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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真假难分武林惨遭空前劫

这两掌之中,眼看温魂要转胜为败,广场之上,有不少邪派中人,大声叫道:“昆仑派好不要脸哪!”然而叫声未毕,只听得三风子一声怪叫,温魂哈哈大笑,身形展动,向旁逸出,度天子和摩云子两人飞也似抢扑了上去,一个叫“师兄”,一个叫“师弟”,而三风子已然面上肌肉抽动,只向两人看了一眼,便向地上,倒了下去!这一切变化,实在发生得太快,众人根本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温魂得意洋洋,仗刀而立,三风子已然倒下,也知道一定是温魂已然取胜。原来温魂明知度天子、摩云子两人,自身后袭到,而不加退避的原因,就是为了要三风子意料不及,借两人拍向自己肩上的一掌之力,在刹那之间,向前一冲。

本来,三风子已经向后退开,温魂就算向前冲来,也没有那样快法,绝不能刺到三风子的,但是肩后有了摩云、度天两人的一掌,她在中掌之际,立即运气一凹,已将两人掌力,卸去大半,虽然仍不免受些微伤,但那片刻之间,向前一冲之势,其快疾之处,即使是当年武当守一道长,怕也不易做到。三风子一觉出七孔刀无声无息,已然来到了面前,知道不好,想要躲避时,小腹上一麻,已然被七孔刀尖,划破了三寸来长的一道口子,如果温魂所使的是寻常兵刃,则这些皮肉之伤,以三风子的武功之高,根本不算一回事。

可是温魂还占着一个莫大的便宜,那就是她七孔刀曾被方敏用来将两只大蓝蛛一齐杀死后,沾了其毒无比,无药可救的剧毒!以百丈禅师佛门内功之精纯,尚且经受不住那蓝蛛的剧毒,三风子是直接被七孔刀划破,毒气立即侵人,长晡一声,身子往后便倒。度天、摩云两人赶上将他扶住之时,他只是一翻眼,便巳死去!度天、摩云两人心中悲愤莫名,“霍”的一个转身,双双瞪眼望住了温魂,叫道:“咱们与你拼了!”足尖一点,疾扑而上,但尚未扑到,已然被铁行头陀将度天子两人,凌空拔起,在半空中拦了下来道:“两位暂勿动手,我仍有话说!”

铁行头陀一扬头,道:“温岛主,兵刃喂毒,乃是黑道上下三滥的勾当,想不到温岛主这样人物,也出此卑污下策,却需当着天下群雄,做个交代!”广场上不少正派中髙手,也是齐喝骂,他们的早年曾吃过温魂亏的,更是纷纷跃向前来,一时兵刃出鞘之声不绝,温魂道:“笑话!我如果兵刃上没有毒,被堂堂正派中的三个人合力夹攻起来,还有命么?自己武功不济,还有什么可说?我说过就要向你领教佛门上乘功夫,如今就请赐招如何?”铁行头陀早年,性烈如火,自从皈依佛门之后才渐渐地好了下来。他师父也正因为他性子太烈,所以始终不令他剃度,而叫他做个带发修行的头陀,好令他时时省起以前性子太烈之过。此时一听得温魂如此说法,不禁将昔年刚烈之性,尽皆暴发,身形一展,倏地后退丈许,向广场上叫道:“三显,拿来!”

三显头陀在广场之中,早已恨不得蹿了上来,将温魂砸为肉泥,一听得师父叫唤,已然知道师父是要铁木鱼一用,大叫一声,道:“来了!”踏前一步,抓住了那只重有七十一斤的铁木鱼,手臂挥了几个圆圈,巳然将身旁的几个人,尽皆荡退,猛地一脱手,铁木鱼如万马奔腾,乌云疾驰,直向平台上飞去。

铁行头陀不等铁木鱼飞到,长啸一声,身形笔也似直,凌空拔起。每个人尽看得清清楚楚,铁行头陀起在空中之后,右手疾探,五指如钩,已将来势如此劲疾,而本身又如此晶光溜滑的铁木鱼,凌空捏在手中,人也随之落下!这一手功夫,不但要轻功绝伦,而且指上功夫之强,简直不可思议。

武林中人,也只闻铁礁岛“鹰爪金刚指”的厉害,甚少人睹其究竟,如今一看,其惊人之处,简直匪夷所思,不由得轰雷也似,喝起彩来。铁行头陀木鱼在手,当胸一抱,道:“温岛主请!”

