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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宫惊巨变,怪客显奇功

就在那座孤峰之上,造着一座庄严巍伟的宫殿,那座宫殿,全是以这利色作绪红的石块砌成,看来就地取材,裂石成块,建造而成的,是以看来,和那座孤峰,浑成一体,倒像是那座宫殿和这座孤峰全是天生而成的一样,真是非经目睹,难以相信的造物之极。

在那座孤峰之上,也有着人工凿成的石级,不少人正在沿着石级而上,谢英杰、雷红婴等三人,也一起上了去,只是孤峰之上,除了那座宫殿之外,还有大片空地,由于石色赭红,空地的石坪,也是一片红色,阳光映上去,看来有一股使人悚然之感。

在宫殿门口,列着不少人,正在迎宾,来到了近前,只见正门上,嵌着的一块大石之上,刻着“血雷宫”三个古篆,那块大石,颜色比其他的石头,更深,更红,就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样。

宫殿气象庄严,诡秘,是以人人到了这里,都不由自主,屏气静息,真是静得出奇。

谢英杰跟着众人进了宫殿,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大厅,所有的陈设,全是以那种石头制成,触目望去,全是一片赭红色,人在其中,就像是被闷在一只其大无比,血凝成的盒子中一样,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大厅之上,有不少整齐的石块,四下散放着,先到的人,已将之当成石椅石桌,坐着等候主人出来,那怪人面带笑容,也走向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他才一坐下,倏忽之间,四周围就空出一大片来,那怪人又向谢英杰膀了一眼,谢英杰只是苦笑。

不一会儿,眼看船上的人,全到齐了,连大鬼小鬼也已回到了殿中,向内走去。

在大鬼、小鬼进去之后不久,只听得“嘭嘭”的皮鼓声,不绝于耳,一下接一下,自宫殿深处,传了过来,听得人人心头如同有一重压一般。

只见银姑和铁髯老人,一起站了起来,道:“主人就快出来,主人不轻易见外客,各位来此,全可说是难得的际遇了!”

银姑这两句话一出口,大殿中各人,反应不一,有的人神情像是深以为然,也有的,微有不满之色。谢英杰只觉得十分惊讶,因为在大殿中的全是成了名的髙手,但是这银姑这几句话,却像是对初出道的晚辈来说的一样!不过,谢英杰又想到,银姑自己,也不是易与的人物,看她为血雷宫主人,奔波效劳,做那种不合情理的事,可知那血雷宫主人,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了!在银姑说话之间,只听得皮鼓声越来越紧,大殿的一角,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在银姑话语出口之后,倏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血雷宫主人,究竟是什么人,许我们的好处,如何不见,却还要弄玄虚?”

这黑衣大汉,谢英杰也曾在小镇上见过,正是出了名的独脚强盗,铁阎王尉迟乌。

银姑双眉向上略略一扬,道:“阁下不必心急,主人就出来了!”

尉迟乌望定了银姑,忽然一笑,道:“主人许下的好处,我也不想要,我只想……我只想……”

他说到这里,仍然望定了银姑,却大有忸怩之态,像他那样铁塔也似的—条大汉,又是穷凶极恶出了名的,忽然之间,现出这样的神态来,当真是人人为之大奇,银姑虽然觉得尉迟乌望着自己的眼光,大是有异,但一时之间,也决想不到对方的心思,她面带微笑,道:“阁下有话尽管直说。”

尉迟乌一听,髙兴得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满面虬髯之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和一张血盆大口更是如同妖魅一样!

只见他笑了一笑,指着银姑,神情严肃,道:“你看,我一身漆黑,你一身直泛着银光,我们两人,可不是天生一对吗?不如你嫁了给我做老婆吧!”这几句话一出口,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禁呆了!

本来,鼓声嘭嘭,人人都在候主人出来,但现在,每一个人,都望着尉迟乌,又望着银姑,没有一个人出声,但人人都又全不觉得好笑!

各人全不觉得好笑,是因为尉迟乌在那样说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银姑的为人,天下皆知,一时之间,人人心目中在想的是:这下子,铁阎王只怕要吃苦头了,虽然铁阁王武功极高,但惹上了银姑,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愿意,当着那么多人,如何答应?

大殿上人人都在注意银姑的反应,竟连什么时候皮鼓声突然停了,也无人注意,银姑的双眉略扬,口角欠动,还未曾出声间,突然,听得一个极其慈祥,悦耳的老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老妇人的声音,一点也不髙,可是才一响起,就像是整个大殿之中,全充满了她的声音,以致人人心神为之一震,只听得那老妇人道:“银姑,你嗟蛇青春,以至于今,终于等到有人向你求婚,真是可喜可贺!”

那老妇人的声音,在初响起的时候,听来还在老远,可是转眼之间,便已传近,只不过发话的老妇人,还未曾现身,先看到的,是两排妙龄少女,身上各自穿着彩羽缀成艳丽无匹的衣服,一起走了出来,步法轻盈,犹如在水面滑行一样,美妙之极。

这时,人人都在倾听那老妇人的话,对这两排小女的走出,竟无人注意,只有谢英杰,看到那两排少女,为首的两个,正是和他极其熟稔的大鬼、外鬼两人。

等到两排二十四个少女走出来,各人都觉得那扇门中,忽然有一股劲风,向前逼来,可是各人的衣袂,又不见震动,只见是觉得寒意飒然,一时之间,全站了起来。

等到所有的人全站了起来,只有那怪人和雷红婴两人坐着,谢英杰略欠了欠身,看到他们两人坐着,才又坐了下来之际,那老妇人的话,也已讲完: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身形高大,几乎比所有在场的男人,都要髙出半个头,一头白发,慈眉善目,手中拄着一根足有六七尺长短,粗如手臂的拐杖,缓步自门内走了出来。

那老妇人,除了身形高得出奇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她手中的那根拐杖,却是无比奇特,看去其色深红,也不知是什么物料所铸,杖首上有一个雕工十分精细,浄狞无匹,拳头大小的鬼头,实是怪异莫名。

这老妇人一现身,整个大殿之中,真是静到了鸦雀无声,只见她满面笑容,向大殿中各人看了一眼。

全殿所有人,只有三个坐着,可是她的目光,也未曾在那三个坐着的身上,多停留片刻,就像是根本没有这一回事一样!

接着,她便笑咪眯地望定了银姑,道:“银姑,我刚才说的,可是实话!”

银姑呆立在当地,神情十分难以捉摸,站在离她不远的尉迟乌,嘻着一张大嘴,笑之不已。

那老妇人又抬起头来,望向尉迟乌笑道:“你有心要娶银姑,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可不能只是说了便算,何以呆立着不说话了?”

尉迟乌嘻着一张大嘴,搔耳抓腿,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当那老妇人现身之际,大殿之中,静得出奇,但随即众人看到主人一吐来,便有意撮合银姑和尉迟乌的婚事,以这两人在武林中的声名、地位而论,若真是结成一对夫妇,可以说是武林中莫大的盛事,是以一时之间,人人葡在低声谈论。

尉迟乌一张脸,本来是墨也似黑,这时黑里透红,看来更是异相,银如”低着头,一声不出,这个武林中人一提起她的名字便头痛的女縻头,这时,【像是一个含羞的少女一般这等情形,实是武林之中,前所未见之奇,大殿,所有人,全看得兴致勃勃。

只见尉迟乌搔了一阵头皮,仍然想不出该如何才好,人丛之中有人叫道:黑贼,你能娶银姑为妻,真是人心大快,还不快交聘物?"

若不是熟悉武林中情形的人,听得这一下大叫,必定不明白“人心大快”字究何所指,但是现在,聚在大殿上的,全是阅历丰富的高手,一听之下,禁人人都笑出声来。原来铁阎王尉迟乌,武功极髙,人又暴躁,不分情理,来一通,武林中人,大都对他极之头痛,要是他真和银姑结为夫妇,自然“了管头,不能再横行不法,这确然是大快人心之事。

在众人哄堂大笑声中,只见尉迟乌双眼一翻,大声道:“给就给,难道还什么不成?”

这句话一出口,连一直低垂着头的银姑,也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见尉迟乌伸手在腰际一抹,“当当”响声不绝,已自腰际,解了一条七十二“鞭,每节只有半尺来长的铁鞭来。

大殿上,本还有不少人,以为铁阎王忽发奇想,要娶银姑为妻,是他和姑有什么过不去,借此作引,想和银姑动手的,可是此际,一见他拿了这鞭在手,盘成一盘,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恭恭敬敬,将那条铁鞭向银姑奉,上去之际,也不禁呆住了,再也没有人怀疑他是开玩笑的了!

要知道,尉迟乌的这条鞭,乃是武林之中的一宝,要不是围在他铁阎王身上,早已被人夺走了,这条铁鞭是滇南玄铁所铸,尉迟乌看得比命还【要!

那玄铁之为物,若是铸成兵刃,锋利无匹,千金难求,寻常学武之士,务了一斤半斤,便用之淬在刀剑的锋刃上,那刀剑便成了宝刀宝剑。可是尉乌却用了七十二斤玄铁,打成了一套铁鞭,并无刃口,可以说是大大埋没"玄铁的用途。但是他这根铁鞭,闯南荡北,也不知伤了多少武林髙手,他常以此为豪,自诩是唐代大将尉迟敬德转世,那尉迟敬德,便有鞭在人在,?亡人亡说,最后持鞭直闯午门,鞭击宫门,散落满地,尉迟敬德也自身亡,今,尉迟乌竟毫不犹豫,将这条铁鞭向银姑奉上,怎还有人怀疑他求婚之亡是假的?

当下,只见银姑也呆了一呆,尉迟乌站在银姑的面前,只是直直地望着姑,一句话也不说。这两个人,二个是出了名的女縻头,一个是黑白两道人,闻名头痛的独角强盗,可是经此际,面对面而立,竟像是一个乡下傻、子,一个多情村姑一样,真有点不可思议!

银姑呆了片刻,慢慢扬起手来,在那条玄铁鞭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谨“这是你仗以成名的兵刃,我怎能要了你的?”

尉迟乌嘻着大口,居然说了一句俏皮话,道:“我整个人全是你的了,在乎兵刃?”

他这句话一出口,大殿之上,人人嘻哈笑倒,银姑面上,倏地一红,-转身,带起一阵轻风,向内疾掠而去,尉迟乌大喝一声,拔脚便追。可是他才追了一步,那老妇人“呵呵”笑着,手中的杖一横,拦在尉迟乌的面前尉迟乌为人粗鲁,全然不知银姑此际,忽然转身奔出,是什么意思,;中一急,便待将银姑硬追回来,去势何等之急,向前撞出之势,简直如同-座铁塔,轰然倒了下来一样。

可是,那老妇人的拐杖,只是随随便便,拦了一拦,也未见她如何用戈只见尉迟乌的身子,陡地如遇了一股极大的阻力,他的身子甚至未触到那;杖,但陡地向后退了半步,立被逼退。

尉迟乌人也真浑,一被逼退,更发了急,又是暴雷也似,一声大喝,”臂一振,玄铁鞭已直扬了起来,向老妇人当头砸了下去。

这一来,大殿中立时响起一阵呼喝声,但那妇人,似是满面笑容,手'的拐杖,向上一扬,“啪”的一声,已然将玄铁鞭搭住,尉迟乌还待撤再〕时,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响,玄铁鞭已脱手飞起。

这一下变化,实是来得突兀之极,当尉迟乌挥鞭进攻之际,七八十一起呼喝,声震大殿,但是,竟没有一个人,看清老妇人是如何出手,将]铁鞭挣脱的。别说别人不明白,连尉迟乌本人,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只觉―股柔和之极的力道,在倏忽之间,撞了过来,一声轻响过去,鞭已脱手-去!而且,那玄铁鞭脱手之后,不是直飞上天,而是在半空中略转了一穷宛若灵蛇也似,向银姑刚才掠进去的那扇门,“呼”地飞出,一闪即没,势:快绝!

