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道:“我姊姊已和我说过了,只要你将懒龙的所在地讲出来,我便可以听你的话!”
司徒本本“哈哈哈哈”一阵纵笑,道:“好不自量的东西,凭你们就能要挟我了么?”冷雪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她确是未曾料到,司徒本本竟然会向她撒赖!
只见司徒本本,一伸手,握住了钢拐,厉声道:“你看!”
他一个“看”字才出口,手臂一圈,突然之际,钢拐发出了“呼”的一声,荡起了一股劲风,势子凌厉之极!
司徒本本紧接着手臂向外一挥,那股劲风的力道,也陡地加强,轰轰发发,如同天生狂飙,向外疾卷了出去,撞在丈许开外,一株两握粗细的桧树之上,“咔嚓”一声,竟将那株树,硬生生地撞折!
冷雪一见司徒本本露出这一手功夫,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因为,司徒本本一拐挥出,将内力由拐上传过,所荡起的劲风,已有如此威力,如果一拐击中,或是他以掌发力的话,威力岂不是更大?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他武功之高,已在赖五、董路,甚至谢音等人之上!
冷雪心中骇然,面上不禁微微变色!
司徒本本一声冷笑,道:“看到了没有?你胆敢来要挟我,怕死不怕?”冷雪一听得司徒本本口气不妙,心想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假扮侯银凤?她一个转身,便想离了开去,但是,她只跨出了一步,只听得司徒本本一声长笑过处,背后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力来!
那一股吸力,将冷雪的身子,扯得硬生生地向后,退出了几步!
冷雪心中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时,只见司徒本本仍坐在地上,只不过扬掌向着自己而已,那股极大的吸力,分明是他逆运真气,自掌心所生出来的!
冷雪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她身不由主,一直退到司徒本本的身前,司徒本本才一声断喝,道:“乖乖地替我站着,若想出什么花样!莫怪我心狠!”
冷雪心念电转,殚智竭力,图设法应付。
她知道,凭自己之力,如今是万万打不过司徒本本的,只怕要全身而退,亦非易事,只有暂时和他敷衍些时,再随机应变。
当下,她点了点头,道:“反正我打不过你,你有什么话说?”
司徒本本一声冷笑,道:“那算你见机,免得步了你父母的后尘!”
冷雪听了,心中不禁一动,道:“你说什么?”司徒本本“哈哈”笑道:“我向你说了,也好叫你心服,你以为你母亲是你下手的么?哈哈,我当时在旁,以小石子打你穴道,令你不由自主下了手,除我之外,武林中谁有此妙计?”
冷雪一听,不由得呆了半晌,心中感到十分难过。因为,她当时虽然也在旁,但是却未曾看见蹊跷来,还只当是侯银凤下的手。而且,她在和侯银凤相见之后,一直未曾听侯银凤的解释,反倒将她百般折辱!
直到如今,冷雪方始在无意中,得知侯银凤果然是冤枉的,她心中感到十分歉然。
但如今,她自己正冒充着侯银凤,当然不能流露出内疚的神情来。她“噢”的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我父亲呢?”
司徒本本道:“那是崔三姑下的手。”
冷雪奇道:“崔三姑是谁?”司徒本本道:“崔三姑就是你们的家人焦三姑,她本姓崔,为了避人耳目,改姓焦,你们却一直不知。”
冷雪在一时之间,也弄不清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只是道:“我知你的厉害了,你放我走,我去找我的姊姊来吧!”
司徒本本喝道:“别走,你姊姊于我无用,我就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冷雪只得仍然站立不动,道:“什么话。”司徒本本双目精光四射,道:“你刚才已经看到我的武功了?方今武林之中,可以说谁也不是我的敌手,更何况我还有紫金神剑!”
冷雪道:“你别绕弯子了。”
司徒本本道:“好,我要创宗立派,已定名为‘神剑门’一”冷雪道:“那关我什么事?总不成要请我做掌门人?”司徒本本冷冷地道:“你那死鬼父亲,生前铸有不少宝剑,尽皆弃而不用一”他讲到此处,冷雪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心头不禁大是吃惊!
