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梅正待进招,一听得师父如此叫法,还只当师父吃了亏,心中一惊,不及再去理会身前的百花老怪,连忙转过身去。
她才一转过身,那僧人身形,疾飘而开。
董小梅手臂一振,寒铁索“叮当”连声,宛若一条青光闪闪的龙,盘旋飞舞,向那僧人,飞了过去,那僧人一伸手,便将之接住!
而那僧人,才一将寒铁索接在手中,便听得司徒本本一声断喝,“铮”的一声,又连人带剑,一齐向那僧人,扑了过去,董小梅刚想看两人动手,究竟是什么人获胜时,陡然之间,只觉得斜刺里,一股极大的力道,疾涌了过来!
董小梅大吃一惊,百忙之中,回头看时。
只见百花老怪,声势汹汹,双掌一齐向自己推出!
董小梅又惊又怒,大叫道:“好不要脸!”
她一面大叫,一面也是双掌向前疾推而出!
本来,此际董小梅的武功,已经很高,就算硬接百花老怪的两掌,也不至于吃什么大亏。可是此际,她出手却慢了一步。
在她双掌推出,掌力甫发之际,百花老怪的掌力,已经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地涌到,这一先一后的形势,便对董小梅大是不利。
因此,他们两人的掌力,才一相交,只听得“蓬”的一声响,董小梅只觉得一股气劲,向胸前疾撞了过来,来势十分凶猛!
董小梅心中大吃了一惊,连忙足尖一就着对方掌力的来势,身形向后,疾掠了起来!
她双足一离地,便更难和对方的掌力抗衡。
只见她身如断线风筝也似,向后直跌了出去!
但是,也正因为她循着对方的掌力,悬空向后跌出,所以将对方的掌力尽皆卸去,跌在三四丈开外的草丛中,落地之后,并未受伤,立即一跃而起!可是,在她一跃而起之际,她却又陡地一惊!
只见一个人,躺在草丛之中!而那人离得她极近,她刚才差一点未曾压在那人的身上!
董小梅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她只当是司徒本本的同党,预先埋伏在草丛之中的,所以一惊之下,不假思索,一掌便向之拍出!
待到她一掌拍出,才向那人看去!
她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三魂去了二魂,七魄走了六魄!一瞥之间,她已经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觉非!
她连忙将手掌,硬生生地向旁一移!
尚幸她见机得快,那一移,总算向旁,移开了两尺,那一掌之力,击在地上,未曾击中沈觉非。要不然,沈觉非的身子,本已如此衰弱,董小梅那一掌击了上去,非立时身死不可!
她出了一身冷汗,呆了一呆,叫道:“沈大哥!”
沈觉非勉力作出了一个苦笑,道:“小……梅……”
他的声音,微弱之极,董小梅也只是刚好听到。
董小梅已看出沈觉非的面容,憔悴之极,连忙俯身下去,道:“沈大哥,你……你怎么了?”她因为心中发急,是以讲起话来,竟有些口吃!
董小梅一言甫毕,沈觉非尚未回答,已听得百花老怪的怪叫声,传了过来。董小梅抬头一看,只见百花老怪五指如钩,已向她抓了下来!
董小梅这时候,发觉沈觉非身受重伤,她已是五内如焚,心乱如麻,百花老怪那一抓抓下来,她竟然望着百花老怪发呆,而不知躲避!
百花老怪的攻势,何等迅疾,劲力飒飒,那一抓,眼看就要抓中董小梅的肩头。
但也就在此际,司徒本本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
百花老怪心中一凛,连忙回头去看。
一看之下,他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手一缩,顾不得再去抓董小梅,而且,立即身形一闪,向外面疾飘了开去!原来,在他一望之下,只见司徒本本,正点拐如飞,向外掠去!
虽然,司徒本本的手中,还握着一柄紫金神剑,但是那僧人的手中,却也多了一柄紫光浮动的神剑,百花老怪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如何不惊?
他没命也似,向外掠出了三四里,未见有人追到,才喘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却说董小梅见百花老怪突然退去,她根本不及深究是什么缘故,只是见到那僧人向她走了过来,便哭道:“师父,沈大哥受了重伤!”
董小梅那一句话,说来没头没脑,那僧人也是一怔,道:“什么沈大哥?”董小梅却哭道:“沈大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董小梅的那句话,实是说得凄惨之极!
