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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阴谋争霸邪魔鬼蜮逞阴谋

方敏本来绝不是怕死之人,但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是谁也不能甘心,愤然道:“真人,难道武林中人,就那么是非不分么?”极乐真人道:“本来也难怪人家,证据确凿,就算换上你,也一定要为千芥大师泄恨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令得你暂保无事,假以时曰,以雪沉冤!”

方敏心中一喜,问道:“真人'决说,什么办法?”极乐真人道:“刚才我与温岛主详谈,已知她实则上,并未得到什么《昆仑圣书》。”

方敏道:“不错,温婆婆本就没有《昆仑圣书》,是你们非要向她讨取不可的!”极乐道长一笑,道:“孩子,别那么大的脾气,温岛主虽然未曾得到《昆仑圣书》,但武林之中,人人皆信《昆仑圣书》是在她的手中,明曰一早,昆仑三子向她索取《昆仑圣书》之时,她一说没有,必起大大的争执,孩子,你说是不是?”

方敏点头道:“不错。”极乐真人又道:“温岛主适才邀我为助,我想此事,确是温岛主有理,已然答应助她一臂之力!”方敏若是知道魔母温魂在武林中的劣迹累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而极乐真人是正派中的第一高手,自古正邪不容,犹如水火不能并存,一定会对极乐道长的这番话大是起疑,可是他本来就以为温魂是正派中人,所以倒以为极乐真人是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中大是敬佩,道:“多谢真人,但和我的事,不知又有何关系?”

极乐真人道:“我一与温岛主成了一路,必然要与铁行头陀,百丈禅师及昆仑三子马算子等人,大起争执,最后仍不免要动手!”

方敏听了,心中骇然,暗忖这许多高手,若是动起手来,不论谁胜谁负,或是两败俱伤,将都是武林中的一场浩劫!不由得口定目呆,好半晌讲不出话来,极乐真人道:“出头生事的,也一定是这五人,挥云老怪与温岛主虽有怨仇,但他和今晚那个年轻书生,更是仇人,明日若是一动手,他必然会去找那年轻书生算账,如今问题就在你我和温岛主三人,如何与他们六人为敌!”方敏见极乐真人已在盘算明日如何动手的问题,急道:“真人,难道事情真已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而不能向大家阐释清楚了么?”

极乐真人“哼”的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我在江湖上的阅历,总胜过你多多,若要阐释清楚,只怕你们师徒两人,已然尸骨化灰了!”方敏默然半晌不语,道:“那六人之中,怕只有昆仑三子中的摩云子和度天子,我尚可一敌,其畲皆是前辈髙手,我是怎么样也敌不过的!”极乐真人道:“只怕摩云、度天两人,联手进攻,你也不是敌手,唯一的办法”讲至此处,四面一望,又侧耳细听了一阵。

这时候,刚才的纷扰,已然全部静止,这个静室,又处地极僻,当真是静到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极乐真人方压低了声音,道:“本来我早知武林之中,必有今日,因此才蓄养了不少蓝蛛,以备应用,只惜那些蓝蛛,被你毁去,但幸而我前数天遍阅典籍,得知那蓝蛛之毒,其毒无比,任何东西,只要沾上了毒性,虽经百年之久,毒性非但不减,而且更为强烈,温岛主所用七孔刀,正曾经蓝蛛奇毒所染,刚才已然被我和温岛主两人,合力以内家真力,断下一截来,复搓成了七枚其细无比的尖针,若是你今晚径去见昆仑三子,向他们假称你已将《昆仑圣书》,夤夜送来,以免明日之争,他们必不怀疑,而趁机争阅《昆仑圣书》,你趁机连发细针,先刺三风子,再对付度天、摩云,三人必难逃脱,然后,再去见马算子,他今日能为你竭力辩护,自然对你为人,深信不疑,这四人一除去,明日只剩百丈禅师和铁行头陀两人,再要动起手来,我们便可以稳操胜券了。”

极乐真人这一番话,虽然是压低了声音来说的,但是却字字清晰,方敏听到一半,已经呆了,等到极乐真人讲完,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真人……这……怎么可以?”