司徒本本顿了一顿,续道:“这些剑,都藏在什么地方了?”
冷雪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头。
司徒本本话才讲完,她便道:“这些剑么?藏在一个极其秘密的所在。”
司徒本本一听,大喜过望,道:“什么地方,快说,说了我可以饶你不死,而且,还可以让你拜在我的门下,做神剑门的一名弟子!”
:冷雪道:“这些剑,为数不下一百余柄,柄柄全是削金断玉的稀世奇珍,但是爹自己,却没有一柄中意的,所以全都弃而不用一”她话未曾讲完,司徒本本已经越听越是欢喜,打断了她的话头,道:“那么,剑藏在什么地方,还不快说出来?”
冷雪道:“说来令人不信,我也不知道。”
司徒本本一听,说了半天,原来她不知道,心中这一怒,实是非同小可,反手一掌,“砰”的一声,击在地面之上。
其时,司徒本本因为服食了懒龙的逆麟,更因为他本来武功就极高的关系,是以收效更速,内力之强,实是罕有比拟!因此,他那反手一掌,在他来说,虽未用全力,但是冷雪却感到地面在隐隐震动,而受击之处,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坑!
只听得他一声怪叫,道:“不给你一点厉害看看,谅你也不知手段!”
他一面说,一面钢拐扬起,自上而下,一拐向冷雪砸了过来!
冷雪早已看出不妙,因此,在司徒本本一扬起钢拐之际,便立即身形晃动,向后退了开去,可是,司徒本本的那一拐之力,更是大得出奇!
冷雪退得虽快,然而转瞬之间,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挟着呼呼之声,已如惊涛裂岸也似,向前直涌了过来!
冷雪只觉得刹时之间,那股力道逼到,连气都闭了过去,眼前金星乱冒!她本来是一个后退之势,那股强大无比的力道,再一涌到,更令得她身不由主,“腾腾腾”地向后,退了开去。
她一连退出了十七八步,方始可以站定身形,但是身子仍不免晃了几晃,“叭”地坐倒在地!
等到冷雪坐倒在地之后,睁开眼来看时,只见司徒本本,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已赶了过来,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百花老怪则仍站在原来的地方,冷雪一看,自己竟被扫出了两三丈开外!她自知自己的武功,已极有根底,她以前也曾和司徒本本动过手,虽然一样打不过司徒本本,但也不见得相差如此之远!可是如今,她和司徒本本相比,却如同三岁孩^^一样了!
由此可知,司徒本本的武功之高,已到了何等惊人的境界!
冷雪抬起头来,望着司徒本本,虽是她应变极速,可是在惊骇过度的情形之下,她却也是不知所措!只见司徒本本一手支拐,一手扬起,道:“你若是不说,我先将你一臂一腿打断,你要是再不说,我将你另一腿另一臂打断,令你作个无臂无腿之人!”
冷雪听司徒本本说来,极其认真,心知其人生性残忍,一定说得出做得到,自己这一次,扮侯银凤,却扮出祸来了!
这时候,如果说穿自己的身份的话,只怕他更是暴怒,立毙自己于掌下!冷雪心中,焦急之极,手心已经潮腻腻地出了冷汗。常言说道人急智生,冷雪本就极是聪明,刹时之间,她灵机一动,便已有了计较,忙道:“我几时说不说来着?”
司徒本本一声冷笑,道:“你说啊。”
冷雪道:“我未曾说完之前,你不准下手!”
司徒本本“呸”的一声,道:“少废话。”冷雪道:“那藏剑之处,我确是不知一一”司徒本本一声怪吼,手掌向下一沉!
随着他手掌的向下一沉,一股气劲,已经疾压而下,冷雪急忙叫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司徒本本倏地收掌,怒目以视。
冷雪道:“可是我常听得父母说,他们藏剑之所,就算有人知道了,也难取得。”司徒本本叱道:“那又是为什么。”
冷雪道:“因为那藏剑的地方,有一头稀世异兽的关系。”
司徒本本怔了一怔,道:“那头异兽,叫什么名字?”
