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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 回永夜奇洞

那女子的叫唤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好几次,忽然,她不但唤叫,而且道:“金公子,若是你不答应我,你难道不想报仇了吗?”

金昂霄因为那封信上的警告"丨气,严重到了极点,所以才一直忍住了不出声。

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了。因为,那女子的声音,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金昂霄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一闭上眼睛,那女子的朱唇、柳眉、纤腰、粉面,像是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一样,令得他更难以自主。

此际,那女子不但叫唤他,而且,似乎还有办法,帮住金昂霄去对付勾魂帮,以报血海深仇一样!

金昂霄一听之下,不自由主失声道:“我在这里!”

他那一下答应的声音,并不是太大。可是,霎那之间,便听得那女子一下欢啸,几乎是在同时,山谷口子上,人影一闪,一个人已经俏生生地站定,正是那艳丽之极的女子。

金昂霄和那女子打了一个照面,和那女子钩魂摄魄的眼光相触之后,那封信上,措词如此严厉的警告,他便感到了十分模糊。

他只是呆了一呆,便身不由主地向那女子走去。

来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只见那女子面上神色略带嗔怒,便是令人销魂蚀骨,金昂霄尚未开口,那女子柳腰一摆,已经转过身去。

金昂霄大是惶恐,忙道:“姊姊别怒。”

那女子“哼”的一声,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金昂霄陪笑道:“我……不是不理……”

那女子又“咭”地一笑,转过身来,道:“好,你总算出了声,那吩咐你不要出声的是什么人?”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什么人。”

那女子面上神色,似是十分不信,道:“那你怎会来到此处的?”

金昂霄将刚才的经过讲:一遍,那女子想了片刻,展颜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可想知道吗?”

金昂霄道:“自然想,我将姊姊的芳名记在心中,可以日日念上下百遍!”那女子一笑,道:“我姓崔,叫玉环。”

金昂霄道:“难怪姊姊如天仙下凡,原来与第一美人同名!”

崔玉环道:“你别乱说了,我怎及得上人家那么年轻美貌啊?”

金昂霄愕然道:“玉环姊姊,你说什么人?”

崔玉环道:“你难道不认识一个女子,叫作崔玉玲的吗?”

金昂霄大摇其头,道:“崔玉玲?我不认识啊,那是什么人,可是令妹吗?”

崔玉环“哼”的一声,道:“别去说她了。”

金昂霄不禁感到了莫名其妙。但是,在崔玉环嫣然一笑之后,他心中的一点疑惑也已化为乌有。

崔玉环道:“金公子,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道:“崔姊姊,刚才你说,可以有使我报仇的法子?”

崔玉环道:“我可没有那么说过,但是你如果肯向我请教的话,或则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一”她说到这里,眼如秋波,摄人心神,金昂霄呆了一呆,正想再问她此,究竟是什么意思之际,只听得山谷口之上,突然传来了一下咳嗽之声!

崔玉环和金昂霄两人一起循声看去。只见谷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已极,面色庄严无匹的僧人!那僧人双掌合十,双目似闭非闭,似开非开,精光随射,法相庄严,当真如同我佛如来,自大而降一样,令人心仪之极!

金昂霄在一眼之间,便已认出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下佛寺主持,百丈禅师!

金昂霄似乎也直到了此际,才想起自己被崔玉环带出千佛寺之际,那两个瘦僧,死活不知,自己在实际上,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一想及此,面上不免有惶张之色,连忙回头去看崔玉环时,刚好来指及看到,崔玉环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惊惶的神色。但是,崔玉环却立即恢了笑容,娇声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百丈禅师到了!”

白'丈禅师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前走来。

他直走到离开两人丈许远近处才停了下来。他一停下之后,双目倏地讲开,眼中一片精光,令得金昂霄心头为之猛地震动了一下!

百丈禅师的眼光,实际上并不是直接向金昴霄望来的,但金昂霄已有到芒在背之感。

金昂霄不自由主又后退了一步。

百丈禅师沉声道:“施主不必再退了,速随老僧回寺,老僧还可以不究即往!”百丈禅师的语音之中,含着不可抗拒的意味,金昂霄几乎一步便要跨出!但就在此际,忽然听得崔玉环发出了一阵尖笑!

崔玉环的那一阵尖笑,在荡人心魄之中,还有一阵异样的恐惧之感,令得金昂霄也为之毛发悚然,她笑了半晌,才道:“老和尚快走!”

百丈禅师双眼自始至终注定在崔玉环的身上,此际,眼中精光,更是大盛,道:“女施主莫非还要再度行凶吗?”

崔玉环的面上神色似是吃了一惊,接着,又哈哈一笑,道:“原来你已知道,那两个瘦僧是我打死的了?”

百丈禅师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这两位佛兄,在千佛寺中,执管刑堂,铁面无私,数十年如一日,如今竟死在女施主之手,老僧本来难以放过……”他讲到这里,面上突然现出了一阵痛苦之色!

看他的情形,分明不像是在哀悼那两个瘦僧。因为,他的面色,在痛苦之中,还十分茫然!

他顿“一顿,忽然叹了一口气,续道:“但是因为……女施主……你上代和老僧,还有一段纠葛,是以老僧网开一面,你快快走吧!”

崔玉环俏面青白,冷冷地道:“你怎知道我的来历?”

百丈禅师苦笑一下,道:“女施主,你与你的长辈,可能从来也未曾见过面,但是老僧却……”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却是见你如同见她一样,再加上那两位佛兄之伤,胸前各有一个漆黑的掌印,这乃是你们家传武功绝艺,谁能学得?”

崔玉环踏前一步,道:“老和尚,你若知我家世,为何不与我详说?”

