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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正邪殊道兽面人心义勇猿

这一下接暗器的手法,不但灵明看了感到末日已临,心中又惊又惧,连极乐真人、七禽大侠这一类高手看了,也是莫名其妙。极乐真人失声道:“啊,这厮接暗器的手法,和老方当年所习‘千手如来’大是相同!”他一言甫毕,摩天子便道:“奇了,这‘千手如来’接暗器手法,只有《昆仑圣书》中有载,咱们师兄弟七人,也只有老大一个人才学得,他怎么会使?”

两人一前一后,俱都认出金果然所使的接暗器手法,乃是《昆仑圣书》上所载“千手如来”之法,而且当年也只有昆仑七子中的凌霄子方仙,才学会了这门武功,当然人人俱感奇怪不巳,不知道金果然从哪里学来了那么博大精奥的奇妙武功!

在金果然抵挡灵明掌力之时,七禽大侠等人,本来早已看出,金果然若是只凭天生羿禀,万难抵挡,倒像是曾得高人指点,修习过内功一样。那“果然”奇兽,本来就是介乎人兽之间的灵物,当然可以和人一样,藉真气运走而练成绝顶内功,可是却也想不到他会连那样奥妙的招式都使得如此娴熟,不由得一面啧啧称奇,一面大声赞叹不止。

那金果然像是也知道旁观众人,齐声在向他称赞一样,身子一挺,长晡一声,五只长指一放,被他接在手中的数十枚碎石,重又呼啸电射而出,反奔灵明,射了过去。灵明心中求胜心切,一见碎石飞到,袍袖一展,一股劲风,将碎石来势一阻,大袖趁势倒卷,将石子全都裹住,他这里出手,也巳算是快疾无伦。

可是金果然在双手齐施,将碎石一齐发出之际,已然一跃而起,跃高四尺,身子向前一纵,竟然平平地向灵明扑了过来!

灵明才将碎石卷在袍袖之中,便觉得眼前金光闪耀,一股气劲,迎面压到,心中大吃一惊,急忙“呼”的一掌,拍了出去,刚好金果然也是一掌拍出,耳际只听得摩云子和度天子两人,一齐怪叫道:“好一招‘流星赶月’!”此时旁观众人,全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就算武功稍差些,江湖上的见闻也是极广,自然知道那一招“流星赶月”是昆仑掌法中的绝妙招数,使出之际,既要运绝顶内功,又要兼施上乘轻功,两种功力,若非绝顶,便难使出,当年连昆仑七子中,也只有已死的凌霄子和三风子能使,而金果然开始迸攻的第一招,竟然就是昆仑心法的绝妙招数!

马算子在一旁“啊”的一声,道:“摩云子,这金果然难道是你们昆仑派中的人物不成?”摩云子摇头道:“马大侠取笑了,但他使的,却又是不折不扣的上乘昆仑功夫!”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只听得“叭”的一声响,金果然和灵明,已然双掌相交,双掌相碰之声,宛若两块铁板,用力撞击一样,惊心动魄,众人忙收住了话头,定睛看时,只见金果然身子,悬空翻了出来,翻出丈许远近,方始收住了势子。而灵明则向后退出了一步,口中大喝一声,骂道:“好畜牲!”

灵明这一声“畜牲”,余音尚且缭绕不绝,金果然突然怪啸一声,声音凄厉无比,连叫三声“果然”,混身寸许来长的金毛,如金针也似,根根倒竖。他神态本就威猛巳极,这一来,更是显得骇人双眼碧光四射,虽然在大白天下,都令人不寒而栗!

一旁马算子低声道:“极乐真人,令弟这一下,若不和金果然判出生死,只怕无法罢手了!”

极乐真人想起同胞兄弟一场,但是又不能去帮他的手,心中长叹一声,并不言语,冯莹却听出师父的话中有因,忙问道:“为什么?”

马算子道:“听说那果然最喜自视为人,生性慈和,无端绝不害人,但是最恨的,便是有人骂他为畜牲,灵明刚才脱口便骂他畜牲,他威发如此,就算他身受重伤,也必定硬拼到底,至死方休!”

冯莹听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原来她初见金果然那样怪相,也没有起了以人待之的念头,但总算未曾叫出“畜牲”两字来,才能靠他的帮助,将极乐真人从山腹迷宫中,放了出来!