温魂生平所遇的强敌,不计其数,可是却没有一个,声名盛如铁行头陀的,刚才又见了铁行头陀所漏的那一手“鹰爪金刚指”功夫,自度要跃在半空,将铁木鱼接住,并非难事,但如果要凭五指之力,将铁木鱼平空捏住,哪里能够做到?

因此绝不敢怠慢,面色庄重,道:“大师请!”两人刚才还恶颜相向,但此时却客气起来,两人各自凝立,渊停岳峙,若不是内功皆臻绝顶,哪里可以有这样的高手风范?

僵持了片刻,铁行头陀又道:“温岛主请!”温魂在伤了三风子,疾退而出之后,巳然连运了二十三遍真气,肩上只觉得略为酸痛而巳,知道铁行头陀将那只铁木鱼抓在手中,是专为对付自己的七孔刀而来,不如先试一试他内力究竟强到如何地步,也再好思对策,答一声:“好!”人随声至,七孔刀怪晡一声,直勾勾地便劈头砍了下来。

铁行头陀也是一样心思,暗忖魔母温魂,乃是宇内四邪之首,必有过人的技艺,也要看看她的内力,有多么深厚。一见七孔刀直砍而下,身形一矮,右臂平平地向上一招,铁木鱼荡起一股劲风,“呼”的迎了上去。一个自上而V下,一个自下而上,来势全都劲疾已极,众人只当这两件兵刃相交之时,声

势一定猛恶巳极,全都屏息气静,等待那一瞬间的来临。

怎知道七孔刀电压而下,到离铁木鱼尚有数寸之际,厉啸之声,顿时收住,而铁木所荡起的劲风,埤突然之间,消失无踪。

本来,两人兵刃所带起的声势,何等惊人,刹那之间,由动而静,众人皆是一呆,温魂铁行头陀两人,却全都身形凝了一凝,兵刃倶不再前攻,那一呆,也只是一眨眼之工夫,两人异口同声,叫了一声:“好功夫!”旋风也似,向后跃了开去!

两人由分而合,照理应该立即动手才是,但是却连兵刃都未曾相交,便自跃退!

这一来,大多数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有数的高手,才知道两人兵刃之所以未能相交的原因,是因为两人在一招使出之际,各将生平功力,全都由兵刃之上,传了过去。

以这两人的功力而论,内力凝滞,已同实质,平空发掌,掌力便可挡击兵刃,这一下互相以内力在兵刃之上传过,当铁木鱼和七孔刀未曾相接之际,由兵刃上所发的内力,便已交锋。

因此虽然兵刃未曾相交,实则上,两人已自比试了一下对方的内力,竟然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这才大叫一声,双双跃退!当七孔刀和铁木鱼相距数寸之时,那数寸之间,看来虽然是空的,实则内力迸射,极为猛烈,若不是内功绝顶,怎能做到这一点?

因此两人退开之后,俱都知道对方是自己生平,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劲敌。铁行头陀知道自己虽然右手抓着铁木鱼,左手仍可以“金刚指”功夫应敌,照理可以占不少便宜,但是对方的七孔刀上,蕴有奇毒,刚才三风子便因此身死,却无形中要吃不少的亏!温魂则知道铁行头陀佛门内功,深绵无比,源源不绝,要比自己的内功纯正,所仗只是刀上有毒,但对方手持铁木鱼,当可挡格七孔刀的招数。

两人心中各自考虑,皆无取胜的把握,当然,两人同时也想到,最大的可能,便是相斗千余招之后,大家内力耗竭,两败倶伤!

