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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太湖上 各人显神通

听这两人呼救之状,跑在最前面的那人,应该是那四人的师父,照理说师徒之情,绝无不顾之理,但那人却头也不回,只是飞驰,而且快疾的程度,不在丑婆与铁人之下。

丑婆赶了过去,一俯身,拔出了刺中那人腿肚上的柳叶刀,稍微落后铁人三尺,又向前追去。不消半个时辰,又先后将两个人追到,仍是一人一个,如法炮制,看最前面那人时,一领青衫,宛若烟尘一般,滚滚直向前去。两人哪里肯舍,一路直追。

前面那人舍了正路,只在小路中乱窜,江南几乎全是水田,此时黄梅天气,道路泥泞,水田中的阡陌,更是难以行走。

但当前那人,却走得快疾无比,丑婆不但施展轻功,并还不断以拐杖支地,一跃丈许,铁人号称“飞天豹子”,在轻功上更有独特的造诣,但一直到红日高照,离那人仍有十馀丈远近,飞天豹子几次发出暗器,但因相隔太远,射至那人身后,已无甚力道,那人头也不回,反手连拨,便将暗器拨落,铁人只有徒呼荷荷。

三人脚下何等快疾,此时,早已离了苏州地界,来至太湖边上。老远,已可望见水光茫茫。铁人、丑婆两人同想到:“好哇!这番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看你还望哪里走!”

两人虽未认出前面那人是谁,但心中俱甚佩服他的轻功,自己追了四五个时辰尚未追上,则极可能是“两子三人一婆”中的人物。果然,晃眼之间,已来至太湖边上,那人略一顿,连声呼啸,从那呼啸中,也可辨出他的内功,果然是江湖上一流高手。

他这里略顿,丑婆和铁人两人,已然驰近五六丈,将那人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童颜鹤发,身上衣饰奇古,腰间还佩着两块古玉,长须长眉,宛若图画中人一般。

看年纪已有六十开外,这时也正回头向两人望来,啸声更急,突然听得“依啊”一声,自芦苇丛中,荡出一只小舟来。

那老者一见大喜,足尖一点,涌身跃入船上,向丑婆、铁人一声长笑,声若龙吟,那船便箭也似地撑了开去,待到两人赶到,小船离岸,已有八丈远近了。

两人见老者怀中,果然抱着一只小盒子,想来定是那传说中的异宝了,不由得暗暗顿足不已。

飞天豹子铁人心犹不甘,一伸手,在湖边折了一丛芦苇,扎成一束,抛入湖中,待要施展“一苇渡江”上乘轻功,勉力追之时,那小船上,却已生了变故。

只听小船上另有一个笑声,其震耳程度,不下于飞天豹子铁人,突然传了出来。

接着,突闻那老者一声怒吼,船舱中钻出一个矮小大头和尚来,身上披着大红袈裟,丑婆与铁人隔得远,看来只当是一个小沙弥,但见了那件血也似红火一般的大红袈裟,心中却是一凛。

那和尚一出现,小船便在湖中团团打转,只听那和尚道:“龙湫散人,正是无巧不成书,老僧恰在此地路过,照理出家人不应存非分之想,只是你所得的东西,于武林大有关系,五台派想光大门户,却非借来一用不可,是以在此守候多时了,哈哈!”

丑婆、铁人心想,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伺其后啦。听这矮和尚所说的话,不但那宛若图画中人的老者便是在浙江北雁荡、大龙湫瀑布内隐居的龙湫散人,便是那和尚本人,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以“混元一气功”驰名武林的五台派掌门人,灵一上人。

两人心中同叫一声“好哇!”暗想武林中最高手段的六个人,已有四人在此,倒要看看那宝物落在谁的手中!

两人不约而同,俱都将一束芦苇抛在水中,飞身而上,足尖点在芦苇之上,催动内力,向前赶过,丑婆缓抡拐杖,桀桀怪笑,铁人则放开喉咙,大叫道:“和尚说得不错,见者有份,龙湫散人别走!”