她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面上神情十分急切。显然,她对自己的身世,并无所知,所以才会如此。

百丈禅师却摇了摇头,道:“不说也罢,女施主让开,待老僧将金施主带回千佛寺去。”

崔玉环的神色,本来一直显得十分严重,但此际却突然一变,道:“百丈禅师,久闻你武功之高,已有武林泰斗之誉……”

百丈禅师沉声道:“女施主!”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你听我讲完,也不迟啊?我虽然也会三招两式,但是却一直未曾在武林上走动,见识也不广,难得如今,你一定要将金公子带回寺去,我又不肯,就趁此机会,向老禅师讨教几招如何?”

百丈禅师听了,沉吟不语。

一旁的金昂捋却是吃了一惊。因为百丈禅师在武林之中,名头之高,实是可以说威震天下。他虽然也曾亲眼看到崔玉环一掌之下将一扇木门无声无息地击破,而那两个武功极高的瘦僧,又确是死在她的手下,可知她的武功甚高。但是,要和百丈禅师为敌,只怕也难以讨得便宜!

因此,他忙叫道:“崔姊姊,你一”

崔玉环回过头来,钩魂蚀魄地一笑,道:“多谢你关心了!”

金昂霄尚未开口,她竟已知道金昂霄要讲些什么了!

她对金昂霄讲话之际,过转过了头来的,一双妙目,也完全定在金昂霄的身上,可是,当她讲到“关心了”三字之际,右手一翻,反手一掌,已向百丈禅师攻出!

那一掌,不但卷起了一股强劲已极的力道,而且,她一掌甫发,身形便滴溜溜地一转一退,来到了百丈禅师的身前,霎时之间,又是三掌!

她每一掌发出,都带起一股柔劲之极的大力。但是,却又和一般#手,一掌发出,便荡起“轰”然劲风,大不相同,而是简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那就令得对方更是难防,排山倒海的大力,突如其来,事先一点儿迹象也没有!

她在片刻之间,连发四掌,百丈禅师的全身都已被她那四招的变化,所幻出来雪花似的掌影罩住,而那金昂霄只觉得其大无比的潜力不断地逼了过来,令他不自由主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开了四丈许,方始能够站定在地不再向后退出。而附近三四丈方圆的树木,枝叶也无声无息地纷纷下落,俱都为崔玉环所发,阴柔已极的力道所摧,此情此景,虽然了无声息,却是看得人惊心动魄!

电光火石之间,崔玉环掌势略敛。只见百丈禅师身上的袈裟已经出现了四个破洞,而百丈禅师的面色也十分痛苦。

看那情形,像是崔玉环的四掌,已经一齐击中的百丈禅师,而百丈禅师却只是兀立不动,连还手都未曾一样!

金昂霄一怔间,只听得崔玉环一声长啸,围着百丈禅师,又是一连三掌!百丈禅师只是双臂微抬,双掌合什,低声诵佛起来。‘

他的诵佛之声,十分动听,将人带到了一个宁谧之极的境界之中,令人心神为之一宁。可是,金昂霄仔细看崔玉环的情形,却恰巧相反。只见崔玉环几乎所发的每一掌,都击中在百丈禅师的身上!而她也显然一掌力大过一掌,因为头四掌击在百丈禅师身上,还只是在百丈禅师的袈裟之上,拍出四个破洞。可是此际,她每一掌下去,虽然仍是毫无声息,但拍在百丈禅师的身上,却将百丈禅师身上的袈裟击得碎成片片,宛若许多蝴蝶似的随风飘扬!而在百丈禅师发出了那令人听来舒服之极的诵经之声以后,崔玉环的面上神色便显得十分痛苦,下手也不像刚才那样快疾了。

金昂霄几次想要出声,劝崔玉环不要下手,但是都欲言又止,唯恐崔玉环见怪。

他看了一会儿,已经看出百丈禅师虽然未曾还手,伹是却丝毫未曾吃亏!

崔玉环的每一掌,击中了&丈禅师,都像被&丈禅师以护体的内家真力反震了出来。而他那低声诵经之音,既能令得崔玉环面上的神色如此焦躁痛苦,自然也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功!

金昂霄正在看着,突然,又听得一个十分熟悉的女子口音,传入了耳中,那声音极低,但听来却极其清晰,道:“金公子,你再不走,还待何时?”

金昂霄一怔,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两丈许的草丛之中,露出一个清丽绝俗的少女面庞来。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屡次救他,最后又赠他以人皮面具的那位!金昂霄和她,打了一个照面之后,那少女又向金昂霄招了招手。

金昂霄向她走了过去,才一来到近前,那少女一伸手,已握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金公子,你再不走,只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金昂霄愕然道:“恩人此言何意?”

那少女向崔玉环和百丈禅师望了一眼,面上神色十分焦急,道:“我已好几次救了你的性命,绝不会害你的,你快跟我来,我等一会儿再详细和你说。”

金昂霄尚在犹豫间,那少女手臂一抖,金昂霄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涌了起来,身不由主,向草丛之中,跌了出去,而尚未落地,那少女身形如烟,已经疾赶了过来。

那少女一赶到,伸手在金昂霄的腰际一托,大拇指按住了金昂霄腰际的软穴,金昂霄全身乏力,动弹不得,由得她托着,向外疾驰而去。

片刻之间,便已经穿过了两个峡谷,翻过了一个山头,算来少说也驰出了二十来里才停了下来,一停下来,那少女手一松,将金昂霄放到了地上。

金昂霄一跃而起,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俏面之上,突然一红。她本就生得极其美丽,面上一红,更其动人!