当下只见金果然手脚一齐撑在地上,微微爬动,指甲所过之处,石屑纷飞,灵明虽然不是面对着武林一流高手,可是此时,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刚才先动手,几乎吃了亏,此时便决定等金果然先出手,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弄得好,可以杀敌取胜,弄得不好,也可以趁机会溜之大吉!

只见金果然抓了一会石阶,四肢并未离地,突然向前一滑,径向灵明,滑了过去,石阶之上,立时现出寸许来深,笔也似直的四条抓痕,一来到灵明面前,身形暴长,双手齐施,五指箕张,一上一下,当胸便抓!灵明早有准备,袍袖一展,内家真力,疾拂而出,趁机迸指如戟,向金果然的"华盖穴,,点去。

可是金果然确然不是只凭天赋异禀,那一上一下,势若奔雷的两抓,竟然只是虚招,灵明袖才拂出,招式一变,身形疾转,已然来到了灵明的背后,身法之快,连以轻功驰名武林多年的七禽大侠马算子,也是自叹不如,一来到灵明的背后,仍是一上一下,向灵明抓了过去,灵明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对方已然不见,同时,背后一股阴柔无比的大力,巳然袭到,大吃一惊,急忙向前一步踏出,饶是他身形快疾无伦,只听得“嘶”的一声,背后道袍,已然被撕下了寸许来宽的一条来,喜得冯莹拍手叫道:“好果然!”

可是灵明也不是等闲之辈,冯莹呼声未绝,他身子也已转过,左臂一抬,猛地封住了金果然的进袭之势,右手疾探,一掌向金果然胸前按去!

金果然既然伸臂抓及灵明的衣衫,两人相隔之近,可想而知,灵明这一曲手的那一掌,“砰”的一声,正好击在金果然的胸前。

金果然虽是天赋异禀,但是灵明的掌力,何等雄浑,力可开山,一掌击个正着,连石头人也可击碎,只听得金果然一声悲嘶,向后退了出去,但在退出去的同时,却双臂疾探,在灵明的左臂之上,抓了一下,利爪过处,连衣服带皮肉被抓下一大片来。

照理说,金果然胸前中了一掌,已然身负重伤,而灵明只不过手臂上被抓了一条伤痕,再打下去,一定是灵明可占上风,马算子和冯莹等人,正在顿足不已,陡地见得灵明面色大变,跌跌撞撞,向极乐真人奔了过来,但是只走到离极乐真人七八尺远近处,便已向地上倒去,大叫道:“哥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了!”叫了一下之后,便自没有了声音。

众人俱都莫名其妙,极乐真人毕竟是同胞兄弟,连忙赶过去看时,马算子还唯恐灵明无恶不作,其中有诈,叫道:“牛鼻子,小-一”但下面一个“心”字尚未出口,一眼望见灵明倒在地上,面上已然成了青蓝之色,心内一怔,失声道:“啊!他自己中了蓝蛛之毒,难怪得他死前大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极乐真人此时,也已来到了灵明的身边,看了一看,长叹一声道:“老马,你讲得不错,金果然的指甲之上,染有蓝蛛的剧毒!那蓝蛛本是他费尽心机弄了来,想害他人的,却不料反害了自己!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真一点也不错啊!”

冯莹却跃下了台阶,径奔金果然而去,只见金果然中了一掌,退出之后,混身金毛,尽皆蜷曲,神情萎顿不堪,冯莹蹲下身急道:“果然,你怎么啦!可是受伤了?师父,你快来看一看!”

金果然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神光,已然收敛,两只浅绿色的眼珠,一点福气也没有,马算子一晃身形,来到了金果然的面前,呆了一呆,长叹一声,道:“金果然,你为武林之中,除了此一大害,比普通人更有意义,千秋万世,武林中尽皆传你之名,你心中不要难过!”冯莹听了一惊,道:“师父,你说什么?金果然不能活了?师父,你可得医好他!”

马算子叹道:“阿莹,就算是华佗复生,扁鹊在世,也只是医生,而不能医死,金果然挨了灵明一掌,五脏尽皆崩裂,若不是他生命力强,此时已然毙命了!”冯莹听了,心中一阵难过,将金果然抱了起来,只见金果然眼中,滴下两滴泪水来,口中“果然”、“果然”的叫了几声,右手抬起,指了指自己的顶门,又指了指冯莹的口,喉间“咯咯”有声。

冯莹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只听得师父马算子道:“金果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有大恩于我们,虽然你脑中灵珠,功效还在千年雪参,万载玉精之上,只要服后静练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增进无上功力,但我们怎能取而服之?你放心,你一死之后,我们便将你葬在武当山上,世世代代,受武林人物的崇仰!”