温魂却是极不愿和铁行头陀两败俱伤的,因此退开后,两人相隔两丈许站定,一动也不动,足足相持了小半个时辰,铁行头陀才打横跨出了一步,而他一动,温魂也跟之而动,两人仍是一样的距离!

山顶上所有的人,明知这两大高手,若是动起手来,一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所以尽管双方僵持了那么久,仍然是鸦雀无声,只有假极乐真人,:因为冯莹叫破了秘密,心中焦躁,只想温魂胜了铁行头陀,则高手之中,只剩下七禽大侠马算子一人,自己不但不用再隐瞒身份,而且可以自行宣布,真极乐真人,已被自己禁锢于山腹迷宫中,而从此武林正邪各派,便归自己丨和温魂统辖,有不服的,当然立即下手除去!从此成为武林至尊,唯我横行,再也无人能管束自己,而能否达到这一目的,关键也就在温魂能否胜了铁行彳头陀!

本来,极乐真人有毒针在手,可以趁机施放,可是铁行头陀并非泛泛之辈,若是一和温魂动上了手,只怕不但铁针射不到他的身上,而且极可能为他真气激荡,伤了魔母温魂。

当然,假极乐真人不是有所厚爱于魔母温魂,而是因为此时还要利用于她。他心中早已想好了事后如何加害温魂的办法,未到时机,当然不能付诸施行。如今唯一可能致胜之道,便是利用刚才未曾刺中铁行头陀衣袖上的那一枚毒针!因此见两人久久未动,便踏前一步“哈哈”一笑,道:“老铁,温岛主,你们两位,都不是市井无赖了,何必真要动手格斗?”

铁行头陀一怔,道:“真人此言何意,难道她手操如此歹毒的兵刃,害了三风子,我们便袖手旁观不成?”假极乐真人又打了一个“哈哈”,道:“老铁,你将我看成何等样人了?温岛主也是在武林中有了地位的人物,谅必守信,两位不如文比,不知意下如何?”

温魂不知假极乐真人,如此提议,是什么意思,原来比武除了交手凭招式取胜之外,尚有文比。而文比也有两种,一是比轻功、比内功,各自施展自己的本领,而另一种,则是硬拼比试内力。前一种办法,要由公证论断,往往演成武比,而后一种,则全是凭真功夫取胜,稍差一点,一败之下,大都性命难保!因此温魂心中暗起疑团,心想假极乐真人莫非是要以此来陷害自己,两眼向假极乐真人斜睨了一下,只见假极乐真人一面说,一面指手划脚,但是在片刻之间,却将同一动作,连做了三次,那动作便是以左手指向右手的衣袖。

本来,在说话的时候,做做手势,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任何人也不会留意,但温魂一则细心,二则知道假极乐真人的底细,特别清楚,先低头向自己衣袖处一看,毫无异状,继而一抬头,向铁行头陀的衣袖上看去,心中猛地一'喜!

她内力精湛,目力自然更是明辨秋毫,已然给她看到,铁行头陀的衣袖之中,插着一枚铁针,立即领悟了假极乐真人的意思,手臂一沉,“铮”的一声,将七孔刀插入青石板三寸,刀身颤巍巍地抖了几下,方才静止,白发一扬,说道:“极乐道长讲得不错,咱们就来文比,铁行头陀,你可肯答应么?”

铁行头陀一声冷笑,将铁木鱼向地一抛,“叭”的一声,铁木鱼埋入地上一半,道:“自然奉陪!”两人各自向前跨出了七八步,已然相隔甚近,正要手臂一碰,各自以掌心相对,凭内力,判生死之际,冯莹突然尖声叫道:“铁行前辈,请听我一言!”

马算子怒道:“阿莹,你又胡闹些什么?”冯莹竟不理会,向前一连跨出三步,道:“铁行前辈,这人提议你和温老魔文比,一定是没有安着好心,温:老魔立即答应,可能他们是合谋害人,也说不定!”