极乐真人面色突然一沉,道:“为什么不可以?”方敏见极乐真人一板起了面孔,已然毫无正派人物的气度可言,虽然心中知道,如今巳然到了自己的生死关头,但他仍是毫不考虑,“霍”的站了起来,道:“真人,这事万万使不得,不要说昆仑三子,和七禽大侠,全是正人君子,就算他们是十恶不赦之徒,以如此卑污的手段去害他们,我也是不肯答的!”

极乐真人一声冷笑,道:“你可得想想清楚,你自己和温岛主的性命,全在乎你肯不肯如此去做了!”方敏斩钉截铁地道:“不管如何,我绝不能依真人之言,去做这等事!”

极乐真人“嘿嘿”冷笑不止,方敏只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眼前这个极乐真人,虽然号称正派第一高手,坐镇武当,身受普天下武林何等的崇仰,但是行事手段,却比白骨神君这一类人物,还要不如,正待夺门而出,将事情和温婆婆说个究竟,但脚才一提起,便见极乐真人,转过身子来,右掌平摊,掌上平放着七枚头发粗细,长约两寸,蓝殷殷的铁针,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照不照我的话去做?”方敏断然道:“极乐真人,什么事我都能听你的吩咐,但此事万万无可能!”

极乐真人冷笑道:“你自度可能出得了这间屋子?”方敏心中猛地一跳,暗忖极乐真人既然可以叫自己去害昆仑三子、马算子等髙手,他为人的心肠,可想而知,当然可以将自己害死,心中骇然,道:“真人,莫非你要害我么?”极乐真人道:“我只有救你之心,哪有害你之意!”一面说,一面手掌仍是平摊不动,但是掌心的肌肉,突然一束一放,那在他掌上的七枚铁针,一齐向上射了起来,跃高尺许,又一齐落在他的掌心之上,内力之佳,实是罕见,方敏心中只是盘算着如何才能出得这间静室,只听得极乐真人又缓缓地道:“但你这小子不知情势紧急,尚自执迷不悟,我可不能因为你的固执,而同时害了温岛主的性命,只得先送你入阎王殿去了!”说着,掌心中的一枚铁针,突然又跳了起来,但仍未向方敏射去,只是闪电也似,向前射出了尺许,又收了回来,道:“你可能再想一想,究竟该要如何?”

方敏这时候,心中当真是迷惑已极。为什么号称第一高手的极乐真人,竟会要自己去做这样卑鄙无耻的事,为什么温婆婆还叫自己要好好地听他的话,若是答应了他,当然可以无事,但这种违心之事,纵使能令得自己安然无事,也是绝不能去做的,后退一步,道:“真人,除此以外,一定仍有方法,可以解决,尚祈真人三思!”极乐真人道:“笑话!我还要你来教训,只要我内家真气一吐,七枚铁针,一起飞起,只要中上一枚,你便无生理了,还多啰嗦什么?”

方敏自然知道以极乐真人武功之高,自己根本无法与之相拼,心中长叹一声,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生,命运如何坎坷,双眼一闭,已准备瞑目待死,正在此时,突然静室门上响起了剥凿之声,极乐真人一怔迅速收起了铁针,道:“是谁?”

门外人并不回答,但只听得“格”的一声,门栓已被震断,门也“呀”的一声,推了开来,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满面笑容的年轻人,手持折扇,正是适才和挥云老怪大生龃龉的那个年轻书生,极乐真人面色略沉,道:“时巳深夜,阁下来此,意欲何为?”

年轻书生嘻嘻一笑,道:“适才在室外听得真人的计划,觉得事情大有可为,怎奈这小子没有胆量,可否将事情托我去做?”