尉迟乌失了玄铁鞭,一时之间,也呆在当地,作声不得,只听得那老人笑道:“你放心,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银姑不好意思,现在,我已代你将!物送去,这头亲事,包在我身上便了!”

尉迟乌先是一呆,随即总算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又咧着嘴,笑了起并那老妇人一招手,立时有四个劲装大汉,走了过来,陪着尉迟乌,一起走―进去!

大殿之上,各人纷纷交谈,那怪人叹了一声,低声道:“她武功越来高,看来,已到了真气顺逆两运,最难练成的境界!”

雷红婴点了点头,道:“我看也是。”

谢英杰忍不住道:“这老妇人究竟是什么人?”

雷红婴望了他一眼,道:“她硬要招你做女婿,你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谢英杰苦笑道:“这才叫糟糕!”

雷红婴略停了一停,直视着谢英杰,道:“听说鬼母云飞娘的女儿,天姿国色,你好艳福!”

雷红婴的语音虽然低,但是一听得“鬼母云飞娘”五字,他也如同遭了雷趣一般,只觉得头皮发麻,腿弯发酥,如果他是站着的话,只怕就会在刹那之间,不由自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鬼母云飞娘,数十年前,在武林之中,艳名远播,初出江湖时,不过十七八岁,已不知造成了多少武林中的恶斗,连平日为人极其正派的髙手,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更多的髙手,甚至甘冒大不韪,将本身绝学,倾囊相授,是以她的武功,越来越高,身兼数十家之长,堪称是武林中从来未有之奇,武林之中,人人皆知,谢英杰自然也知道她的名头。

当谢英杰被银姑和铁髯老人带走之际,他也曾想过,究竟是谁,才能支使得这两个武林高手,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鬼母云飞娘的身上!

直到此时,他已知道那老娘人乃是武林第一奇人,鬼母云飞娘,他仍然莫名其妙,不知道像鬼母云飞娘这样的高手,何以会硬要将女儿嫁给他。

要知道近大半年来,谢英杰武林阅历大进,知道自己的金龙庄,在武林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他金龙庄少庄主,也绝没有资格和血雷宫的鬼母云飞娘相提并论!

他呆了一会儿,在那一段时间中,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未及去注意,等到他定过神来,才声音干涩地道:“她……为什么要将女儿嫁给我?”

谢英杰的这句话,声音很低,他自然是在问雷红婴,可是他却没有得到回答,当他抬起头来时,他才发现,整个大殿之中,静得出奇,而鬼母云飞娘则侧着身,望着一扇垂着珠帘的门,在帘后,传来了一阵极细碎的脚步声,来得快绝。

转眼之间,珠帘掀起,只觉得眼前陡地一亮,一个丽人,已然走了出来。

那丽人约摸二十五岁年纪,容光照人,美得简直叫人不敢逼视,真叫人一看,便有气也透不过来之感,看得谢英杰不禁呆了。

而紧随在那丽人之后的,也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却身形高大粗壮,谢英杰一眼就认出,那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大河三条柱中的女露雳!

谢英杰心头仵枰乱跳,他一见到女霹雳,心中就有一种内疚,亲切交缠之感。当日在河岸,他是硬着心肠,离她而去的。这时,他自然不怕女霹雳会认得他出来,但是他几乎忍不佯要去招呼女霹雳了。

那丽人和女霹雳,一起向前走来,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全被那丽人吸引去了,大殿之中,静得出奇,而就在这时,雷红婴突然发出了“哼”的一下冷笑声来。

那一下冷笑声,听来并不是很高,但在人人都屏气静息的情形之下,却也十分惹耳,女霹雳首先抬头,向前望来,当她一看到雷红婴之际,面色陡地一变,现出惊恐之极的神色来,“哇”的一声大叫,失声道:“师父,救命,我那仇家来了!”

谢英杰听得女霹雳这样的叫法,几乎想笑出声来,因为几个月不见,女霹雳的脾气,还是一点儿未改!

女霹雳这样一叫,所有在大殿上的人,都吃了一惊,鬼母云飞娘也陡地转过头,向谢英杰那张桌子望来,她目光如电,扫射之际,谢英杰只觉得全身发凉,雷红婴的脸色,似乎也变得更白了!

鬼母云飞娘只是望了一眼,立时转过头去,叱道:“别胡说,来血雷宫的,全是贵宾,你再大呼小叫,看我不罚你!”

女霹庚望着雷红婴,仍然一脸恐惧的神色,对云飞娘的话,大是不服,意欲反驳,还是她身边那丽人,轻轻拉她的衣袖,她总算嘴唇动了动,未曾再出声。

而女霹雳的目光所注,却是人人皆看得到的,雷红婴上船之际,曾将北斗书生,硬挤下绳去,本就引人注意,这时,更是引得众人,窃窃私议,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敢和鬼母云飞娘为敌,而且,还敢公然找上门来!

谢英杰在这时,实是不自在到了极点,众人的目光,虽然集中在雷红婴的身上,但是他却觉得在望着他,更觉得他的伪装,已不足以掩饰他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丽人,向着鬼母云飞娘叫道:“娘,怎么样?”

这一个“娘”字,传人了谢英杰的耳中,又令得谢英杰的心头,大是震动!

当他知道了硬要招自己做女婿的,竟是鬼母云飞娘之后,只有一个假设,那便是云飞娘的女儿,定然丑陋不堪,实在嫁不出去,而自己在武林中,又薄有名头,是以才派人找上门来的。虽然谢英杰已听得雷红婴说过什么“云飞娘的女儿千娇百媚,你艳福无双”等语,但是当他如此设想之际,也只当雷红婴早知实情,是存心在讽刺自己!然而,这时,那丽人竟然就是云飞娘的女儿!

这样艳光四射的一位美人,断然没有嫁不出去之理,那又为什么要找自己?

谢英杰心头乱跳,眼睁睁地望着那丽人,想在她俏丽的脸庞上,找出答案来。他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人家,自然十分无礼,好在这时大殿上,几乎每一个男子,皆是如此,也没有什么人特别去注意他,就算有人心中感到疑惑,也不过是奇怪,何以这样的一个“老头子”,还居然会对美人大有兴趣而已!

只听得鬼母云飞娘笑道:“你也不怕别人笑话,就那么心急?我自会替你做主!”

那丽人也不害羞,只是嫣然一笑,更增妩媚,鬼母云飞娘已向着各人说道:“这是小女云莲,自小在山野间长大,不知礼数,各位莫怪!”

她一开口,大殿中立时又静了下来,云莲笑殷殷地,和各人微微点头。

鬼母云飞娘又道:“小女是订了亲的,各位赏光,驾临血雷宫,自然也是为了喝小女的这杯喜酒而来,但小女所嫁的是什么人,只怕各位还不知道。”

当着那么多人,鬼母提及云莲的婚事,但云莲也并不害羞,只是颊上,略见红云,更是美得令人心旷神怡。大殿之上,又在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之后,再静了下来。

鬼母云飞娘续道:“我的东床快婿,在中原武林中,倒也颇具薄名,乃是金龙庄主,铁爪金龙谢天的独子,小金龙谢英杰!”

谢英杰就在大殿之上,但是知道他身份的,却只不过雷红婴和那怪人两个人而已,其余的人再也想不到那糟老头子就是小金龙谢英杰,一时之间,人人都说上几句好话,什么“佳偶天成”,“珠磋璧合”之类,有几个人,还乘机大放厥词,说什么自己和小金龙谢英杰,是生死八拜之交等等。

谢英杰望着那些自称和自己是“八拜之交”的人,至多不过见过一两面而已,他有几个真正的好友,如日月金轮秦天时门下的七弟子,反倒没有出声,只是一脸惊讶莫名的神色。

谢英杰此际,也没有空闲,去笑那些忽然和自己大攀交情之人,他的心中,实是充满了疑惑。

他疑惑的是,原来这许多人,齐集血雷宫,全是来喝鬼母云飞娘嫁女儿的喜酒来的!

鬼母云飞娘请了这么多武林髙手喝喜酒,倒也不足为奇,因为三个月来,自己一直在天老峰上,以后发生的事,鬼母云飞娘也不可能料得到,这许多武林髙手前来,自然是在这三个月中,先后接到了鬼母云飞娘的帖子之故。但是,大鬼、小鬼受伤,逃回血雷宫,鬼母应该知道,天老峰上,已生了变故,自己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下,这喜酒没有了新郎,还如何摆得成?但是此际,看鬼母云飞娘的神情,却又像是全然未知,随时可以将她的女婿请出来一样,若说大鬼、小鬼回来之后,瞒着她一字未提,想来又万万没有这个道理,因为这根本是瞒不过去的事,难道大鬼、小鬼,另外随便找了一个人买通了银姑和铁髯老人,说这便是谢英杰?

谢英杰心念电转,一想到这里,再向云莲望去,只见云莲俏丽的脸庞,如沐春风,叫人见了,枰然心动,陡然之间,他想起若是娶得这样的美人为妻,一生无憾,若是叫人冒名顶替了去,只怕这一辈子,都会悔恨不已!他一念及此,立时想欠身站起来。

自古美人的魔力极大,谢英杰又不是真的老头子,正当年轻,自然难免,当他想站起来之际,他也根本未曾想及何以鬼母云飞娘硬要将女儿下嫁,只觉得若能与这样的美人成为夫妇,长相偎依,神仙难及,决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而已。

却不料他这里,身子才动了一动,根本还未及站起来,只觉得腰际一麻,全身酥软,竟像是钉在椅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同时,他看到了雷红婴,以极其冷森的目光,向他望了过来,令得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谢英杰的心头虽然乱,但是他还可以知道,忽然全身发软一定是那怪人,暗中又以“隔空打穴”的手法,做了手脚!而雷红婴的那一望,使他陡地打了一个冷战,却是由于他在一刹那间,就在雷红婴冷森的眼光之中,看出了雷红婴千言万语,所难以表达的心意。

一时之间,谢英杰更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好!只听得鬼母云飞娘略顿了一顿,又道:“谢少庄主本来已由银姑和铁髯老人两位请来了,在我血雷宫别庄,天老峰上居住,可是,却在数日之前,被人劫去……”

鬼母云飞娘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仍是满面笑容,语气也十分祥和,像是她在讲的事根本无关紧要一样。

在大殿上的一干武林髙手,听得“数日前被人劫走”一语时,人人都是神色大变,一时之间,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鬼母云飞娘之能,竟有人将她的女婿劫走,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而当鬼母讲到这里的时候,云莲在一旁,秀眉微蹙,也现出很幽怨的样子来,谢英杰的目光,一直在云莲的身上,一见这等情形,他的心中又是一动,张口待想说话,他要说的那句话,在喉间打着滚,已然快要说出来了,他想说的是:“我在这里,并未被人劫走。”

可是,他一张口,还未曾发出声音来,只见雷红婴的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又向他射了过来。

雷红婴只是望着谢英杰,并未曾出手,而谢英杰此际,身子虽如钉在椅上一样,不能动弹,但如果他真要出声呼叫,是一样可以叫得出来的。然而,当雷红婴一向他望来,他一接触到那两道锐利阴森的眼光之际,心中想说的话,却再也叫不出来了,只是张了张口,雷红婴随即冷冷一笑,谢英杰的耳际,也响起了极细的一种语声。

在谢英杰耳际所响起的那股语声,虽然极其低微,但是听来却是十分清楚,而且,一听就可以听出,那是雷红婴的声音。

这时,谢英杰正望着雷红婴,也未曾看到雷红婴的口唇如何颤动,但他知道,那是雷红婴正以绝顶内功,将声音硬进自己耳鼓的。

只听得雷红婴道:“少庄主,你可得想清楚了!”