冯莹这几句话,当真将眼前的情形,一语道破,但是假极乐真人的身份,尚未揭穿,她指责极乐真人和温魂合伙,有谁肯信?七禽大侠马算子见冯莹今日,大失常态,首先动了真怒,一声长吟,足尖点处,人已凌空拔起,一式“鹤飞冲天”,化为“孤雁回翔”,从两丈高下处,似流星飞泻,直向冯莹扑来。冯莹想要闪避,都来不及,马算子已然五指如钩,向她肩头抓下。

马算子的本意,本是要将她抓开去,不让她再来生事,因此只是抓向她的肩头。

怎知冯莹因为那假极乐真人,明明不是好东西,但是却偏无人相信,心中已然犯了偏激之性,而且也想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师父,会当众来抓自己,只当是假极乐真人,自后袭到,明知避不过去,在百忙中,头也向旁疾侧了一侧。但马算子的“七禽身法”,何等厉害,当他一爪抓下之际,已由“孤雁回翔”,而转为“鹞子觅食”,手伸处,三丈方圆之内,全在笼罩之下,任你避向何处,都不能逃脱,更何况是一侧头!右手仍然疾抓而下,但就在此际,突然从冯莹的发髻之上,疾飞起两枚铁针来。那两枚铁针,来势极疾,马算子万万料不到冯莹竟然会发暗器还击,而且事实上,连冯莹自己也不知道,就在她急一侧头之际,已有两铁针,自她的发髻之中,电射而出。那两枚铁针,本是假极乐真人,放在她的发髻之中的,以备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只要对住她的头顶,自上而下,遥拍一掌,那铁针便会插入冯莹头顶,令得冯莹,立即身死。但是冯莹一夜未睡,又匆匆上山,本未梳头,发髻甚松,铁针插在上面,只要冯莹略一抖头,便会落下,此时冯莹为了躲避那一抓,猛地一侧头,自然将那两枚含有剧毒的铁针,抖得疾飞了起来!

七禽大侠一见两枚细如头发的铁针,疾飞而到,心知不好,要想躲避,是万万避不过去。退而求其次,拼着受伤,五指一伸,向那两枚铁针拦去,两枚铁针,正好射在他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之上。七禽大侠中针以后,只觉一麻,人在半空中,怪叫一声,凌空一个空心跟斗,翻了出去,落到地上时,已然是一手鲜血,怪叫道:“好丫头,十余年养育之恩,如今竟然反噬起来了!”左手一挥,“啪啪”两声,跌下两只手指来,再一看他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已然断去!

原来他一中铁针,一觉出不痛反麻,便已经知道针上喂有剧毒,所幸并非要害之处,当即真气向五只手指上一冲,电光石火之际,将毒气逼住。立即左手一探,将左手无名指和小指,生生折断,这才落于就地!

那两只手指,跌在地上之后,转眼之间,便呈青蓝之色,马算子心中一惊,失声道:“蓝蛛之毒!”这一切变化,全是一眨眼间的事,冯莹只觉得自己一侧头,来袭之人,便疾退开去,正在奇怪,便听得师父在身后大叫一声,她和老少神医七禽大侠马算子相处十余年,从来也没有听得师父用这样的声调讲过话,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回头看时,更是魂飞魄散,脑门上“轰”的一声,呆在当地,哪里还能动弹分毫?舌头上犹如打了结,更是不能分翔半句!

假极乐真人在一旁,一见自己插在冯莹发髻上的两枚毒针,竟而在这转的情形之下,伤了七禽大侠马算子,虽然马箅子下手得快,只是断了两根手指,并不至于中毒死去,可是多少也受了点伤,而且更主要的,是马算子灵上所受的打击!

试想,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自小便收了一个得意弟子,但是这个得羞弟子,却当着天下武林人物的面前,以如此阴毒的暗器,伤了师父,叫做师父的,心中如何能不难过到了极点?这一下,马算子必然再也提不起劲来过问武当山上的事了,无形之中,去了一个劲敌,假极乐真人,心中实在是高兴巳极。

七禽大侠马算子此时,心中的难过、愤怒,也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两眼定定地望住了冯莹,也不止住由伤口处滴出来的鲜血。好半晌,才突然身形展动,疾向冯莹,欺了过去,右手一挥,伤口处的鲜血,洒得冯莹满头满脸,声音来得异常的平静,道:“这是你师父的鲜血,是十几年来爱你,翁你的师父的鲜血,你心中已然感到很满足了罢?”