极乐真人刚才的计划,分明是要和魔母温魂连手,将正派的武林中人,一网打尽的歹毒计划,在说出来之前,只当方敏自身受了极大的嫌疑,明晨必死,若有脱身之机,一定肯照自己的话去做。却未料到方敏正直不阿,竟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无论威逼利诱,始终不为所动,极乐真人的心中,已然后悔不已。再加他在讲出他的大阴谋之前,曾经悉心细听,四周围确是一个人也没有,何以这样重大的事,竟会被那个年轻书生听去?心中虽然暗惊,但是却不动声色,五指一放,“呼”的一股劲风,随之而发,先将门关上,道:“阁下所言,不知是何计划,贫道一时难明。”

年轻书生哈哈一笑,道:“那不是很简单么?今夜先害了昆仑三子和七禽大侠,明早再害百丈禅师和铁行头陀,从此以后,正派高手,已然一网打尽,天下武林,自然以你和魔母温魂为尊了,我可曾说错?”

极乐真人嘿嘿冷笑,道:“好聪明的丫头,如此说来,你知道我是谁了?”这两人对答之间,方敏更是听得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年轻书生指责极乐真人怀有极大的阴谋,倒也罢了,为何明明是一个书生,极乐真人却称之为“丫头”?莫非此人是女扮男装?可是看来看去,却又看不出来,只听得那年轻书生道:“你果然好眼力,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却知道你不是极乐真人!”

方敏大吃一惊,失声道:“朋友,你不可胡乱说话!”那年轻书生一声冷笑,道:“你还蒙在鼓里哩,极乐真人一代高人,焉能唆人做这等无耻之事?”方敏一想,果然觉得有理,而且想起自己在那古墓之中,认得极乐真人以来,种种可疑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他不类正派中人,可是他的武功,确乎又如此之高,又叫人不能不信,心中乱作一团,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极乐真人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好眼力!好眼力!只惜你立刻要赴阴曹,不能将你所见,讲给别人听了!”方敏见极乐真人已然自己直认不讳,想起他的手上正有七枚含有剧毒的铁针,忙叫道:“朋友小心暗一”下面一个“器”字,尚未出口,假极乐真人右手扬处,七枚铁针,分着两起,四前三后,电也似疾射了出去,方敏只顾叫那年轻书生提防暗器,却未曾防到自己,一见三枚铁针,一上二下,成品字形的向自己电射而到,急忙拔出七孔刀来,一阵厉啸,“铮铮”两声,格去了两枚,第三枚却未格中,只觉左面小腿,略是一麻,知道已经中针,心中大急,扬起七孔刀,“刷”的一刀,就要将自己左腿断去,以防毒气攻心,刀才落下,斜刺里突然“嗤”的一声,飞来了一柄折扇,“当”的正格在七孔刀上,同时听得那书生道:“你幼时曾服千年雪参,万毒不侵,切不可轻举妄动,快将真气闭住!”方敏心中一动,暗想奇了,自己和这年轻书生,素不相识,何以他知道自己幼年曾服食过千年雪参?

抬头看时,只见那年轻书生身形摆动,极乐道长那四枚铁针,竟全都射到了墙上,并未将他射中!

须知眼前那人,虽然不是真的极乐真人,但武功之高,和真的极乐真人相差已极为有限,要避过由他内家真气,突然发出的四枚铁针,已非易事,而那年轻书生竟然还能在百忙中抛出折扇,将方敏要向自己腿上前去的七孔刀格住,其武功之高,也当真是不可思议。极乐真人见四枚铁针,竟然一枚不中,心内也是一骇,双臂一张,双双自上而下,“呼”的一挥,内家罡气所幻的掌力,已然塞在室内的每个角落,方敏只觉一股自上而下,四方八面包围而来的大力,几乎已将自己全身束住,不能动弹,看那少年书生时,却单掌外翻,不断晃动,看来也正在发掌相还,在两人掌力之中的一只茶几,无声无息,便成了~~堆木屑!

极乐真人面色大变,喝道:“阁下尊长是谁?”那年轻书生冷笑一声,道:“我师父若在,武功当可高你三倍,只惜他已然死了!”

