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才升,通向临安城西北的武林门的大街,已经是十分热闹了。这几天,不论是过往的客商,还是临安城中的土著,每一个人的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那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岳元帅在河北节节推进,反攻金兵,收复失地,已经将金兵逼进开封城中了!
眼看大好河山,一片一片地收复,人心怎能不快?
每一个人见面之后,三句话不离,岳元帅。一提起岳元帅,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出奇的兴奋,金兵一听到岳元帅的名字,吓得望风而逃了,这还不值得人浮一大白么?
所以,武林门近大街旁的几个酒家,一淸早就有人喝得醉醺醮的,倒也不是什么奇事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无论识与不识,都要扯谈几句,是以更是嘈杂喧哗!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阵急骤得异乎寻常的马蹄声,将市声一齐压了下来,刹那之间,变得除了那蹄声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几乎是立即地,一匹骏马,转过了街角,来到了大街上,原来在大街上的车马行人,纷纷走避,走得慢些的,连爬带滚,方始避开。
漆也似黑的骏马,扬起雪也似白的四蹄,飞一样地向前奔驰着。
由于骏马的去势特别快,是以骑在马上的那个差官,究竟是什么模样,却反而看不出来了,但是那匹“踢雪乌骓”马,却是大家认识的。
那是秦丞相家中的宝马!
听说,这匹马是秦丞相从北地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珍若性命。秦丞相在金人治下住过,非但逃出了性命,回来还做了大官,这又是使老百姓纳罕的事情。
马在一刹那间,便已驰到了门口,马上的差官右手一扬,朝阳之下,只看到差官的手中,举着的是一块包着黄纸的木牌。
木牌上,有金粉写的字,由于马匹奔驰得快,牌上写一些什么字,自然更看不淸楚了,守关的官员一看到这块牌,大吃了一惊,失声叫道:“金字牌?”
他扑地跪倒,“踢雪乌骓”马早已在城门中穿过去了,关官连忙又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金字牌,送的是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从武林门出城,那是送到朱仙镇去给岳元帅的?”
酒家茶肆之中,也纷纷地议论了起来。
金字牌!持着金字牌的差官,一定是带着极其重要的圣旨,要日夜不停地换马不换人,送到目的地的,一定是皇上下圣旨去嘉奖岳元帅了吧一一人人都那么想。
踢雪乌骓穿出了城门。城门外的道旁,站满了人,那差官已将金字牌收了起来。他大声吆喝着,好使马的去势更快!
在他离开城门只有三五丈远近时,突然之际,道旁传来了淸脆之极的“铮铮挣”三声响。随着这三声响,阳光之下,三枝精光锃亮的钢箭,向前电射而出!
这三枝钢箭显然十分沉重,因为它们在向前飞出之际,带起一股锐利之极的嘶空之声,直射向那个差官!
钢箭在旁发出,差官在道上飞驰,相隔只不过一丈来的距离,真可谓一发即至!只听得马上差官,怪叫了一声,左手在马背上一按,身子突然飞了起来!
他的身子离开了马鞍,但是左手仍是控着缰绳。那匹马也不愧是宝马,尽管被勒得白沫乱喷,但仍是向前疾驰而出!
马上那差官一扬身飞起,三支钢箭“嗖嗖嗖”地在他的身下飞过,次第射中了道旁的一株大树,直没至柄。力道的强劲,于此可见。
那差官不等身形下沉,左手突然一翻,只听得“呼”的一声响,自他手中,翻出了一条又长又细,血也似红的鞭子来。
那道鞭子才一出手,一下呼啸声过处,只听得道旁,立时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就在那一下惨叫声中,那差官已经又在鞍上坐定了下来。
而那条鞭子的鞭梢,则已紧紧地卷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将那个人自人群之中疾拖了出来。那人乃是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他一只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只钢弩,刚才那三支箭,分明是从这只钢弩之中射了出来的,而那人一被鞭子缠住了脖子时,分明便已死了!
这时,他的尸身双睛凸出,面如猪肝,又被拖得在地上滚出了三五丈,再听得那差官发出一下比冰还冷的冷笑声来,一抖手,鞭子扬起,将那汉子的尸体,扬得向上直飞了起来,飞起了一丈五六高下,才又直挺挺地落到了地上!