谢英杰心头睦地一震,惘然失声道:“我为什么要想清楚?”

他回答的这句话,也十分低微,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但是雷红婴却立时听到,谢英杰的耳际,又响起了她的一下冷笑之声,道:“在那破庙中的事情,你难道全忘了吗?”

谢英杰的心头,又是猛地一震,他自然不会忘了在破庙中的那一段经历,而且,事实上,不必雷红婴提醒,在他刚才想站起身来,雷红婴第一次用冷电也似的目光,向他望来之际,他已经想起了那段经历来了,当时他心头大受霖动,也是为此!而此际,雷红婴更直接地提了出来。虽然雷红婴只提及破庙中的事,并未指是在破庙中发生那许多事中的那一桩,但是谢英杰却可以知道,雷红婴所提的,一定是她当日毒发欲死,他伸手人怀,取解药相救,发现她是女儿之身这件事。

雷红婴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用意实在再明白也没有,那便是雷红婴将这件事,看得极重,以致当他不由自主,为云莲的美色所诱,想自道身份时,雷红婴便出声相阻!

谢英杰想明白了这一点,心头评枰乱跳,雷红婴却已慢慢转过头去,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一种极其茫然的神情,但是从她的侧面看来,她那种坚决的神情,却令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这时,大殿之上,众武林高手仍在发怔,人人都望着鬼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鬼母面带笑容,道:“自然,各位远道而来,我所许的好处,一定不会食言,血雷宫中,百年血莲,日间便将成熟,来的朋友,每人都可以得到一颗……”

她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只听得大殿一角,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道:“那倒好极了,谢少庄主不在,婚礼如何举行?”

那声音听来很沉闷,像是隔着很厚的东西透出来的。

大殿上众高手,一起寻声看去,却并看不到发话之人,原来在大殿的一角,停着一顶轿子,那沉闷的声音,正是从轿内透出来的。

而人人皆知,在轿内的,不是别人,正是身份极神秘,黄河上下,第一大帮,龙门帮的帮主。

鬼母云飞娘也转头向那顶轿子,望了一眼,缓缓地道:“帮主说的是,但我却已知道劫走了谢少庄主的是什么人,而且知道,这人带着谢少庄也到血雷宫来了,如今就在这大殿上。”

鬼母云飞娘在那样说的时候,语气仍然一点也不激动,但是大殿上各人却尽皆骇然,~时之间,椅子移动之声不绝,除了少数几个真正髙手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因为鬼母云飞娘如此说法,事情可以说是严重之极,要知道谁能下手,和鬼母云飞娘为难,那么其人的武功之髙,自是可想而知,而鬼母云飞娘也必然不肯罢休,要是鬼母云飞娘和这人动起手来,只怕离得近些,都可遭殃,人人都是这样想法,是以都站了起来,以便若是突然有人出手,立时可以趋避。

大殿之中一阵慌乱,但立时又静了下来。

谢英杰仍坐定在椅上,一面心乱如麻,一面不禁暗暗叫苦,他根本不知道那怪人所说的“一场热闹”,原来就是在血雷宫举行的自己的婚礼,而这时,他已经知道了,却身受人制,无可奈何!

当大殿之中,又恢复了寂静之后,鬼母云飞娘才微笑道:“各位不必惊惧,既是血雷宫贵宾,怎有叫各位受惊之理?我一向恩怨分明,谢少庄主可能还不知道小女要嫁他,但小女人品如何,各位尽可以看到,谢少庄主若是认为小女配不上他,只消出声,虽然从此成仇,但是也决可离去,有仇日后再算!”

谢英杰一听得鬼母云飞娘如此说,一张口,又待大声叫了起来,但这次,他仍是口才一张,雷红婴立时向他望了过来,雷红婴那两道阴森之极的目光,―罩向谢英杰,便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大力一样,将谢英杰想说的话,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只听得鬼母云飞娘又道:“不论愿是不愿,谢少庄主皆请出声,若是继续不出声,心存侮辱,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谢英杰急得背上冷汗直淋,他一见云莲,心中已大是愿意,可是这时,鬼母云飞娘一再相促,他偏偏为雷红婴的目光所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身子又被那怪人封住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谢英杰在无法可施间,只听得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道:“谢英杰是老夫至交之子,我看他不在大殿之中,主人莫不是弄错了?”

鬼母云飞娘扬首一看,见讲话的正是日月轮秦老英雄,她微微一笑,道:“少庄主曾在七十二变大圣门,精研易容之术,秦老英雄想也知道,他易容术之精,曾藉此混人金虎堡,又逃了出来,由此可见一斑了!”

谢英杰听得鬼母云飞娘如此说法,更是心头乱跳,泛起了一阵苦味,他自己以为,自己易容进入金虎堡,又潜逃了出来,这件事,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一样有那么多人知道。

他被金虎堡少堡主雷红婴追踪而至,还有得可说,因为雷红婴毕竟曾在金虎堡中,和他会过面,但是鬼母云飞娘,一向不涉足中原,远在数万里之外,她又从何得知?虽然现在女霹雳在此,但是以女霹雳的耿直忠憨来说,她又如何识得穿自己这个秘密?

谢英杰正在想着,只听得女霹雳突然大声喝道:“钟大白,你还不站出来?我有话对你说啦!”那“钟大白”三字,正是谢英杰当年混进金虎堡时所用的化名,在此时此地,经女霹庚声若洪钟地叫了出来,听来更是惊心动魄,谢英杰已是汗如雨下,鬼母云飞娘虽然仍一样笑容满面,但是人人都可以看得出,在她的眉宇之间,已有了一重煞气。

大殿中人人都不知事情发展下去,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倒有不少人,一起向殿角的那顶轿子望去,那些人的心中,自然是在想:不知会不会躲在轿中,一直不肯露面的,就是谢少庄主?

只见鬼母云飞娘眉间的煞气,越来越重,而且,笑容也渐渐敛去,而就在此际,雷红婴缓缓地站了起来,徐徐地道:“金龙庄谢少庄主,偷人我金虎堡,又潜逃了出来,我正在到处找他,鬼母云飞娘,依我之见,令媛这头婚事,还是别再提起了吧!”

雷红婴一站起发话,女霹雳首先身子一闪,闪到了鬼母云飞娘的身后,双手抓住了鬼母云飞娘的衣服,现出了极其害怕的神情来,鬼母云飞娘双眉略扬,反手轻轻一拂!

看鬼母云飞娘的那一拂,像是根本没有用什么力量,但是她的手指才揩到了女露费,女霹雳便大叫了一声,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这一切,原是同时间发生的事,女霹雳才一后退,雷红婴的话也讲完。

雷红婴话一说完,鬼母云飞娘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并未曾出声,反倒是在另一边的胡三先生,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来,说道:“原来如此。”胡三先生和雷红婴,在上船之际,比拼内力,吃了大亏,以他的见识之丰富,竟也无法知道和自己为难的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是什么人,直到此际,他才知道,对方是金虎堡主人!

“金虎堡”三字,在武林之中,尽人皆知,雷红婴刚才那番话,不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说明就算谢少庄主现身,她也决不会放过,身在血雷宫中,竟敢如此,可说是大胆之极。

然则众人也知道,既然敢口出大言,凭金虎堡在武林中的威望,也决不会没有把握,一时之间,人人都静了下来,鬼母云飞娘先是冷冷一笑,接着道:“小女的婚事,现在已天下皆知,怎可半途而废?”

雷红婴道:“云姑娘是绝色佳丽,何患没有意中人?”

鬼母云飞娘脸色一沉,声音听来,也变得严厉许多,道:“阁下所说,纯属胡闹,绝难遵从,我看谢少庄主,不会不愿意小女成其好事,但是在淫威之下,可也就难说得很了。”

鬼母云飞娘一个“了”字才出口,突然扬起手来,径向谢英杰一指。

谢英杰只觉得鬼母云飞娘手才扬起,一股劲风,扑面而至,身上一松,被那怪人封住的穴道,竟然立时解开。

他在穴道被封之前,本是作势欲站了起来,此际穴道一解,立时身子便向上弹了起来,道:“我一”可是,他才讲出一个字,雷红婴站在他的面前,本是背对着他的,陡地反手一掌,向他的胸前,反按而出,手掌紧贴在他的华盖穴上,那“华盖穴”,是人身的死穴之一,一被制住,就算谢英杰的武功比雷红婴来得髙,也是无可奈何,何况,谢英杰的武功,远不如雷红婴,自然在手掌一按上来之后,再也难以出声。而就在这时,反听得云莲,一声娇叱,手腕一翻,她只是手腕翻动,连手臂也没有扬起,但是“哧”的一声响,一股红线,电也似疾,已然向着雷红婴的面门,疾射了过来。

这一切变故,生得极快,谢英杰一见一股红线,自云莲的手中飞起,心中陡地一亮,立时想起了在金虎堡中发生的事来。

谢英杰在金虎堡中,最后,终于在一个神秘女人的指点之下,在金虎堡的围'墙砖洞之间,得到了宝竹清笈,可是才一得手,黑暗之中,人影闪动,―股红线飞来,便将他已到了手中的竹筒,夺了过去,接着,谢英杰也不敢再停留,翻身而出。

他一直不知道那夺宝而走的女人是谁,直到此际,他才算明白了!那女人,就是鬼母云飞娘的女儿。

他也明白,何以万里迢迢,银姑和铁髯老人两人,会奉鬼母云飞娘之命,找上门来!原来在金虎堡中,早已种下了事情的因果!

刹那之间,谢英杰心念电转,雷红婴按在他胸前的手拿,掌心之上,不像是有什么力道,但是,却有一股极柔和的力道,将他全身制住。而云莲手中发出的那股红丝,来势快绝,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间,红丝已来到了雷乞婴的面门之前,不到一尺处,那股红丝,看来十分之细,但是电射而出之际力道却极其劲疾,竟隐然带起破空之声!

只见雷红婴双肩向上一扬,反手向前便拍,当她翻手拍出之际,依稀耳以看到她手掌之中,有墨线色的晶光,闪了一闪,像是她掌心之中,握着刊么东西,但是她的动作极快,根本没有人能看清她掌心所握的,是什么东西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雷红婴翻掌拍出,正拍在那股电身而至的红丝之上,将那股红丝,震得向外,直荡了开去!直到此际,才有师快的几个高手,看到雷红婴的掌心微凹,紧吸着一块六角形,非晶非玉,包作墨绿的令牌,那令牌十分薄,吸在雷红婴的掌心之中,简直就和她的手筹成为一体。

红线一被荡开,只听得那顶轿子中,传出了一下叫声,道:“好啊,苦个大师,镇山三宝之一,绿云神山令,竟然在江湖上重现,真是大开眼界了!”在轿子中发声的,自然便是龙门帮帮主,他叫的那句话,倒有七八成人不明所以,谢英杰就全然不明,他连什么人叫“苦竹大师”,都未曾听说过那“绿云神山令”,想来就是雷红婴手中的那块令牌,有何奇特之处,也是人难明!但是在那一句话的工夫,事情又有了变化,只见云莲手上的那股&丝,本是色泽殷红,十分夺目的,就在被雷红婴一掌拍开,疾扬向上之际顶端忽然成了焦黑色,而且,焦黑色正在红丝之上,迅速蓃延过去!