假极乐真人听得他师父已然死去,才将心略微放下,道:“那你就跟着你师父,到九泉之下相会便了!”真气倏地运转,双掌相跌,不过半尺,猛地向年轻书生一推,掌风过处,声势虽是不猛,但是那股隐隐雷动之声,细一听来,却犹如上天崩裂,海水倾覆,惊心动魄,不可方物,那年轻书生双脚不丁不八站定,也是双掌一齐推出,掌力之强,竟然不在假极乐真人之下,两股大力,在室中相交,谁也胜不了谁,掌力打横迸散,室内陈设,尽皆无声无息,纷纷破裂,可见两人的内力,已然倶皆由阳刚而趋阴柔,到了极是高超的境界。方敏退到了屋角之中,总算未为两人内力波及,身逢此类做梦也想不到的武林奇事,一向老实忠厚的他,竟不知怎么才好!

只见假极乐真人,面露阴笑,年轻书生则面色庄肃,两人同时向前跨了一步,静室之内那股无形大力,更是有增无减,整间屋子,却摇摇欲倾,方敏才猛地想起,极乐真人仍是伪冒一事,远远大过千芥大师被害,自己再不出去,报与众人知道,更待何时?也不顾腿上所中铁针,是否真如那年轻书生所说,因为早年曾服千年雪参的关系,而百毒不侵,身形一闪便打横跨出了一步。以方敏此时的功力而论,除了早已成名的一流高手不说,已是天下无敌,可是只打横跨了一步,对面立即一股大力涌到,又被逼回到原来的地方!竟尔因为静室之中,已为两人内家真力充塞,而不能移动!

方敏心中更是着急,心想向前不能去,自己身在屋角,撞破了墙壁总可以穿身而出了,忙将内力凝于背心,正待用力一撞之时,忽见房门一动,整扇门成为木块,纷纷倒了下来,正及时现出一个人的形状来,而那破洞立刻便为一个人所填上,方敏停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温魂,心中大喜,叫道:“婆”可是他此际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觉真气不继,只见温魂连跨三步,巳然来到了那年轻书生的背后。

这时候,那年轻书生和假极乐真人,两人倶各以内家真力相拼,身形凝立,犹如石像,一动也不能动弹,年轻书生一见温魂来到了自己背后,面上立露惊恐之色,想在那刹那之间,方敏也意会到了温婆婆是要趁此机会,不顾武林道义,加害那年轻书生,不顾一切地叫道:“婆一婆,那极乐真人不是”

可是未等他将事实真相,全部道出,温魂手掌起处,已经“叭”的一声,印在那年轻书生的后背心上,那年轻书生身子一晃,他面前力敌假极乐真人,已堪堪战个平手,背后再加上温魂的一掌,却是径受不住,身子一晃之后,立被假极乐真人的内家真力,震退四五步。年轻书生知道眼前之局,自己以一敌二,万难取胜,趁着受伤尚未重到十分,快快逃走,方是上策,立即身形一晃,来到了方敏的身边。

假极乐真人一声怪笑,双掌姿势不变,又一齐向前推到,内家真力,势如排山倒海,那年轻书生本来巳然受伤,万难抵敌,但就在这紧急关头,魔母温魂突然身形一晃,“呼”的一掌推出,年轻书生忙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反手一拳,“轰”的一声巨响,将墙击破,同时,在碎砖纷飞,方敏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伸指便弹,一弹便弹中了方敏腰际的软穴。

方敏又正运气在左面小腿,在防御小腿上所中的那枚毒针,腰间关穴,并未运气闭住,立被那年轻书生封住。那年轻书生的动作也算快疾,中指一弹中方敏的穴道,立即五指叠伸,几乎在封住方敏的同时,巳将方敏劈手抓了起来。

他将方敏抓起的时候,墙上所落碎砖,尚未及地,反手一掌,掌风到处,碎砖带起一阵厉啸,向身后魔母温魂及假极乐真人袭去,把两人阻了一阻,他已然将方敏挟在胁下,“刷”的向外蹿去,一蹿出,立即身形滴溜溜一转,仍然回到那静室的窗下,只见两条黑影,假极乐真人在先,魔母温魂在后,也“刷刷”的从墙上破洞中,穿了出来,一个起伏,便已蹿出丈许,略一停顿,便左右分开,直向前面追去。

