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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换形大法

撇下黑牡丹高青青,在那间珠光宝气的秘室之中,静参玄功不提,掉转笔锋,且说鬼箭老人。

鬼箭老人在死亡谷中,嘱咐高青青骑鵰而去,原以为至多两个时辰,定可以回到死亡谷来。

哪知他空等了两个时辰,高青青杳如黄鹤。

鬼箭老人不但性情偏激,且生性多疑,一怒之下,便回转南昌。

饶是他身法奇快,从遥远的死亡谷,趱程来到南昌,也整整耗费一日一夜,才始赶到地头。

当他赶到南昌之后,才发觉生了变故。

天奇、地奇,骑着火云鵰逃了,高青青又盗走他二十一片玉片。

一时之间,他气愤如雷。

但他想地奇余竹君,原是最早发现“朱雀鼎”的人,她这一去,定然要先回到“死亡谷”。

鬼箭老人对于那只“朱雀鼎”志在必得,所以,他明知高青青欺骗了他,而他此时,却无暇追究。

是以,在高青青无意中,发现了玉片的秘密,沉浸在绝顶武功的奥秘之中时,鬼箭老人却又早离开了南昌。

一切都在高青青所料之中,他忘不了那只“朱雀鼎”。

他离开南昌,便前往死亡谷。

却说一直向日照峰赶路的袁一修,他一心要再见菲菲,表达自己的心意,一路奔驰甚急。哪知在半路之上,竟劈头遇上了由南昌重去死亡谷的鬼箭老人。

袁一修只顾低头赶路,等到鬼箭老人劈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之时,才不禁大吃一惊。

鬼箭老人满面怒容,神色十分难看。

袁一修抬起头来,见是鬼箭老人,不禁暗叫倒霉,但想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于他,才略略放心。

只听鬼箭老人喝道:“你慌慌张张,要往何处?”

袁一修道:“我到嵩山日照峰去找菲菲。”

鬼箭老人“哼”了一声,道:“好个没有出息的东西,整日间只为了一个女子,颠颠倒倒。”

袁一修闻言,不禁猛然一凛,脸颊之上,不由自主地发起热来。

鬼箭老人虽然是恶名如雷,从来不作好事,但此刻,他指责袁一修的这几句话,却是极有道理。

袁一修想起自己在这大半年来,东奔西走,并且不惜拜在鬼箭老人门下,在武林之中,声名日下,为来为去,全是为了菲菲。

为了菲菲,自己好几次准备以身殉情,这岂是大丈夫的本色?

是以,听了鬼箭老人之言,羞惭得无法接口。

鬼箭老人又道:“跟在我后面。”

袁一修道:“到哪里去?”

鬼箭老人喝道:“多问什么,只跟在后面便了。”

袁一修急道:“我……我要去嵩山日照峰……”

鬼箭老人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胆敢……”

袁一修被他一声喝断,吓了一跳,忖道:“自己这个时候,开罪于他,实是大大不智之举。”想了一想,只得苦笑道:“好吧!我跟在后面。”

鬼箭老人余怒未息,道:“一个女子,比师父还重要么?”

袁一修暗暗咬牙,心道:“我要不是为了菲菲,怎肯拜你为师?”但他不敢明说,随声应道:“是,是,师父重要。”

鬼箭老人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哈哈一笑,道:“事情一完,你便去日照峰好了。”话完大步而行。

袁一修也不问什么事,也不问到什么地方去,跟在后面,一路急驰,第二天中午时分,进了死亡谷。

鬼箭老人在前,目光抬处,赫然发现那头火云鵰,歇在一根石笋尖头。

石笋之旁,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天奇史乃良。

女的正是地奇余竹君。

就在此时,猛听火云鵰一声长鸣。

鬼箭老人心知那灵禽长鸣,是在报警,当下身形疾展,闪电般奔了过去。

手臂挥处,硬将一根径可尺许,圆柱形的怪石,硬生生折断,抱在怀中,旋风般挥舞起来。

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扭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正待跨上鵰背之际,鬼箭老人手臂一振,那块足有三四百斤重的大石,荡起一股奇大无比的劲风,直飞了过去。

但听“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巨石尚未飞到,所荡起的一股大力,已将天地双奇两人,震得倒退了数步。

火云鵰也像知道不妙,立即展翼飞起。那块巨石“轰隆”连声,一连撞断了七八块,方落下来陷入地中。

鬼箭老人抛出大石,便是要制止两人骑鵰而走,如今目的已达,怪啸一声,十指箕张,猛向余竹君和史乃良两人扑了过去。

十指嘶空,锐啸之声,盈耳不绝。

史乃良和余竹君两人,惊得面无人色,两膝发软,竟然忘了逃避。

就在此时,只听劲风呼荡,火云鵰自上而下,疾扑而至。

这一扑之势,快到了极点,鬼箭老人顾不得对付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肩头一晃,飘出一丈五六。