冷雪这时候,特意如此说法,乃是想将那剑库的所在,和懒龙的所在,连在一起。但是她却又不说出“懒龙”两字来,一听得司徒本本如此问自己,便道:“我不知道那异兽叫什么名字,只听得父亲说,那异兽力大无穷,又不会离开,实是守库最好的了。”
司徒本本想了一想,心中不禁暗忖道:“莫非那异兽是懒龙?”
他一想及此,便觉得越想越像,侯子青的剑库,十分可能,就在懒龙所居的那个山洞之中!
司徒本本之所以如此想法,那不但是因为冷雪的话,说得如此活灵活现,而且,还另有原因。那是他知道侯子青和段翠两人,对于懒龙所居的这个山洞,有着极深渊源之故。那个山洞,曾影响了他们两人一生,使他们两人,做了近二十年的挂名夫妻。
那个山洞给侯子青的印象,当然十分深刻,他将弃而不用的宝剑,藏在那个山洞之中,当然也是极其可能的事情。
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冷雪注意着他面上神色的变化,道:“你可想到了?”
司徒本本一声长笑,倏地一伸指,冷雪想要躲避,已自不及!
只觉得肩头上一麻,“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司徒本本道:“我到那里去看看,如果没有,再回来找你算账!”
冷雪未曾料到,司徒本本的手段,居然如此之辣。自己以为计策甚妙,绕着弯子,讹他以为剑库和懒龙是在一起的,也已将他骗信,怎知他却并不带自己一起去,反而将自己制住!
冷雪的心中,实是恨极,可是身既被制,却是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只听得司徒本本道:“百花兄,跟我来!”
百花老怪一声答应,冷雪眼睁睁地望着两人,跑得远了。
却说董小梅在那个山洞之中,被懒龙一爪之力,掀得撞在洞顶之上,又重重地摔了下来,那一撞一跌之力,令得她昏了过去。
过了许多,她才醒了过来。
刚一醒转之际,她仍然觉得天旋地转,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又将脸贴在冰凉的岩石上,才令得脑子,清醒了些。
她弯身坐了起来,只见沈觉非,口中含着两片金光闪闪的逆麟,面色好了许多,气色也十分调匀,像是在沉沉人睡一样。
董小梅见沈觉非的情形大有好转,心中便是一喜,可是,当她向懒龙看去之际,却又不禁怔了一怔。
她并不知自己昏了过去多久,而那懒龙,却仍是前爪箕张,对她怒目而视,并未人睡!
原来,那懒龙实是罕见的异物,通灵无比,它那七片逆麟,与生倶来。懒龙的那七片逆麟,若是不失,寿命之长,难以想象。而它的七片逆麟,如果尽皆被人揭去之后,它便立即死去了。
懒龙对于它自己的七片逆麟,自然十分爱护,但是,若有人只是揭了一片逆麟便走,懒龙因为生性极懒,虽与它性命攸关,它也得过且过,不予理会。但若有人揭了一片不走,还想揭第二片,懒龙却是不肯!因此,董小梅昏过去了那么久,懒龙仍是双目怒睁地望定了董小梅!
董小梅试着,向前踏出了一步。
只听得懒龙腹中,又响起了“咕咕”之声,董小梅又连忙后退。
她后退了几步,心中暗忖,看情形,自己若是心急,再要去揭逆麟,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若是自己死在洞中,岂不是没有人照顾沈大哥了?看沈大哥的模样,食了两片逆麟,情况便已大有好转。
那么,自己何不先将他移出洞去,将那两片逆麟,给他服下再说?