金昂'霄怔怔地望着她,心中不禁呆了。

他暗忖,天下美丽的女子,实是少之又少,但自己所碰到的两个,却都可以称得上是绝代佳人,但是两人之间,却又有着不同之处。

崔玉环的艳丽,令人心马意猿,想入非非,但眼前少女,却是一股清丽,令人如沐春风,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邪念。

那少女呆了一呆,才道:“金公子,你怪我吗?”

金昂霄忙道:“我自然〒会怪你,但是一一”

那少女道:“金公子,^屡次警告你,又冒着极大的危险,将你推人水池之中,负到了那个山谷之上,怎知你还是和我姊姊遇上了,如今,我再将你带来这里,你千万不可再见我姊姊一而!”

金昂霄一听,不禁呆了半晌,道:“原来崔玉环,是你姊姊?”

那少女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金昂霄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道:“那么,姑娘你的芳名,叫作崔玉玲了?”少女点头道:“我是叫玉玲,我们姊弟三人,环姊姊最大,我还有一个哥哥,他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作崔,他……他……他……”

崔玉玲一连讲了三个“他”字,却未曾再向下说去。

金昂霄也未曾在意,只是问道:“玉玲姑娘,你姊姊将我从千佛寺中救了出来,本是一片好意,如何你一定要我离开她呢?”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向前走去。

金昂霄连忙跟在后面。

崔玉玲向前走出了丈许,来到了一株花树下面站定,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不断地以纤指搓弄着花瓣,低头道:“本来,我不应该讲我姊姊的坏话的,可是我……我又怕你吃了亏而不知道……”她讲到此处,抬起头来,如秋水,望定了金昂霄,道:“你是不是很爱我姊姊?”

金昂霄见问,不禁一怔。因为这个问题,令得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像崔玉环这样美丽的女子,世上实是难有人说“不爱她”之字。可是,如果深究一层,说到誓共生死的爱情,金昂霄却又感到自己对崔玉环知道的实在太少了,自己不愿意离开她,只不过是惑于她的俏言软语,浓香轻偎,艳丽无比的容貌而已!

金昂霄一想及此,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在心中暗自叫着他自己的名字,道:“金昂霄啊金昂霄,你父母全家血仇未报,祁云的一家,也为你丧生,何以见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之后,便几乎将这样的大事都抛到了脑后?”

本来,他面上笼罩着一片迷茫之色,但想到了这里,面上的神色,便显得十分坚定,道:“玉玲姑娘,我血仇未报,实难言爱!”

崔玉玲叹道:“如今你明白,只怕你一见我姊姊,便又糊涂了。”

金昂霄道:“那我只有设法,不见她便了。”

崔玉玲道:“你舍得吗?”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玉玲姑娘,你既然再三如此警告我,自然我会听你的话的。”

崔玉玲道:“金公子,我实和你说,本来,你在卜氏宗祠之侧,接了我姊姊的一箭之后,我是奉着我姊姊之命,前来跟踪你的下落的,以前,我也为姊姊做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了,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我只是不想你……

遇害,所以,在我姊姊追上来之后,我便不断地警告你。我姊姊的本领,比找还大,此时,她只怕已经知道是我在从中捣鬼了,但我……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崔玉玲那一番话中,虽然没有一句,涉及私情,但是细细咀嚼起来,她那一番话,实是充满了情意!

金昂霄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天地虽大,无我立足之地,玉玲姑娘,只怕你耽心我受害,也只是枉然。”

崔玉玲也苦笑了一下,金昂霄忽然问道:“玉玲姑娘,你们姊妹两人武功都如是之高,你们的师长,是什么人?”

崔玉玲摇头道:“我们不知道。”

金昂霄心中,更是一奇。

他还待再问时,忽然听得随风隐隐传来一阵-阵的诵经之声,崔玉玲神色微变,道:“我要走了,金公子,你好自为之,小心小心。”

她话一说完,便一个转身,向外掠出丈许。但是,她在掠出丈许之后,又倏地退了回来。道:“金公子,你心中或许还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千佛寺中,盗走了镇寺之宝的是我姊姊。还有,你难免再被勾魂帮中人追上,如果万一,你落人了勾魂帮的歹人手中的话……”

她讲到此处,伸手人怀,取出一只小玉盒来。那小玉盒只不过一寸见方,玉质异常晶莹。

她将那小玉盒向金昂霄手中塞去,金昂霄接了过来,尚不知有什么用处,崔玉玲已道:“你落入了勾魂帮人手中,一定要他们带你去见勾魂帮主,见到广勾魂帮主之后,将这只小玉盒交给他看,则或许可以逃脱厄运以保性命!但紧记得未到其时,不可观看!”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大奇!

他忙道:“玉玲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勾魂帮主,竟是熟人吗?”他话一出口,才后悔自己说得太重。可是崔玉玲却无责怪之意,只是略为转过头去,不和金昂霄正面相对,道:“金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要生气了,你快收下吧!”

金昂霄心中,虽是充满了疑惑,但却也不便再问。

崔玉玲向前掠出了丈许,又道:“如果万一,你又和我姊姊遇上了,千万不可说你和我相遇。”

金昂霄答应了一声,崔玉玲身形连晃,疾如轻烟,已然不见。

金昂霄一个人,呆了片刻,心中实在想将那小玉盒打了开来。可是,崔玉玲虽然不在他的面前,他却也不愿违背嘱咐,看了一会儿,将玉盒揣入了怀中。这时候,他的心中,实是充满了疑惑。因为崔玉玲如此说法,当真好像她和勾魂帮有什么关系一样,要不然,何以勾魂帮主,看了她给的东西之后,便能放过他,不杀死他?可是,若是说崔玉玲这样的少女,竟也会和勾魂帮有关系的话,那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

闲扰他的,还不仅是这一个问题。崔氏姊妹的来历,崔玉环如此艳丽,对&己也大是有情,又究竟准备如何害自己?种种的事,在他的心中,打了一个死结,难以解得开!