突然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惨剧,令得人人都呆住了!
直到那汉子的身子跌到了地上,才有人惊叫,有人掩面,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而那时候,差官的快马,早已远去了!
那差官不但骑术精湛,而且扬身避箭,反鞭抽人,竟能在宝马飞驰之中,一下子就将发箭之人的脖子缠住,拖了出来,其间,马一直在飞驰,绝未曾停一停过。这差官不是普通的差官,乃是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髙手,已是亲无疑问的事了。
就在道旁众人大起混乱之际,人丛之中,有一个青衫少年,悄然地退了出来,他的年纪,大约二十上下,他面色惨白,面上带着极其悲愤的神情。
他退出了两三丈,自怀中取出了一张纸来,又以炭条在纸上匆匆地写了两行字,将纸卷好了,一翻左袖,只听得他衣袖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异样的雕鸣之声!
紧接着,在他的衣袖中,飞出了一头通体漆也似黑,黑得锃亮的雕儿来。寻常的雕儿,形体都是非常之大,可是这雕儿,却是只有鸽子大小。
然而它形体虽小,却是铁翔钢啄,神骏无匹。那少年将卷好的纸条,塞人雕爪旁的铁管中,一扬手,那雕儿一声急鸣,双翅一束,箭也似疾,直射入半空之中,然后,才展开翼来。它身子虽小,但是双翼展开,却有三尺来长!
只见它双翅连展,转眼间便飞得看不见了。
那青衫少年面有黯淡之色,向路中心那已死的汉子望了一眼。那是他的同伴,~盏茶时之前,还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边,然而如今确已成路边的一具尸体了!
那少年实在想哭,但是他却一点眼泪也没有,他知道,如今不是哭的时候!所以他的眼中尽管要喷出火来,却一点眼泪也没有。
他转过身来,大踏步地走进了临安城中。
产自阿尔泰山绝顶的铁雕,双翅展动,向西北方向飞了出去,它飞行的势子极快,转眼之间,便已追上了那匹踢雪骓马。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次飞行,和那匹宝马有关,是以一见到那匹马,立时发出了一声长鸣,随即一束翅,又飞高了许多,钻人了云层之中!
马上的差官,陡然之间,听到了那一下异样的雕鸣之声,猛地抬头向天空之中看去。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未曾看到雕儿!
那雕儿已经钻人云层之中了。
阳光照在那差官的面上,令得他瘦骨嶙峋的脸,看来更是骨巉纔的,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要裂肤而出一样。他望着天空,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声!
铁雕在穿进了浮云之后,继续向前飞着。
前后不到两盏茶时,它已飞到离武林门八里半处的拱宸桥的上空,它在天空之中,一个盘旋,立时束翅下降,停到桥栏之上。
它一停在青石桥的桥栏之上,便听得“嗖”的一声响,自桥下,竟翻上一个人来,那人取下了铁雕爪上的字纸,又翻下桥去。
在桥下,有一艘小船,小船之上,竟有三个人之多。那人一到了船上,便急匆匆地展开了纸条,其余三人忙道:“怎么样?怎么样?”
那人迅即将字纸看完。他本来十分庄严的面容,这时更显得沉重无西,缓缓地道:“送圣旨的,竟然是血鞭神君!”
其余三人齐声惊呼,道:“血鞭神君?”
那人道:“是的,是他。而神弩手吕一雷,巳经死在他的血鞭之下了,他立即就要来到,行不行,就要看我们了!”
那人的这一句话才出口,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已经传了过来。
在桥洞之下听来,马蹄声似乎格外响亮,格外地惊心动魄。四人互望了一眼,身形如箭,一齐穿了上去,身子在半空之中,陡地一翻,已停在桥中心。
也就在这时,那匹踢雪乌骓,以疾风骤雨之势,冲上了桥来,但桥中心既然有人拦住了去路,那马一声长嘶,人立了起来。
马上的差官一声暴喝道:“什么人敢挡皇帝的去路?”