火云鵰那里肯舍,低嘶一声,跟踪飞扑而至。

鬼箭老人怒吼一声道:“畜牲!”再不回避,手腕一撞,响起一阵凄厉无比的鬼嚎之声。同时一道黑虹,暴展而出,直向火云鵰双爪绕去。

原来鬼箭老人一怒之下,挥起那柄削金断玉的罗刹刀。

但见黑影过去,血光一闪,火云鵰惨叫一声,腾空而起。

“啪啪”两声,两只巨大的鵰爪,一齐掉落地上。

可怜那火云鵰忠心护主,被鬼箭老人断了双爪,直飞出千里之外,终因流血过多,死在一深山之中。

鬼箭老人一刀赶走了火云鵰,刀光一指,逼向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冷哼一声,道:“还想走么?”

余竹君冷笑一声,道:“谁想走了?”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道:“谁想走?难道老夫想走?”

史乃良大声说道:“只怕就是你!”

鬼箭老人勃然大怒,手中罗刹刀一沉,正待横扫而出,忽见眼前两道微光一闪,正向自己射到。

鬼箭老人仅仅目光一接,便知那是一黑一白两颗棋子。

而这两颗棋子,正是自己的生死对头,神棋尊者所发。

他挥刀一格,“铮铮”两声,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正好落在脚前。

他这才明白,何以天地双奇胆敢和自己顶嘴,原来是背后有了靠山,一时又急又怒,忍不住狂吼起来。

他的如意算盘,是要取得朱雀鼎,便可以胜过神棋尊者,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从此江湖变成了他横行的世界。所以,他赶走了火云鵰,便想用暴力制服天地双奇,强逼他们,去到那秘室取出“朱雀鼎”。只要“朱雀鼎”到手,他便什么也不怕了。

哪知就在此时,神棋尊者突然出现。

鬼箭老人在这一瞬之间,当真是气冲斗牛,怒上九霄,一着如意算盘,竟然全然落空,神棋尊者既到这里,安知他不是要取“朱雀鼎”?

因此,他将两颗棋子砸落之后,立即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玄衣老者,从那数丈峭壁之上,轻如落叶般飘下地来。

鬼箭老人见他飘落之处,正是那石洞口,而“朱雀鼎”正在那石洞的秘室之中,不禁一颗心直往下沉。

神棋尊者如果抢先获得了“朱雀鼎”,这一生一世,再也没有胜他的机会了。

但他定睛再看时,那玄衣老者虽然正是神棋尊者,但双手空空,并没有捧着“朱雀鼎”,当下心中稍安。

但患得患失,片刻之间,他又紧张起来。

只见神棋尊者衣履飘飘,转眼之间,已到近前。

鬼箭老人紧张过度,右掌一翻,立即护住胸前。

神棋尊者冷笑一声,道:“你放心,我岂会偷袭于你?”

鬼箭老人怒道:“老不死的,你自命清高,如何却来趁火打劫?”

神棋尊者哈哈一笑,道:“朱雀鼎乃是无主之物,何言打劫两字?”

鬼箭老人厉声道:“虽是无主,也该有个先来后到!”

神棋尊者又是哈哈一笑,指了指余竹君,道:“若论先后,余朋友该在你之前吧?”

鬼箭老人怔了一怔,登时语塞。

因为事实上,地奇余竹君,确是最先发现“朱雀鼎”之人,她告诉了高青青,高青青又告诉了鬼箭老人。

但是鬼箭老人为人本就极其机智,他虽一时之间,被神棋尊者逼得无法回答,但片刻之间,便有了主意,道:“你说得不错,是地奇余竹君最先发现,如今就由她先去取,她取不到时,便轮到我,我取不到时,才轮到你。”

神棋尊者闻言,也不禁暗赞一声:“这老鬼当真机智过人。”

回头望了望地奇余竹君,只见她脸色微微一变。

神棋尊者微微一笑,道:“余朋友,我知妳昔年曾发过重誓,不能身在五金秘室之中,否则必遭横死,但这‘朱雀鼎’关系重大……”

话到此时,顿住不言。

但话虽未完,意思却十分明显,无疑在提醒地奇余竹君,昔日誓言事小,若让“朱雀鼎”落在鬼箭老人手中,那事情便大了。

地奇余竹君,虽已听出神棋尊者言中之意,面色仍惊疑不定。

天奇史乃良大声说道:“老婆子,咱们老两口子,同生共死,一齐取鼎去吧!”