那股红丝,自云莲的手中直伸到雷红婴的面前,约有两丈来长,一现角黑,转眼之间,便有一丈来长,成了黑色,真是迅疾无比,众人还不知道笑竟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已听得鬼母云飞娘一声大喝,陡然之间,晶光一闪那晶光夺目之极,一发便收,简直就像是忽然之间,有一股闪电,亮了一凑一样。,除了在晶光一闪之际,有鬼母云飞娘的一声大喝之外,谁也没有看清边怎么一回事,只猜到鬼母云飞娘突然出手而已。等到精光敛去,“啪”的一声响,只见云莲手中的那股红线,变了焦黑的那一段,已然落到地上,另一段也已被云莲收了回去。

那跌在地上的一段,才一沾地,便冒起一股淡青色的烟雾来,鬼母云娘伸手向地上微微一按,人人都觉得劲风陡生,那自丝上冒起的烟雾,立班被鬼母云飞娘的掌力压了下去,贴着地面,一起压进了石缝之中不见了!鬼母云飞娘已抬起头来道:“出手好狠辣啊!”

雷红婴冷笑一声,道:“你女儿手中,这一条红线蛇的背筋,沾人立死不以毒攻毒,岂不是便宜了你们?”

鬼母云飞娘久居苗疆边陲,那红线蛇乃是蛮荒之中第一毒蛇,以鬼母云飞娘之能,抽取蛇筋,制成兵刃,自然也不是难事,众人都可以明白。但是,听雷红婴所说,她掌心之中的那块令牌,似乎更厉害,看刚才的情形,竟像是红线毒鞭,击中了那令牌,被那令牌上的毒质,反通了过来,顺着红线,直传向前,若不是鬼母云飞娘出手快绝,立时断了红丝,云莲只怕便要遭到不测了!

这块令牌,虽然曾经龙门帮主叫破,是什么“苦竹大师”的镇山三宝之一,“绿云神山令”,但究竟来历如何,也少人知道,只是各自猜测而已。

鬼母云飞娘话一出口,便身子滑前几步,道:“各位请退开些,这位朋友,来自金虎堡,单是他掌心的绿云令,已是奇毒无比,动手之际,难免波及!”

鬼母云飞娘这样一说,所有人全站了起来,向外退了开去,连胡三先生这样的高手,也在其列,大殿之中,立时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来。

鬼母云飞娘又向雷红婴身后的谢英杰一笑,道:“我不怪你,你不必害怕!”

谢英杰心中,苦笑不已,转头向那怪人,看了一眼,却见那怪人仍旧是坐着不动。谢英杰心中很乱,他明知鬼母云飞娘和雷红婴快动手了!

谢英杰也知道,以雷红婴和鬼母云飞娘两人的武功之高,一动起手来,真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两人的武功,究竟谁高,谢英杰自然不能肯定,但是他却可以知道,如果那怪人也趁机动手的话,那么,鬼母云飞娘虽然威名远播,只怕也难以讨好!

而这时,谢英杰心中所希望的,却是鬼母云飞娘能大展神通,将雷红婴和那怪人逐走。

谢英杰之所以自然而然,‘有这样的想法,那和他刚才突然想站起来,髙声宣布自己的身份,是同一样的道理。这时候,他心头乱得可以,他想起了在金虎堡中的许多事,想起了在金虎堡中和云莲的几次相会,令得他心头怦枰乱跳,只盼雷红婴和那怪人一走,自己就可以和云莲结成夫妇了!

这时候,大殿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人人想看鬼母云飞娘,在出手断了那根有毒气浸染的红丝之后,对金虎堡的少堡主,会如何出手。

雷红婴站着不动,神色看来格外苍白,谢英杰转动眼珠,向那怪人看去,只见那怪人仍然若无其事地坐着,好像一点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谢英杰自然知道,那怪人就算想出手,他也不可能看得出什么形迹来的,因为这一类绝顶高手,说动就动,何必事先准备?

鬼母云飞娘双目注定了雷红婴,发出连声冷笑,大殿上有一些功力稍差的人,听到了鬼母云飞娘这样的冷笑声,便觉得心浮神躁,有说不出的不自在,雷红婴似乎也知道鬼母云飞娘,不是寻常的髙手,是以她也凝立不动,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像是越拉越紧的弓弦,人人都在等待着突如其来的变化。

陡然之间,突如其来的变化,倒是来了,可是却又出乎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

就在鬼母云飞娘和雷红婴对峙之间,大殿的一角,突然之间荡起了“呼”的一股劲风,来势突兀之极,才一荡起,整个大殿之中便自劲风飒飒,人人衣袂飘动,头发散乱,桌子上的东西,乒乒乓乓,为劲风所撞,乱滚乱跌,紧接着,只见一件黑黝黝的庞然大物,凌空飞起,飞越三五丈,又突然罩了下来。那件东西又大,劲风的力道又强,再加来势快绝,一时间竟没有人看淸那是什么东西!但大殿之中,毕竟全是一流高手,虽然变生仓促,也已有不少人,齐声发出呼喝声来。

就在众人的呼喝声中,各人也已看清,原来那凌空飞起,突然落下的竟是一顶轿子!

大殿之上,只有唯一的一顶轿子,那便是龙门帮帮主所乘坐的那一顶,八个壮汉,也一直招着轿杠,而且,众人也已看清,那顶轿子,突然飞越而起,竟是那抬轿的八个大汉,一起飞身而起所造成的。

等到众人看淸楚时,轿子早已下落,压向一张桌子,只一罩,便将一个人罩在轿子之中,在轿子中,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所有的人,只来得及看清,被轿子落下罩住的那个人,正是和尸老婆婆、雷红婴在一起的那个老头子。

看官,就殿上众人,自然不知道老头子,就是余龙庄的少庄主谢英杰,而变故生得如此之快,谢英杰也只觉得劲风陡生,突然之间,头顶一股大力压到,眼前一黑,身子已在轿内,紧接着,脉门被人扣住而已!

那抬轿的八个大汉,行动真是捷逾电光石火,轿子向下一罩,罩住了谢英杰,八个人动作一致,荡起一股劲风,抬着轿子,向外便蹿!大殿之上,惊叫怒叱之声不绝,只见那怪人突然扬起手来,一声大喝,“啪啪”两声响,两掌已拍中了两个抬轿大汉的顶门。

那两个抬轿的大汉,一被击中顶门立时陷下了两三丈,连眼珠都被挤了出来,挂在眼眶之外,样子可怖到了极点,自然立时死去!

抬轿的八个大汉,四前四后,那怪人一出手,便击毙了两个,变成只有六个人,四前两后地抬着轿子,可是轿子的去势,却仍然不减,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间,轿子已出了大殿。

在轿子闪电也似,掠出大殿之际,那两个早已死去的人,想是在未死之前,向前的去势太快,人虽立时气绝,势子却还是收不住,还是跟着轿子的去向,疾奔出了七八步,那时,他们的眼珠,突出在眼眶之外,来回摇荡,人早已死去,却还在向前奔着,那情景,真是诡异之极,尽管各髙手见多识广,但是这样的情形,却也没有见过,一时之间,人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那两个人向前奔出了七八步,才“砰砰”两声,跌倒在地,那怪人已飞身掠起,向外追去,在那怪人的身子掠过那两个抬轿的大汉之际,那两个大汉的身子,才刚倾跌在地。那一切,全是一眨眼间之事,眼看那顶轿子在先,那怪人在后,一起出了大殿。

轿子和那怪人,虽然一起出了大殿,但在大殿中的众人,还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只见那顶轿子,在六个大汉的抬杠之下,已飞也似的掠下了石级,而那怪人,足尖一点,身如怪鸟一样,自上而下,疾扑了下去,声势之猛恶,真是前所未见!

双方的行动都快到了极点,尽管大殿上的一流高手极多,但连鬼母云飞娘这样的高手,一时之间也难以插得进手去。

眼看那怪人已经扑到轿顶,只听得轿中,传来一声大喝。龙门帮主,还在大殿上之际,曾两次出声,人人都认得出,那一下大喝,正是他的声音。而随着那一声大喝,只见轿顶之中,突然“哧”的一声响,射出一股水箭,去势劲疾之极,才一射出,便自散了开来,虽然散开,但是劲疾之势不减,看来,那怪人实非被射中不可!

那股水箭一射出,身在大殿中的人,也立时闻到了一股奇腥之气,分明那股漆黑的水箭,是极毒的毒水!那怪人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向下压去,水箭陡地射上,只听得,闷哼了一声,身子立时腾空而起。

而就在一刹那间,’轿子又已向前,飞掠了七八丈远近,那怪人的身子,在半空之中连翻了几下,眼看那股水箭,在半空之中如骤雨一般,一起洒落,他才翻到大殿的门口,落了下来。

那一蓬黑水,一落到赭红如血的石上,立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冒出一股烟来,等到烟散去之时,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每一滴水落下之处,石头之上,都现出一个极深的小洞!

众人一闻到那股奇腥之气,就知道这道黑水,含有剧毒,可是却也想不到毒性竟是如此之甚!而等到那怪人落在大殿门口之际,那顶轿子,早已顺着下山峰的石级,飞掠而下,只听得石级之上,不断传来呼喝叫嚷之声那自然是血雷宫中的人,正在纷纷阻拦,然而,从呼喝之声,迅速地向下传去听来,显然血雷宫中的人,并未能拦得住那顶轿子的去势。

突然之间,大殿之中,生出了那样的变化,真可以说是突兀之极,那怪人被谢英杰化成了尸老婆婆,人家也不知他的身份,至于谢英杰,看来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糟老头子,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何以龙门帮帮主,甘冒奇险,要劫走这个老头子!

龙门帮帮主身份神秘,武林中人所素知,但是他的行动竟如此之快,如此之奇,也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石级上呼喝之声,越传越远之际,鬼母云飞娘陆地发出一声长啸,道:“礼尚往来,从此,阁下龙门帮中,再无宁日,勿谓言之不预!”

鬼母云飞娘的声音,高亢嘹亮,真像是可以穿金裂石一样,不知可以传出多远,鬼母云飞娘的话才刚一出口,就听得龙门帮主的声音,自下而上,传了过来,道:“准定然恭候大驾光临,谢少庄主在我处,定当妥善接待!”龙门帮主的声音,听来已在里许开外,鬼母云飞娘之所以不追上前去,是因为龙门帮主,猝然发难,已被对方制住了先机,而且她看出,那八个抬轿的大汉,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所施展的轻功身法,竟类似昔年大汉神鹰宁一子独步所传的“梯云纵”功夫,心中略有忌惮,也知道追不上,是以心中虽然怒极,也不妄自出动,以免一个追不上更是丢人!

山峰之下,便是江水,龙门帮是从水上来的,帮众个个水性娴熟,只要一被下了山,更加追不上,所以只是出言恫吓,万料不到,龙门帮主的回话,竟说谢少庄已在他的手中!—时之间大殿上人人震动,而震动得最甚的,自然是鬼母云飞娘!

鬼母云飞娘一现身,就看到了“尸老婆婆”,但是她也立即认出,那并不是尸老婆婆,而是一个武功远比尸老婆婆为高的人所化装的,而另一面,又是金虎堡的少堡主,是以她对那“糟老头子”,也曾加以注意。然而,她却万想不到,那“糟老头子”,竟然就是谢英杰!

