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成道:“姑娘,我骗你做甚?你只管回去对他说,我不是金掌冯威的儿子,我姓万名大成,他就不会再叫你来找我了。”
那少女抿着嘴儿笑道:“我早知你叫万大成了,你还那样直着喉咙叫干什么?谁将你当金掌冯威的儿子了?好没来由。”
万大成呆了半晌,道:“原来令师是知道的了,那不知道他还要见我做甚?不知令师是何人?”
那少女忽然笑起来道:“我师父姓李,可是和他来往的几个人,却全叫他老秃子,你见了他也称呼他老秃子好了。”
万大成也觉得好奇,忙道:“那怎么可以。”
那少女“咯咯”一笑,道:“这样说来,你已答应见他了?来,我们这就去”
她一面说,一面在马上略略一侧身,伸手拉万大成。
万大成本来没有答应去见那少女的师父,可是那少女已伸出手来,万大成倒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拒绝她,也伸出手去。
双手相接,那少女一发力,万大成的身子便飞了起来,落在那少女的身后,那少女笑道:“马奔得快,你可得抱住我。”
万大成一坐到了马上,就坐在那少女的后面,他心头已然怦抨乱跳,再一听得那少女这样讲法,更是大窘。
那少女“咯”地一笑,道:“那你就坐稳了。”
她用手在马颈上用力一拍,那马儿突然向前,蹿了出去,马儿蹿出去的势子,快到极点,令得万大成的身子,陡地向后一仰,几乎就要跌倒。
他连忙伸手一抱,抱住了那少女的腰。那少女不住拍着马,又笑道:“还是抱紧些的好。”
万大成抱住了那少女,心中又是窘然,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和马芳珠在一起时,可从来也未曾和马芳珠这样亲热过!而这时,他的身子紧靠着那少女,双手还环抱着那少女的腰肢,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只觉得面红耳热,连沿途经过了一些什么所在,都未曾注意。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那少女道:“到了。”
一听“到了”两字,万大成连忙松开了手,可是那少女虽说“到了”,马的去势,却还未停止。万大成双手一松,一个坐不稳,还是一个元宝大翻身,从马背上直跌下来。
那少女勒住了马,转过头来,看到万大成跌在地上的那种狼狈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万大成究竟是会武功的人,那一跤跌得虽然狼狈,但是却还不至于受损伤。他爬了起来,已听得另一个男子高叱道:“小铃子,叫你去接人家来,何以你戏弄人家,还不快向人家赔罪?”
那少女从马上翻身跃下,道:“师父,你可别冤枉我,我一直叫他抱紧我的,谁叫他突然之间,松开了手的?干我甚事?”
万大成苦笑着,道:“的确不干姑娘事,是我自己松得太快了些。”
那少女白了万大成一眼,道:“先是不肯抱,后来又忙不迭松手,可是嫌我身上有刺么?”
万大成更是涨红了脸,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我心急了些
那少女一笑道:“师父,这傻头傻脑的小子就是万大成,我替你带来了。”
万大成连忙向前望去,只见自己还在星子湖边。眼前不远处,长着十来株奇形怪状的怪树,在怪树之中,有几间屋子。这时,正有一个人从那几间屋子之中,向外走了出来。
万大成一看到那人,便吓了一跳,只是那人好大一颗脑袋,但是五官却全挤在脑袋的下半部,以至脑袋大得出奇,而头上却是一发不生,秃得发亮,当真是异相至极。普通大脑袋的人,总是身形十分矮小的,但是他却身形又髙又大,由此可知,他的这颗脑袋,若是生在身形很矮小的人身上,那不知如何可观了。
那人一摇三摆,来到了万大成的面前,那少女道:“这就是我师父老秃子了。”
那少女这样的介绍,不禁令得万大成十分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好,那秃子已哈哈笑道:“小兄弟,我姓李,名尘。”
万大成忙道:“原来是李秃……”
他已然听得人家好几次提起这大侠李尘的大名,是以他一听“姓李名尘”,便知是他,想称呼一声“李秃侠”的,然而他只叫了“李秃”两字,便陡地一怔,心想这样叫法,却是大大不敬,是以顿了一顿。可是一顿之后,更觉不妙,是以忙又道:“原来是李大侠,李大侠莫怪。”
他这种狼狈相,已令得那少女笑得捧腹,那少女一面笑,一面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你见了我师父,只叫他老秃子就可以了。”
李尘骂道:“你当人家也像你一样无礼么?”
那少女翻着眼,道:“你是秃子不是?你既是秃子,人家尊称你一声老秃子,如何是无礼?”
李尘扬起手来,作势欲打,又大喝了一声,那少女一面咯咯笑着,一面奔了开去,看得万大成心中也不禁觉得好笑。
李尘笑着,在万大成的肩头上,拍了两下,道:“小铃子嘛,口上尖刺,心地却是好的,我们师徒两人随便惯了,你可别见笑。”
万大成忙道:“哪里,哪里,不知李大侠见召,有什么指教?”
李尘却道:“小兄弟到屋中再说如何?”