这时候,百丈禅师的诵经之声,仍然不断隐隐地传来。

约莫过了半个来时辰,只听得一下尖锐已极的叫声,划空而过,四下山谷响应。

那一下尖叫声,少说也在十来里远处传来。可是,叫声入耳,听来仍是十分惊心动魄。

金昂霄听出那一下叫声,乃是崔玉环所发。

而在尖叫声戛然而止之后,百丈禅师的诵经之声,也已停了下来,深山之中,恢复了寂静。

金昂霄不知道崔玉环和百丈禅师相斗的结果如何。

他只是根据崔玉环的那一声尖叫,判断可能是崔玉环败走了。

崔玉环败走之后,无论是她,还是良丈禅师,自然要到处搜寻他的下落。

金昂霄心中,十分想再和崔玉环在一起,但是每当他想起崔玉环的时候,崔玉玲的话,却又同时在他的耳际响起,他在极其矛盾的心情下,在峨嵋山中,专拣人迹不到之处走去,准备遇上崔玉环,或是逃脱崔玉环的搜寻,听天由命。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三天过去了。

在那三天之中,他一个人在深山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人也未曾退到过。

在那三天之中,金昂霄的心中,也是混乱到了极点,矛盾到了极点!

崔玉环的一言一笑,老是在他的眼睛前晃漾,而每当他闭上眼睛,或是仰首观天之际,崔玉环的倩影便在他眼前出现,有的时候,崔玉环薄嗔俏怒有的时候,崔玉环又是笑面迎人。而不论崔玉环是颦是喜,她都是那样地进人,令得金昂霄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地渡过了三天!

金昂霄在第四天头上,想再见崔玉环一面的愿望,越来越是强烈!崔玲的警告,以前当他想起崔玉环时,便会在耳际响起,但这时候,他却已增到崔玉玲的警告,十分可笑!因为,在他和崔玉环相处的那一段短短的时旧中,崔玉环软言温笑,投怀送抱,分明对他有着极度的爱意。

崔玉环的武功,如是之高,如果要害自己,又何必这样做作?

金昂霄想了不知多少理由,去驳斥崔玉玲的警告,最后,他完全否定'

崔玉玲的话,他又向千佛寺而去,希望在千佛寺的附近,发现崔玉环。但是,他在蛾嵋山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天,早已迷失了道路,前三天,因为他心神恍惚,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时他想要觅途到千佛寺去,却已完全没有法子找到去路了。

他只好认定了方向,在山路乱闯,到了中午时分,还是一点头绪也同有,那时候,他刚好来到了一条峡谷口子上,向前看去,那条峡谷,迤逦里许,又民又狭,十分奇特。金昂霄在峡谷口子上呆了半晌,依稀记得前两天,好像曾经走过这样的一条峡谷,但是印象却已经十分糊模了。他反正已找不到正确的道路,想了一想,便向前掠了出去。

那峡谷只不过两丈来宽,两旁,峭壁千仞,不但陡七陡下,有的还像是要倾坍下来一样,惊险万状。而峭壁之上,怪石嶙峋,由下而上望去,莫不狰狞无比,令人心惊。

金昂霄走到了一半,心中便知又走错了路。因为那条峡谷,既是如此奇特,如果曾经走过一遍的话,就算心事重重,也必定会有一点儿印象的,可是此际,对他来说,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金昂霄这时已来到了峡谷的中心,只觉得越走越窄。再向前望去,只有五六尺宽,简直只是两座峭壁之中的一道裂缝!

抬头向上看去,蔚蓝的青天,也成了一条极窄极长的带子。

峡谷之中,显得十分黑暗,金昂霄唯恐再向前去,会遇到什么意外,因此准备原路退了回去,可是就在此际,忽然听得前面,传来了一下虎吼之声!

深山之中,猛虎出没,本是常事,一下虎吼,也不足为惊。可是,随着这一声虎吼,却又传来了一阵娇脆无比的女子笑声,那一阵荡魂惊魄的娇笑声,一传入金昂霄的耳中,金昂霄便感到了耳热心跳!

原来,那笑声正是崔玉环所发!

金昂霄正想出声招呼,可是,笑声未毕,突然又传来了一个铿锵刺耳,十分难听的男人声音,一声高叫,道:“有了!有了!”

那男人的声音,金昂霄听来,也是十分熟悉。而且,他略一思索,便听出那正是虎魔范吼之声!

虎魔范吼,已被勾魂帮主收服,加人了勾魂帮,这乃是金昂霄亲眼所见的事情。而今,范吼却又和崔玉环在一起,金昂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唯恐崔玉环为了自己的关系,也为勾魂帮所害!

他一想及此,心中热血沸腾,立即向前掠出。可是,他这里才掠出了丈许,便听得崔玉环道:“不错,多半是这里,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心中一跳。因为,从崔玉环的话听来,分明她和范吼,并不是在敌对的状态之中。那么,她又怎么会和范吼在一起的,难道她也是勾魂帮中的高手?但是金昂霄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肯定,崔玉环并不知道虎魔范吼已加人了勾魂帮,所以才会和他在-起的。而她和范吼在一起,只怕迟早会吃大亏!

金昂霄越想越急,循声向前掠了过去,掠出了十来丈,只见那峡谷,们横有一个支道,而就在支道之中,虎魔范吼正兀然而立!