龙湫散人连自己四个徒弟的性命都不顾,捧了那只铁盒狂奔,想不到碰到了灵一上人,早已在此伺候。

一见两人各自施展“登萍渡水”和“一苇渡江”的上乘绝技赶来,他为人道貌岸然,宛若图画中人,不知道的,只当他是个忠厚长者,但他却心思最是毒辣狠猾,较之飞天豹子铁人,犹胜一筹,不然,师徒情切,何以肯为了自己取得宝物,四个徒弟俱为铁人、丑婆所伤,而连头都不回一下?于此便可见他为人之一斑。

当下他见两人追到,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看那声势,也可知道断非寻常江湖人物,心中早已打定了注意。

铁人、丑婆两人一晃即至,跃上小船,那小船长不过二丈,两人跃了上来,却纹丝不动,灵一上人摇晃着大脑袋,道:“好轻功,也算得不容易了,不过想来争夺异宝,怕还欠几分火候。”

丑婆一打量当前形势,那宝物想要独吞,已无可能,当前这三个人,看来个个武功相若,谁也不肯向谁低头的,因此“桀”地一笑,接口道:“大师父,出家人四大皆空,要俗世间物何用?不如让我老婆子得了,做一个棺材本儿吧!”

灵一上人还未回答,铁人却“呵呵”笑道:“丑婆子,你离死还早呢,不如留着给姓铁的是正经!”

两人这一说,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自然知道来的是谁。灵一上人大脑袋一摇,丑婆仔细看他,不但远看像个小沙弥,即使近看,也是唇红齿白,皮肤极嫩,看来只像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和尚,身材又矮,谁能料到他乃当今佛门中第一高手,名驰天下的灵一上人?

丑婆知道灵一上人少说也已有五十多岁了,他看来宛若小孩的道理,一则是天生身材矮小,二则是五台派“混元一气功”,必须从小练起,要真正的童子之身,方能练成,那混元一气功越练越叫人年轻,练到似灵一上人这般,返老还童的境地,已是有九成火候了。

当下他一摇大脑袋,道:“好哇!久仰久仰,两位遮莫是丑婆和飞天豹子么?”

龙湫散人也缓缓说道:“原来如此,今日在此小舟之中,可说是武林盛会了,除了丹霞子和宣应子之外,其馀四人,已全在这里了!”

他讲话慢条斯理,不急不徐,但却中气充沛,传入人的耳鼓之中,馀音半晌不绝,他一开口,更像一个忠厚长者,越发显不出他心中的奸恶。

讲完之后,略顿了一顿。灵一上人、铁人、丑婆等三人,因东西还在他的手中,倒要看他如何处理,因此静听下文,龙湫散人续道:“想不到老朽发现此物,江湖上立即传了开去,如今三位,两个追,一个截,可是要不顾江湖道义,硬来抢夺么?”

这话讲得甚是厉害,且先走一步,占了一个“理”字。

这四个人中,看来貌相丑婆最易被人当作歹人,实则她却心地最好,只不过心地偏激,喜怒无常而已,因此一时间倒给他逼得说不出话来,铁人和灵一上人却同声一笑,灵一上人道:“如今废话不必说了,有能者居之,也就是了!”铁人一听,心想自己可犯不上先出手,不如让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先动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因此道:“大和尚所言不差,姓铁的是独脚强盗,谁都知道,只望见者有分,并无独吞之意。”

说着,脚一迈,已抢到船尾站定。龙湫散人暗骂一声“猾贼”,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缓缓点了点头,一捋长须,道:“上人所言,果然不差。但是老朽寻来,如今三个人一齐争夺,老朽也难以作主,你们自己先去了结了,再来寻老朽算帐如何?”

此时,那船在水中顺波而流,已离岸甚远,太湖三万六千顷,烟波浩瀚,一只小船,缓缓淌着,谁又知道,小船之上,四个武林一流高手,正要展开生死决斗?