那四人非但一字排开,而且已各自掣了兵刃在手,那是一色的四枝判官笔。判官笔乃是专打穴道的兵刃,极难使用,而这四人的判官笔,却又与众不同,要长得许多。点穴的兵刃,本是越短越好用,短了认穴便要准许多。
然则那四人的判官笔,却足有三尺来长,黑黝黝的,一望便知不是凡品,这四柄笔,江湖上人称“临江四笔”,这四人乃是师兄弟,是天台山天风上人的弟子。是以马上的差官在一声暴喝之后,立时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你们!”
四人也一齐冷笑,道:“血鞭神君,你什么时候放着一教之主不干,却做起差官来了?你新官上任,咱们合该替你贺一贺才是。”
血鞭神君沉声道:“我身怀金字牌,送的乃是八百里加急文书,传的是皇上的圣旨,你们可是准备要拦截皇差么?”
临江四笔的老大哥丁安,一声长笑,使得他本来豪迈的气概,更是慑人,道:“咱们知道,这都是秦桧这奸贼所弄的花样,想将岳元帅从黄河边上召回来,好让金兵整理残兵败将,再来蹂躏大宋的大好江山,你说是不是?”
血鞭神君连声冷笑,道:“朝廷之事,自有朝廷处理。咱们是山野闲人,理他做甚?”
老二杨敬笑道:"这倒好笑了,你身穿官服,身藏金牌,怎是山野闲人?
你分明是秦桧奸贼门下的一条走狗丨"
这两人词正义严,每一句话都是响铮铮的,绝无可供辩驳的余地。血鞭神君面上神色一阵红,一阵白,厉声道:“你们不自量力,可是想死么?”
老三李分江大笑了起来,道:“咱们就算拦你不住,也可以阻你一阻,让你迟一刻到达,说不定就在这一刻,岳元帅又可多打一次胜仗,多杀千百金兵,多收复一片失地!”
老四王固石笑得更是起劲,他一面笑一面道:“血鞭神君,你在武林中闯荡了数十多年应该知道你此去朱仙镇,会有多少人阻止你的去路!你想想看,能有几根骨头,可以到朱仙一”他下面一个“镇”字还未曾出口,血鞭神君的手腕,突然一翻,血也似红的长鞭,陡然之间,自天而降,向王固石的判官笔卷到。
王固石的身形,猛地向下一沉,站稳了身形,手中的判官笔,竟然并不趋避,刹那之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鞭梢已将判官笔牢牢卷住。
血鞭神君的手向后一缩,王固石的身子也猛地向后一斜!
那一条一丈两尺长,血也似红的血鞭,被拉得笔也似直。血鞭神君本来是想借一缩手之力,将王固石手中的判官笔硬夺过来的!
但是他却失了算,王固石的“千金坠”功夫,极其了得,稳若磐石,扯之不动!
而就在此际,其余三人,巳陡地向前,蹿了起来,李分江的判官笔,直刺马腹,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扑”的一声响,不但判官笔刺进了马腹之中,由于力道运得大了些,竟连他的一只拳头,也送了进去,马腹中的热血烫得他连忙缩手来,那匹宝马惨撕了一声,又立了起来。
而在李分江刺向马儿的同时,丁安和杨敬两人,也飞身而起,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判官笔向血鞭神君的左右太阳穴疾叩而至!
血鞭神君发出了一声怒吼,身子陡地向上,飞了起来!
他身形一起,丁安和杨敬两人的判官笔,一齐叩空,“当”的一声,双笔互交,碰出了一阵火花来。而血鞭神君的功夫也真了得,那两柄判官笔,非但未曾点得中他,而在双笔相交之际,他身形略略向下一沉,足尖在笔尖上点了一点!
那一点,有一股极大的力道,向下压了下来,丁安和杨敬两人,除非是立即弃了判官笔不要,否则人再也无法停在半空之中了!
他们还未曾考虑到是否应该弃笔,人已然落到了桥上,而血鞭神君的身子却就着这一点之力,突然向上,扬了起来!
他血鞭一端,仍停在王固石的判官笔上。两人本来是对拖着的,但由于血鞭神君的身子突然向上跃了起来,王固石向后退的力道,陡地没有了对抗力量,他的身子,向后“噔噔噔”地连退了三步。在他刚想收住势子之际,一阵劲风,自头顶掠过,血鞭神君已经退到了他的身后!
王固石的心中,大吃了一惊,更是收不住脚步,再向后追出了一步!