在虎魔范吼的身旁,乃是一头黑虎。

在金昂霄赶到之际,范吼正背对着他,而且,看他的情形,也像是并沐发现有人来到。

在那个山洞的洞口之旁,却有着一只石头刻成足有两丈来高的一只大寻掌!那只石头刻成的大手掌,金昂霄曾在实遇崔玉玲的那个山峰之上,看至过一次,在那个山峰上,不止一只,而是有许多不同姿态的许多只。

这时,在山洞之旁的那只,食指指着山洞,像是在指路一样。而附近南只有一人一虎,并不见崔玉环。

金昂霄看了片刻,在那片刻之中,因为他对崔玉环的关怀,使他觉得崔玉环一定已被虎魔范吼所害,心中如滚油煎熬一样,再也忍耐不住,也不范想自己是不是范吼的敌手,一步跨出,大声喝道:“她人呢?”

范吼也像是料不到在这种地方,突然之间,会有人出现,陡地转过身来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金昂霄又踏前两步,道:“她在什么地方?”

范吼向金昂霄上下打量了两眼,“桀”的一声怪笑,道:“原来是你!”

金昂霄一听得范吼如此说法,心中便自一惊!

那分明是范吼已经认出了他!可是此际,为了崔玉环,他却是勇气百倍大声道:“是我又怎么样?她呢?”

范吼冷冷地道:“什么人?”

他一面说,一面手臂一沉,手腕一翻,五指如钩,一招“饿虎吃羊”,向金昂霄的肩头,疾抓了下来!这一招,来势又快又狠,不要说金昂霄未提防,根本来不及躲避,就算他急于躲避的话,那一抓所及的范围,足达-丈开外,只怕他想避都避不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嗤”然五指嘶空之声过去,金昂霄已感到肩头一阵居痛,范吼五指,已经将他的肩头紧紧地扣住,但是金昂霄还是挣扎着答道“我问的是崔玉环!”

金昂霄一言甫出,只见虎魔范吼,忽然震了一震。

霎时之间,范吼面上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刚才,他还是气势汹汹,满面杀机,可是这时候,却像是要向金昂霄陪笑,可是急切之意,神情变化却又没有那么快,变得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尴尬到了极点!

金昂霄反给范吼的这种神情,弄得莫名其妙,又道:“她在哪里?”

范吼强笑了一下,道:“你……你认得崔玉环姑娘?”

金昂霄道:“自然,要不然我岂会冒险冲出来救她?”

范吼又是一呆,接着,像是若有所悟,“哦”的一声,同时,手一松,将金昂霄放了开来。

金昂霄心中,更是大惑不解!只听得范吼又道:“崔姑娘进这洞中去了。”急切之间,金昂霄也不及去弄清范吼和崔玉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和为什么范吼一听得崔玉环三字,便会松手将他放了开来。

他一听得范吼说崔玉环到厂山洞之中去,还只当崔玉环是被范吼胁迫着前去的,佳人有难,如何再能耽搁?因此,他立即一个转身,足尖一点,也向那个山洞之中掠去,一面叫道:“崔姑娘!崔姑娘!”

那山洞之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金昂霄的叫声,在山洞之中,激起了阵阵冋音,令得他原来的声音,也因为回音,而变得十分空洞,听来不像是他所发出来的。

他向前闯出了四五丈,刚想停下来,取出火折子来看个究竟时,忽然觉出一股其大无比的潜力,斜刺里向他撞了过来!

那股大力,事前一点儿微兆也没有!

金昂霄总箅见机,连忙身形闪动向外掠去,可是,他掠出了两步,仍未能离幵那股大力所及的范围,大力撺了上来,他身不由主,“腾腾腾”地向后退出了三四步,背部重重地撞在石壁之上,几乎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又听得一声娇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金昂霄一听正是崔玉环的声音,顿时忘了背上的疼痛,道:“崔姑娘,是我!”

崔玉环厉声道:“你是什么人?”、金昂霄道:“我是你从千佛寺中救出来的金昂霄,你忘了吗?”

崔玉环的声音,立即柔和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给人以阴森森的感觉,道:“原来是金兄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倒是奇事。”

金昂霄道:“崔姊姊,你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之中做什么?”金昂霄只觉得,一和崔玉环讲话,心中便有说不出来的舒畅,这时候,听语音,崔玉环像是离他有两丈来远近。

所以金昂霄一面说,一面伸手人怀,去摸火折子,他刚将火折子摸出,便听得崔玉环道:“你在做什么,千万别亮火!”

可是,在崔玉环的话刚说到一半之际,金昂霄已经晃动了火折子!

武林中人所用的火折子,随身而带,都是硫磺火硝,秘方配制,一晃就着,而且可以燃烧颇长的时间,金昂霄一晃之下,火光便自一闪。

那时候,他才听得崔玉环的警告。可是却已经慢了一步!

在火光一闪之间,他定睛循声,去看崔玉环。然而,他在那一瞬间,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什么都看不到,并不是因为太黑,而是因为太亮了!

在他火折子的火舌一吐之际,瞬息之间,金昂霄像是在日头正中,望着太阳一样,光亮到了极点,双眼刺痛,自芒连闪!然后,那只是极短极短的时间。

转眼间,他眼前便呈现了一片红色。而片刻之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黑到了极点!

那一切变化,都来得极其迅速,金昂霄根本未曾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又觉出手指一痛,这才想到火折子未曾熄灭,已经烧到了手指,所以才会感到痛疼,他连忙下意识地将火折子向地上抛了开去。可是他才一将火折子抛开,心头若同被千斤重锤猛地敲击了一下一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件事一涌上心头,他整个都呆了!