龙湫散人这一番话,确是厉害,灵一上人首先沉不住气,道:“好男不与女斗,姓铁的,贫僧向你领教几招!”

说着,大头一转,面向船尾,袈裟的大袖一拂,“霍霍”风生,双掌微错,竟向铁人立下了门户。

铁人一见他要中龙湫散人之计,便冷笑道:“大和尚,铁某人手中空无一物,你寻我何事?”

一言提醒了灵一上人,只见他呆了一呆,突然一个转身,他人站在船头处,离龙湫散人,不过四尺来远,一个转身之势,挂在颈项中那串长约四尺的念珠,已然“呼”地一声直荡了起来,同时身形一矮,揉身直上,“呼”地一掌,袭了过去。

龙湫散人本就未曾安着好心,一见灵一上人转过身去,对付铁人,已然准备趁机暗算,气贯臂,力达掌,刚好也一掌翻出,掌风劲疾。

两人全只当自己是突然偷袭,对方毫无准备,定可一举得手,所以用的全足有八成力,但却两人一齐动手,只听“克叉”一声巨响,两人掌风相接,灵一上人那串念珠,一击之势,自然也将龙湫散人掌风化开,这一下俱都大出两人意料之外,急忙下盘用力,要稳住身形之时,那艘小船,怎经得起两人之力?顿时碎成了碎片。

若换了常人,自然难免葬身绿波,但四人俱是何等身手,龙湫散人和灵一上人,因为大敌当前,一时不小心,还将脚濡湿了些,丑婆和铁人两人,早已在船碎之时,踏住了一块木板,在湖面上闲闲地站着,将那浩瀚湖水,视作如陆地一般。灵一上人和龙湫散人,也随即寻到了一块木板置身于上,怒目相视。

这一来,比刚才形势又有不同。刚才四人全都逼在一只小船上,这时船已碎开,每人脚下俱都踏了一块木板,浮在水面。

以四人功力而论,有一块木板作为凭借之物,将内力由脚底传至水面,来回游走,已绝无问题,因此各自武功,也可以彻底施展。

但这种“登萍渡水”的轻功,却是真功夫,一丝也假不得的,因此,越发见得交手时的险恶了。

铁人远较丑婆奸猾,一踏上木板之后,立即向外滑开丈许,因为他知道一刹时间,灵一上人定难在龙湫散人手上夺过那只铁盒来,乐得趁这时候,调匀内息。夜来与丑婆恶斗,追赶龙湫散人时所费的气力,便好在这时候恢复。

丑婆则两眼盯住了龙湫散人,一动也不动。灵一上人偶一回头,心中一动,叫道:“丑婆,你我两人一齐上啊!得手之后,二一添作五!”

丑婆本欲出手,但她心地究竟正直,继而一想,冷笑道:“大和尚,老婆子虽不成材,尚不至于做这种无耻之事!”

灵一上人料不到会碰她一个钉子,面上一红,冷笑道:“不识抬举,贫僧也不会嫌多的!”

说着,用力催动脚下木板,向龙湫散人疾滑过去,人尚未到,已将项上念珠摘了下来,一个圆圈抡过,“刷”地一声,用软鞭中的“横扫千军”招数,来缠龙湫散人小腿。

龙湫散人知道五台派两项绝技,就内功而论,则是“混元一气功”,就兵刃而论,则最善于使软兵器,灵一上人这串念珠,一经解开,长有八尺,但经他一抖,便是笔也似直,可见不凡。

但他见船一破,便胸有成竹,脚底下一运劲,催动木板,向旁滑开避过,并不还招。灵一上人一缠不中,手腕微翻,“刷”地一声,念珠伸得笔直,径向龙湫散人“灵台穴”点到。

龙湫散人一声长啸,一个“铁板桥”,上身下仰,避了过去,仍不还手。

灵一上人只当他手捧铁盒,难以腾出空手取兵刃,因此得理不让人,只听得“呼呼”风声不绝,那串念珠,在刹那之间,连向龙湫散人,攻了三招,由上而下,直如一堵念珠组成的墙,向龙湫散人压到,龙湫散人两脚微分,又箭也似向旁窜出丈许,灵一上人越发以为心中所想是实,连忙赶过,“刷”地挥起念珠,又来点他的“人中穴”。