董小梅打定了主意,连忙一矮身形,将沈觉非负在肩上,又将死悔和尚的尸体,挟在胁下,又将紫金神剑藏好,便向洞外,掠了出去。
当她来到她第一次进洞,和司徒本本分手的地方时,忽然听得有“铮铮”之声,传了过来。
董小梅一听,便自认出,那是司徒本本的钢拐点地之声。
她几乎立即就要出声呼叫,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先躲起来,看看司徒本本再次前来是做什么,再出声招呼他不迟。因此,她连忙身形一闪,闪进了另一端的那个山洞之中。
只听得“铮铮”之声,迅速地移近,紫光闪耀中,两个人并肩掠到,一个是司徒本本,另一个,则正是百花老怪。
他们两人,来到了近前,司徒本本手中紫金神剑,向董小梅藏身的那个山洞一指,道:“你到那面去找,我进这里找。”
百花老怪答应一声,司徒本本钢拐一点,已向前疾跃了出去!
董小梅本来,见到司徒本本,已经想出声招呼,因为她一直认为司徒本本是对沈觉非有利的。可是,她又听出司徒本本的话,十分有异,两人像是要分头寻找什么东西,所以愣了一愣。而在她一愣之际,司徒本本却早已向洞中掠进去了!董小梅见司徒本本已走,便不再出声,只听得百花老怪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自此以后,武林多事了!唉!”
董小梅也不知他意何指,见他向自己藏身处走来,心中正决不定是见他还是避开的好之际,百花老怪却已将她发现。
百花老怪乍一见洞中有人,心中不禁一凛,可是,他立即看出,那人是董小梅!
百花老怪一见是董小梅,心中本就放心了许多!而且,他更立即看出,伏在董小梅肩上的沈觉非,口中所咬的那两片金光闪闪的物事,竟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稀世奇珍,懒龙逆麟!
百花老怪心头不禁狂跳,那懒龙的逆麟,对于学武之士来说,乃是至高无上的诱惑。只有像董小梅那样,为了爱情,一切都可以牺牲的人,才会得了逆麟,自己不服,而让给自己心爱的人。
否则,即使是正派中人,见了懒龙逆麟,也难免评然心动!
更何况百花老怪,本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如何肯放过?
当下,他陡地一呆,便立即向前,跨出了一步,一伸手,便来抓沈觉非口中所含的逆麟。
董小梅大吃一惊,连忙身形后退,避了开去,道:“你作甚?”百花老怪并不回答,只是眼中射出贪婪已极的光芒,二次伸手抓到!
百花老怪虽然未曾出声,但是他想要做些什么,实是不说也可以知道的了!董小梅连忙一退再退。但是她肩上负着一人,胁下又挟着一人,行动不免不便,百花老怪又是身手极其了得之人,这第二次,董小梅竟未能避得开去!
只见百花老怪五指一紧间,那两片逆麟,竟已被他劈手夺了过去!
董小梅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她右手一松,挟在胁下的死悔和尚,便向地上落地。就在百花老怪,扬声大笑之际,她手腕抖处,一溜紫虹,已经抖出了紫金神剑!
那一剑,她乃是志在必得,去势极快。
而百花老怪则万万料不到,紫金神剑,还会有一柄在董小梅的手上,而且,他夺得了懒龙逆麟,正在得意头上,绝无防备。
及至他觉出紫虹满目,寒气森森,已经将自己全身罩住之际,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董小梅这一招“一片飞花”,已经使老,百花老怪连声都未曾出,半边头颅,已被紫金神剑削去!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也“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董小梅本来,也无意取百花老怪的性命,但是百花老怪抢走了懒龙的逆麟,那却是关系着沈觉非生死的大事,她出手不能不厉害。
她一见自己一剑,已令得百花老怪惨死,不禁呆了一呆,心中叹了一口气,俯身将百花老怪仍然紧紧握着的两片逆麟,取了下来,收了紫金神剑,仍将逆麟塞入沈觉非之口,又挟起死悔和尚的尸体,向外疾驰而出!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洞外。
董小梅又带着两人,向前奔出了三五里,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中,才停了下来,将两人一起放了下来。她对着这一死一伤的两个亲人,也顾不得悲伤,只是紧紧地咬着唇,先以紫金神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死悔和尚,埋了下去。
然后,她才转过身来看沈觉非。
只见沈觉非虽然仍是昏迷不醒,但是面上的气色,看来却很好。
董小梅望了沈觉非一会儿,想起人家说,人到临死之前的一刹那间,面色也会红润的,那叫作“回光返照”,她心中又不禁焦急起来,连忙附身,探了探沈觉非的鼻息,却是十分均匀,像是正在熟睡一样。
董小梅心中暗忖,一片逆麟,便可起死回生。虽然沈觉非的奇经八脉,皆被震散,要三片逆麟,才能完全复原。但眼前自己用尽心计,只得了两片逆麟,只怕先给他服下,也可以令得他伤势痊愈一大半了!