她不知道龙门帮主是凭什么看穿了谢英杰的易容之术,猝然发难的,但是自已未曾看出,人家倒看出来了,那分明又是棋高一着了!

龙门帮主的话一说完,音响寂然,只见不少血雷宫中人,奔到了大殿门口,站立不动,神情大都极其愤怒,那怪人也缓缓转冋身来。

鬼母云飞娘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你!”

她这一句话,分明是对那怪人而发的,那怪人两手一摊,道:“还是叫你认出来了!”

鬼母云飞娘一字一顿,道:“你在天老峰上,将他带走,还伤了我两个门下,如此,还不是叫人在你身边,将他劫走,你有什么好处?”

鬼母云飞娘,在对那怪人说这句话时,居然一样笑容可掬,但是她语气越慢,人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她心中实是怒绝!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接一个发生,直看得大殿上众人,目瞪口呆,明明站着和鬼母云飞娘对话的,是尸老婆婆,可是如今听来,那竟是另一个人!那怪人干笑了几声,道:“你不必激我,人在我旁边被带走,自然由我找回来,不过我找回来之后,人还是在我的手中!”

鬼母云飞娘向前走了两步,目射精光,那怪人身子向上略挺,只听得他身上骨节,一阵“格格”响,陡然之间,身子竟髙出了一尺有余!

这时候,大殿上至少有二三十人,一起发出了“啊”的一声响,他们自然还不知道那个扮成了尸老婆婆的人是谁,但是这一手佛门至高无上的功夫,“立地成佛”,却是听说过。

相传自达摩祖师,少林面壁之后,练成这门功夫的,前后不过三个人,两个是少林寺住持,早已圆寂,三十年前,少林寺出了一个奇材,不足四十岁,便已成为达摩院次座,武功震古铄今,也练成了这门“立地成佛”功夫。然而这位髙僧的结果,武林中人,也无人不知,那便是他受了一位魔女的引诱,竟在一夜之间,连犯佛门七戒,被逐出了少林寺,下落不明。

这件事,当时轰动天下,少林寺为此,闭寺一载,究竟是那魔女是什么人,何以一位如此有为的高僧,竟会受了引诱,其间经过,人言不殊,传说纷纭,也没有人真正知道内幕。可是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位髙僧,却是事实!

而这时,突然之间,“尸老婆婆”忽然身形暴胀,露出这一手绝顶佛门内功,所有的人,实是呆了!而大殿上所有人的惊骇,加起上来,只怕也及不上鬼母云飞娘的惊骇。

刹那之间,只见鬼母云飞娘,面对着这个身形暴胀的怪人,如见鬼魅一样,张口瞪目,手指着那怪人,不住地在发着抖,竟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怪人在身形暴胀之后,面上谢英杰为他所作的化装,也在纷纷剥落,转眼之间,便现出了原来的面目来,只见他满面皱纹,身形暴胀,威猛之极,可是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是愁眉苦脸,像是他一生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苦楚,再也难有笑容一样!

鬼母云飞娘在发着抖不用说,突然之间,出声尖叫,竟连她的声音,也在发颤,道:“是你,原来就是你!”

那怪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暴胀的身形,突然又缓缓地缩了回来道:“可不是我吗?”

他讲了那句话,缓缓转过身,向雷红婴招了招手,道:“我们走吧!”

雷红婴一声答应,疾掠到那怪人的身旁,那怪人已慢慢向前走去,雷红婴的神情十分紧张,紧随在那怪人的身后,鬼母云飞娘陡地尖声叫道:“别走!”

那“别走”两字,尖锐之极,划空而过,各人的耳际,只觉得“嗡”的一声响,刹那之间,神魂欲飞,实是难过之极,有些功力稍差的人,竟就在这一喝之间,冷汗直淋,险险昏了过去。可是那怪人却恍若未闻,仍是自顾自向前走去,鬼母云飞娘又是一声长啸,双手陡地扬起,她一双手,其白如玉,掌心通红,指甲之上,却隐隐泛着一重青紫色,双手才一扬起,人也跟着向前掠出,双手向着那怪人的背后,疾抓而下!

鬼母云飞娘这出手,虽然是抓向那怪人的,可是大殿上,立时一阵大乱。那是鬼母云飞娘七绝之一,“飞影抓魂”功夫,众人如何不认得?这门功夫,号称见影便着,不论对方的身法有多快,就算能够逃脱,不被抓中,但只要被鬼母云飞娘的指甲,划破一层油皮,指甲中所蕴的剧毒,也立时浸入,非死不可!

是以大殿中除了真正几个髙手之外,尽皆骇然,有的人甚至已将兵刃抽了出来。

雷红婴刚才以掌拍云莲的红丝鞭之际,何等的从容,但这时,也不禁身形,立时向外,飘了开去。眼看鬼母云飞娘十指如钩,快要压下,那怪人才陡地转过身来,他一转过身来之后,凝立不动,双目之中,精光暴射,望定了鬼母云飞娘。

就在一刹那间,云飞娘的双手,去势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收住,十指指尖,离那个怪人的面门,不过尺许,面上五官,一起抽动,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怪人望了鬼母云飞娘片刻,忽然又闭上眼睛,道:“你既知道是我,还要对我下手?昔年誓言,我还不曾忘记,也必然实行,你自己想想吧!”

那怪人这样说法,也没有人明白是什么意思,然而云飞娘却显然是明白的,只见她面部肌肉又是一阵抽搐,怪叫一声,十指立时向下插去!

鬼母云飞娘双手抓出,在凝止之后,再度插下,去势更是迅疾无比,再加上她那一下厉啸之声,更是惊心动魄,只见那怪人双足仍在地面之上,根本未曾动过,但是在刹那之间,身子突然向后,滑出了尺许。

鬼母云飞娘的双臂,就在他滑出之际,突然向前伸出,那两抓,仍是斜斜插向对方的面门,但是那怪人也在这时,突然扬起手来。

根本没有人看清楚那怪人是如何出的手,只听得密如雨珠,“啪啪啪啪……”十声响,鬼母云飞娘的身子,快得如闪电一样,向后退来。

随着鬼母云飞娘身子向后退,又有八九下轻微的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跌在地下。

鬼母云飞娘疾退而出,撞中两张桌子,想是她退得太急,竟将那两张桌子,撞得粉碎,碎片四下乱溅,好在众人早已有了预防,总算未曾受伤。及至鬼母云飞娘退定,众人方才看到,鬼母云飞娘双手十指仍然箕张,但是指上,长约寸许,隐泛着紫色光芒的指甲,却全部断落,跌在地上。

鬼母云飞娘当然没自断指甲之理,但是实在也令人难以相信,刚才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之间,那怪人竟能连弹十下,将鬼母云飞娘的指甲,尽皆弹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有传说之中,西方佛门,我佛拈花妙指功夫,才有这等神通,这和刚才“立地成佛”的功夫一样,全是佛门至髙无上的功夫,如此说来,怪人竟是佛门中人了?而那怪人,不是佛门中人则已,要是的话,他必然就是少林寺当年被逐的那位髙僧,从语言中听来,那怪人和鬼母云飞娘好像早已有纠葛,那么,昔年引诱这位高僧,坏了戒行的,难道就是鬼母云飞娘?

众人只觉得目眩心驰,一时之间,也无法细细推敲,只听得云莲尖叫了-声,道:“娘!”

云莲一面叫,一面向她母亲扑了过去,鬼母云飞娘双臂一伸,将云莲抱住。

这时候,那怪人也早已转过身,雷红婴走了过来,和他一起走出大殿去了。

大殿上各高手,俱都骇然莫名,惟恐鬼母云飞娘当众受了挫折,狂性大发,对各人不利,一时之间,人人都后悔有此一行。看鬼母云飞娘时,只见她咬牙切齿,面肉抽搐,神情狞厉之极!

众人看到鬼母云飞娘这等神情,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转眼之间,只见鬼母云飞娘伸手,在云莲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将云莲推开了些,而且脸上也重又堆上那种看来极其亲切的笑容,刹那间,简直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样。她一面笑,一面衣袖连连拂动,将落在地上的十枚断甲,一起卷了起来。同时,只听得她道:“小女的婚事,变故连生,只好暂拦了一拦了!”

有几个人一听得那么说,如逢皇恩大赦,忙齐声道:“那我们便告辞了!”

鬼母云飞娘若无其事地笑道:“何必着急,银姑和铁阎王的婚事,也一样热闹,我许各位的好处,也自不变,请各位安心住几天再走。”

大殿上众武林高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拿不定主意,不少人,都向几个武功高的髙手,如胡三先生,北斗书生等人望去,分明是以他们的行动作准。

这些武林高手,本来是接到了血雷宫的请柬,答允前来的人,各可得到一颗一甲子才一结子的一枚血莲子,相传那血莲子只有红豆大小,益气补身,对学武之士,大是有用,而这又是近年来武林中的一件大盛事,是以才有那么多的高手,群集于此。

虽然来的人都知道,这许多武林髙手,聚在一起,大都不会太平无事,但是才一上来,铁阎王尉迟乌,便来了一出求婚趣剧,而女魔头银姑,居然半推半就,答允了下来,这实是一件可以传诵百载的好事,是以人人心中,尽皆大乐。

可是紧接着所发生的变故,却是如此突然,以至人人都感到坐立不安,想离开这是非之地,鬼母云飞娘许下的好处虽然够诱惑,但是也都想不要了。偏偏众人要走,鬼母云飞娘又出言挽留,是以各人的心中,又不禁铸蹲起来,全都希望胡三先生等高手,作出决定,他们也好跟随,大殿中静寂无声,只见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两人,互望了一眼,胡三先生笑道:“只是主人本身的事,有了变故,我们反在这里打扰,有点不好意思!”

鬼母云飞娘笑道:“这算什么,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事,我迟早会有了断,各位只管放心!”

胡三先生道:“那么,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各武林高手,一听得胡三先生那样说,立时也纷纷附和,大殿之中,气氛又和缓了起来,只有云莲一人,紧蹙双眉,低着头,一声不出。

各位看官,在血雷宫中的各个武林高手,以为胡三先生的武功如此之高,身份如此之尊,跟着他走,总是不会有错的,但是武林中的事,波谲云诡,当真是难说得很,人人都有私心,胡三先生又何尝不然?原来胡三先生的武功虽然高,但是练内家气功的人,功力越是高,想求再有进境,便越是困难,若是本身资质不好的,到了一定程度,简直就此停滞,再用心苦练,也没有用处,并不是一定肯苦练就会有进步的。

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两人,近两年来,虽然勤练不辍,但自觉并无进境,本来,以他们两人的武功之髙,也可以踌躇满志了,但是人的欲望若能有满足之日,倒也天下太平了!