他自从火折子的光芒一映,眼前突然一亮之后,便一直是一片漆黑。因为山洞之中,本来就是漆黑的一片,所以才一幵始,金昂霄也未曾在意。

在他将火折子烧痛了指头,将之顺手抛去之后,才猛地想起火折子尚在燃烧,何以自己的眼前会呈现一片漆黑?而且,这时候,火折子虽被抛到了地上,也应该余烬未熄,略有火光才是!

金昂霄连忙低头向地上看去。

他睁大了眼睛^睁得最大最大。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他绝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可是那却不容得他不信,他已经看不见东了一一刚才,那一阵不可思议的强光,在一闪之间,已将他的眼睛弄盲了!金昂霄僵在地上,只觉得全身在发麻,整个身子都像在不断地散了开来。连他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才略又有了点感觉,那是一只柔软的手正放在化的肩上,同时,传来崔玉环的声音,道:“你怎么了?”

金昂霄竭力忍心住了想大喊大叫的冲动,哑声道:“我,我看不见秀西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流下了眼泪来。

他成为一个瞎子了!一个看不到美好的世界的可怜的瞎子!

金昂霄实际上并不想哭,但是他的泪水却如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只听得崔玉环道:“你跟在我的后面,走到山洞之外去看看,这洞中黑暗,只怕你并不是看不见东西。”

金昂霄一听,心中又生出了万一的希望,连忙跟在崔玉环的后面向前走去。

约莫走出了十来丈,崔玉环停了下来。

金昂霄心向下一沉,道:“崔姊姊,到……到了洞外了吗?”

崔玉环叹广一口气,道:“金兄弟,你仍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是不是?”

金昂霄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本来就难以忍受,他是竭力地克制自己,才令得他不致于太以悲伤。刚才,在崔玉环刚提议他出洞去见天日之际,他认为自己双眼未盲的可能极小。可是,每向外走出一步,他的希望便增加一分。

他希望真的能有奇迹出现,自己的双眼便未曾肓,只不过是洞内黑暗而已,他愿意以任何代价来获得这一希望的实现。但是,等他停下来之际,这唯一的最后的希望却也幻灭了!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拼命地张大眼睛,想看到一点什么东西,即使是最丑恶,最令人恶心的东西,也是好的。可是,他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漆黑一片!

金昂霄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胸头一阵剧痛,“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疾喷了出来,身子一侧,便向后倒去。但是他并未倒在地上,便觉出被一个人扶住,金昂霄喘了一门气,道:“崔姊姊,是你吗?”

那扶住他的人道:“不错,是我。”

金昂霄道:“我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崔玉环道:“金兄弟,那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金昂霄想起事发时的情形,的确崔玉环曾出言警告自己,乃是自己心急,太快了一点儿,在她未曾将话讲完之后,便自晃着了火折子之故!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崔姐姐,只要你没有事,我也就放心了。”

崔玉环扶着金昂霄坐了下来,将俏脸凑得金昂霄极近,呵气如兰,沁人金昂霄的肺腑之中,道:“金兄弟,你放心,我们两人一见如故,你虽然双目已盲,但是我一定寸步不离开你,陪你一世。”

金昂霄一听,心中感激到了极点!

他嘴唇哆嗦,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崔姊姊,你不必为我而苦了你自己,由我去吧!”

崔玉环以自己的面颊贴住了金昂霄的面庞,令得金昂霄几乎忘了自己骤然盲目的惨痛。只听得她道:“和你在一起,便是我最大的乐事!”

金昂霄紧紧地握住了崔玉环的手,道:“崔姊姊,你……待我太好了!”

崔玉环淡然一笑,道:“别提他了,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金昂霄心中暗忖,崔玉环待自己如此之好,她愿意陪伴着已成了瞎子的自己,那当然是对自己有着极浓厚的情意之故。

她甘心将一生的幸福献给自己,那是何待伟大,自己对她,又岂能有丝毫的隐瞒?因此,他便将自己被崔玉玲救出之后的情形,向着崔玉环,详详细细地说上了一遍。

在他说的时候,崔玉环一直偎依着他,不断地答应着,显得十分亲热。金昂霄双目已肓,当然看不到他越往下说,崔玉环俏脸之上的杀气妖氛,便越来越重,等到金昂霄将要讲完,崔玉环面上的神情骇人之极,连虎魔范吼这样的人物,都不敢向之逼视!

当然,金昂霄更看不到,崔玉环在他刚一讲完,便向范吼作了一个手势,向外指了一指,范吼心中会意,带着那头黑虎,悄悄离去!

崔玉环在指令范吼离去,在山中搜寻崔玉玲之际,一方面,她仍然柔声道:“佥兄弟,玉玲讲的话,你信是不信?”

金昂霄立即道:“我若信了,怎会再讲给你听?”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位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妒忌心太重了呰,她见我识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心中便十分难过……金兄弟,论相貌人品,玉玲在我之上,你索性忘了我,我令她陪伴你可好?”

金昂霄一听,不由得大是着急!

他双手一张,将崔玉环香肩抱住,道:“玉环姊姊,你……你这是什么话?”

崔玉环的语音之中,像是充满了幽怨,道:“金兄弟,像我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你,只有玉玲,还可与你相配。”

金昂霄感激得泪水直涌,道:“玉环姊姊,我已是一个瞎子,承你不弃,我心中不知怎样感激才好,你再这样说,我无地自容了!”

崔玉环心中,冷笑了一下。

金昂霄道:“玉环姊姊,你怎么又会和虎魔范吼在一起的?他已经加人了勾魂帮,你不知道吗?”