那年轻书生一见两人向前,伸手悄悄地推开了窗户,便涌身一跃,跃进了静室之内,再由破门处蹿出,直赴正殿,出了大门,一径下山去了。方敏被他挟在胁下,穴道被封,既无法挣扎,又不能够出声呼唤,不知是吉是凶,心中焦急之处,但是他可以明白的一点,就是温婆婆确是和极乐真人,成了一路!这件事,在他心中引起的震动,实在比身受人制,更要难过。心中连声叹气,不明白温婆婆何以要这样做法,而不在明天堂堂正正地,和昆仑三子说明,《昆仑圣书》,确是未在自己的手中!一面想,一面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被那年轻书生挟着,直向山上驰去……

如今且搁下方敏和那年轻书生不理,单表温魂和假极乐真人,一齐向外追出,他们只当那年轻书生一逃出去之后,必然是拼命向前飞窜,却未曾料到那年轻书生,一出墙洞后,立即就身形一转,反到了他们的身后,而且紧跟着又跃入静室之内,由正门走了出去。两人各追出了里许,未见年轻书生踪影,又折了回来,在静室前碰见了,各自问了一声,道:“没有追到么?”

温魂道:“这事可不很妙哇,那厮中了我一掌,虽然受伤不轻,可是身形还那样快法,若是明天他又复来到,只怕你我便要乐极生悲了!”

假极乐真人“哼”的一声,道:“如今这样一来,明日之局,也只好见机行事了!”温魂面色一变,道:“牛鼻子,你说什么?可是明天要出卖我?”假极乐真人一声诡笑,道:“谁叫你刚才只顾那愣小子,拦了我一掌?否则他们两人,又哪里走得脱?”

温魂一怔,心想自己刚才,确是怕假极乐真人威力无匹的两掌,连方敏也伤在内,所以才发掌阻拦的,也是因为这一掌,才被那年轻书生,趁隙一掌,打破了墙壁,得以脱身,但她绝不以为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对,冷笑道:“牛鼻子,你可莫高兴,这事可是你自己走上门来的,若是虎头蛇尾,想出卖我,你自己一样不得安稳!”假极乐真人一笑,道:“笑话,你还能当众揭穿我真面目么?”

温魂道:“那要看你怎样对付我了!”假极乐真人呵呵一笑,道:“久闻你为人厉害,如今领教,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你可曾想到,我如今总还是极乐真人,人家是信你的话,还是信我的话?”

温魂也报以“呵呵”大笑,道:“牛鼻子,我岂有未曾想到这一点的,你本领也确可以和极乐真人相比了,但总是还差一点,若是叫你当众以内家三昧真火,熔炼铜铁,你可能做得到?”

假极乐真人面色一变,半晌方道:“老魔婆,那丫头吃了你一掌一”温魂讶道:“你说谁?”假极乐真人道:“我是说那书生,他乃是女扮男装,难道你未曾看出来么?”温魂心中猛地一怔,立即闪过了三个字:叶映红,昆仑三子能一眼便看出他所使来,制服西崆峒屈天景和关元化两人的手法,是出自《昆仑圣书》,可知那《昆仑圣书》,到底还是落到了她的手中!看官,作书人曾经前文表过,那《昆仑圣书》,是被血手印红掌祖师,在追赶那个矮子之际,在极偶然的情形下得到的,不过魔母温魂却不知道这些情形,一听到那年轻书生,乃是女扮男装,自然立即想到了叶映红身上,因为她始终认为那《昆仑圣书》,是在叶映红的手中,忙道:“牛鼻子,你且再说下去。”

假极乐真人道:“那丫头年纪轻轻,武功如此之高,虽然大是邪门,但她背后中了你一掌,胸前又被我真刀一冲,只怕受伤非轻,明天不一定能上山来揭露你我的计划,不如仍按原来所定的办法,你看如何?”温魂冷笑一声,道:“当然是这样,你如今至少是极乐真人,明日对付那些人,一开始时,可得你多出些力!”假极乐真人点了点头,回到室内,在墙上起出六枚铁针来,置于怀中,向温魂点了点头,温魂便自离去。