龙湫散人刚才才避开之时,已将那只铁盒揣在怀中,此时,手中已突然多了一只水瓢。

那水瓢普普通通,是用木挖成的,但是柄却奇长,约有三尺上下,灵一上人以前与龙湫散人也未曾过,一见他取出这样一件怪兵刃来,不禁呵呵笑道:“老头子敢情还当厨房大师父啊,尝尝我这珠子,味道如何,可能煮羹!”

口中说着,手上绝不放松,手腕连抖三抖,那串念珠疾颤起来,分点龙湫散人胸前“水分”、“气海”、“建星”三穴。

龙湫散人只是淡淡一笑,手臂一横,水瓢便已横在胸腹之间,只听“壳壳壳”三声过去,灵一上人那一招“凤凰三点头”的绝招,全都点在他那水瓢之上。

可见龙湫散人在接招之时,晃眼之间,水瓢也自胸至腹,移动了三手,更使人知道灵一上人想要胜他,实非易事。

灵一上人见那一招“凤凰三点头”,打中他的水瓢之时,如中败木,珠上所蕴内力,在一股极为阴柔的力量中,全被化去,心中也不禁一凛,暗想自己所练,混元一气功纯是阳刚之气,这老儿内功如此阴柔,柔能克刚,不要享了一世盛名,又想光大五台派门户,不要反倒弄巧成拙,在太湖上栽了筋斗!

想至此处,忙将嬉皮笑脸收起,再不讲话,催动木板,欺近身去,念珠抖起,竟在龙湫散人身旁擦过,然而才向后一扯,念珠犹如灵蛇一般,倒卷过来,他眼睛虽看不到龙湫散人的背后,但念珠一倒卷,却不偏不倚,点向龙湫散人背后的“入洞穴”。

那“入洞穴”与人身奇经八脉相连,一被点中,不死也得重伤,龙湫散人心中已有了主意,也催动木板,向灵一上人靠了过来。

灵一上人心中大喜,暗想你若避开,我便无法,你自己靠了过来,可说是活得不耐烦了,人向后一仰,手臂回扯,那串念珠直跟了过来,离龙湫散人的“入洞穴”,已不盈半尺,满拟可以奏功取胜,忽见阳光之下,晶光乱散,一蓬亮晶晶的东西,滚圆晶莹,向自己身子罩下,宛若渔网也似,四面八方袭到。

灵一上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念珠在外,急切间万万收不回来,那一蓬东西,又不知是何物,若要拚个两败俱伤,无异便宜了丑婆与铁人,因此急运“混元一气功”,全身犹如铁石,同时手腕一沉,脚下用力,疾向外滑出丈许去。

舞起念珠,将那蓬珍珠也似的东西,纷纷挡落。但饶是他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天衣无缝,身上还是中了两颗晶莹滚圆的东西,虽然混元一气功神妙异常,远胜一般横练外功,金钟罩、铁布衫等,也觉好生疼痛,若被打中要穴之上,也大是不妙。

灵一上人受此一挫,略一停神,那蓬东西,却已不知去向,连中在身上的那两三颗,也不知去了何处,百忙中向身上一看,只见中了东西的地方,有一点血渍,心中正在大为疑惑,不知龙湫散人所施的是什么暗器,怎地如此神出鬼没。只得舞起念珠,数十百条光环,罩住了全身,只守不攻,偷眼看龙湫散人时,面带冷笑,好整以暇,手持水瓢,使了一招“力并六国”,竟是金瓜锤的招数,直向自己头顶砸来。