冯莹这才知道金果然的意思,心内大是感动,叹道:“果&,你何必作如此想法,我们全是人,怎可以对你下此毒手?”

金果然一咧嘴,像是在笑了一下,双目缓缓地闭了下来。马算子和冯莹师插两人,对望一眼,倶都感到果然虽不是人类,但是行径却着实高过不少衣冠禽兽许多!

正在感叹,马算子忽然觉得身后微风飒然,知道有人暗袭,猛地想起,金果然和灵明判出了胜负之后,极乐真人只顾看视灵明,自己则被冯莹叫来,看视金果然,忘了那比蛇蝎还毒的魔母温魂!心中一凛,急一转身,同时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只见魔母温魂满头白发根根倒竖,手中碧萤剑幻出寒气森森的团团绿光,刚好和他擦身而过,径向冯莹扑去!

马算子一见,既惊且怒,大叱道:“网中之鱼,还敢挣扎?”

身形疾起,也扑了过去,但是他这里身子才一离地而起,温魂头都不回,左手向后一挥,一柄染有极毒的七孔刀,卷起一阵旋风,和惊心夺魄的锐晡之声,已然迎面飞了过来。

马算子人在半空,一个转折,待七孔刀擦身而过之际,手一探,便已抓到了刀柄,就势挽一个刀花,一式“鹰击长空”,直袭而出。

但是他在探手去抓七孔刀的时候,身形巳被阻了一阻,魔母温魂巳然扑到了冯莹的面前,冯莹只觉一股大力,当头压到,心中一慌,绿剑的剑尖,已然将要指到她的面门,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温魂满面狞笑之色,怪啸一声,径挑冯莹的“章门穴”。

一连两招,出手如电,冯莹只得一退再退,只觉手上一紧,金果然已经被魔母温魂,劈手夺了过去,恰好其时,马算子赶了过来,七孔刀斜斜砍到,温魂一个转身,横剑便格,“铮”的一声,刀剑相交,马算子只觉得手上一轻,七孔刀已然被削去了三寸来长的一截!而温魂也趁此机会,一手抓了金果然,一手挥舞碧萤剑,白发飞扬,凶神恶煞也似的向广场上闯去。广场上的人虽多,但谁敢相阻?

眼看只要被她穿过广场,便可以逸下山去,突然半空之中,如同响起了一声鹤唳一样,只见极乐真人衣衫飘飘,自后赶到。

看他的来势,宛若迎风缓步,但是却其快无比,有识货的,俱都知道这极乐真人已然使出了绝顶轻功,“乾坤大挪移法”。

那“乾坤大挪移法”,当真具有纳须于芥子之妙,若是一二里的短路程,一口真气不散,转眼可到。乃是极乐真人早年,因为追赶血手印红掌祖师,追踪万里,从塞北极寒之地,一直追到长江边上,仍未追到,回武当山之后,花了七年工夫,才能练成的绝顶功夫,练成以来,还没有使展过。

此时一经施展,果然不同凡响,魔母温魂只觉得耳际啸声未散,身旁微风飒然,面前人影陡现,一股无穷大力涌到,极乐真人,已然拦到了自己的面前。

温魂身形略顿,绿剑一指,道:“极乐道长,相烦让路!”

一个“路”字才出口,“倏”的一剑,便平平刺出。极乐真人长叹一声,身形向侧一避,手探处已然从身旁一人手中接过一柄青刚剑来,轻飘飘一剑,反向温魂射出。

那柄青刚剑,不过是寻常的钢剑,温魂心中暗感好笑,心忖极乐真人何以如此可笑,碧萤剑一横,满拟用刚才对付马算子的故伎,将极乐真人手中的兵刃削断了再说,怎知极乐真人武功之髙,巳然深如大海,温魂虽然也是一流高手,和马算子不相上下,但和极乐真人相比,却还相去有一截之距离。

极乐真人在那一剑反削而出之际,罡气并发,青刚剑宽虽三指,但是五丈左右,已然全都布满了强韧巳极的内家真力。

温魂碧萤剑格了上去,极乐真人手腕一转,两剑本来是剑锋相向的,已然成了剑背相向,只听得“叮”的一声,双剑相交,温魂一见一剑未能将他手中长剑削断,已知不妙,想要撤招回剑之际,用力一扯,极乐真人的长剑之上,竟然生出一股极大的吸力,将她的碧萤剑吸住,令得她收不回剑来!