这两人成为一伙,策划了如此巨大的阴谋,要将正派武林中的一派高手,齐集于武当山之际,一网打尽,若真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可以实现,则结果当然是千古以来,武林中空前未有的大浩劫。如今假极乐真人的身份未明,手中有六枚含有剧毒的铁针,要用来加害高手,当真是再容易也没有,这件阴谋,能否完成,暂且不表,那假极乐真人的来历,却先向读者交代一番。原来假极乐真人一进了温魂的房间,反命方敏出去之后,温魂还不知他此来何意,用心提防,假极乐真人已然一笑,道:“温岛主,你在数十年前,已然南到云贵,北达塞北,无所不至,武林中见闻,自然是广到了不能再广的了?”温魂只当他真是极乐真人,所以不明白他夤夜来此,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做甚,只是漫声应道:“承奖,承奖。”

假极乐真人一笑,道:“温岛主,你可知道我在未学武之前,是什么人?”温魂心中大是疑惑,道:“此事武林中知者无多,但是我却知道,道长未学武之前,双生兄弟两人,一齐遍访名师,后来,蒙武当守一道长,一齐收归门下,但三年之后,道长那位兄弟,便已死去,不知耳听传闻,是否与事实相符?”

假极乐真人一笑,道:“江湖上传说,确是如此,但事实却没有如此简单,那双生弟兄中的一个,因为在武当山上做了一件坏事,被守一道长发现,要立毙掌下,清理门户,却是为另一个苦苦哀求,得免一死,但被困在山腹中迷宫之中,几达四十年之久!”

温魂道:“原来如此!”假极乐真人又道:“那另一个,便是今日的极乐真人,真人兄弟情深,他每日均到迷宫之中,授那一个的武功,以致那一个的本领,实则上和极乐真人相差无几!”

魔母温魂听至此处,心中蓦地一动,暗忖极乐真人乃方今武林中正派人物第一高手,这类心事,绝无理由来寻自己倾诉的理由,她为人何等工于心计,淡淡一笑,道:“虽然武功相差无几,又是双生兄弟,但是行事心意,却大不相同,是也不是?”一面说,一面以神光炯炯的双眼,望定了假极乐真人。

假极乐真人道:“不错,温岛主当真是洞烛知微,一个在武功绝顶之后,便坐关退隐,不再过问世事,但另一个自己身负绝顶武功,却是不甘心一生在山腹迷宫中渡过,何况此时守一道长已死,自度除一人而外,天下已可再无敌手,因此,便费了数年工夫,竟然被他发现了迷宫的通道。那通道在守一道长逝世之际,本已将出入之法,交代给极乐真人的,被那一个识通之后,突然在极乐观中出现,极乐真人当然大吃一惊,那一个又诳他说在迷宫之内,另发现了一个武林奇学,将极乐真人骗入迷宫之中,以绝顶内功,将迷宫的山壁,推倒了两幅。那迷宫奥妙无穷,两幅山壁一倒,整个通道,便完全改变……”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双目直视温魂,看她面部表情,有何反应。

温魂听到此处,早已明白眼前这个极乐真人,正是早年犯规,被武当守一道长禁锢在山腹迷宫之中的那个弃徒,心中大觉高兴,但是邪派中人又多了一个高手,却又令她心烦,因此不动声色,看他如何说法,只是略作点破,平淡地道:“阁下好妙计啊!”

假极乐真人哈哈大笑起来,道:“温岛主,果然是聪明人,如今我身份未经暴露,只有温岛主一人知道!”温魂仍是不露形色,道:“不知阁下来找我何事?”假极乐真人道:“我自二次出山之后巳曾与马算子等人交游过,本来已捉到了两只蓝蛛,已想借一件事,在武当山召集天下武林大会,将这干碍我们行事之人,一一除去,如今蓝蛛虽失,温岛主,若是你我两人肯携手合作,只怕目的仍可达到!”