鬼箭老人突然一声喝断,道:“放屁,姓史的,你占那一门子的光,有你什么事?”

神棋尊者道:“夫妻连心,当然要一齐行事。”

鬼箭老人本想反对,但他转念一想,便不再出声。

因他想到,凭自己之能,有罗刹刀在手,尚且难以近得“朱雀鼎”半步,史乃良和余竹君两人,合起来也及不上自己的一半,他们去取,自是难以得手,先让他们两人前去,到时自己便冠冕堂皇地和袁一修前去,神棋尊者自是难加反对了。

因此,他冷笑一声’道:“就让你们两人前去,但有个时限,若过两个时辰,你们无法取到朱雀鼎,便该轮到我了。”

史乃良和余竹君两人对望了一眼,史乃良昂然说道:“好,一言为定。”

原来地奇余竹君,自己虽然未曾进过那个秘室,但上次她派高青青进去过,却被高青青逃走了,心知秘室之内,必定另有通路。

如今,虽有神棋尊者在此,他们两人仍觉得和鬼箭老人一齐,是极度危险之事,所以余竹君早有计较,想趁这两个时辰,逃之夭夭。

他们虽然失去了火云鵰,但以他们两人的脚程而论,两个时辰,也足可逃出百里之程,鬼箭老人不知他俩的去向,自是难以追赶了。

至于那只“朱雀鼎”,他们眼看神棋尊者空手而出,哪里还敢多存奢望?

原来他们两人,自逃出南昌之后,便没有重回死亡谷之意。

因已听得高青青说过,鬼箭老人正在死亡谷中,自是不肯前来送死。

岂料那头火云鵰,极其通灵,牠在负着高青青,向南昌飞去之时,曾经途遇神棋尊者,也听神棋尊者吩咐,要天奇史乃良前来相会。

这件事,高青青到达南昌之后,早已忘在九霄云外。

但火云鵰却记得神棋尊者是自己主人的救命恩人,所以当牠飞到半空之后,即向神棋尊者所在的地方飞去。

等到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两人,发现火云鵰是向死亡谷飞行之时,正要制止,那火云鵰已翩然下降。

就在那时,神棋尊者业已现身。

他们两人就怕遇上了鬼箭老人,难逃噩运,此刻遇上了神棋尊者,自是十分高兴,天奇史乃良连忙趋前行礼,并说出了鬼箭老人,借九龙帮总坛,作为啸聚黑道高手的经过之事。

神棋尊者闻言,眉端微扬,道:“如此说来,他是大有图谋的了?”

史乃良道:“我们到了南昌之后,鬼箭老人一直不曾回来……”

地奇余竹君抢着说道:“但是,我听阴阳叟说起,鬼箭老人招揽天下武林人物,他图谋的目的,便是在对付神棋尊者一人。”

神棋尊者哈哈一笑,道:“当真如此?”

地奇余竹君道:“老婆子怎敢在尊者面前说假?”

神棋尊者大笑道:“如果他得不到‘朱雀鼎’的话,纵然普天下的武林人物,都被他收罗手下,也难以奈何我毛毫。”

地奇余竹君一闻此言,心中不由矛盾起来。

她明知鬼箭老人此时在死亡谷中。那不言可知,他定是发现了“朱雀鼎”。

她虽万万不愿说出,那“朱雀鼎”在死亡谷中之事,但如果让鬼箭老人得去,那岂不糟糕?

她想了一想,道:“神棋先生,那‘朱雀鼎’人人都称为武林异宝,老婆子却不知道,究竟异在那里?宝于何处?”

神棋尊者叹了一口气,道:“怎么没有宝异?仅是那朱雀鼎中的两条金蛇,已经是稀世罕见的异物,当真力大无穷,动作如电。”

余竹君道:“这我知道。”

神棋尊者道:“不错,但余朋友可知,那两条金蛇,何以长年盘踞鼎内?”