李尘对万大成如此客气,这令得万大成的心中,十分疑惑。但是李尘看来,十分和蔼可亲,像是不会有恶意,是以万大成便跟着他,向内走去。不一会儿,便进了那间小屋中,屋中陈设,十分简单,只是几副大坑而已。
两人上了坑,盘腿坐定,李尘却又不说话,反是万大成催道:“李大侠,有什么见教?”
万大成连连催了三四次,李尘才摸着秃脑袋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事,要阁下相助。”
万大成听了,便是一怔,道:“李大侠,你有事要我相助?是不是在说笑?我武功连……令徒也不足,怎有力量助李大侠?”
秃侠李尘笑道:“小兄弟,若你不答应助我,我不使你为难,若不是事情已到了紧要关头,别无他法可想,我也不会来麻烦小兄弟的,还望勿却。”
万大成心中只觉得好笑,道:“好,只要我可以医到,李大侠但说无妨。”李尘仍像是难以启齿一样,又支吾了片刻,才道:“我只想小兄弟将九天之宝中的……那半页九天罡气……秘谱,借我看上三日。”
万大成听得李尘这样讲法,如同置身在梦中一样,道:“李大侠,你在说什么?”
李尘道:“我想请你将那半页九天罡气的秘谱,借我看上三天。”
万大成实是啼笑皆非,什么叫“九天之宝”?什么叫“九天罡气秘谱”?又为什么那秘谱只有半页?他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全然不知。但是,李尘却一本正经,要向他借阅。
他摊了摊丰。;首。“查女俅。汶县从何谥茈^”
知道我这棒开口,是强人所难,但是事非得巳,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而且三日之后,也一定归还,我只不过为了要借它来办一件事,非此不可尚请小兄弟帮忙。"
万大成啼笑皆非之意,越来越甚,他摊手道:“李大侠,我根本没有什九天罡气的秘谱啊!”
李尘顶门光秃,满面红光,但这时一听得万大成这样讲,红光却一齐择去。他不住地苦笑着,而他脸上的那种失望之情,连万大成看了,心中也今得难过之至。如果他真有什么九天罡气的秘谱的话,这时他一定毫不犹豫取了出来。
但是,他实在并没有秘谱,是以也无法可想,只得十分抱歉地道:“李侠,我并不是不愿,而是实在没有,要请你见谅。”
李尘挥着手道:“你不愿就算了,还说这种风凉话儿做甚?”
万大成发起急来,道:“李大侠,我若是有那什么九天罡气秘谱的话,口我不得好死,叫我……一生也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叫我死在恶人之手尸身不全。”
万大成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为自己辩白是以才一口气连罚了几个血淋货的重誓。
李尘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等到万大成赌完了咒,他才道:“你……是的没有了?唉!那么,不单是我弄错,连七指勾魂、双头老怪以及大盐湖白鬼婆子,也全弄错了么?”
万大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本来是你们全弄错了,李大侠,我I告辞了。”
秃侠李尘忙道:“且慢,我麻烦了你半晌,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万大成忙摆手道:“那算什么,李大侠是武林前辈,叫我来问上几句话是应该的,何必又送什么给我?我……告辞了。”、李尘忙道:“不,我已决定送给你的了。小铃子。”
那少女的答应声远远地传了过来,道:“来了。”
她的来势十分快,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近前,笑嘻嘻道:“师父,可I他已答应了?”
李尘叹了一声,道:“别提了,我们弄错人了,他根本没有那秘谱。”
:小铃子一怔,道:“我不信。”
!李尘又叹了一声,道:“我却信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九天禾:笈》,不知何处去了?”
一定有那《九天秘笈》的。师父,你想想,巴天寒当年,和那么多邪派中人,围攻冯大侠夫妇,他们并没有得到那秘谱,秘谱自然是给身负重伤的冯夫人带走了。"
李尘道:“那还用说么,这许多年来,武林中人人都是这样想。”
小铃子瞅了万大成一眼,道:“那还有假么?这小子提起他的师父,就神神秘秘不肯说,他的师父,一定是冯夫人了。”
万大成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道:“胡说,我师父是一个虬髯大汉。”
小铃子一呆,侧着头,道:“或许她是扮成那样子的,你或者不知道。”万大成气得顿足,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小铃子道:“除非你和我一起到你师父那里去,我见了你的师父,才信她不是冯夫人。你心中若是无鬼,定然不会怕我和你一起去的。”
万大成的心中实在气不过,心想就算挨着师父一顿责骂,也必然要令她无话可说才好。是以,他略一考虑,便大声道:“好!”
小铃子向他师父做了一个鬼脸,道:“师父,那我和他去了。”
李尘自然知道小铃子的用意的,可是他却十分放心不下,道:“小铃子,你别当着好玩,不知多少人要找他的麻烦,你和他在一起,只怕会招鬼上身。”‘
小铃子笑道:“那我却不怕,谁都知道我是老秃子的徒弟,他们敢将我怎样?”