冯莹根本不知道何以突然之间,师父会受了伤害,一阵伤心,双膝跪了下去,眼泪夺眶而出,叫道:“师父!师父!”

七禽大侠马算子心中怒极,悔极,仰天“哈哈哈哈”一阵大笑,震得满山满谷,皆起回音,大声道:“我没有你这个徒弟,你也不用再称我作师父!”左手在冯莹顶门上虚抓一抓,冯莹急叫道:“师父,徒儿冤枉!”但马算子亲见毒针自冯莹髻上而发,哪里还肯听她的分辩?一抓之后,扬起掌来,一掌便要拍下。

正当冯莹的性命,危在俄顷之际,突然听得广场之上,一声断喝道:“掌下留人!”一个“掌”字才出口时,一股劲风,带着一件三尺方圆,过彤彤的物事,巳然直向马算子飞到,势如奔雷,迅疾无伦。马算子反手一掌,正好击在那件物事之上,“叭”的一声响,将那件物事击出丈许,撞在石阶之旁的一只石狮子头上,火星连串,石屑四冒,将那只斗大的石狮子头,撞得粉碎,众人也已看清,敢情那物事,乃是一只大红葫芦,而同的人影一晃,一个人也已然上了平台,正是在江南丐帮之中,辈份最高的醉乞向我!

醉乞向我几乎和马算子反手将那只大红铁葫芦击出之时,同时赶到,对一到,便身形一矮,腿出如风,正是他看家本领,“旋风腿”功夫,“刷”站一脚,向冯莹踹去,冯莹正在失魂落魄之际,一腿被他踢个正着,直向广场!之旁,跌出三丈开外去。醉乞向我随即喝道:"蠢丫头,还不快逃,此时哪!

能容你分辩?"

冯璧经他指点,心头一宽,着地之后,立即贴地一滚,又滚出三丈开外,手在地上一按,人便腾空而起,但只是跃高一尺,便如箭离弦,向前平平射出,手再在地上一按,已然来到了悬崖之旁,身子一翻,便自一骨碌地,从山上滚了下去!

却说平台之上,马算子见突然有人前来打岔,认得来者是醉乞向我,怒道:“向化子,你这算是什么?”醉乞向我冷冷地道:“小丫头无罪,你要将她处死,我看不过眼去!”

马算子大笑三声,向地上断指一指,道:“这是什么?”醉乞向我道:“这是你的手指!”此时局面何等严重,但向我说话,还兀自形同儿戏,马算子不由得如同火上加油,道:“不错,是我的手指,还用你来指教么?”向我一翻眼睛,道:“老马,你火气那么大,莫非是想要和我动手么?”

七禽大侠马算子,此时虽然盛怒之下,但他总是个明事理的正派中人,一听得向我那一句“你火气那么大”之语,心中便顿时冷静了下来,道:“我和你动手做甚?我只是恨自己为人间养大了一条毒龙!”醉乞向我“哈哈”一笑,道:“若是毒龙,还等你下手么?早在你受伤之后,便已可以溜走了!”

马算子呆了一呆,向我续道:“我眼见两枚铁针,自她发髻之中飞出,这种放暗器的手法,你可曾教过她?”

马算子怒道:“她既能弑师,难道便不能跟外人去学么?”醉乞向我道:“我如今不和你争辩,只是问你,我放了小丫头,你要不要和我动手?”

马算子长叹一声,道:“向化子,你一向不理闲事,为何横来干涉?”向我冷笑一声,道:“我和你一样,为何你昨晚坚信温魔之徒,不会害死千芥大师?你不要和我动手,我走了!”