灵一上人究竟不是无名之辈,一次吃了亏,这次便当了神,一见他水瓢砸到,荡珠便迎,只见龙湫散人水瓢倏地一沉,在湖水中一掬,掬起了一瓢水,手腕用力一抖,将那一瓢水全抖了出来,用的力道又恰到好处,水一离瓢,便成了数百颗水珠子。那些水珠子,全经龙湫散人内力运足了,真比铁弹子还要厉害。灵一上人这次有了准备,将一串念珠,舞了个风雨不透,果然将那一瓢水全都挡住,但龙湫散人第二瓢水,又泼了过来。

这种泼水成珠,退敌伤人的绝技,天下除了龙湫散人以外,怕再也无人晓得。龙湫散人向在雁荡山大龙湫瀑布之内一个山洞中隐居,那大龙湫瀑布,高可三十馀丈,为中国有数的大瀑布,水势惊人已极,落入潭中之时所激起的水珠,龙湫散人在刚发现那瀑布后面的山洞时,以他功力,兀自禁受不住。后来在山洞中住得久了,每天对着那些水珠,遂被他悟出阴柔化为阳刚,转而制阳的道理来。试想,那水乃天下至阴至柔之物,山中岩石,何等刚猛,但却在水的连年累月冲击之下,被冲成了水潭。而水珠又能有如此大力。因此二十多年下来,龙湫散人不特练成了一身奇特的至阴至柔内功,而且独创了这一个奇门共刃,若是周围没有水,他那水瓢所使,纯是金瓜锤的招数,此时在太湖之中,人又不在船上,脚底下就是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灵一上人舞起念珠,虽然不怕,但龙湫散人好整以暇,一瓢一瓢将水向他泼去,他却要用心舞起念珠,这其间所花力气的不同,自然不消说,不到半个时辰,龙湫散人一声轻啸,催动木板,又浮近数尺,那水一瓢瓢来得更急,水珠群飞而出之时,竟然也有“嗤嗤”的破空之声。

灵一上人心中焦躁已极,暗想总是舞珠挡了下去,如何是了?自己一身童子金刚不坏混元一气功,那水珠虽经他内力运足,若挨上几颗,至多不过是疼痛而已,却不会受伤,若是自己拚着挨上一蓬,出其不意地进招,这厮非得吃大亏不可。

主意打定,念珠舞得越急,正等龙湫散人水瓢下沉,去湖中掬水之时,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他混元功已有九成火候,这一声真如半空中打下一个劈雷,震得湖水都起了一层皱纹。一喝之后,左脚向前略撑,右脚悬空,一个“金鸡独立”之势,向龙湫散人疾滑过去,龙湫散人见他欺近身来,一瓢水泼出,但因灵一上人已然运珠来攻,这一瓢水,不免匆忙些,灵一上人闭穴运气,竟然不理会水己泼到,他这一滑,离龙湫散人不过五尺,念珠长有八尺,挟着裂石开山之势,疾扫而至,径奔龙湫散人上盘,龙湫散人大吃一惊,急忙使一个“铁板桥”,眼看避过,灵一上人突然手腕微抖,念珠弯了下来,点他胸前的“华盖穴”。那“华盖穴”乃五脏之华盖,若被点中,还当了得?龙湫散人不得已,只得身躯再矮,若是在陆地上,问题倒还不大,此时在水面之上,他上身强向下仰去,下盘不免虚浮,木板在水面一滑,他人便“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这一切,全是眨眼间的事,龙湫散人跌落水中,那一瓢水,也已一点不少,泼到了灵一上人的身上,饶是这瓢水龙湫散人匆忙中泼出,内力还未运到家,但灵一上人也已觉全身一阵麻辣辣地疼痛,所幸仗着混元功的佳妙,勉力运了一遍真气,才疼痛稍止。

这一下,在表面上来看,灵一上人硬接了一瓢水,似是占了上风,但实际上,龙湫散人不过跌落水中而已,灵一上人运力相抗,却耗了不少真元。灵一上人死要面子,疼痛稍减,便纵声大笑,龙湫散人在水中一个沉浮,便“哗啦”一声,跃了起来,全身尽湿,仍站在木板之上,已是狼狈不堪。灵一上人见他跃起,冷笑道:“水中滋味如何?”