李尘摸着秃头,道:“好,那你快去快回。”
小铃子道:“那自然,反正大家全在星子湖畔,又不是万里之你不必牵挂。”
李尘面上的那种红光,已然渐渐地恢复了。万大成道:“我们可以走了。”-小铃子和他一齐向外走去,来到了一株枯树旁。他们骑来的那马,正拴在树上。
小铃子一笑,道:“对不起得很,我们只有一匹马,只好两人共骑了。”万大成想起自己和她一齐前来,从抱着她纤腰、身子和她紧贴在一起的情形来,又不禁心头乱跳,脸上已突然红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小铃子突然一顿足,道:“你在干什么?我可不准你胡思乱想。”
万大成忙向小铃子看去,只见她也是满脸通红,越发俏丽。万大成被小万大成听出小铃子的意思,忙道:“是,是,我先上马去。”
他身形跃起,到了马背上,小铃子在他骑定了之后,才翻身上马。万大成心头又乱跳了起来,执着马缰,竟只是怔怔地坐着,直到小铃子大喝一声,道:“喂!你在出什么神?”
万大成连耳根都红得发紫,也不敢再出声,在马颈上一拍,那马撒开四蹄,向前疾奔而出。
万大成的心头,仍然是抨怦乱跳,连马在向哪一个方向奔出都不知道。直到奔出了好久,他才略略定下神来,向前看去,看到了一大片荆棘。
那一大丛荆棘,足有两三里长,中间有一条十分窄的路,若是在那么窄的路上单马飞驰的话,那马身一定要被荆棘刺伤的,是以万大成立时慢了下来。
马儿一慢了下来,在他身后的小铃子便问道:“还要多久才到?”
万大成道:“这一带我……并不认识,但我师父是在星子湖畔的,只要向前去,一定可以到的。”
小铃子道:“过了这一大片荆棘丛,前面就是柴家堡了。令师住处,离柴家堡多远?”
万大成又摇头道:“我……也不知柴家堡在何处,我还是这次离开了师父之后,才知有柴家堡的。”
小铃子怒道:“平时,你难道走也不走的么?总不成你像是大闺女,不出闺房门的吧?”
万大成脸红了起来,道:“师父管得我十分之严,我平时只准在山谷走动,是寸步也不准出山谷的,所以外面的情形,我不知道。”
小铃子一听,忽然尖叫起来。这时,马已进了荆棘丛中,万大成只当小铃子是被荆棘刺到了,忙勒住了马,可是小铃子却已叫道:“你见了鬼么?星-子湖畔,哪里有什么山谷。”;
万大成听了,不禁愕然至极。
他连忙转头来,道:“小铃……姑娘,这我还能骗你么?总不在星子湖畔丨没有山谷,我硬说有。”
^小铃子道:“你就是在骗我,星子湖周围七百畲里,我少说也兜了十七八个圈儿,就是未曾见过有山,你还不是在骗人么?”
万大成摇头道:“不对,不对。我们住的那个山谷,峭壁耸天,只有一条出路,山顶之上,终年积雪不融,如何会没有?”
旁边。"
万大成心中越来越糊涂,道:“那……可是在什么地方呢?”
小铃子道:“那谁知道,要问你了。”
万大成遥头道:“不对,不对,我师父一直在对我说,我们是住在星子湖边上的,怎么忽然变成不是星子湖了?你说对不对?”
小铃子有点儿生气,道:“你硬说星子湖畔有山谷,那除非是你师父会使天兵天将,从他处搬一个山谷来,不然,我可以带着你沿湖转上三圈,有山谷如何,没有山谷又如何?”
小铃子讲得如此肯定,万大成搔首不已,却是再也讲不出什么来。
小铃子道:“你可以说是一个大糊涂虫。”
万大成道:“可是……可是师父为什么要骗我呢?”
小铃子道:“谁知道……”
她忽然像是有了最大的发现一样,拍着手,叫道:“我早已说过了,你师父的样子,是假扮出来的!现在,他连住的地方也在骗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万大成苦笑不已,道:“可是,师父虽然不准我出山谷,但我有时,爬上髙山之巅,向远眺望,的确可见一个极大的大湖,四面环山……”
他才讲到这里,小铃子便已伸手,在他的后脑壳上,用手指凿了一下,道:“那你可看清楚了,这里什么地方有山?你看到的那个四面环山的大湖,可知不是星子湖了,对么?”
万大成虽然被小铃子凿得好生疼痛,可是小铃子的话,大是有理,他也连连点头,道:“那么,那一定不是星子湖了,那又是什么地方呢?”
小铃子笑道:“那容易,你在离开山谷之后,到达好力堡,沿途经过一些什么地方,你向我一说,我就知道了。这里方圆数百里,我地形最熟。”
万大成忙道:“我出了山谷,又走了半天的山路,然后,便是一片平地,许多人在地上放牧,风光十分之好,也不见有沙漠。”
小铃子皱起了双眉道:“然后又如何?”
万大成道:“我行了一日,才又见了山,峡谷处处。我和一队行旅一起走,因为那队行旅和我一样,是要进玉门关去。行了六天,才过了玉门关。”小铃子听了,仍然不明白万大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她刚才却又夸下海口,是以此际只得翻了翻眼,道:“你说得不详不尽,我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