崔玉环假作吃惊,失声道:“什么,他已经加人了勾魂帮,我不知道啊!”金昂霄又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

崔玉环笑道:“如今,他已走了,也根本不必去追究他了。”

金昂霄这时对崔玉环实是意乱情迷,死心塌地,崔玉环说什么,他心中便想什么。

崔玉环说虎魔范吼已走,此事不必再追究,金昂霄心中便自然而然地觉得此事不值得再问,更不去想想,这其中还有着许多蹊跷的事情!

两人紧紧地靠着,静了片刻,崔玉环才道:“金兄弟,你知道我在洞中做丨十么?”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崔玉环道:“据我所知,那山洞中,有九只石头刻成的大手掌,和山洞之外竖立的一样,但是手指的姿势,却是不同。”

金昂霄道:“那大手掌代表了什么呢?”

崔玉环道:“可能是一套极其高妙的武功。”

金昂霄猛地想起自己和崔玉玲两人在那个山峰顶上相会之际,崔玉玲对着那些石刻大手掌,也曾经如此说法,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忙道:“那是什么武功?”

崔玉环道:“我也不知道,那要先看洞内九只手掌的姿态形状而定。”

金昂霄道:“玉环姊姊,你为何不再进去看个明白?”

崔玉环道:“金兄弟,那个山洞,有一个名称,唤着‘永夜洞’。那是说,在这个山洞之中,只能永远漆黑漆黑,绝不能见一点儿亮光,一有光亮,洞中便生出极其强烈的闪光来,令人眼盲,至于那种强烈得令人眼盲的闪光,究竟是何物所生,却是没有人知道,因为人人都在强光一闪之间,便已眼盲,不能见物了!”

金昂霄听了,心中一惊,道:“玉环姊姊,那么你的双眼一一”崔玉环钩魂摄魄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道:“我因为一直紧闭着眼睛,所以并没有事。”

金昂霄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他对崔玉环的这一问看来,他整个身心,都已为崔玉环所操纵了!崔玉环又道:“金兄弟,人是喜欢光明的,虽然明知在这个山洞之中,不能见一点儿亮光,但是在黑暗中久了,心中便会生出一股莫名的孤寂恐惧之感,渴望见到光亮,所以,这个山洞之中,有绝顶武功可寻一事,武林中知道的人不少,可是,直到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能以成功过,就是因为知道这事的人中,没有一个可以耐着黑暗的煎熬!”

金昂霄一等崔玉环讲完,便一跃而起!

他在双眼盲后,心中哀伤过度,曾经喷了一口鲜血,实已受了内伤,但因为崔玉环的温言软语,令得他连自己身受重伤一事都忘记了!

直到此际,他一跃而起,胸口又是一阵极痛,天旋地转,身子连晃,竟然站立不稳,崔玉环忙将他扶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玉环姊姊,人家不能在洞中挨受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却能够,因为我根本看不见东西,我……是一个瞎子!”

崔玉环讲了半晌,目的就是为了要金昂霄自动讲出这句话来!

但是,她听到了这句话后,却一声不出。

金昂霄急道:“玉环姊姊,我讲得不对吗?”

崔玉环道:“你要知道,进洞去摸索那九只石刻手掌的形状并不是容易的事,而且记性要好,不能有一点儿遗忘。”

金昂霄道:“我做得到的!”

崔玉环这才娇声一笑,道:“金兄弟,那等你伤愈之后,就进洞去吧,我却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崔卫环的那一声娇笑,对已然入魔的金昂霄来说,更具有无上的力量,只怕叫他之即自戮,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要知道金昂霄本来就是至情至性的人,而崔玉环又的确迷人之极,金昂霄双眼未盲之际,虽然有崔玉玲的警告,但对崔玉环已经不能忘情,此际双眼已盲,而崔玉环却表示愿意终生相伴,金昂霄心头的感激,实是难以言喻,的确愿意肝脑涂地,为崔玉环去做任何的事情!

当下,金昂霄点了点头。

他只觉;得,胸前背后的几个要穴之上,被人轻轻地拍了几下,每一下拍中,便有一股极其阴茱的力道潜涌而人,令得穴道通畅十分舒泰。

金昂霄知道,这是崔玉环以她本身功力,在为句己疗伤过了约莫半盏茶时,他“昏睡穴”上,又被崔玉环拍了一下,同时,崔玉环曼妙已极的声音,在他的耳际响起,道:“快睡吧!快睡吧!”

金昂霄只觉得睡意越来越浓,眼皮合下。

没有多久,他便已经沉沉睡去。

金昂霄才一睡着,崔玉环站了起来。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下虎吼之声,和“乒乓”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范吼的怪叫之声。

崔玉环向金昂霄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变,身形一晃,电也似疾,循声掠去。

她才转过了山角,便见到一头黑虎卧在地上,头崩额裂,已经死去。而范吼的吆喝之声不断传了过来,崔玉环悄没声地掩向前去,只见在-块旷地之上,虎魔范吼,正和崔玉玲在动手,虎魔范吼的每一招一式,虽然凌厉之极,但是崔玉玲身形飘飘,如行云流水,范吼分明已经落于下风,极其狼狈!崔玉环看了片刻,陡地身形一耸,疾扑而出!

她藏身之处,离两人动手处,本就不远。

这一疾扑而出,势子快疾无比,更是一发即至,只见她左掌一扬,无声无息,一股大力,将虎魔范吼涌出了三四步去,同时右掌已向崔玉玲迎头压下!

崔玉玲一觉出头上如同排山倒海似的,有一股大力压了下来,心头本已一惊,她连忙回头看时,一看到是崔玉环,心中更是大惊!只见她身形,陡地一呆,叫道:“姊姊!”