温魂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真气运转,再是用力一拉,但这一拉,只是将极乐真人,连人带剑,拉得向前跨出了一步,碧萤剑却仍是紧紧地贴在青刚剑上!温魂心知双剑既巳相黏,若是不舍剑逃生,已然是没有可能的事,刚待松手撤剑之际,身旁响起了阵阵晡声,醉乞向我、冯莹、马算子、摩云子、度天子等高手,已然将她团团地围了起来。

这一来,变成了即使舍剑,也不能逃脱的局面,已将松开的五指,又握住了剑柄,只听得马算子喝道:“温魂,快将你手中的果然,放了下来,他虽是半人半兽,但所作所为,却要强过你万倍!”

此时,那果然已经死去,温魂本是想抢了他走,服了他脑中的灵珠,再择地练上七七四十九日,卷土重来,但此时已然走不脱,只得“嘿”的冷笑一声,道:“老婆子再不济,也不致于和禽兽为伍,拿去吧!”左手一松,便将金果然跌到了她的足旁。

冯莹连忙一步赶过,俯身将金果然抱了起来,她只当温魂手中的碧萤剑,已然被极乐真人逼住,人又被众人围住,已是网中之鱼,因此只顾将金果然抱起,却未料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温魂这样的人,越是临死,越是心肠狠毒,所谓“临死也得拉上一个陪绑的”。只听得马算子大叫一声,道:“阿莹小心!”但温魂的左手,巳然向她疾按了下来。

冯莹正是一个俯身之势,温魂的手一按下来,正好按在她背后的“灵台穴”上。

冯莹的“灵台穴”被温魂按住,只觉全身发软,身子直不起来,心中发慌,但仍是抓住了金果然不放,只听得魔母温魂怪笑一声,道:“马算子,令徒的功力不错啊,但只惜我内力一吐,她仍不免是黄泉路上一个冤鬼!”

马算子一见冯莹巳被魔母温魂制住,心中大急,叫道:“牛鼻子且慢下手!”顿了一顿,又道,“温老魔,阿莹就算死在你的手下,但你却也别想活着下武当山去!”温魂桀桀怪笑,道:“老婆子也活够了,本来就没有再想下武当山去!”

说时咬牙切齿,分明是她心中恨到了极点,冯莹略定了定神,心想温魂制住了自己,无非是想藉此要挟而已,若然师父和极乐真人一个心软,当真被她脱身而出的话,则碧萤神剑,尚在她的手中,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武林浩劫,倒不如此哼让自己陪着她一齐死去,免得再有人受她所害的好些!

主意打定,忙道:“师父,极乐道长,你们不要管我,先将这老魔头结果了再说!”

温魂听了,心中一凛,暗忖冯莹若真是拼了一死,自己确是无法脱身而出。但她面上却绝不露声色,冷笑一声,道:“再好没有,老婆子临死还有一个小姑娘作伴儿,有什么不好的?马算子,极乐道长,你们怎么还不快下手啊!”

她这一来,当真将围住她的一干英雄豪杰,激得怒发绝顶,睚眦欲裂,可是却人人爱惜冯莹年纪轻轻,不忍她丧生在温魂手下,却是没有一人动手袭她。醉乞向我怪啸一声,叱道:“老魔婆,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快松了小姑娘!”温魂“哈哈”一笑,道:“小姑娘自己愿意陪着我死,要你这臭叫化多嘴什么?”

冯莹见众人无一动手,分明是因为自己的性命,在温魂手中的原故,她本就生得一副侠义心肠,主意坚定,再也一横心,“哈哈”笑道:“老魔婆!你不要以为将我提在掌心,便稳可脱身,实告诉你说,我已决定陪你一死,立即自断经脉而亡,看你依仗什么,能够逃得残生!”