这次,以他们两人的身份之尊,也惠然肯来,的确是为了那枚血莲子之故,因为血莲子益气轻身,服食的人功力越高,效果越大,他们两人,若是能得到血莲子之助,那就不难打破两年来毫无进境的死关,从此更能进展到什么地步,连他们自己也无法料到,是以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本来,他们两人自以为天下无敌,若是真得不到那枚血莲子,倒也算了,但是来的时候,上船之际,胡三先生险险吃了亏,这时在大殿上,龙门帮主连身都未现,便将人击中,金虎堡少堡主出手如此神妙,那怪人的两下佛门功夫,看得人目眩神驰,都在发挥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本领,就算鬼母云飞娘想要食言,他们两人,也必然不肯,说不定就要出手抢夺,务要使自己的武功,再进一步,不致受制于人才可,何况云飞娘出言相留,他们两人,自然一口答应了!而其余各髙手,却都不知道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两人,有这一重私心,一见他们留下来,自然也以为有便宜可贪,一起留了下来,终于造成了武林之中,空前未有的绝大悲剧,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谢英杰,在大殿上时,鬼母云飞娘曾指着他说话,女霹雳又叫出他偷进金虎堡时的化名,他以为鬼母云飞娘已然认出他来了,谁知道这时,鬼母云飞娘也只觉得他可疑,并不能肯定他就是谢英杰,倒是龙门帮主陡然下手,谢英杰只觉得一股劲风,当头压到,眼前一黑,人已进了轿子之中。

谢英杰当时穴道已被鬼母云飞娘遥遥一指之力解开,但是当那股劲风压下来之际,他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如何挣扎?及至谢英杰定过神来时,穴道又被封住,他只觉得轿中漆也似黑,什么也看不到,他也可以觉得出轿子正在飞快地移动,听到呼喝之声,不断传来,可是在轿子之外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却完全不知道。

那轿子并不是十分大,谢英杰可以感觉到,龙门帮帮主,就在他的对面。可是眼前一片漆黑,他却完全看不到龙门帮帮主,是何等样人。

这时,轿子向下的去势更急,可是龙门帮帮主,却十分的镇定,只听得他道:“你别怕,在我这里,说什么也比落在老怪物手中,和金虎堡那妖女手中好得多!”

谢英杰穴道一上来就被封住,连运真气,皆冲不开,也根本无法开口,在龙门帮帮主讲完那句话之后,只觉得整顶轿子,陡地向上,升了一升,然后,又向下直落了下去,从感觉上而言,像是抬轿子的人,忽然向上一跃,然后又直跌了下去一样。

转眼之间,谢英杰也不知那顶轿子,究竟下落了多少深,忽然听得一声水响,轿子的下落之际,已然停止,接着,便是急速的拨水声。

谢英杰此际,如果在轿子之外,一定会看得张口结舌,同时也可以明白何以龙门帮帮主,一定要藏在这顶轿子之中了!

原来这顶轿子,当真奇妙用无穷,不但在才冲出大殿时,陡地出了一蓬来自西域,奇毒无比,沾物立腐的骷髅王水,而且一路在奔下石阶之际,又射出不少暗器,令得血雷宫中的人,纷纷受伤,难以阻拦。

等到阻住去路的人越来越多之际,抬轿的那六名大汉,便疾跃了起来,竟向山崖之下跃去。

那时,轿子离山崖下的江面,还有二十来丈髙下,血雷宫中的髙手,一见轿夫跃下,心中还都在想,那可是自寻死路了!

却不料轿子直向下坠去,等到在离水面两三丈髙下之际,轿两旁,突然扬起了巨翼也似的两片木板,下落之势,登时缓了一缓,稳稳落在水面之上。

而且,抬轿的那六个人,立时自木板之上,取下了桨来,刹那之间,运桨如飞,等到血雷宫中的人看出不妙,追下来之际,早已划远了!

血雷宫中的人,自然知道,江水湍急无匹,对方既然顺流而下,那是再也追不上的了,而且,鬼母云飞娘,也未见追出来,也未听得鼓声催促追敌,俱不知鬼母是何用意,也都未曾向前追去。

谢英杰在轿子之中,如同身在一叶快舟之中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出胸前一股力道撞来,登时一松,刚挺了挺身子,便听得龙门帮主道:“别动,江水湍急,要是跌进江中,倒也不很好玩。”

谢英杰闷哼一声,道:“你跌进江中,自然不很好玩,但我却未必,总比闷在你对面的好!”

龙门帮主“嘿嘿”地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落在人家手中了,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谢英杰略挺了挺身子,道:“我武功不髙,身上也没有什么武林中的大秘密,你拼着得罪几个这样厉害的髙手,将我捉了来,为了什么?”

龙门帮主笑道:“自然是为了鬼母云飞娘的女儿,想嫁给你,你知道,鬼母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她女儿如要天上月亮,鬼母云飞娘也会替她摘下来,你落在我的手中,当真是奇货可居啊!”

谢英杰一听,心中实是怒极,可是,他明知发作也没有用,是以又强忍了下来,龙门帮主又道:“鬼母云飞娘这次借着替女儿完婚为名,竟请了那么多的武林高手,到她的血雷宫去,并且还许下每人一颗血莲子的好处,我看,是别有用心!”

谢英杰只是在盘算自己的处境,如何可以脱身,龙门帮主说的那些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龙门帮主却自顾自地继续道:“鬼母云飞娘要是胸怀大志,那么可以预料,将来江湖上,除了金虎堡之外,就是血雷宫的势力了,我既为龙门帮帮主,总得替龙门帮做点事,来个鼎足而三,也是好的!”

谢英杰听到这里,才睦地一惊,“哼”的一声道:“你倒是想得好,武林中那么多髙手,各大门派,人才辈出,怎么只有三股力量!”

龙门帮主“呵呵”笑了起来,道:“这些年来,正邪各派,有许多高手,突然之间,无缘无故,不见了踪迹,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英杰心中陡地一动,想起了在金虎堡中所见的情景来,说道:“到……金虎堡去了!”

龙门帮主又是一笑,道:“若是我告诉你,我手中有金虎堡之内,各门各派高手的全部名单,你信还是不信!”

谢英杰连想都不想,立时说道:“当然不信!”

龙门帮主冷笑道:“你不信,是为了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出,将消息给我,是不是?”

谢英杰明知身在黑暗之中,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谢英杰才一点头,龙门帮主居然像是立即看到一样,笑了起来,道:“你只知道飞鸽可以传书,自然不知,大洋之极东,另有一片天地,叫麻答加达,该地土著,肤色如漆,其地有一种鸟,小才如指,飞行快绝,金虎堡中就有我的人,用这种蜂鸟,和我传递信息。”

谢英杰陡地吸了一口气,这龙门帮主所说的一切,在他听来,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他呆了片刻,才道:“你又怎么知道?”

龙门帮主道:“我足迹遍天下。你们所谓天下,不过是西起昆仑,东至东海,南至百越,北及大漠而已,又怎知道,除此而外,仍有世界?”

谢英杰惊骇道:“那你……”

龙门帮主笑了起来,道:“你不觉得,我说起话来,略见生硬吗?”

谢英杰又不由自主,点点头,就在此际,眼前忽然一亮,谢英杰一眼看见,对面坐着一个怪人,其人身形极其高,一头金发,鬈曲有致,双目深陷,眼珠竟是碧也似蓝,鼻髙如刃,一蓬虬髯,也是金光闪闪,肤色却白得出奇,更奇的是,双手手背,以至手臂之上,也全是金光闪闪的短毛,乍一看来,简直难以分辨得出,他究竟是人是兽!

谢英杰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龙门帮主却笑了起来,道:“你放心,我和你一样是人,并非鬼怪,但天下之大,人种有异,你自己见识少,所以少见多怪而已!”

谢英杰心中虽是骇然,但是看来,对方态度倒还和善,便试探着问道:“那么,你……你从哪里来?”

龙门帮主笑道:“和你说你也不明白,告诉你,我离家已久,在天竺习艺,习的倒是达摩旁支,上乘的功夫,来到中国,也有十余年了!”

龙门帮主讲到这里,轿内的光芒,又突然消失,刚才光芒乍起之际,谢英杰被龙门帮主奇异的外貌所吸引,竟未曾注意那光是从何而来,由何而去的。

这时,谢英杰的心中,奇诧之极,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龙门帮主又道:“现在,你总信我不是胡言乱语了?”

谢英杰吸了一口气,道:“可是,在金虎堡的那些髙手,只怕也不会再在江湖上生事的了!”

龙门帮主笑道:“人一学上了武功,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如何能摆脱得掉?”

谢英杰听得龙门帮主那样说法,陡地震了一震,但是仔细一想,他说得虽然难听,却也是实情,金虎堡中的那些武林高手,如今的情形,实在是太不正常,无非是怯于堡主、少堡主的严威,才会如此,若是堡主有野心,将这些人组织起来……

谢英杰一想及此,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失声道:“金虎堡堡主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龙门帮主冷笑了一声,道:“你已知他女儿是谁了,怎会不知?”

谢英杰心中,陡地一动,雷红婴是金虎堡的少堡主,这一点已是亲无疑问的事了,如今龙门帮主又如此说法,那么,金虎堡也应该姓雷才是,可是,谢英杰却又想不起有一个武林髙手是姓雷的。照金虎堡中的情形来看,金虎堡主的武功,应该远在鬼母云飞娘和那怪人之上,要不然,何以那么多正邪两派高手,一进了金虎堡之后,就会服服帖帖?那样的武林髙手,应该名震天下才是,如何会名不见经传?

谢英杰一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起那怪人来,那怪人的武功,如此之高,可是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姓名。谁又能说得上来?看来,在江湖上有名头响亮的,其实还不是真正的髙手,真正的高手,可能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知道他是何等样人!

谢英杰叹了一声,呆了半晌,又道:“我武功低微,金虎堡主有什么野心,与我何干,你留住我又有什么用?”

龙门帮主“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和鬼母云飞娘的女儿,在金虎堡中,偷了一件东西出来,是不是?”

谢英杰苦笑道:“是,但是这件东西,根本我才一到手,就被云姑娘抢了去。”

龙门帮主道:“不错,所以我才要留着你,等云莲拿那东西,前来换人!”谢英杰听得龙门帮主那样说法,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那东西,叫做‘竹笈秘宝’,据说,在那竹筒之中,有昔年昆仑绝顶,天下:;十一位绝顶髙手,畅论内外各门武功的记录在内,学武之人用心参阅苦练,武功便可超凡人圣,她如何肯与你换我?”

龙门帮主笑道:“那可难说得很,一个女子,若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为他舍却性命,也是等闲事,何况那本来不是她的东西?”

谢英杰心中气闷,干脆不再出声,龙门帮主也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个来时辰,轿子突然震动了一下。

轿子在震动一下之后,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仿佛整顶轿子,已然离水上岸,又开始移动,谢英杰心中极乱,他不知道何以云莲要喜欢自己,他也不知道云莲竟是这样美貌的一个姑娘,在他思潮起伏之间,他只想到了一点,那便是,如果他能和云莲结为夫妇,共练“竹笈秘宝”中的武功,那可以说一生再无憾事了!然而现在,他却已落入了龙门帮帮主的手中,龙门帮主的相貌如此奇特,绝非中土人士,武功又髙,看来自己万万逃不出去,只有等云莲来救自己了!

谢英杰一直在胡思乱想,那顶轿子,也一直在向前飞掠而出,轿中黑暗,谢英杰开始时还心烦意躁,可是渐渐地,只觉得一股异香,闻得人浑体舒泰,沉沉欲睡,不一会儿,全身发软,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如今却说在血雷宫之中,不多久,大殿之中,气氛便热闹起来,音乐吹打声中,只见尉迟乌换了一身华服,由两个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铁阎王尉迟乌一换上了新郎官的装扮,只见他神情尴尬之极,大有坐立不安之态,可是为了要讨银姑做老婆,只得强忍着。

不一会儿,银姑也换上了衣服,头上罩着红巾,由两个少女,扶了出来。

大殿中众武林高手,想到这两个男女魔头,居然一旦成了夫妇,内心无不感到好笑,血雷宫中的侍者,更将所有山珍海味,窖藏美酒,川流不息奉客,一时之间,大殿中曾发生过的变故,俱皆丢至脑后。—直到畅饮了几个时辰,忽然听得皮鼓声,又“砰砰”响了起来。

皮鼓声一响,众人才发现,鬼母云飞娘母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了大殿,等到众人发现了这一点,#头四顾间,皮鼓声已更是急响,突然之间,只闻得一股沁入肺腑的淸香,传了过来,人人为之精神一爽,一时之间,人人都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皮鼓声也静了下来,只见鬼母云飞娘和云莲,母女两人,并肩走了进来。云莲的双手上,托着一只径可三尺的玉盘,在那玉盘之上,放着二十只,如拳头般大小,其色殷红的莲蓬,每一只莲蓬,皆有十二颗莲子,那股令人精神大振的清香,便是玉盘中的莲蓬所发出来的。

刹那间,大殿之上,人人面有喜色,因为云飞娘已实践诺言,真的将稀世奇珍血莲子取出奉客,看来,真是每人可以享用到一颗。

鬼母云飞娘和云莲,直来到大殿中心站定,这时,大殿之上,静得鸦雀无声,只听得鬼母云飞娘面带笑容,道:“各位,血莲六十载一结子,现在正好是成熟之期,承各位大驾前来,以之奉客,也是一大盛事!”