沈觉非躺在地上,听了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那僧人向前,跨出了两步,向草丛之中望来,一见有人,心中便已明白了大半,道:“小梅,这便是你每日提起的沈觉非?”
董小梅道:“正是。”
那僧人俯身,向沈觉非一看。
一看之下,他面色不禁陡地一变,呆了片刻,抬起头来,道:“小梅,我将你的寒铁索毁了!”董小梅顿足道:“师父,你还说什么寒铁索?沈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僧人唉了一声,道:“小梅,你应该知道,生死由命,绝不是一”他话尚未讲完,董小梅已经失声道:“师父,你说什么?”那僧人伸手,按在董小梅的肩头之上,道:“此人奇经八脉,已经乱过一次,但被一个高手,以金针穴之法,将经脉硬生生地续上,但如今,经脉再散,二三日之内,他便……”
董小梅尖声道:“便怎么样?”
那僧人叹道:“他便非死不可!”
董小梅泪如雨下,叫道:“不,师父,你乱说!你乱说,他不会死的!”那僧人道:“小梅,你师父一生,只有撒过一次谎,也就是那一次谎言,令得我一世自疚,难以自拔,如今怎会再来骗你?”
董小梅呆了一呆,突然双腿一曲,向着那僧人,跪了下来,哭道:“师父,你本领这样大,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的!”
那僧人面上的神情,本来一直是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茫然的神态。而在董小梅跪下,说出那两句话来之后,他面色却猛地一变!
而且,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两步,看他的情形,像是董小梅那两句看来毫无干系的话,令得他心中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退开了之后,尖声叫道:“不!我不能!”
董小梅不知道何以自己师父的神气,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呆了一呆,道:“师父一”
那僧人却手一松,手中的紫金神剑,也跌到了地上,喝道:“住口!”
董小梅更是愕然!
她自铸剑崖上,跌了下来,跌到了一半,便被搁在两株松树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为那僧人所救,又拜他为师,几个月来,武功大有进境,而那僧人,也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使得她在那僧人身上,得到了从来也未曾有过的长辈之爱!可是,这时候,那僧人却以这样尖锐严厉的语音,斥责着她!
董小梅心中,一阵瘻酸。道:“师父丨你不真欢沈太哥么那僧人仰天长叹一声,道:“小梅,你'决跟我回去。”
董小梅道:“沈大哥呢?”沈觉非这时,也已看出,那僧人对于自己,像是十分敏感,他忙道:“小梅……你别惹你师父生……气!”
董小梅道:“沈大哥,你在什么地方,我便……呆在什么地方不走!”
那僧人道:“傻丫头,你不会负着他一起走么?”
董小梅点了点头,将沈觉非小心,抱了起来,放在肩上,跟在那僧人的后面,那僧人拾起了紫金神剑,向前走去。
那柄紫金神剑,便是他借着寒铁索之力,自司徒本本的手中,夺了过来的。
当董小梅一将寒铁索抛给死悔和尚之际,董小梅便为百花老怪所袭,紧接着,她便发现了沈觉非在草丛之中。所以董小梅并不知道,死悔和尚,是如何夺了神剑在手的。
原来,死悔和尚一接了寒铁索在手,司徒本本,挥动神剑,便已经赶了过来,一招“银蛇泛波”神剑剑气缭绕,向死悔和尚,全身罩下!
死悔和尚的武功,本来已是皓首神龙谢音一然人物,而且,他乃是大有来历之人,只不过因为早年,做错了一件事,心中内疚,出家为僧,又取了“死悔”这一法名,表示对那件错事,“至死也后悔”之意,在此隐居,武林中人,也对他几乎忘怀了。
这时候,他寒铁索在手,一见剑到,便不急于躲避,只是身影一沉,寒铁索疾抖而起,向司徒本本支身的钢拐缠去!
死悔和尚这一招,寓攻于守,十分神妙。
司徒本本原来,可以不顾得钢拐被缠,仍然以神剑进招的。可是,他左手钢拐,内中乃是空心的,像是剑鞘一样,藏着另一柄紫金神剑,一见寒铁索缠到,唯恐被对方连拐带剑地夺了去,因此连忙后退!