她主意打定,对着死悔和尚的新坟,洒了半晌眼泪,又负起沈觉非,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条极其清澈的小溪之旁。
她一到了小溪之旁,便停了下来。将沈觉非放在溪旁,拾枯枝,找石片,不一会儿,便燃起了一堆篝火,将一片石片,放在火上,燃得那石片,变成了红色,董小梅才从沈觉非的口中,取下了一片懒龙的逆麟来,小心翼翼,向那石片之上放去。
那片逆麟,本有巴掌般大小,三四分厚薄,像是肉质一样。
董小梅一定以为,在锻烧成灰之际,会有异样的臭味发出来的。
怎知,她才一将那片逆麟,放到了石上,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冒起了一股青烟来。那股青烟,和其它的烟,完全不同,笔也似直地上升,绝无烟篆,而且,升得老高,兀自不散。
同时,董小梅的鼻端,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
那一股香味,并不是十分浓烈,但是却直沁肺腑,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受用之感。
董小梅一闻到那懒龙的逆麟,发出了这样的一股香味来,心中又惊又喜。
她喜的是,那逆麟既然如此之香,自然不是凡品,可见传说不虚,沈觉非有起死回生之望。而她心中吃惊的是,如果那香味传出老远,不但可能将武林中人引了前来。而且,山中有什么通灵异兽,或是毒虫怪物,也可能被这股香味,引向前来。
董小梅一想及此,连忙持定紫金神剑,用心戒备。
她一面戒备,唯恐有人兽来侵,一方面,却专注那石片上的逆麟。
只见那逆麟,虽然在烈火的锻烧之下,但是大小色泽,却一点不变。只是越来越薄,不到小半个时辰,竟薄得和一张纸一样,仍是金光闪闪。
董小梅俯向前去,轻轻一碰那石片。
本来,那片逆麟,看来仍是一整片。但在董小梅的一碰之下,动了一动那石片,整片逆麟,都散了开来,变成了一摊粉末!董小梅绝未想到,懒龙的逆麟,在锻烧成灰之后,仍然是如此金光夺目!她连忙将石片上的金色粉末,小心取了下来,和在一掬清水之中,捏开了沈觉非的牙关,直灌了下去。
灌下了一片逆麟的金灰之后,董小梅又将第二片逆麟,放在石片上。
她留心观看沈觉非的变化,只见沈觉非仍是和刚才一样,只是像熟睡一样,除了鼻尖处,有汗珠渗出之外,别无异样。
董小梅俯下身去,以袖端为沈觉非抹去鼻尖上的汗珠。
而就在她衣袖碰到沈觉非的鼻尖之际,她突然感到,沈觉非自鼻孔中呼出来的气息,热得像火一样,手指接触到了,竟会有灼热之感!
董小梅吃了一惊,不知是吉是凶。
而就在她一惊一呆之际,突然,沈觉非的呼吸,浓重起来,“嗤嗤”有声,而鼻孔中呼出来的气息,也是越来越热!
董小梅看情形不好,更是手足无措起来。而转眼之间,只见沈觉非的面色,越来越红,而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前后只不过一盏茶时,只见沈觉非的面色,其红若火,董小梅试以手去一碰,更是热得烙人!
董小梅心中没有了主意,俯在沈觉非的身上,哭道:“沈大哥,你别吓我!沈大哥,你别吓我啊!”她一面哭,一面泪水直流。
董小梅一心以为沈觉非服下了懒龙的逆麟之后,沈觉非至少应该立即醒转才是,怎么也料不到会有这样骇人的情形出现的。因之,一时之间,她心中焦急恐惧,实是不可名状,她伏在沈觉非身上,哭了一会,突然之间,却又觉出了不妙。
因为,她在才一伏到沈觉非的身上之际,沈觉非的身子,如同火滚一样,虽然隔着几层衣服,仍然是热得可以。而她伏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感到,沈觉非的身子,已无热气传来!