余竹君乃是“双奇”之一,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见识不谓不广,但神棋尊者的这一问题,她却答不上来。

当下摇了摇头,道:“还请尊者指教。”

神棋尊者道:“那‘朱雀鼎’,本是东峻峒绝顶之上,所产的一块温玉,其红如火,向之望得久了,便觉得那温玉之内,有如火焰飞腾一般,乃是乘天地阳和之气所生的至宝。”

余竹君和史乃良两人闻言,同时惊“啊”了一声。

他们自是知道,玉之成物,除了普通之外,尚有寒、温之分,而寒玉已极其名贵,学武之士,能借玉上的无穷阴阳之气,使得武功激进,譬如寒玉床之类,便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事物。

但寒玉虽然名贵,总还有人得到过,和见到过。

至于温玉,武林中人,却只听传说,谁也不曾见过。

相传温玉所蕴的无穷阳和之气,能使学武之士功力激进,一日千里,胜过那寒玉百倍。

如今,他们两人一听那“朱雀鼎”竟是一块整整的温玉琢成,如何不惊?

只听神棋尊者又道:“那块温玉,在数百年前,为一位武林异人发现,琢成了一只鼎,名为朱雀鼎,因为鼎是温玉所制,而金蛇又是乘火气而生的异物,便常年盘于鼎内不去……”

余竹君叹道:“原来如此!”

神棋尊者点了点头接道:“若是有谁得到了那‘朱雀鼎’,人气与那鼎上的温气相和,那两条通灵已极的金蛇,便听他驱使了。”

余竹君和史乃良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史乃良道:“难道鬼箭多了两条蛇儿,尊者便不是他的敌手了吗?”

神棋尊者说道:“问得好,鬼箭的武功和我相差,本就不多,但我有招武招,名叫‘棋高一着’,却是他绝难破解的,虽有金蛇为助,他仍然难以胜我。”

史乃良道:“是啊!何以尊者刚才的说法又不一样?”

神棋尊者道:“两位有所不知,那朱雀鼎本是温玉所制,若为鬼箭老人所得,他抱在怀中,便有无穷阳和之气,渗入体内,与本身之气相混合,令人真气充沛,无穷无尽,功力便日进千里,以鬼箭和我内力的差别而论,只消两日,他功力便在我之上了。”

天奇、地奇,同时“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神棋尊者苦笑了笑,道:“不说鬼箭,便任何人只要赤身怀抱‘朱雀鼎’,经过七七四十九日,体内真气,便可将任、督二穴打通,直透生死玄关,成为数百年来第一高手。”

神棋尊者这番话,只听得史乃良和余竹君两人,暗生凛骇。

照这样说来,那“朱雀鼎”,若是落到鬼箭老人手中,后果实不堪设想。

余竹君面上神色,青黄不定,过了好一会,终于下了决定,道:“尊者,不瞒你说,那‘朱雀鼎’在于何处,我却知道。”

神棋尊者为人可以说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但此时一听余竹君之言,不禁惊得跳了起来,道:“什么?”

余竹君见神棋尊者似有不信,又道:“我知道那只‘朱雀鼎’在于何处。”

神棋尊者吸了一口气,目注着地奇余竹君,连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余竹君道:“在我隐居的‘死亡谷’中。”

神棋尊者惊道:“妳这话当真?”

地奇余竹君道:“难道我骗神棋尊者。”

史乃良突然一震,道:“那鬼箭……”

余竹君截口说道:“多半是鬼箭老人,发现了‘朱雀鼎’,才打发那姓高的贱人远去南昌,叫阴阳叟的。”

神棋尊者道:“不错,不错,他独力取鼎,恐怕……”语声一顿,接道:“既是如此,我们快点赶去。”

当下三人,一齐跨上鵰背,飞到死亡谷。

地奇余竹君,只当鬼箭老人,还在那秘室之中,便指引神棋尊者进入洞中,自己却和天奇史乃良在洞外相候。

但神棋尊者进入秘室,并未发现鬼箭老人。

而那只“朱雀鼎”却赫然在目。

神棋尊者虽是一代高人,目注那只“朱雀鼎”,也不禁一阵激动起来。

他尚未动手取鼎,便隐隐听得洞外,,传来一阵呼喝之声。

他一身功力,已到上乘境界,虽然呼喝之声,只是隐隐约约,但他已听出,那正是鬼箭老人的声音。

当下转身出洞,一眼便已看到,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正在危急之中。

因此,他弹出一颗棋子。

紧接着,飘身而下。

事实上神棋尊者,是未及取鼎,便已出洞,而鬼箭老人和天奇史乃良、地奇余竹君三人,却以为神棋尊者也无能取鼎。

不过,事实也很难说,神棋尊者是否确有那份取鼎如探囊取物之能,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且说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两人进得秘室,原有试上一试的意思。