死悔和尚刚才,曾听得董小梅说,两柄神剑都在司徒本本的身上,他心中还不甚相信,因为司徒本本双腿齐股断去,看来身子甚矮,像一个怪物一样,绝无藏剑之畲地。而这时,他见自己一招攻出,司徒本本便仓皇后退,心中已经明白,他是以拐为剑鞘,将另一柄神剑,藏在钢拐之内!
死悔和尚一想及此,便有了对策。
司徒本本才一后退,他身如纸灰,突然一飘,又向前飘去,去势比司徒本本的后退之势,还要快出许多,疾掠到司徒本本的面前!
司徒本本一见对方的来势,如此之猛,心中猛地一凛,神剑抖起,向死悔和尚,斜斜削下。
死悔和尚手臂一振,寒铁索幻成一道青虹,脱手飞起!
寒铁索向上飞起,正向司徒本本削下的一剑,迎了上去,司徒本本仗着’神剑锋利,并没有将寒铁索放在心上,一剑仍然削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际,只听得“叮”的一声响,剑索已经相交!那寒铁索虽然也是一件极其难得的兵刃,但总难和紫金神剑相比!
只见紫光一闪,剑锋过处,寒铁索已齐中断为两截!但是,死悔和尚在抛起寒铁索之际,足蕴了九成功力,在寒铁索上,有着一股强韧之极的力道。那股力道,在紫金神剑和寒铁索相交,而尚未削断寒铁索的一刹那间,发生了作用,将紫金神剑,震得向上,直扬了起来!
司徒本本只觉得虎口发麻,紫金神剑几乎脱手飞起,心中不禁大惊!
他连忙真气运转,力达五指,不令紫金神剑脱手飞出。但是,他顾得了右手,一时疏忽,未曾防到死悔和尚,右手疾探,已经拿向司徒本本右手的脉门!司徒本本究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急切之间,右手神剑,来不及攻出,居然一缩手,向后退出。
但这时候,他已被死悔和尚,制了先机。
他才一退出,死悔和尚中指弹出,已弹中了他的脉门!司徒本本手一松,钢拐向下落来,钢拐一脱手,他身子也直跌了下来!
百忙之中,他一提真气,使展“蝙蝠功”,将身子硬提起了两尺。
然而在这一耽搁,只听得“锵”的一声,死悔和尚已从钢拐之中,将另一柄紫金神剑,拔了出来!
司徒本本身形一沉,落了下来,神剑一挑,将死悔和尚抛开的钢拐,拾了起来,支住了身子。
这时候,他心中实是吃惊之极!
因为,他以一柄紫金神剑,将名满天下的赖五,杀得大败,可是,此际却被那名不经传的死悔和尚,夺走了一柄神剑!
虽然说死悔和尚是借了寒铁索之力,但是他武功之高,在赖五之上,已无疑问,他手中无剑,尚且打他不过,如今一人一剑,更是非落下风不可!
司徒本本为人,见机之极。
他心中固然舍不得失去了一柄神剑,可是当他知道,若是再缠斗下去,可能连两柄神剑,一齐失去之际,他却当机立断,绝不留恋,一声怒吼,身形掠起,向外直飘了出去。
死悔和尚本来,想要追赶前去的。但这时候,董小梅已发出了惊呼,他才转过身来的!
以后的事情,前文经已表过,此处不赘。却说当下,董小梅负着沈觉非,和死悔和尚,一起攀上了峭壁,到了那石坪之上。
那石坪依山的一面,盖着几间茅屋,由下向上看来,根本看不出来。董小栴将沈觉非负讲了屋子。放在一张竹槱之卜。一抬头只叽死栴和尚丨低着头,向外面走了开去。
董小梅忙叫道:“师父!师父!”
董小梅向外,追了几步,却又放心不下沉觉非,又回了转来,这时候,她心中乱到了极点,在室中团团乱转,不知怎么才好。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低声叫道:“小梅!小梅!”
他一连叫了七八下,董小梅方始听到,来到旁边,伏在榻上,道:“沈大哥,你怎么会这样……的!”一言未毕,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伤心,“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沈觉非也没有法子去劝她,因为沈觉非的中气不足,讲话的声音,极其低微,就算开口,也必给董小梅的哭声,盖了过去!
