向宅内走进,便被家丁挡了驾,这是主人吩咐,他有要事,袁姑娘尽管在城中玩儿,多住几天也不怕。

袁燕飞气得俏脸发白,但是她不像袁晶晶那样放肆,只是道:“相烦告诉张老爷子,我们姐妹俩的事,叫他不用操心了。”

讲完,转身便走,出了宅门,想起人情冷暖,不由得长叹一声,找了个马铺子,正在选择骏马,忽然听得身后一个人,阴阳怪气地道:“要上潼关去找人,最好别骑好马!”

袁燕飞心中一怔,暗忖奇了,这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上潼关去找人的?但继而一想,自己在此处,一个人也不认识,再说,就算有熟人的话,也未必会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人必然不是对自己而言,便连头都不回,又向前走了数步,来到了一匹胭脂马旁边,那马神骏已极,四蹄上白毛,长可寸许,一望而知是匹骏骑,袁燕飞正要向身旁掌柜的问价,忽然又听得身后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叫道:“掌柜的,我要拣几匹好马,这儿是十两金子,你先收下了!”

那掌柜的回头一看,也未曾看清讲话的是什么人,只看到他托在手上的那一锭黄澄澄的金子。

古时物价平贱,十两黄金,非同小可,更何况在华阴县这种小地方的马贩子眼中,更是不得了,忙道:“大爷,你要哪一匹,只管挑!”

那人道:“这匹胭脂马,我要下了!”掌柜的忙道:“好!好!还要哪一匹?”一面说,一面接过了黄金,紧紧地抓在手中,连手心上都冒出汗来,那人却道:“慢慢不迟!”

袁燕飞一听自己看中的胭脂马,已然被人买了下来,心中又是一动,暗忖天下哪有那样的巧事?那人分明是冲着自己来了!正想回头去打量那人,但继而一想,就算人家是冲着自己而来,可以不要生事,还是不要生事的好,便仍然背对那人,踮起脚来一看,前面一匹小青马,扬鬃踢蹄,也神骏不凡,纤手一指,道:“掌柜的——”她只讲了三个字,身后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也叫道:“掌柜的——”

袁燕飞心中一呆,暗忖他难道看中了那匹小青马,果然不出所料,那人接着道:“这匹小青马,我也要下了!”

掌柜的连忙奉承道:“大爷真好眼力,这匹小青马,敢夸方圆三百里内,找不出第二匹来!”

袁燕飞性子再好,到这时候,也不禁生气,因为那人行径,分明是有意寻事,但是她仍然不转过身去,又指着另一匹黑马,道:“我要这一——”

她这句话,特意讲得那么快,但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却比她更快,道:“再要这匹黑马!”掌柜的见了十两黄金,早就将袁燕飞冷落一边不理,只听那人的话,一听说他要,又连连道好。

接连三次,皆是如此,袁燕飞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向身后望去,只见掌柜的点头哈腰,一个身穿一身黄葛衣服,说是长衫,又不像长衫,说是短衣,却又长到膝盖的人,站在他的旁边。

那人身材甚是高大,正大刺刺地扬着脸儿,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神气,和他那副声调,倒显得异常的配合,而且脸上死板板,一无表情,也分不出他年纪的大小,更是看了便不舒服。

袁燕飞瞪了他一眼,仍是未开口,但接着又拣了两匹,却又全被那人抢先一句,买了下来,袁燕飞此时已可肯定那人是有心生事,但一则不知对方来头,自己是从张屏家中出来,仍敢生事,可知不怀好意,二则身有要事,也不屑与之计较,一转身,便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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