董小梅一觉察此点,一颗心不禁向下一沉。
她连忙抬起头来,向沈觉非看去。
而不看犹可,一着之下,更是张口结舌,呆若木鸡,除了泪如雨下之外,连动一动,讲上一句话,甚至失声惊呼,都在所不能!
只见沈觉非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完全觉不出来,更骇人的,则是沈觉非的面色,已经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色!连他的嘴唇,也成了铁青色,简直是骇人到了极点。
就算是见到了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形容如此可怖,也足以令人,吓上一跳。更何况沈觉非是董小梅至亲至爱的心上人。
因之,难怪得董小梅在一时间,如同木鸡一样!
她呆了好一会儿,一颗心向下沉,向下沉,一直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之中,在这个时候,她倒反而已没有眼泪了,她只是怔怔地望着沈觉非,握着沈觉非其冷如冰的手,她心中暗暗地叫道:“沈大哥,你死了之后,我一定掘一个双穴,和你葬在一起,我们在阴世,总可以长相厮守的了!”
正在她伤心、悲痛,已到了极点之际,她忽然听得身旁,突然传来了两下咳嗽之声。
董小梅虽然听到了咳嗽声,但是她却连头都不抬起来看上一下。因为这时候,无论来的是什么人,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觉非眼看便要死去,她做人也一点生趣都没有了。常言说得好,“除死无大事”,她既然已明了死志,来的是穷凶极恶的大魔头也好,是仁心满怀的大侠也好,与她又有何干?
因之,她非但连头也不抬起来,身子更是懒得动上一动。只听得那发出咳嗽声的人,又连续地咳了几下,分明是想引起董小梅的注意。董小梅却仍然一动不动。
那咳嗽声又继续了两声,才听得一个人道:“小姑娘,小姑娘。”
董小梅只听得那叫唤自己的声音,十分陌生,她起先,也懒得答应,后来,那人连叫了七八声,董小梅望着面色越来越是难看的沈觉非,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有气无力地道:“什么事?”
只听得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小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董小梅叹了一口气,心想我在这种时候,哪里还帮得你什么忙?你这人,也可谓太以不识时务了。她心中这样想着,连答上一句都懒。
那人顿了一顿,续道:“小姑娘,这一片懒龙的逆麟,已经锻练成灰,一定是你的了,你可能送给了我么?”
如果是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什么人向董小梅讲出这样话来,她一定不答应,连拼命都有份。
可是此际,她面对着已经如此情形的沈觉非,实是万念倶灰,什么都失去了意义,尤其是懒龙的逆麟,服了一片之后,便已变得这样,若是多服一片,岂不立即一命归阴?因此,她仍是不抬起头来,反倒俯下头来,脸贴着沈觉非冰凉的脸颊,道:“你拿去好了。”
那人呆了一呆,似乎还不能相信董小梅竟答应得如此爽气。
接着,那声音听来,高兴之极,道:“小姑娘,你为人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将来你有什么事求我,我一定答应你的。”
董小梅本来,懒得再去理会那人的,但是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心中暗忖,自己已决定一死以陪沈觉非,两人一起死后,不能没有人来为自己落葬,这个人倒可以为自己做这件事!因此,她便道:“我也没有什么事要你做,只有一件事,如果你肯答应,我将这柄紫金神剑,也一起送了给你做报答。”
她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
直到此时,她方始看清那人。可是她却仍然没有法子看清那人的面容,因为那人面上,蒙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精光湛然的眸子,在黑纱之外。
这时候,那人正将石片上的金粉,放入一只小小的玉盒之中,而当董小梅抬头向他看来之时,他却也正向董小梅看来。
董小梅只见他一件长衫,左襟之上,绣着一朵黄得夺目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