董小梅足足哭了半个来时辰,哭声方始渐渐地止了下来。
这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
沈觉非望着门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中暗道:“又是一天过去了!”他自然知道,当天色再黑,太阳完全隐没之后,他的生命,又短了一天!董小梅的哭声,渐渐地停了下来,双眼红肿,望着沈觉非。
她仍是不断地抽噎着,好一会儿,才道:“沈大哥,你不要难过,我师父本领,极大极大,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沈觉非苦笑了一下,道:“小梅,你……师父说得对,生死……由命……你不必难过。”
董小梅道:“我不信!我一定要救你!”
沈觉非每讲一句话都觉得异常吃力,只得不再出声,望着董小梅。只见董小梅在屋中,团团转了一转,正待冲出去之际,死悔和尚却走了进来。
董小梅立即站定,叫道:“师父!”
死悔和尚沉声道:“小梅!”
他一面叫,一面便拉着董小梅的手,一起坐了下来,道:“小梅,你心中一定以为我有办法救他,而不出力是不是?”
董小梅道:“我知道师父你一定有办法的!”
死悔和尚木然半晌,忽然之际,眼中竟怔怔地流下泪来!董小梅道:“师父,你别哭!”她自己叫人别哭,可是一面说着,一面她却也泪如雨下!
死悔和尚伸手抚摸着董小梅的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要不然,她们比你还大了!”
董小梅听得师父,忽然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心中更是莫名其妙,道:“师父,你在说什么人?”
死悔和尚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往事如烟,往事如梦^唉^小梅,你师父当年做错了一件事……”
董小梅道:“师父,我知道的。”
死悔和尚道:“可是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董小梅见师父忽然在这个时候,又提起这件往事来,心中本来就十分不耐烦,但是她断而一想,可能师父昔年的遭遇,和如今沈觉非的安危有关,因此,她便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只听得死悔和尚续道:“我当年的错事,便是不敢去做一件事,而这件事,又是我一个最爱的人叫我去做的,结果,她自己去做了,而从此以后,我……我也未曾见过她!”
董小梅睁大了眼睛,道:“那又怎么了?”
死悔和尚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小梅,你不知道,你叫我救沈觉非,我要做一事,就是当年我所不敢做的!”
董小梅一听,忙道:“什么事,师父,我敢做!”
死悔和尚摇了摇头,道:“小梅,你虽然敢做,但是却一定做不到,像她一样……欠远地失去了!”董小梅问道:“她是谁?”
死悔和尚叹了一口气,道:“她是我最爱的一个女子,本来是大理国的公主……”
董小梅一听及此,心头便自伴伴乱跳。
死悔和尚道:“她叫段翠一”
董小梅跳了起来,道:“段翠没有死,将我从铸剑崖上逼下来的就是她!”原来,董小梅在获救之后,只有对死悔和尚,提起过沈觉非和侯子青,并未提起其他的事情过。
死悔和尚双目圆睁,精光湛然,道:“什么,她……没有死?将你从铸剑崖上逼下来的就是她?”
董小梅给她师父死悔和尚吃惊的神态,吓了一大跳,睁大了眼睛,道:“是啊,她根本没有死,武林中,谁都知道南天一凤段翠的大名,她和她的丈夫,一起隐居在银凤谷中!”
死悔和尚双眼发直,喃喃地道:“她和……她的丈夫,一起隐居在银凤谷中……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和我近在咫尺,但是我却不知道……老天……老天你何以这样捉弄我?”
董小梅道:“师父,段翠并没有死,你也可以告诉我,当年她要你去做而你不敢做的是什么事了,我去做了,也未必会死的!”
死悔和尚抬头向天,眼泪扑扑地从他的眼中,落了下来,道:“我没有脸再去见她了……她丈夫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董小梅道:“就是剑痴侯子青!”
死悔和尚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他的确是一个好人,但是段翠却绝不会爱他的,我相信……他们多少年来,一定徒有夫妻之名,而没有夫妻之实,唉,这一切……全是我造成的……”
沈觉非躺在床上,死悔和尚和董小梅两人的讲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从死悔和尚的话中,他已经听出,眼前这个老僧,当年和南天一凤段翠,一定有着一段极其不平凡的往事,可是,当他一听得死悔和尚说到,段翠和侯子青之间,只有夫妇之名,而无夫妇之实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不禁奇怪之极!当铸剑崖上的惨变发生之后,段翠在铸剑崖上,哭祭侯子青,哭泣之中,便曾对侯银凤说过,侯子青与她,做了近二十年挂名夫妻。
而侯银凤也曾亲口对沈觉非讲过,侯子青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只不过其间的曲折,究竟如何,沈觉非却是一直未能够知道,如今,他听得死悔和尚也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实是忍不住大奇,失声问道:“大师,你……你怎么知道的?”