龙湫散人见他中了一瓢水,衣服上也是湿得很,针锋相对地道:“水上滋味又如何?”

水瓢一摆,又要动手。丑婆与铁人在一旁看了半晌,铁人心中暗打主意,心想目前四人,功力各有妙处,若是一个个上去和龙湫散人动手,自己留在最后,定可胜他。

因此眼珠一转,问丑婆道:“丑婆,你上不上?你要不上,请让开些,不要给大和尚占了便宜去!”

丑婆性子偏激异常,怎经得起他这么一激,大叫道:“上就上,大和尚你不济事,怎地不拉屎强占着屎坑,快让开!”

四人之中,原是丑婆最不工心计,灵一上人打的也是和铁人一样的主意,暗想自己打了头阵,面子上已说得过去,如今看来又像占了上风,让丑婆去顶一阵,铁人也未必能将龙湫散人胜了,自己到时候再上,定可如愿。

因此向外滑开,口中又激丑婆道:“丑婆子,这老儿扎手,只怕你连平手都打不成,现眼可真是丑上加丑了!”

丑婆大怒,道:“贼秃休走,先和你过几招!”

灵一上人笑道:“何苦来?我手中又没有宝物,丑婆你既想开宗立派,据说那宝物乃武林至宝,大是有用,何不夺了过来,也好遂你所愿!”

丑婆果然为他说动,拐杖在水中一拨,便箭也似向龙湫散人射去,到得离龙湫散人丈许远近时,拐杖在水中一点,又倏地停住,露了这一手倏进倏收的功夫。

龙湫散人心中知道又是一个强敌,暗想这事真是吃力不讨好,自己只不过偶然发现雁荡绝顶,一块岩石之上,刻有“剑池底下,有两件稀世异宝,武林中人若得了,定可执天下武功牛耳”,语焉不详,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自己算得事事机密,但到底走露了风声,四个徒弟,死活不知,若真是宝物,倒也值得——他为人寡情之极,这样想法,自不足异——但如果真是宝物,焉有如此容易取得之理?看那铁盒,只不过是一只首饰盒模样的东西,不要并非是什么宝物,倒在这里和三个高手对峙!

想至此处,便朗声道:“三位之中,可有知那宝物究竟是何东西的么?”

丑婆、铁人与灵一上人听了,面面相觑,俱都回答不出来。

龙湫散人又道:“老朽得一铁盒,便为这两位所追,也无暇看过究竟是何东西?如此便伤了和气,未免笑话,如今老朽当着三位,打开来一看如何?”

他这样说,当然是早已有了策划的。若真是异宝,则他已料到四人之中,以他的水性最好,早二十年,尚且能在大龙湫瀑布之中穿过,如今,在水中伏上几日几夜,更是等闲小事。

他一窜而入太湖,三人上哪里找去?为了异宝,忍这一口气,也是值得,否则就此逃走,太以难堪。

若不是异宝,则可免去眼前一场恶斗。虽然三人也是各怀异志,但想抢自己铁盒的意愿则一,面对着的形势,乃是以一敌三。所以他才要打开铁盒,为三人一看。

三人听他如此说法,不禁一愣,铁人首先叫道:“老儿你别使狡计!”

龙湫散人淡淡一笑,道:“大汉子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铁人给他一句话,顶得出不了声,只是“嘿”地一声冷笑,暗想你若要出花样,那是休想。

灵一上人道:“散人,快拿出来看!”

龙湫散人见三人目光灼灼,全都望定了自己,心中暗暗有气,但也无可奈何,便自怀中探出那只铁盒来,又仔细看了一看,觉得实在不像是什么藏宝之物,便力透五指,扭断了一只小锁,揭开盒盖一看,立即转向三人,道:“我们都枉费心机了!”

三人一看,盒中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敢情是一只空的首饰箱,也不知是哪年哪月,掉入剑池中的东西了。

丑婆当时立即相信,“嘿”地一声,便掉头想走,灵一上人半信半疑,飞天豹子铁人则根本不信,冷笑道:“龙湫散人,想在铁某人面前弄玄虚么?”