一面说,一面真气逆运,全身骨骼,尽皆“格格”作响。那逆运真气,本是武林人物的一个大忌,无论内功修练到什么程度,逆运真气七遍,全身经脉,就尽皆自行迸断而亡。

冯莹死志已决,一上来,真气于片刻之间,便已然逆运了一遍。马算子大叫道:“孩子,别做糊涂事!”可是他也只能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因为他若是一动,温魂一定骤然出手,只有令得冯莹死得更快些。

可是冯莹主意既定,哪里还劝得她听,只见她惨然一笑,道:“师父,你常常教我,人活在世上,要多为他人打算,少为自己着想,若是放这老魔下山,不知又要有多少武林人物,蒙受其害,我死了之后,她无所挟制,难逃脱,岂不是好,师父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马算子心中一阵难过,道:“孩子,好孩子!”他也只能说出这五个字来无法再多说一句,因为冯璧此举,实是伟大之极的侠义行动,若是阻她行事势不免要为温魂所挟,但如果不阻她行事,师徒之情,何等之深,又怎能心眼睁睁地望着她死去?心中实在是矛盾到了极点!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得极乐真人道:“温岛主,你先将这小姑货松了,有话可说!”

温魂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鸷的笑容,道:“极乐真人,你何不先撤了剑再和我说话?”极乐真人怔了一怔,只听得冯莹全身骨骼,“格格”的响声是密集,同时听得她叫道:“极乐真人,切莫和她讨价还价,我一个人的七命,算得了什么?”

极乐真人面色倏地一沉,叱道:“小姑娘,你若是再逆运真气,我可要发雷霆了!”冯莹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被极乐真人威严无比的声音慑住。免当然知道极乐真人和马算子等人,都不希望自己死去,可是眼前的情形便自己不死,温魂也可能不死!因此略一停顿之后,又开始第三遍逆运真气,色已然渐渐惨白。极乐真人见劝她不听,忙道:“温岛主,咱们一起松弓如何?”

温魂“格”的一笑,道:“不行,你们想要救小姑娘性命的,全都给我开去!”极乐真人和马算子对望一眼,心中俱都紧张已极。

须知他们俱是一诺千金的大侠,若是答应了放温魂下山,便绝无反悔《理,温魂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泰然处之的。

看来,眼前为了救冯莹一命,非听温魂的话不可,极乐真人长叹一声正待真力一松,撤剑让出之际,忽然见一个人摇摇摆摆地走上山来,看来明是身受重伤,但却在用力挣扎,身法也颇快疾,一晃眼,已然到了跟前不是别人,正是方敏。

只见他面色苍白,胸脯起伏,但双眼却依然有神,一到便叫道:“婆婆你快放了冯姑娘!”温魂“哈哈”一阵怪笑,哪里肯听他的话。方敏面部肌歪曲,显然心中苦痛已极,身子一矮,道:“冯姑娘,你切不可自断经压而亡!”

冯爱见方敏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扶伤赶到,不由惨笑一声道:“敏哥,咱介只怕要来生再见了!”方敏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道:“冯姑娘,你听我-句话,切不可自寻短见,快别再逆运真气了!”冯莹道:“敏哥,我若是不死老魔头一定可以安然下山!”方敏道:“冯姑娘,我婆婆经此教训后,一定巧会再在江湖上行走了,我和她同在旋风岛上隐居一生,你何必一定要她死才感快意?”

冯莹自方敏一到,便已然停止了逆运真气,当下听得他如此说法,不由得怒道:“敏哥,你怎么那样是非不分?她这种人,怎肯不害人?”

方敏道:“冯姑娘,你说错了,婆婆肯的,她对我,就好到不能再好!”冯萤一声冷笑,道:“真亏你讲得出口,你是怎么受的伤?”

方敏惨然一笑,道:“我虽然受了伤,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怪婆婆。冯姑娘,谁没有错呢?你快别自寻短见了,我们还有多少快乐的日子可以过啊!”冯莹心中,本就深深地爱着方敏,方敏一到,她巳然心软一半,再给方敏词意恳切地一说,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方敏缓缓地站起身来,向极乐真人道:“真人,我婆婆原是受了假极乐真人的怂恿,真人,难道连改过向善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婆婆么?”

方敏出现之后,所讲的话,当真是字字血泪,连温魂这样的人物,也不禁耸然动容。极乐真人向方敏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道:“温岛主,我们若是放你下山去,你可能在旋风岛上隐居不出?”

人人都认为温魂必然趁机允诺,可以死里求生,怎知温魂此际,早已豁了出去,强悍之性,迸发无遗,怪笑一声,道:“笑话,老婆子又没有求你们放下山去,何必要受你们的挟持?”