哪知刚好走近那只“朱雀鼎”尚有三步远近,“刷”的一声,一道金光飞射而出,登时声得踉跄后退。

饶是两人的武功,算起来俱是一流身手,几乎被金光扫中。

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那里还敢多留。

余竹君目光一转,便已发现了高青青逃走时,所削出的那个破洞。

当下和天奇史乃良略一商量,便自不顾一切,双双钻了进去。

且说洞外的鬼箭老人,他量去了天地双奇,绝对无能取鼎,只等两个时辰,和袁一修进入秘室。

此刻,他离开神棋尊者远远站定,双目之中,神光暴射,注定在神棋尊者身上,一瞬不瞬。而神棋尊者却若无其事,背负双手,在谷中缓缓踱步。

这气氛,说紧张也好,说安闲也好,总之,显得有点微妙。

冷眼旁观的袁一修,却不禁暗暗纳闷。

他和这两位武林中最高的高手一起,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鬼箭老人和神棋尊者两人,各显神通,他在一旁,自然是紧张得连气都吐不过来。

而这次,虽然暂时看来,谁都没有动手的意思,而袁一修的心情,却一样的感到十分紧张,心头卜卜跳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神棋尊者才缓缓转过身来,道:“鬼箭老人,听说你在南昌,广邀黑道高手,不知所为何事?”

鬼箭老人“哼”了一声,道:“关你什么事?要你多问!”

神棋尊者淡然一笑,道:“鬼箭老人,你若是存心与我为难,当知绝难倚多为胜,尽可找我缠斗就是,何必闹得武林之中,鸡犬不宁?”

鬼箭老人面色铁青,道:“吹什么大气,你要动手,我随时奉陪。”猛然前跨了三步。他这三步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所过之处,地上出现了极深的脚印。

神棋尊者道:“鬼箭,实对你说,你不要以为你若和我缠斗,可以缠斗到一千招以上,甚至还有些希望,两败俱伤……”

鬼箭老人不理,兀自怒吼了一声。

神棋尊者接着说道:“实与你说,上次你和我比试之时,我正审出,你的内功和我拼斗,我在三百招以下,便可将你打成重伤。”

鬼箭老人大声叫道:“那就试试!”一言甫出,“呼”的一掌打了过来。

但他这一掌,并非直接打向神棋尊者,却是打向旁边的一块大石,掌力将那块大石摧动,那块大石便带起一股劲急的风声,向神棋尊者飞了过来。

神棋尊者长啸一声,反手一抄,手掌也贴住了一块大石。

死亡谷中,本来甚多奇形怪状的大石,神棋尊者伸手一贴,运气至臂,手腕一抖,内家真力,猝然迸发,也将一块大石,疾涌了起来。

两块各有几百斤重的巨石,同时卷起一阵“轰隆”之声,电光石火之间,在半空相遇,登时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巨响一声,石雨飞溅。

那些成千上百的碎块小石,各自带起一种锐厉已极的呼啸之声,四下迸飞。

袁一修见机得快,双足一蹬,倒飘了两丈五六。

鬼箭和神棋两人,则各自抖动衣袖,将所有飞向近身的石块,一齐挥了开去。

只听神棋尊者道:“你要动手,也等我把话说完。”

鬼箭老人怒道:“你有什么屁放?”

神棋尊者惋惜地道:“我之所以不愿和你动手,只是因为你我,在武功修为上,称得上一个‘高’字,当世武林之中也只有你我两人,若是你我两人,仍不免争相残杀,将为武林中,留下令人齿冷的印象。”

鬼箭老人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

神棋尊者陡然面色一沉,道:“如果你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做得过分之时,我也不能饶你。”

鬼箭老人心中怒极,真想立即扑上前去,明知不敌,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但转念一想,忽然改变了主意,冷笑一声,道:“你出言相激之意,莫非不要我去取‘朱雀鼎’么?”

神棋尊者朗朗一笑,道:“鬼箭,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身分高超,群伦敬畏,何以竟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鬼箭老人冷冷一哼,道:“何必多说废话!有胆的等我取得‘朱雀鼎’之后,再见高下。”

原来鬼箭老人,早知道:“朱雀鼎”的功用,前番和高青青所说的什么“羊膻瘴”等语,全是一派胡言,只是预防高青青夺鼎的野心而已。

此刻,他明知不是神棋尊者的敌手,不由取鼎之心愈切。

只听神棋尊者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不必多说。”

鬼箭老人嘿嘿冷笑道:“多说无益!”

神棋尊者道:“你不要将取鼎之事视为容易,那金蛇力大无穷,这些年来,吸收了温玉的阳和之气,必然更其通灵,你真有把握,将牠制住么?”

鬼箭老人正在担忧,只怕轮到自己之时,仍然未能取到那只“朱雀鼎”,一听神棋尊者之言,正中心事,不禁呆了一呆。

但接着便是一声冷笑,道:“我自有取鼎之法,何劳你来费心?”