她讲到这里,只听得劈劈啪啪一阵响,在玉盘之中的那些莲蓬,一起裂了开来,莲子落在玉盘之中,乱转乱滚,众人看那莲子时,粒粒浑圆,色泽淡青,隐隐有红丝盘缠,座间见识再广的人,以前也只是听说过,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莲子裂出之后,香味更是浓烈,那种香味,一钻入鼻孔之后,便令人觉得心旷神怡,神气淸爽,由此可见,传说血莲乃是学武之士,补益内功的恩物,真是一点也不错的。

本来有些人见血雷宫中变故迭生,还颇后悔有此一行的,但到了这时候,却莫不欣喜万分,伸长了颈,望着那玉盘中,两百来颗血莲子。

鬼母云飞娘仍是满面笑容,道:“莲儿,将血莲子奉客,我看,先由新郎新娘开始!”

云莲的身形飘动,衣袂微扬,身形极其轻盈,一闪已闪到了尉迟乌的面前,尉迟乌伸手便取了一颗,放人口中,连嚼也未嚼,便吞了下去,瞪着眼,道:“是什么味道也未尝出来,再来一颗!”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再抓,可是云莲身形略闪,尉迟乌便抓了一个空!众宾客看到这等情形,一起笑了起来,有的道:“这才叫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了下去,有什么味道?”有的道:“你们当黑子蠢吗?他是特地如此,想多吃一颗!”

在众人的笑声不绝间,银姑也拈了一颗,放进了口中,云莲身形闪动,缓缓掠了过去,身形美妙,如行云流水一样,她所经过之处,每人都伸手拈上一颗,送人口中,有的细细咀嚼,有的服下之后,立时闭目运气,有的屏气凝神。须知在大殿之中,各门各派的髙手都有,所习的内功,自然也不大相同,一时之间,只见有的人腹部起伏,有的人脸色倏红倏白,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两人,闭目而坐,头顶之上,隐隐有白气冒了出来。各人虽然神态不一,但是显然在片刻之间,在武学修为上,都得了极大的好处!

云莲这时,已回到了鬼母云飞娘的身边,鬼母云飞娘衣袖一拂,在玉盘上拂过,将余下的十几颗血莲子,收人袖中,云莲望着鬼母云飞娘神情似颇忧虑。

鬼母云飞娘锐利的目光,在大殿上各人身上,缓缓扫过,脸上带着十分得意的笑容,而在云莲的脸上忧虑之色却越来越甚,低声道:“娘,要是有人不肯答应……”

鬼母云飞娘不等云莲讲完,横了她一眼,道:“住口,我自有主意,何必你来多言。”

云莲又低叹了一声,低着头,鬼母云飞娘手略抬,立时有几个人,抬着一张极大的交椅,来到了鬼母云飞娘的身后,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约摸过了一个来时辰,大殿上各宾客,有的已恢复了活动,人人都是面有喜色,再过片刻,人人都已恢复常态,对鬼母云飞娘的一片称谢之声,不绝于耳。

鬼母云飞娘微笑着,由得众人此起彼伏地说着感激的话,她一言不发,等到众人的声音静了下来,鬼母云飞娘才道:“各位,我下帖子,请各位前来,除了参加小女的婚礼之外,还有一件大事,关系武林兴衰,要与各位商量的。”

鬼母云飞娘这句话一出口,大殿中各人都静了下来,互相望着,一时之间,都猜不透鬼母云飞娘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但是各人适才受了鬼母云飞娘极大的好处,就算不想听,也都要装出耐心倾听的样子来。

鬼母云飞娘双手放在交椅的扶手之上,看来气派极髙,她朗声说道:“金虎堡的名头,各位想必知道,小女曾混进金虎堡,有幸又逃了出来,各位绝想不到,有多少正邪各派的髙手在金虎堡中。”

各人听得鬼母云飞娘一开口,就提起了金虎堡来,不由得都皱起了双眉,在大殿中的众武林髙手,大都是从中原来的,金虎堡三字,在中原武林,有着无比的神秘力量,平时,就算是一等一的髙手,在言谈之间也尽量避免提及,以免惹麻烦上身。可是这时,鬼母云飞娘却分明要引导各人,去讨论金虎堡的事!

在鬼母云飞娘略一停顿间,只听得有人道:“金虎堡壁垒森严,除非是人自行投进去,从不见金虎堡中人出来惹事,理它做甚?”

鬼母云飞娘一声冷笑,道:“若是阁下这样想,那就大错而特错了,据小女所知,金虎堡堡主,向不露面,凡事皆由少堡主和天地双杀手主持,适才少堡主在此,才离去不久,武功如何,各位想也看到,照这样情形看来,金虎堡分明是准备在收服众多髙手后,独占武林!”

各人听得鬼母云飞娘这样说,心中更不是味儿,都感到鬼母云飞娘还有更大的目的在后面未曾说出!

鬼母云飞娘,僻处边陲,自从早年离开中原之后,几乎未曾履足中原一步,就算金虎堡的堡主、少堡主真有这样的野心,也可以说事情与她无关,何必特地郑重其事地提出来?

若说是鬼母云飞娘好心,提醒各人,那么,事不关己,她的神情,似乎又不必如此严肃!

―时之间,众人窃窃私语,鬼母云飞娘缓缓地站了起来,道:“各位,我们有此一会,总算是相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各位是否答应。”

她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人全静下来,你望我,我望你,不知道鬼母云娘要大家做什么。鬼母云飞娘未语先笑,笑声听来,十分可亲,可是接着,池所说出来的话,却当真是石破天惊,听得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只听得鬼母云飞娘道:“现在,在血雷宫中的髙手,我看不会比在金虎堡令的髙手少,这许多人,聚在一起,颇是难得,这是千载良机,我们就今日在此誓师,推举盟主,共征金虎堡,各位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出自鬼母云飞娘的口中,听来仿佛十分轻描淡写,但各人全昏久历江湖髙手,自然一听就可听出,如果照鬼母云飞娘的话去做,那么,&时便是武林之中空前未有的一场大浩劫!

须知现在在大殿中,将近两百位高手,几乎已是武林中的精英,而在金竟堡中的高手,究竟有多少,虽然未能尽知,不过历年来,无缘无故,忽然由武林之中,消声匿迹,正邪各派的高手,究竟有多少,多少人的心头,多少总有一点数。

要是真如鬼母云飞娘的计划,尽起如今在血雷宫中的髙手,去和金虎堡和的高手相拼,不论那一方面得胜,俱使武林元气大伤,而且最大的可能,区两败俱伤,这种事,如何行得通?

众人在惊愕之余,已听得北斗书生一声长吟道:“鬼母云飞娘,多谢你以血莲款待我等,但这件事恕难从命,而且我看千万别行强胁从才好!”

北斗书生神态飘逸,可是这几句话,却说得十分强硬。他的话才出口,只听得铁阎王大叫道:“鬼母云飞娘,你虽是我的大媒,但这事我不干!”

紧接着铁阎王的呼叫声,至少又有三四十人,异口同声道:“鬼母云飞娘见谅,恕难从命!”。

一时之间,几乎没有一人,肯答应鬼母云飞娘之请的!

鬼母云飞娘云飞娘站着,听到众人纷纷反对,她也并不发怒,只是微笑不语,在众人的语声之中,天南双残的语音最为尖利,只听得他们叫道:“血莲也服过了,咱们还留着干什么,不如聋子放炮仗,散了吧!”

天南双残的话,虽然说得绝些,但是倒完全说中了各人的心意,只见天有双残,身形掠起,一闪之间,已到大殿门口。其余人还觉得才得了人家好吐,说走便走,未免不是道理,但是也没有人想在这是非之地,多作逗留,&的还在说几句客套话,有的简直就跟天南双残身后,向大殿之外走去。

鬼母云飞娘直到此际,才缓缓地道:“各位暂请留步,等我将话说完,只营离去,决不相留!”

天南双残身形倏停,怪眼略翻,一副不耐烦的神态,但是总算停了下来,长曾向外掠去。

他们一停,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些人,也停了下来。

只听得鬼母云飞娘道:“我出身在苗疆,各位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窄是三花娘子门下,这一点,只怕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鬼母云飞娘忽然之间,讲出这样的话来,听的人,尽皆莫明其妙,只巧一人忽然发出了一下惊恐无比的叫声来,众人一起看去,只见那人头大身小生相十分异特,有认得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云南滇池东滨,龙眠寺的龙眠上人这龙眠上人武功并不甚髙,但是在武林之中,人缘极好,而且为人正直,丢林之中,有门派纠纷,往往凭他一句话,就可以平息,更难得的是,不论邪各派,黑白两道中人,对他都十分尊敬,这自然是他数十年来,为人刚不阿所致。

这时,龙眠上人一叫,各人尽皆一怔,有好几个人抢着问道:“上人,子么事?”

只见龙眠上人,面色惨白,伸手指着鬼母云飞娘,口唇颤动,额上的?珠,一颗接着一颗,直滚下来,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各人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骇然,望着龙眠上人,过了好一会儿,〕眠上人才又发出了一声惨叫,道:“各位,我们完了!”

这一下叫声,听来极其惨厉,人人心头大震,但是却都不知道龙眠上”为何要这样做,只见龙眠上人一面叫,一面站了起来,他站起的势子实在)急,“砰”的一声,将面前的桌子,撞出老远。龙眠上人站了起来,跄跄踉,向鬼母云飞娘走去,一直来到鬼母云飞娘的面前,伸出手来,抓住了女的手臂,厉声道:“你……你在我们的食物之中下了蛊?”

龙眠上人这个“蛊”字,才一出口,大殿之上,二百余人,齐齐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一时之间,不少人也立时想起,三花娘子究竟是什人了!

在苗疆蛮荒之地,放蛊之法,流传千年,那三花娘子,乃是金花娘子银花娘子,铁花娘子的简称,苗疆四百七十余峒,都奉三花娘子为宗师,三花娘子放蛊的本领,各有不同,每人只传授一人,三花娘子之名不易,一十接一代传下去。刚才鬼母云飞娘,说她年轻之时,曾从三花娘子习艺,旁;还想不起三花娘子是何等样人,但是一经龙眠上人提出了一个“蛊”字,去是提醒了各人!

只听得鬼母云飞娘“呵呵”笑道:“不错,但是无形蛊,并不是落在食来之中,而是落在各位刚才得之惟恐太迟,吞之惟恐不及的血莲子之上!”