龙湫散人倒料不到铁人竟会不信,气往上冲,怒道:“老朽又不是黑道上的下三滥,明人面前不打暗话,骗你们作什么?”

龙湫散人一生骗人不少,狡狯无比,但此时却的确未曾做什么手脚。

铁人听他话中带刺,也怒道:“铁某就是黑道上的下三滥,你又怎地?乖乖地将异宝交出来!”?

说着,踏波而前,背后掣出了“夺命神猴”,一脸煞气。

龙湫散人冷笑道:“好哇!你这不是存心夺宝,倒是和老朽过不去了!”

铁人凶性大发,哪里顾得什么,他做独脚强盗,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自大已惯,冷笑道:“两般俱是,你待怎地?”“刷”地一声,一招“攀树取果”,夺命灵猴便向龙湫散人面上扬到。

龙湫散人向旁滑出三尺,水瓢一拨,一瓢水便泼了过去。铁人刚才细心观看他与灵一上人动手,已知道他的神妙,本来倒还心存顾忌,但后来见灵一上人硬接了一瓢水,也行若无事,便小觑了龙湫散人这泼水奇功的威力,一见水到,竟也准备硬接,此时龙湫散人已在七八尺开外,若要进招,他手中“夺命神猴”无此长度,因此左足一抬,膝盖处所装机括,“拍”地一声,一蓬银针,便激射而出,他这里银针刚出,水也泼到。

铁人内功虽好,横练外功也臻绝顶,但却比不上灵一上人五台派相传的“混元一气功”,才碰到了三两滴,已觉出不妙,但他既是存心硬接的,怎能躲开,心中知道这一瓢水全接上了,性命虽不致失去,却非得静养半月不可,心中怒极,百忙中打了个同归于尽的主意,手臂连扬,十馀枚回风镖,“呜呜”连声,又激射而出。

镖方放出,那一瓢水已全都泼上,铁人已将硬功全都运上,但只觉浇上来的水,真比滚水还烫,奇疼无比,有几滴洒在穴道之上,几乎连穴道都被闭上,怒吼一声,忍住了疼痛,也无暇理会自己那蓬银针和回风镖是否打中了龙湫散人,便回头向岸上滑去。一跃上岸,飞也似走了。他这次,总算是吃了大意的亏,从此便将龙湫散人恨之切骨,成了大仇不提。

单说龙湫散人一瓢水刚泼出,便觉一蓬银针,精光闪闪,向自己袭到,他哪会将这种暗器放在心上,倒转水瓢长柄,舞成一团,已将银针纷纷砸飞,落于湖面,起了一阵皱纹,宛如落了一阵骤雨一般。

刚将银针打落,忽又见晶光四射,挟着“呜呜”之声,十馀枚奇形怪状的飞镖,向自己激旋而至,这种暗器,他虽未见过,但却知道定然是不同凡响,百忙中再舞起水瓢,但空气牵动回风镖,本是一涌而前的,这时他一舞水瓢,便倏地散开,分上中下三路罩到,来势也更急了几分。龙湫散人也不免吃惊,左掌“呼呼”两掌,但也只将回风镖向外震开二尺,掌风一收,回风镖更聚拢飞来。此时,铁人已经逃走,龙湫散人一想久峙无益,说不得再下一次水了,便两脚将木板踢开,人疾沉下水去。饶是他使了一个“千斤坠”,沉得快疾无比,但“鸣”地一声,一枚回风镖还是在他头上擦过,镖锋过处,龙湫散人但觉头顶一凉,一绺头发,已被削去,再浮出水来时,也觉得脸上无光。

丑婆心想,他铁盒一到手,自己便尾随而追,哪有时间掉包?那异物定无如此容易取得,必然还在剑池底下无疑,心中记挂黑娃,便道:“两位再见了!”也上岸而去。

灵一上人问道:“散人,你敢对天发誓,所言是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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