他此言一出,神棋尊者不禁暗暗吃惊。他有什么取鼎之法?说得如此嘴响。

神棋尊者只当鬼箭老人真的有了把握,不禁暗忖:“自己一生,从未失信于人,既然同意了由他先去取鼎,自是不能反悔,但此人得了‘朱雀鼎’,武林大祸立至,那还了得?”念头一转,顿时下了决心:“只好待他取得‘朱雀鼎’之后,立即动手,将鼎夺了下来。”

神棋尊者作下如此决定,心头十分沉重。因为那“朱雀鼎”若是到了鬼箭老人手中三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为了武林劫运,天下苍生,他想去想来,实无他途可循。

两人各有心事,自是都不讲话,也没有再起争执。

两个时辰,转眼便过,仍不见天奇史乃良,和地奇余竹君出来,鬼箭老人望了望天色,突然一声冷笑道:“神棋,时间可是到了?”

神棋尊者怔了一怔,昂首一声长啸,道:“史朋友、余朋友,时间已到,请快退出。”神棋尊者的内功何等深湛,扬声一叫,声传千里,只听整座死亡谷中,响起一阵嗡嗡的回声。

但神棋尊者一连叫了几遍,却始终不见天地双奇现身。

不但不见人影,连回答也没一句。

其实此时,两人已在百里开外了。

鬼箭老人“哼”了一声,道:“他两人多半是不自量力,死在金蛇之下。”语声一顿,转面向着袁一修道:“一修,咱们进去。”

袁一修呆了一呆,道:“我?”

神棋尊者扬声道:“鬼箭,关这青年什么事?”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甚是得意,道:“刚才天奇史乃良要去,你说他们是夫妻连心,如今咱们师徒同心取鼎,难道就不行了?”

夫妻同患难,师徒如父子,神棋尊者顿时语塞,点了点头,道:“好吧!”

鬼箭老人眨了眨眼皮,早已拉着袁一修,奔至峭壁之下,手臂一振,将袁一修挥起两丈。

袁一修就势一纵身形,落在洞口之外。

鬼箭老人双肩一晃,紧接着跟了上来。

袁一修想要说话,已被鬼箭老人推着,到了秘室之中。

鬼箭老人目光一转,“哼”声道:“原来两人逃了,且看逃得了么?”话完,不住嘿嘿冷笑起来,令人听了,不禁毛发悚然。

笑声一落,跨步走近“朱雀鼎”。

只见他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过了好一会,才道:“一修,你服了天及神丹之后,内功可是有所增进?”

袁一修不敢撒谎,点了点头,道:“是。”

鬼箭老人想了片刻,道:“那就好了,这鼎中有两条金蛇,行动极快,等会我扑上去,将那两条金蛇制住,但那两条金蛇,力道极大,我也不能制得太久,你行动要快。”

袁一修茫然道:“我做什么?”

鬼箭老人道:“你见我制住了金蛇,便立即上前,将鼎抱住。”

袁一修吃了一惊,道:“你既说不能将金蛇制得太久,我抱住了鼎,你一松,我岂不生生要被那两条金蛇咬死在这里么?”

鬼箭老人微微一笑,道:“不会的。”他自然知道,任何人抱住了“朱雀鼎”之后,人气与玉气相混,金蛇有了感动,其人便州成金蛇的主人。但鬼箭老人,却不肯将这点明白说出,唯恐袁一修心生异志,指挥金蛇对付于他,当下眼珠一转,接道:“你放心好了,若是你死在金蛇之下,我也得不到‘朱雀鼎’,如果我存心害你,何必出此下策?”

袁一修想了一想,也觉鬼箭老人之言有理。

因为他如果有心害自己的话,实是随时随地都可下手,绝不必引诱自己捧鼎,显而易见,他目的只在得鼎。

既然没有生命的危险,他应该答应了。

但他猛然想到,鬼箭老人若是得到了“朱雀鼎”,纵然神棋尊者,也不是他的敌手了,如今正邪各派的力量,便要大起变化。

在鬼箭老人任性胡为之下,武林之中,将不知会出现一个怎样混乱不堪的局面。

而这场武林劫难,便系在一座“朱雀鼎”上。这是何等重要之事,岂能随便答应。

鬼箭老人一人,既然取不到“朱雀鼎”,自己帮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他取不到“朱雀鼎”,武林中的劫难,便不会发生了,只要自己肯作牺牲,这一场劫难,便可消弭无形。

在这刹时之间,袁一修心中,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想起了多少事情,因他此刻的决定,虽是有关武林浩劫,也是他个人的生死大事。

因为,他只要牙缝里露出一个不字,鬼箭老人岂肯饶他?