温魂本就担心明日之局,不知如何是了,难得假极乐真人如此说法,当然投契,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合力将七孔刀刀尖,断下一块来,搓成七枚毒针,正在此时,外面人声鼎沸,已然闹出了事,两人相继走出,原来是千芥大师,已然遇害,去了一个强敌,两人心中当然髙兴,只是事后假极乐真人在方敏处碰了一个大钉子,结果方敏又被人救走,心中烦躁而巳。

闲话休说,一夜易过,第二天一清早,前来武当山的众人,几乎全都起了身,络络绎绎,来到极乐观前的广场之上,面对极乐观,或是席地而坐,或是砍下了树桩子,当作椅子。

不一会儿,旭日东升,万道霞光,照得极乐观前,白石台阶,尽皆成了红色,昆仑三子,面色神肃,首先出现,接着,便是假极乐真人、铁行头陀、百丈禅师、七禽大侠马算子等人,相继由观内走出,台阶之上,恰是一个天然的石台,早有座椅排列,众人纷纷就座。只空了两张椅子,本来一张是给千芥大师的,但千芥大师遗体巳然火化,另外一张,专等魔母温魂一共只有九张椅子,倒并不是为了看不起其余人,而是这几个人全是有关的人物。又过了一会儿,温魂慢慢地走了出来,冷冷地向各人扫上一眼,也坐了下来。

刹那之间,广场之上,静到了极点,但闻松涛鸟声。只见假极乐真人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此次武当聚会,各位所接到的柬帖,虽是我们五人署名,但实质上,却是为了旋风岛温岛主,和昆仑三子之间的事,如今两方面总算看在我们的薄面之上,已然来到,我们责份已尽,只是秉公说话,请两方面自己办事便了!”

讲完,就坐了下来,那一面,三风子立即“刷”的一声,站了起来,道:“闻得温岛主已然得了敝派的《昆仑圣书》,为时已然一年之久,尚望温岛主掷还!”温魂却并不站起,冷冷地道:“笑话,你们自己不见了东西,就向人身上混赖。昨晚我与铁行头陀对掌,你们都是看见的了?若是我得了《昆仑圣书》,一年以来,尚不能融会两家之长么?哪里还容得你们狂吠乱唁!”

昆仑三子本来只当有那么多高手在,魔母温魂既然来到,一定不敢混赖,如今非但不认帐,而且话还讲得如此难听,不由得齐皆大怒,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给的了?”

温魂道:“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昆仑圣书》,说什么给与不给?倒是三位有兴致的话,老婆子想算一算一年前在洞庭湖旁,你们六人,合力进攻老婆子一人的厉害招数!”一面说,一面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

众人倶都知道,魔母温魂本非善类,绝对没有安安稳稳,肯将《昆仑圣书》交出来的理由,但是却也想不到一上来便会说僵,一时之间,剑拔弯张,大是紧张,百丈禅师髙宣佛号,道:“温檀越,他人之物,虽得而难以久存,依老衲之见,多一冤家,不如结一交情,《昆仑圣书》关系昆仑派命脉,若蒙物归原主,昆仑三子定当感激不尽,昔年过节,还提它做甚?”

百丈禅师究竟是佛门高人,讲来心平气和,片刻之间,气氛又像是缓和了些,温魂暗向假极乐真人一使眼色,假极乐真人已然会意,暗一扬手,温魂看得清清楚楚,他中指和食指之间,已然藏了三枚染有蓝蛛剧毒的铁针。原来两人知道目前武当山上,武功最高的,实则上还是百丈禅师。

百丈禅师和极乐真人,一佛一道,功力尽皆深不可测,百丈禅师的般若神功,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先将百丈禅师害死,事情已等于有一半成功,纷乱之间,再害上几个高手的话,便可以大功告成,因此便首先拣中了百丈禅师下手。

只见温魂转过头来,道:“老禅师,你这番话虽然讲得人情入理,但《昆仑圣书》确是不在我手中,叫我拿什么来给他们,老禅师若是不讲理的话,不妨赐教几招,叫老婆子也见识见识上乘的佛门功夫!”