他来的时候,身形何等快疾,但走之际,却拖着破草鞋,慢腾腾地跑了开去,先到石狮子旁,拾起了那只大红葫芦,才一步一步地走下石阶,回到广场之上。

马算子仔细想了一想,只觉得冯莹虽然有时不免淘气刁钻,可是心地却极是善良,弑师一事,本来应该无论如何,不会做的,可是事实倶在,又不能令人有别个想法,心中难过之极,“嗤”的撕下一幅衣襟,裹住了伤处,身!形一晃,来到座椅之前,颓然坐下!

那一面,铁行头陀与温魂两人,自从马算子一向冯莹扑去之际,便倏地“分开,此时四目对注,对于马算子突然受伤一事,也分不出心思去多管,一丨见事情已了,才又各自向前走了几步。两人这一番再又接近,已然势在必斗,而这种比拼内力的争斗,全是仗;本身真力,硬拼硬上,一交上手,不判生死,便难分手,毫无取巧可言。温丨魂本来也毫无把握,可以胜得过佛门高人,铁行头陀。但她既然看到铁行头陀衣袖之上,插有一枚毒针,心中便有了主意,一到和铁行头陀,相隔只有五六尺远近时,一笑道:”铁行头陀,这次真丨的要领教你的佛门内功了!“铁行头陀刚才曾试出温魂的内力,和自己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冷冷〕道:”岂敢!"两人同时一伸手,无声无息,已然贴到了一起。

这双掌相交,如此了无声息,却是大大地出乎广场上众人的意料之夕因为在众人的想像之中,两人全是方今武林之中,顶尖儿的人物,内力一芳幻为掌风,轰轰发发,理应惊人之极,却不知两人知道这场生死拼斗,实〕是非同小可,说不定拼上几日几夜,还不容易判出胜负。在如此持久的比"之中,谁能够保持到最后一刻,尚有力量可以袭击对方,谁就可以获胜。;以一上来,谁也不想太出力,因此双掌相交之际,连一成功力也没有用上当然不会有想像中的那样猛恶的声势!

手掌一相交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吸了一口气,这才脚踏子午,内力慢慢逼过。两人俱都感到自己的内力,一逼到掌缘,便被一股极是强;的力道,挡退了回来,丝毫不能再前进,更知如今已然交上了手,想要后!万万不能!

魔母温魂一面将内力源源逼出,一面注视着铁行头陀衣袖上的那枚铁针那枚铁针,正好在铁行头陀抬起与温魂对掌的那只衣袖之上,只有寸不到的一截,露在外面。也就是说,温魂只要伸手一弹,便可以使得那枚针,射入铁行头陀的小臂之中!

而只要毒针一射人铁行头陀的小臂之中,温魂也可以稳操胜券。所以!魂在仔细想妥了动手的程序之后,心中泰然,只是不断将内力逼出,向对:袭去。当然,她不会在一上来就动手的,她要等到双方在筋疲力尽的时倾才骤动手。这样,一则,铁行头陀在全神贯注之际,她突然出手弹他的衣袖也不会引起注意,二则,人人皆知其时将判胜负,毒针一中铁行头陀,在丬家看来,更是胜得名正言顺!

眼下,魔母温魂,正和铁行头陀对掌,只待时机一到,便下手暗害,将铁行头陀除去,好让一切事情的发展,全按他们的计划行事。

马算子则因为冯莹的事,心中既愤恨又沮丧,坐在椅上,一言不发,极乐真人则在他身旁监视着他。广场上众人,眼见两大高手以内力相拼,与是屏气静息以观,暂时无事可叙。作书人不妨趁着此空当,补叙昨晚方敏那年轻人救出以后的事。

却说方敏在硬接了假极乐真人一掌之后,腾地后退,眼看再是一掌,了下来,一定无法接得住,正将硬拼之际,眼前一花,已然被人挟住,向疾退了出去。方敏不知道那人是敌是友,尚待挣扎,却被那人一举手,点-穴道,连声都不能出。眼看温婆婆和假极乐真人两人,疾驰而出,自己又一那人所挟,从极乐观正门,跑下山去,直到半山腰上,那人才将他轻轻地放到在一块大青石上,他自己也坐了下来。