他年纪还轻,自然不想就此死去。

但他就此一死,却可换得武林中多少年的太平,和许多人的枉死。是以,他心中的矛盾,实是到了极点。

只听鬼箭老人一声喝断,道:“你听清楚了么?”

袁一修猛地惊悟,霍然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我……不……干!”

这三个字,委实大出鬼箭老人意料,不禁猛然一怔,喝道:“你说什么?”

“我不愿助你取到此鼎,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

鬼箭老人厉声叫道:“你敢——”倏地伸手,直向袁一修的肩头抓来。

袁一修话已出口,早存必死之心,眼见鬼箭老人出手,竟是不躲不避,只觉肩头一阵剧痛,已被抓中。

鬼箭老人一把将他抓住,摇了几摇,道:“你想死么?”

袁一修惨然一笑,道:“正是,我此刻一死,等于为武林之中,做下了一件好事,自是十分值得,可以说死有重于泰山。”^

鬼箭老人面色铁青,突然松手,道:“你既想死,我偏不要你死。”

袁一修坦然说道:“这个也好。”

鬼箭老人咬得牙根“格格”作响,来回踱了几步,道:“你自己不要命,可惜连累了菲菲。”

袁一修陡闻此言,只觉背脊一凉,道:“你……准备将她怎样?”

鬼箭老人冷笑一声,道:“我也不说,你自己去想想吧!”

袁一修只觉一阵阵心痛如绞,难过到了极点,他心知鬼箭老人,因自己在他紧要关头,不肯帮助,必然恨之切骨,而要对付菲菲,也定是残酷已极的手法。

自己牺牲不要紧,怎可连累了菲菲?

片刻之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是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因为此事,有关整个武林劫运,和他最心爱之人的命运,难怪心神交战,一时间委决难下。

没有多久,他额上的汗珠,已自滚滚而下。

鬼箭老人的神色,又是愤怒,又是焦急,目光炯炯,向他望了过来。

因为,刚才天地双奇取鼎时限,只有两个时辰,自己在这秘室之中,也绝不能超越此限。如果在这两个时辰之内,袁一修仍然不肯答应的话,神棋尊者一到,自己如入宝山空回手,再想取得“朱雀鼎”,是绝无可能的事了。

时间稍纵即逝,岂可错过?

即或将袁一修和菲菲两人,碎尸万段,也难消此恨。

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袁一修出手相助,那是绝无问题之事,是以满心如意算盘,怎料到突然生此波折?

因此,他在秘室之中,团团乱转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眼珠翻动,用着一种严峻已极的口吻,说道:“你如不肯,我首先毁了菲菲的容貌。”

袁一修心中,正自矛盾已极,一听鬼箭老人之言,不禁苦笑了一声,道:“毁去菲菲的容貌?那你大可不必了。”

鬼箭老人原是老奸巨滑之人,听出袁一修话中有因,忙道:“为什么?”

袁一修惨然一笑,道:“她容貌之丑,天下无双。”

鬼箭老人心中一动,知他说的不是虚言,菲菲数次拒爱,定是另有苦衷,当下哈哈一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他故意没有说完。

大约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或者只是以为你不知道。

袁一修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

鬼箭老人缓步走近,道:“武林之中,邪派甚多,有个邪派,名叫‘罗刹教’的,你可知道?”

袁一修微微一怔,不知鬼箭老人,何以在此时此刻,对自己提起“罗刹教”来。那“罗刹教”,他是听人说过,说在滇南一带,有这么个邪门宗派,教中从教主起全是女子,而一入罗刹教,便不许结婚,更不许对任何男子生情,一生情愫,便是犯了教中的大戒。

但他虽然知道这么个教,却也不十分明白,当下茫然地点了点头。

鬼箭老人一笑,道:“你纵然知道有个‘罗刹教’,准没见过‘罗刹教’中的人物。”

罗刹教一向在云南边境活动,教中之人,足迹未到中原,袁一修自是不曾见过,便摇了摇头,道:“不曾。”

鬼箭老人微微一笑,道:“罗刹教中人物,我曾见过,当见到罗刹教教主之时,她已经是七十几岁的老妇人了,但是望去,却像是二十七八的少妇一样,并且教中女子,全都是个个美如天仙,艳丽无匹。”

袁一修听在耳里,不禁暗暗纳闷,心道:“他老讲这些作什?”