极乐真人勃然大怒,真力疾吐。温魂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剑上使过,向肩头撞来,勉力一迎,右臂巳然好一阵稣麻,面色一变,叱道:“牛鼻子,你再发一次真力,我可也不客气了!”

方敏接着也道:“真人,你此时杀我婆婆,等于是害了冯姑娘!”

极乐真人内力略收,道:“温岛主,然则你是准备下了武当山之后,仍是继续为恶了?”温魂冷冷地道:“老婆子喜欢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我!”方敏痛苦地叫了一声,道:“婆婆!”极乐真人已然道:“好,温岛主,但是盼你记得一句话!”温魂傲然道:“什么话,请说来听听?”

极乐真人一言一顿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温岛主,切莫忘了!”温魂连声冷笑道:“多谢好意!”极乐真人内力一收,“铮”的一声,两柄长剑,剑脊一擦,便自滑了开去。极乐真人也向后退出一步。温魂心中得意之极,哈哈大笑,手一松,也将冯莹推出丈许,仗剑而立道:“极乐真人,咱们后会有期!”舞起了一个剑花,大模大样地穿过广场,向山下走去。

山上众人,尽管心中怒极,但是极乐真人既然已经放她下山,也不好再阻她的路,纷纷让开。温魂身形快疾,不一会,便已到了下山的路口,方敏陡地叫道:“婆婆,等一等我!”

温魂一听到方敏的叫唤,心中便是一呆。她这个人,若是尚有一分人性的话,那就是和方敏之间弄假成真的祖孙之情。再加上在武当山上,两次得以不死,也全仗方敏之力,一次是方敏出力解救,一次是方敏出言解救。若不是方敏扶伤赶上山来,冯莹早已真气逆运七遍,筋脉迸断而死。若是冯莹一死,温魂怎能下得武当山去?因此一听方敏叫唤,便转过身来。一见方敏呆呆地望着她,她自己也觉得“孩子”两字羞以出口,是以只是不作声。呆了半晌,方敏才道:“婆婆,我和你一起走!”

温魂心中一阵高兴,道:“孩子,你被打成了重伤,幸而伤势不重,不等走回旋风岛,就可以痊愈无事了!”

方敏苦笑了一下,便向前走去。冯莹和马算子两人一齐叫道:“且住!”方敏停了一停,道:“马大侠、冯姑娘,你们有什么话和我说么?”冯莹只叫得一声“敏哥”,马算子已经抢前一步,道:“方敏,你再不弃邪归正,更待何时?”

方敏愕然道:“马大侠,你此言何意?”冯莹叫道:“敏哥,你怎么真的那么糊涂!”马算子道:“孩子,你以前也许还未曾认清温魂的真面目,尚可原谅。此时她所作所为,你尽皆看到,还要再糊涂下去,那就是有心为恶,罪不可恕了!”方敏苦笑一下,说道:“马大侠,你的好意,我是知道的”话未讲完,马算子已经接着道:“孩子,你身受重伤,但却不碍,若是耽在武当山上,待你伤后,我引荐你投人武当门下,以你的资质人品而言,极乐真人必无拒见之理,前途无量,还是为虎作伥,就在你一念之间,可作决定,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好!”

方敏在为温魂所伤之后,心中已经万念俱灰,因为一日之间,他连受了两番重大的打击,而他又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心灵上所受的创伤,确是禁受不住,在山洞之中,昏迷了半晌,才悠悠醒转,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又将温魂的行为,细细地想了一遍,直从八年前,她将自己在断肠谷底从黑天童勾生生手中救出时想起,想来想去,觉得温魂万万没有道理,是这样的一个坏人,就算真是这样一个坏人的话,也必然可以劝说她改过向善,就算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才能令她心中感动,幡然悔悟的话,也是大为值得的,因为若不是她,自己早已命丧黑天童勾生生之手,哪里还有今日?因此,便挣扎着又向山顶走来,刚好赶上山时,形势已经大变,假极乐真人已死,温魂只不过制住了冯莹,作为要挟,实则上仍是身在危险之中。方敏便一面劝冯莹不要自寻短见,一面又要极乐真人不要下手。

他和冯莹两人,一个是宁愿一死,以博温魂改过向善,一个是宁愿以死,来换取温魂的伏诛,虽然两人的想法,略有不同。但是,两人在这样想的时候,却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只是考虑到了他人,这种行为,便是千秋万世受人歌颂的侠义行径,也是武林人物中人人崇敬的大侠风范!