温魂竟然公然向百丈禅师挑起战来,百丈禅师面色淡定,道:“善哉,老衲已有二十余年,未曾和人动手了,温檀越何口出此言?”

温魂面色一变,厉声道:“老禅师,你既然不与人动手,为何尽说风凉话?我今日非要你破一破戒不行!”一个“行”字才出口,身形如飞,众人只觉她头上的白发,向上一耸,人巳到了百丈禅师的面前,一言不发,手掌倏地翻转,当胸便拍。

百丈禅师吃了一惊,忙站了起来,假极乐真人,正坐在百丈禅师的旁边,早有准备,一见温魂前来,便叫道:“别动手,有话慢慢说!”身形向前略展,双臂一伸,左手伸向温魂,“啪”的一声,和温魂手掌相触。实则上,温魂与假极乐真人真力相若,但温魂却故作站立不稳,“噌噌噌”的向后退出七八步去,所过之处,白石台阶,尽被踏碎。

而假极乐真人一上来便是双臂倶伸,左手与温魂手掌相交的同时,右手假作拦住百丈禅师,离百丈禅师胸前,不过半尺,中指食指,用力一搓,两枚含有剧毒的铁针,挟着极是阴柔的大力,直向百丈禅师胸前“华盖”、“璇玑”两大穴道射出。

那“华盖”、“璇玑”两穴,相距一寸六分,同在胸前,同属“手太阴肺经”,最是重要,尤其是两穴共点,其所受之害处,比诸顶门上的“百汇穴”受伤,更是厉害。假极乐真人两针一经发出,心知相隔如此之近,就算百丈禅师早有预防,也难避过,一定已然射中,所以也不去观看后果,一个转身,向温魂道:“温岛主莫怪,贫道等此次邀温岛主上山,并非为了争斗,温岛主有话,不妨尽说,何必寻人格斗?”

温魂连退出七八步去,两人原是拟好了的计划,她自然知道假极乐真人,已然趁机将两枚毒针,射向百丈禅师的胸口,因此注意百丈禅师的动静,只见百丈禅师像是一点事也没有,在自己退开之后,立即坐了下来,面色仍是极为平静,心中不禁大骇,暗忖百丈禅师武功难道当真如此深不可测,能够中了两枚毒针,仍然若无其事?因为相隔如此之近,假极乐真人,又非庸手,绝无两枚毒针,射不中的道理!

听得假极乐真人说话身形一晃,也归座坐下,道:“老婆子话巳说完了,只有一句!我未曾见过什么《昆仑圣书》,要的,只有老婆子一个!”

假极乐真人见自己双针发出之后,像是泥牛入海,一点声息也没有,心中也是大为疑惑,知道此举若是不成,自己真面目难免暴露,连回头看一看勇气都没有。可知为恶之人,任是他如何工于心计,手段毒辣,心中总不免发虚。

正在惊疑莫名之际,忽然听得身后百丈禅师开口道:“极乐真人,老衲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这一来,假极乐真人更是惊至神魂皆冒,暗骂这老贼秃当真是如此神通广大?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道:“老禅师请说!”才一转过身来,便和百丈禅师慈祥无比的眼光相接触。同时,百丈禅师的面色,平和已极,毫无怨毒之色。一刹那间,假极乐真人,心神大受震动,从心底深处,感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卑鄙无耻,若是百丈禅师再能以同样的眼光,向极乐真人注视片刻,说不定假极乐真人,便会忍不住心神上的那股震动,而自动地将自己的身份,坦白出来。

但是,百丈禅师却已然不能再支持下去,双眼之中,神光渐渐散去,嘴唇动了一动,一刹那间,两眼已经黯然无光。原来假极乐真人在突发双针之际,百丈禅师虽然立即觉察,他功力深不可测,般若真气,随心意所转,已然凝聚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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