心中却也打着如意算盘,暗道:“他不来强迫自己,只顾说话,两个时辰,一瞬便过,只要神棋尊者一到,便一切不必操心了。”

是以,他绝不打断鬼箭老人的话头,由得他向下说去。

只听鬼箭老人顿了一顿,接道:“我见到罗刹教教主之时,自己年纪还轻,心中不免奇怪,罗刹教虽然邪门,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美丽的女子?事后我才明白,原来她们另有办法,我曾亲眼见到,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在服了她们秘制的美容丹之后,粗糙的皮肤,登时变得白腻细嫩,柔若无骨。”

袁一修听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

他立即想到菲菲,菲菲的肤色,欺霜赛雪,可以说美丽之极,而全身的匀称窈窕,更当得天下第一美人,可惜容貌太过恐怖。

因此他想到,纵有美丽的肤色,也是徒然。

是以,他对鬼箭老人的话,了无兴趣。

但鬼箭老人又道:“在服食了美容丹后,我亲见教主动手,将那丑女在一间秘室之中,用极细的利刃,划开面部,当时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但不到三天,伤口复元,却是一点疤痕也没有,而那丑女已成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人间绝色。”

袁一修听到这里,再也禁不住悴然心动,望着鬼箭老人,一言不发。鬼箭老人察言观色,又道:“这种方法,她们称之为‘换形大法’,变丑为美,随心所欲,而经过换形之后,只怕连父母都认不出来了。”

袁一修愈听愈是心动,终于脱口问道:“真有这种事?”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道:“我骗你作甚?那换形大法,只有罗刹教教主,世代相传,其他绝无第二人会那法门,如有丑女,想要自己容貌变美,只要加入罗刹教,罗刹教主自肯替她施术,化丑为美。”

袁一修闻言,不禁一怔。

他本来满怀希望,一听要加入罗刹教,那教主才肯施术,登时凉了半截。

罗刹教不许结婚,不许嫁人,不许对男子生出感情,菲菲纵然天仙化人,那又有什么用处?

鬼箭老人何等奸滑之人,对袁一修的神情变化,早已看在眼中,不禁暗暗心喜,忽然朗朗一笑,道:“虽然教有教规,但也不一概而论,如有一个丑女,不想加入罗刹教,只想改换容貌的话,不妨求一求我。”

袁一修失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鬼箭老人忙道:“怎么?你想替谁求我?”

袁一修一尬一笑,道:“菲菲的容貌,极其丑陋可怖,是以她自卑之极,如果真有那‘换形大法’,不啻是她的救星。”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道:“也是你的救星,是不是?”

袁一修呆了一呆,坦然答道:“是。”

鬼箭老人道:“因我当年,曾解过罗刹教一次大围,是以罗刹教教主,一直感我恩典,否则罗刹教重地,男人岂能随便进入?而那种种秘密,我又能知道得如此详尽?”

袁一修道:“如果你……”

鬼箭老人截口说道:“不错,如果我对罗刹教教主一说,要她毫无条件地对任何人施一次‘换形大法’,她只有绝对答应。”

袁一修心头悴悴,道:“那么,你肯不肯……为了菲菲……”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也是聪明之人,何必要我多说。”

袁一修怔了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取得‘朱雀鼎’,然后你才答应,去向罗刹教教主说情,替菲菲施一次‘换形大法’?”

鬼箭老人哈哈一笑,道:“正是。”

袁一修心头一阵剧跳,抿着嘴唇,半晌出声不得。

他紊乱的心情,又开始矛盾起来。

刚才,他只是担心菲菲和自己,会受到鬼箭老人的折磨,但那只须紧咬牙关,忍受痛苦,有那份勇气,便可断然拒绝鬼箭老人的要挟。

而如今,情形大是不同。

鬼箭老人用的,不是残酷手段,而是一种美丽的诱惑。

袁一修想到,只要菲菲的容貌,能够变得和一个普通女子一样,根本不要什么天仙化人,美难无双,自己和菲菲两人,便可以成双成对,幸福无比了。

而这一点,只要鬼箭老人肯做,凭他刚才所说的,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种诱惑力量之大,委实使得袁一修难以抗拒。

虽然,他考虑到,“朱雀鼎”一旦落到鬼箭老人手中,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但他又想,自己和菲菲,可以远走高飞,到一个人烟绝迹的地方隐居起来。

虽然还有江湖的劫难,和武林侠士的生命。

但人在爱情之中,他那里顾得许多。

他只有一个念头,能和菲菲长相厮守,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是以,他心中的矛盾,渐渐加剧起来,好几次,他想一口答应下来,但一点灵智不泯,总觉难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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