当下方敏听得马算子如此说法,知道自己若是能留在武当山上,投身极乐真人门下,则不出十年,定当蜚声武林,成为江湖一流高手,的确如马算子所说,是前途无量,而且是每一个学武之士,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若:然自己留在武当山上,弃温魂于不顾,则温魂连最后一个劝她为善的人都失去了,再也不能有改过向善的机会,不但武林中多一个坏人,而且她自己多行不义,也必然得不到好结果。不管怎样,她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怎可以自贪一己之利,而不去管她?因此毅然道:“马大侠,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温婆婆是我恩人,我一定要跟她去的!”

极乐真人在片刻之间,已经洞悉了方敏的心意,暗忖自己艺成之后,便想寻一个资质心地绝好的人,作为传钵弟子,续掌武当,但数十年来,虽是收了十几个弟子,却是没有一个比得上方敏的!方敏虽然想让温魂改过向善,但是温魂劣质已固,只怕他难以如愿,只要他不死在温魂手下,自己这个徒弟,算是收定的了!因此便道:“老马,孩子既已如此决定,咱们也不必再勉强他了!”

马算子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冯莹见才和方敏相聚,又要分手,不由得心痛如绞,跑前两步,叫道:“敏哥,你真的要走了么?”

方敏心中也是黯然,道:“我真的要走了,冯姑娘,你多保重。”

冯莹眼中泪花乱转,道:“敏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能在一起呢?”方敏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和她复聚,只得道:“冯姑娘,人生聚散,莫非天意,我们当然有日子再见的。”冯莹依依不舍,站着不动,直到望不见了温魂和方敏两人的背胃,才满怀郁郁地回转身来。

马算子见温魂和方敏下山去了,叹了一口气,道:“牛鼻子,你不让我再劝方敏,可是想到了他有劝温魂改过向善之意?”

极乐真人点了点头,道:“正是。”马算子道:“牛鼻子,温魂一生行恶,不知害了多少人,虽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像她那样积恶如此之深的人,难道真有希望会改恶向善么?”

极乐真人道:“当然是希望渺茫之极。”马算子耸然动容,双眉轩动,道:“方敏极可能死在她的手中,难道你未曾想到?”极乐真人笑了一下,道:“这孩子,我已决定收他为关门弟子,以传衣钵,你和老方生前虽是莫逆之交,但你关心故人子弟,总不如我关心未来徒弟之甚吧?孩子既然有这样的侠义心胸,我们难道还好当头浇他凉水不成?”

马算子无言可说,道:“你只盼温老魔当真和他有一分祖孙之情,使他不至于丧生!”极乐真人道:“也只有这样想法了!”

当下两人便回到极乐观中,由冯莹在观后埋了那“果然”灵兽,并还竖了一块石碑,以刀镌字,道:“义友金果然之墓”。

那果然脑中的灵珠,原是益气增力的灵丹,学武之士服了,和万载玉精、七色灵芝、千年雪参一样,足可抵十年苦练之功,但冯莹等人,却没有一个忍心击破果然的天灵盖,取而服之。果然被埋在极乐观后,脑中灵珠,灵气未灭,在数十年后,就在他埋身之处的山石之中,孕育而成了一截空青,后来被一个人无意中发现,得了天大的好处,但已经不在本书的范围之内,不用赘言。

作书人写到这里,对于那“果然”灵兽的来历,不能不表一表。

那果然之所以会在那紫色大宅中出现,说来竟和已在塞外死去的一刀断五岳单穷有关。

单穷原是从小由金丝狒狒抚养而大的怪人,后来,才蒙一位无名高僧,想将她变化,怎知花了二十年工夫,却一事无成,反被单穷学到了一身本领,出了深山野岭。当单穷离开深山大野之际,正是方敏出世之际,那只果然,看来身子虽小,实则刚好和方敏同年,也是那一年才出世,不过六七个月大,巳经是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更兼喜好模仿人的一切,在深山中撞见了单穷,便偷偷地跟在后面,一路出了深山。

直到来到山外,单穷才发现身后跟着一只“果然”,那果然虽在深山大泽之中,也极是少见,乃是任何猛兽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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