方敏穴道一被封住,便不断运气相抗,身子一静了下来,真气运转更速连冲几冲,已然将穴道冲开。方敏自己也料不到那么容易,便将穴道冲了来,可知那人毫无恶意,点自己穴道时,下的手并不甚重,连忙一跃而起,只见那人背对自己而坐,忙道:“朋友,咱们还在半山下做什么?还不快上峰顶去,叫醒所有的人,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方敏天生侠义心肠,全未想到自己也是刚脱险境,只是想到了假极乐真人的阴谋,若是付诸实行,不知要造成多大的浩劫,所以才如此说法。

只见那人缓缓地转过身子去,以袖擦眼,眼中似有泪痕。方敏不禁一怔,想起假极乐真人曾经呼他作丫头,则眼前此人,应该是个女子才是;不由得讲不出话来。只听得那年轻人“哼”的一声冷笑道:“你去叫醒众人,你难道不想一想,他们是不是肯相信你讲的话?只怕一个字也没有人肯相信!”

方敏道:“为什么?”那年轻人叹口气道:“你当然不知道,一个人就算是掏出了心肝,要别人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别人有时也不肯相信的哩!”方敏一听,暗忖他这话像是大有弦外之音,但我和他素不相识,当然不会是对我而言,便道:“那倒不见得,只要你讲的是真话,人家为什么不信?”

那年轻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讲真话又有什么用?到人家不相信你的那时候,根本你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就有一个最心爱的人,想和他讲真话,但是他却不肯听我半句!”

方敏听到此处,眼前此人,已分明是女子口声,苦笑一下,道:“姑娘,如今挽回山顶之上即将发生的武林浩劫要紧,你要是不上山,我独个儿去关照众人了!”身形一晃,便要离开,刚“刷”地蹿上了两丈许,忽然听得身后,一个银铃也似幽怨已极的声音叫道:“敏哥!”方敏一听那个声音,全身皆为之一震,几乎从半山腰中,跌了下来,尚幸他功力深厚,连忙一提真气,斜刺里疾滑出丈许,飘然落下,对着那年轻人,怔怔地望了半晌,道:“你……你……”

“你”了半晌,也未曾讲出第二个字来,那年轻人一伸手,摘下了头上的书生巾,在月色之下,立时露出软缎也似,一头秀发,再一转身,脱了书生袍,现出女装来,等到再转过身来时,手上巳多了一个皮面具,现出在方敏面前的,是一个美到不能再美,脸上的神色,也幽怨到不能再幽怨的美丽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年以前分手的叶映红!

在方敏听到那一声“敏哥”的呼唤之际,已然认出了是叶映红所发的声音,眼下又见叶映红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一年来,他并没有将叶映红忘怀半分,但是,每当他一想起叶映红的时候,心头的恨念,也就不能遏制。他曾千百次地对自己说:“再也不要见她!再也不要见她!”他也曾千百次对自己说:“不要再信她的一句话,不要再信她的一句话!”

当然,他在如此又恨又愤地自言自语时,只是他一个人在旋风岛上。或是对着汹涌的浪花,或是对着呼啸的旋风。在那荒凉的旋风岛上,方敏对着这些黯淡的景象,心中巳然不知多少次地下定了决心,就算再遇到叶映红,也决不能够原谅她的过错这过错最主要之处,不是在于叶映红骗走了《昆仑圣书》,也不是在叶映红要杀害温婆婆,方敏内心深处,最恨的是叶映红骗走了他最宝贵的感情,令得他心中的创伤,永远无法平复!但是,当他在想那一切的时候,叶映红都不在他的身边。而如今,叶映红却又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

方敏一见到她美丽绝伦的面庞,心中便荡漾起和她并肩在大草原中奔驰时的感情来,蓝天、白云、轻风、绿草,再加上一对浸浴在爱河中的男女。一切,是那样地调和,那样地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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