死悔和尚缓缓地转过头来,道:“原来真的是如此么?”
沈觉非道:“据我知道,正是如此!”
死悔和尚眼泪下得更急,道:“原来,原来……我这样对不起她,她一直这样地爱着我,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死悔和尚本来,貌相庄严,一望便知是佛门高人。可是这时候,他一面哭,一面叫,面上的神情,悲喜交集,竟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而获得慈母原谅的孩童一样,绝不像是得道高僧!
他一面叫着,一面便待转身向外冲去。
沈觉非忙道:“大师,你见不到她了。”
死悔和尚猛地一怔,转过身来,道:“为什么?”
沈觉非叹了一口气,道:“她已经死了!”
沈觉非这句话一出口,茅屋之中,刹时间静到了极点!
好一会儿,死悔和尚才点了点头,声音倒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道:“她死了?”沈觉非躺在床上,勉力地点了点头。
死悔和尚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十分苍凉,道:“她死了,当你做错了事,经过了多年的折磨,忽然有勇气去认过之际,发觉已经迟了,哈哈,迟了!迟了!”他最后这两声“迟了”,乃是心中郁愤之力而叫嚷出来的,语音之响亮,令得身子本已衰弱不堪的沈觉非,几乎昏了过去。
董小梅一见到沈觉非的面色有异,忙道:“师父,你别吓坏了沈大哥,究竟如何才能救转沈大哥,你快说吧,那怕是上刀山,落油锅,我都愿意去!”董小梅的那几句话,说得坚决之极!
死悔和尚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来,在她头上,轻轻地抚摸着,道:“小梅,你年纪虽轻,但是却胜过我当年不知多少,当年,我还算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嘿嘿……名满天下的大侠!”
沈觉非听了,心中又自一动,道:“大师,你俗家一定是姓崔了?”
死悔和尚抬起头来,道:“想不到直到如今,还有人记得我?小梅,他三两天之内,不至于断气,你师父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一说!”
董小梅叹了一口气。
她心中自然不希望多耽搁时间,而希望死悔和尚能够立即讲出救治沈觉非的办法来。但是她看到死悔和尚这样痛苦欲绝的神情,她却又不忍不让死悔和尚将这段往事吐了出来。
当下,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师父,你慢慢说吧!”
死悔和尚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望着油灯上的灯火。
他面上的神情,不断地在变化着,喜怒哀乐,不一而足。而他的双眼,虽然凝视着眼前的灯火,却又像是在了望着极其遥远的过去。
好一会儿,才听得他道:“那是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三十不到,正是最得意的时候,我在西域学艺,到了中原,不到两年,便已声名大噪,那是因为我所学的流云神步,十分奥妙玄奇的原故……”
沈觉非本来,就已经料到,死悔和尚正是赖五曾经问起的那个“姓崔的异人”,如今,死悔和尚的独白一开始,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
董小梅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沈觉非的双手,听死悔和尚叙述。
死悔和尚略停了一停,续道:“南天一凤段翠,那时,也正在中原行侠,她生得美艳无匹,追逐在她石榴裙下的,不知有多少人,但是她却什么人都不爱,而爱上了我!”
死悔和尚在讲到“爱上了我”四字之际,重复了一遍,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道:“她只当我武功高,人品好,却不知道我实在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胆小鬼,她不知道,我当然也不会讲给她听,我们热恋了半年,便有了夫妇之实,她怀了孕,我们从中原一直到云南来,怎知在将到点苍山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敌人!”
“那敌人,乃是东海四十七岛妖人之首,追魂钓叟!因为我曾杀过他的两个弟子,所以他才远离东海,到中原来找我报仇,但到了中原,我却已经离开,他便一直追了下来,我们就在点苍山外相遇。”
“这时候,段翠怀孕,已经有八个月了,追魂钓叟的武功之高,非我能敌,我也并未阻止段翠出手,我们两人合力,和追魂钓叟打了一日一夜,才将他赶走!”
“但是,段翠却也因此,惊动了胎气,我负着她,勉强进入了点苍山,但段翠却号叫不已,腹痛如绞,她痛苦地握着我的手,叫我……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