崔玉环的掌势,来得何等迅速,眼看手掌将要拍到崔玉玲的头顶之际,倏地改招,手掌向外一移,五指如钩,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崔玉玲的肩头!

她那一抓,一定用的力道极大。

崔玉玲花容失色,娇躯微颤,敁然所受的痛苦极大!只听得崔玉环一声冷笑,道:“玉玲,你好大的胆子啊!”

崔玉玲道:“姊姊,什么事,我……不知道。”

崔玉环“哈哈”一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别再装模作样了。”

崔玉玲面色大变,道:“他……他……”

崔玉环道:“不错,他,金昂霄这小子,什么都对我说了!”

崔玉玲面如死灰,心中难过之极,眼中不知不觉泪如雨下!

崔玉环又嘿嘿两声冷笑,道:“玉玲,天下男子,有哪一个能够不受我软笑媚眼之惑?你想和你姊姊争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崔玉玲哭道:“姊姊,我知道你从来也不会真心爱一个人的,你……放过他吧!”

崔玉环笑道:“不行。”

崔玉玲双腿一曲,向着崔玉环跪了下来,道:“姊姊,你命我跟随他,一路之上,我……为他却了不少强敌,但是却也暗暗爱上了他……姊姊……世上的男子,几乎人人爱你,你……让他爱我吧!”

崔玉环更是得意之极地笑了起来,道:“好妹子,人家不爱你又怎么样?你快冋家去,等我到家时,再与你算账!”

崔玉玲站了起来,突然之际,用力一挣,已经挣脱了崔玉环的五指。

她虽然仍在流泪,怛是面上的神色,却极其坚决。只听得她斩钉断铁地道:“不!”

崔玉环双酒轩动,厉声道:“回去!”

崔玉玲向后退出了一步,嘴唇掀动,仍然道:“不!”

崔玉环一声长笑,道:“好妹妹,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不受你姊姊管束了是不是?”

崔玉玲面上的神情十分痛苦,道:“姊姊,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却是不能,他……如今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一见他!”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他在永夜洞中,不听劝告,亮了火折子,如今双目已盲,对我更是死心塌地,不作他想了!”

崔玉玲一听,身子陡地一震,道:“什么?”

崔玉环一字一顿,道:“他在永夜洞中,晃着火折子,双自已盲了!”崔玉玲美丽的脸庞,变得煞白煞内,像是一朵含蕾初放,便遭狂风摧残的水仙花一样,漆黑的眼睛,望定了她的姊姊,好半晌一言不发!

崔玉环冷笑道:“怎么样?”

崔玉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道:“姊姊,你也未免太狠心了!”

崔玉玲的话,听来虽然口气平静之极,可是谁也可以听出,她在那句话中,实是含着极大的怨恨!

崔玉环从来也未曾听得妹妹用这样的语意对自己说过话,心中又怒又惊,冷冷地道:“笑话,我在永夜洞中,他肖己跟了进来,我还警告他不能亮火,他却亮了,这难道也能够怪我的不是?”

崔玉玲十分镇静地道:“圈套!姐姐,这一切全是你设下的阐套!”

崔玉环“格格格”地笑了起来,道:“好妹妹,就算是圈套便怎么样?飞蛾投火,难道其罪在火吗?他愿意岛投罗网,你管得着吗?”

崔玉玲静静地听她姊姊说着。

等到崔玉环说完,她才道:“不错,我管得着,因为他……他是我的爱人!”

崔玉环面色陡地一变,历声喝道:“玉玲,你好大的胆子!”

她一个“子”字才出口,纤腕翻处,一掌已向崔玉玲的胸前拍出!

崔玉玲身子一飘,向外飘了开去。

崔玉环的那一掌,敢情极其大力,虽然在拍出之际,了无声息,但是崔玉玲向外一避间,原来耸立在她身后,高达丈许的一支石笋,“轰”的一声倒了下来,附近的树木落叶纷纷!

崔玉玲避开之后,崔玉环又尖声喝道:“你快回家去待罪,等我和哥哥的来罚你!”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昂起了头,道:“姊姊,你和岢哥两人的行径,实在太不堪了,这个家,我……不再留恋了!”

崔玉环“哇”的一声,道:“好啊,公然讲出这样的话来了?”身子倏地向前扑出,竟如同怪鸟展翅一样,双臂一振间,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卷过,人已凌空到了崔玉玲的上面!

崔玉玲的武功,本来也已极高。她扮了紫面人,从南昌到四川,一路之上,为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退却了不少强敌。

如果不是她武功已臻一流境界,怎能达此?但是如今,崔玉环这一下快疾无比,怪异无比的身法,一经使出,便可以看出,崔玉玲和她姊姊相比,武功却还略差了一筹!当下,只见崔玉玲面上神色,微微一变,身子一躬,待向外逸了出去。

崔玉环的身法,当真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只见她一到了崔玉玲的头上,立即身形下沉!而在她身形下沉之际,却带起一股极大的力道,向下压了下来!

那股力道,虽然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但霎时之际,以崔玉玲的武功之高,也像是身子被许多无形的铁环,一起箍住一样,难以动弹!

崔玉玲素知她这位姊姊,面比花娇,心比蝎毒,一见姊姊一上来,便使出了本门武功之中,最是厉害的“九鬼天拿”之法,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惊呼道:“姊姊!”但是她“姊姊”两字,才一出口,崔玉环双手,已一齐拍出!

倏忽之间,只见崔玉环的身子,向下一沉,已经站在崔玉玲的面前,她双手一圈间,也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崔玉玲的肩头!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间所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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