三花娘子放盛的本领,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蛊的名堂,也不下千百种大殿上各人,大都来自中原,自然不甚了解,也不知道“无形蛊”究竟是千么,但是鬼母云飞娘既然已说得明明白白,在血莲子之上落了蛊,可知大殿上每一个人,皆已中蛊,一时间,只听得呼喝之声不绝,几乎所有的人,全向鬼母云飞娘涌来。

各人的呼喝声中,加以龙眠上人的叫声,最是凄厉,只听得他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快拿解药来!”

鬼母云飞娘冷冷一笑,道:“我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要大家同心合力,对付金虎堡的阴谋!”

她这一句话才出口,天南双残首先一声怪啸,道:“拿解药来!”

随着这一叫,“呼”的一声,两人身形掠起,自围住鬼母云飞娘众人的头顶之上掠过,一伸手,就向鬼母云飞娘的面门抓了过去!

他们两人出手快绝,绝难使人想到,他们会是两个残废人,而且一出手,就攻向鬼母云飞娘的面门要害,鬼母云飞娘的身子立时向后一闪!可是,却抖不到,天南双残如此凌厉迅疾的一招,竟是虚招,鬼母云飞娘才一退,两人手一弯,只听得云莲一声惊叫,简直连避开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被天南双残,一个自左,一个自右,以“修罗十七式拿穴法”中的一招“左牛右马”,降两边腰际的软穴扣住。

天南双残一制住了云莲,立时叫道:“不必怕,制住了她女儿,不怕她不拿解药来!”

当天南双残猝然动手之际,又有好几个髙手,一起发动,刹那之间,只诉得掌风鼓荡,“啪啪啪啪”四下响,鬼母云飞娘前拒胡三先生,左迎北斗书生,上身后仰,一掌接了秦老爷子的一掌,立时身形一转,一肘将铁阎王尉西乌,撞得跌开了一步,直跌进了银姑的怀中!

银姑扶住了尉迟乌,疾声道:“鬼母云飞娘,你不能得罪天下所有人!”

鬼母云飞娘在刹那之间接了四大高手的一招,四大髙手一点也没有占着庚宜,而就在银姑的话才出了口之际,鬼母云飞娘的身子,已疾拔而起。

当时,许多高手已一起向鬼母云飞娘涌了过来,等于已将鬼母云飞娘围&中心,鬼母云飞娘身形拔起,一阵劲风过处,只听得众髙手呼喝之声不绝,而鬼母云飞娘的身法也真快,一闪之间,便已落在梁上。,尉迟乌大叫道:“你会轻功,旁人就不会吗?”

尉迟乌这样大叫,是由于他自己,实在不会轻功,可是就在他一叫之间,装姑双臂一振,凤冠霞帔,一起震脱,仍是一身银光闪闪的衣服,身形笔也[以直拔起,也已经上了梁头。

而和银姑一起动作的人,还真不少,刹那之间,少说也有十七八人,上了梁头。

天南双残一左一右,挟住了云莲,身形掠起,却并不是向上,而是向:#殿的一角掠去,他们身形快绝,云莲的武功,照说也自不弱,可是被两人右定,却是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天南双残一到了殿角,便立时转过身来,背靠着墙站定。他们那样做自然是为了怕鬼母云飞娘猝然出手,将女儿救回去之故。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云莲可以说是他们所有人的救星,若是云莲被身母云飞娘夺了回去,那么,他们这些人,除了听命于鬼母云飞娘之外,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大殿之中一阵混乱,刚才一连串的变故,与之相比,简直微不;道,只见鬼母云飞娘一上梁头,便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令人心寒胆裂的X笑声来,手一挥,在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根树枝,那树枝曲折盘虬,看来像一个老树根。已上了梁头的各人,都知道鬼母云飞娘的厉害,何况自身都中了蛊毒,是以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这时,也大是疑惑,不知鬼母云娘想做什么。

天南双残在殿角处,又在大喝道:“要是再不取解药,我们一发力你女”就没命了!”

鬼母云飞娘坐在梁上,又是一声冷笑,说道:“好!”

随着她那一声“好”字,只见她手一扬,“嗡嗡”两声响,两点金星闪了一闪,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她手中的那个树根头之中飞了出来。可是那穷西的去势,快绝无伦,而且又小得几乎非目力所能辨认,是以竟没有一个看出那究竟是什么来,只见那两点东西,直向殿角,天南双残所在处射去看来像是两枚暗器,但是照去势来看,却又像是活物!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刹那间的事,众人错愕之间,那两点金星,已然到了天南双残的面前,天南双残一看这样来势,也当是暗器,心中还在好笑以为鬼母云飞娘一定是看到女儿被制,方寸大乱,是以才会发暗器伤人,自己的武功而论,还怕什么暗器?

两人心中念转间,内劲一逼,衣袖已然疾扬了起来,迎着那两颗金星拂了上去。

以天南双残的功力而论,内劲贯足了,衣袖拂起,已是坚如铁石,就奠向他们射来的暗器之上,蕴着极强大的力量,也可以将之拂开去的。

可是,就在两人衣袖才一拂起之际,那两点金星,突然又晌起了"嗡嗡’两下响,竟然向上升,紧接着,在半空之中,划了一个半圆,直扑向天南刃残的头部,去势快绝,刹那之间,已撞在天南双残的脸上!

天南双残一见到这等情形,起先着实吃了一惊,可是眨眼之间,只觉携脸颊之上,轻轻被碰了一下,接着,便是微微一麻,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感觉,两人不禁呆了一呆。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众人也已看清,那电也似疾,飞向天南双残前面的两点金星,果然是活物,这时,正停在天南双残的面频之上。

那东西其小如豆,双翅闪闪生光,通体纯金,看来像是一种毒蜂,兀自还在振翅。然而,天南双残也只是呆了极短的时间,立时各自伸手,向自己的脸颊之上拍去,“啪啪”两下过处,已将叮在脸上的两只金蜂拍死,摊开手掌来,“哼”的一声,道:“就是这些伎俩吗?”

鬼母云飞娘第三次发出那种惊心动魄的冷笑声来,道:“已经够了!”大殿上众人,根本不知道鬼母云飞娘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但突然之间,只听得天南双残,齐齐怪叫!

鬼母云飞娘刚才接连三下,所发出的冷笑声,已然令人遍体生寒,骇然莫名,可是和这时天南双残所发出的呼叫声来比,却是如小巫之见大巫,天南双残的那两下惨叫声,凄厉无匹,简直如同两根针一样,直刺进人的心脾之中,令得人人都不免心惊肉跳,就是连胡三先生,北斗书生那样的髙手,都未能例外。而且,紧接着,只见天南双残,松开了云莲,云莲倒像是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样,天南双残才一放手,她便皱着眉,身形祺动,向前掠了开去。而天南双残在一松开了云莲之后,便又反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喉间发出“呵呵”的声响,从他们面上的神情来看,可知他们实是痛苦之极!

他们两人虽然早已经退到了墙角,倚墙而立,这时却也站立不稳,“砰砰”两声,倒在地上,乱滚乱抖,而手却始终握在自己的颈上,双眼越突越出。

大殿上众人,看得这种情形,心寒胆裂,一时之间,没有一个人出得了声,而正因为大殿之中,如此寂静,是以天南双残喉际发出的那种怪声,听来也格外骇人。

在这时候,才听得鬼母云飞娘冷冷地说道:“你们都已中了我的无名蛊毒,这无名蛊毒,无药可解,而且,只要不惹我怒,顺我意志行事,也决不会发作。但一旦逆我之意,我只消放出金蜂,一被金蜂刺中,蛊毒立时发作,要身受七日夜无边的痛苦,才能死去!”

大殿上众人听得鬼母云飞娘这样讲,更是胆战心惊,一起望着天南双残,只见他们两人的身子,似乎在渐渐紧缩,缩得骨头撑着皮肉,像是要将皮肉撑破一样,额头之上,大汗淋漓,简直已不类人形。

在场的髙手,虽然全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一个人皮肉收缩,而骨头依然,这等惨象,也从未见过,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还未感到切肤之痛,但是一想到自己一样中了蛊毒,只要一逆鬼母云飞娘之意立时便是一样,也不禁头皮发麻。然而这时,天南双残的身子,忽然又向外胀了开来,转眼之间,两人的五官,先为浮涨开来的皮肉,挤得几乎看不见,头皮也在胀开来,令得头上的头发,看来异样之极。

鬼母云飞娘冷笑道:“你们看到了吗?跟着我办事,成功之后,可得绝大好处,一有不从,这两个人,便是榜样!”

众人看了天南双残,身受如此之惨,莫不冷汗直淋,谁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听得胡三先生道:“鬼母云飞娘,适才我们见过,金蜂飞行绝快,但如果我们远远避开去只怕你也无可奈何!”

鬼母云飞娘桀桀笑了起来,她自从在皮鼓声中,含笑露面开始,面上一直挂着慈祥可亲的笑容,叫人绝想不到,她的手段,竟是如此狠毒,但这时,他本来面目已然暴露,也不必再伪装下去,是以一反前态,笑容变得十分狞厉,令人不寒而栗。

她冷冷地道:“我们蓄养的金蜂,你们每人各有一只,只要我一放出来,就算相隔万里,也总有一天,被它找到,谁愿意冒险,只管试一试!”

刚才,各人听得胡三先生如此说法,都觉得胡三先生所言不差,总算有了一线生机,可是一听得鬼母云飞娘这样讲,又不禁凉了半截!尤其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天南双残,皮肉在胀得几乎爆裂之后,又已在渐渐开始收缩,他们两人,除了眼珠还在转动之外,看来简直不像是两个人,更是令人心惊胆战!

鬼母云飞娘一面冷笑着,一面沉声喝道:“拉出去!”

立时有两个血雷宫中的髙手,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扬手,自手中飞出一股极细的绳索,缠住了天南双残,拖着向外便走。

天南双残在被拖向外之际,所发出的那种肝肠寸断的呻吟声,令得不少人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鬼母云飞娘徐徐地道:“好了,现在,以胡三先生,北斗书生两人为首,你们先行一步,到金虎堡以南二十里处,等我前来,我到时,若有谁不在,嘿嘿嘿!”

她接连三个冷笑声,听得各人心胆俱裂,你望我,我望你,也笑不出来。各人做梦也想不到,为了贪一颗血莲子的好处,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时之间,各人还是向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两人望去,看他们两人,有什么反应。

只见胡三先生和北斗书生,互望了一眼,胡三先生“哈哈”一笑,道:“既是我们一时不察,着了人家的道儿,还有什么话可说?”

北斗书生衣袖一拂,身子已就着这一拂之力,向后疾退了开去,道:“走吧!”

这两人分明不欲吃眼前亏,其余众人如何还敢说半个“不”字,都苦着脸,慢慢向大殿之外走了出去。

刹那之间,大殿中人已走得十分之八九。只有尉迟乌,睁着铜铃也似的眼睛,望定了鬼母云飞娘,还不肯动,鬼母云飞娘笑道:“你们新婚燕尔,我不会叫你们长途跋涉,派你们在血雷宫中留守。”

尉迟乌眨了眨眼,向银姑望去,银姑尖声道:“鬼母云飞娘,我们为你效劳,万里迢迢,将谢少庄主带到,你连我和铁髯两人也不放过,未免太狠了!”

鬼母云飞娘冷笑了一声,说道:“不如此,不足以树我之威,只要你不生二心,只有功力增进,有何不好?”

银姑和铁髯老人两人,应鬼母云飞娘之命,本来就是听鬼母云飞娘吩咐的,想来,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当时他们非属自愿,而现在却非如比不可,这其间,自然又有差别了。

银姑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一抬头间,却见尉迟乌正咧着一张阔口,在对她婶笑,不由得长叹一声,也别无它法可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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