这一退,几乎等于是向血鞭神君怀中撞去!
王固石也算是见机,双肘猛地一缩,两招肘锤便向血鞭神君撞去,但是血鞭神君的下手,却比他更快了一步,身形未定,便巳手起掌落,一掌向着王固石的头顶之上击了下来!
只听得“啪”的一声过处,那一掌击个正着,王固石连声都未出,便已死去!其余三人二见王固石横尸,悲愤莫名,李分江大吼一声,返身扑到,血鞭神君伸手一推,将王固石的尸身,推到了桥下。
同时,缠住了判官笔的血鞭,也已扬起,向李分江砸到!
血鞭鞭梢上的判官笔,倏然之间,来到了李分江的面前。李分江扬笔便点,“当”的一声响,双笔相交,李分江未曾料到血鞭神君的内力,通过了一丈五六长的血鞭,仍是如此深厚,电光石火之间,只觉得虎口陡地一麻,手中的判官笔,突然向上扬了起来!
在李分江身后的丁安和杨敬两人,一见这等情形,不禁魂飞魄散!
两人连忙叫道:“三弟小心!”
因为他们知道血鞭神君的武功极高,他那条血鞭,乃是一条巨蚊的背筋所制成的,若不是削金断玉的前古奇珍,根本削不断它。血鞭神君早年闯荡江湖,由于鞭法精奇,一举成名,他的真姓名反而无人知道,而“血鞭神君”四字,则武林中尽人皆知。
而自从他创立天一教,自认教主以来,奸邪之徒,争相人教,他自恃武功高极,曾当众声称,决不再以他的血鞭伤人!
当他这样宣称的时候,武林中人,莫不大为骇异,因为人人皆知这件兵刃,是他一身武功的精华,他不以血鞭伤人,难道还改用别的兵刃不成?
但是过不多久,他的用意,便人人皆明了,那是他独斗青城三剑,以血鞭将青城三剑的长剑卷去,然后再抖鞭以剑伤人!那是他的鞭法已到了随心所欲的新境界,所以才发出这样豪言的。
而自此之后,他果然与人对敌,便只是用鞭卷过对方的兵刃,令得对方死在自己的兵刃下。如果对方不持兵刃他便以鞭缠住对方的身子,将之在地上拖死,在武林门外,拖死神弩手,就是这个法子。所以,丁安和扬敬两人,一见李分江的兵刃飞向半空,而血鞭鞭梢所卷的判官笔,却就在李分江的胸前,尽皆大惊!
但是那条一丈五尺长的血鞭,伴随血鞭神君数十年之久,他使鞭之纯熟,等于那是他的一条手臂一样,而鞭梢卷住了判官笔,也等于是手抓住了判官笔一样,怎容李分江有喘息的余地!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判官笔陡地向前一送,李分江已经涵胸拔背,准备向后退去,但已经慢了,“波”的一声,判官笔自他胸腔,刺了进去!
丁安和杨敬两人,一面高叫,一面旋风也似,向前扑到!
两人听到了“波”的一声,已知李分江万无幸理,两人竟不再多费时间向旁多看一眼,只是真气连提,扑向血鞭神君!
两人知道,若是给血鞭神君,抽鞭后退,那么,他一枝判官笔斗自己两枝,虽说不利,但是他的判官笔,却是缠在鞭上的,只有他进招,自己如何向他反攻?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是以两人一定要抢到他的身前去动手。
他们两人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已到了血鞭神君的身前,两枝判官笔,带起“嗤嗤”两股劲,攻向血鞭神君的“印堂”、“华盖”两穴。
这两个穴道,一在眉心,一在心口,全是人身一等一的要穴,这时他们和血鞭神君,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出手自然不再留情。
血鞭神君的上身,突然向后一仰,一式“铁板桥”功夫,两枝判官笔,尽皆走空!
而血鞭神君一抖手间,缠在他鞭梢之上的那枝判官笔,却已一个转弯,向着丁安的背后仰攻而到。丁安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劲疾无比的金刃劈空之声,但此际血鞭神君上半身后仰,胸口朝上,可以说全无抵抗的余地,他和杨敬两人,不顾一切,举起判官笔,便向血鞭神君的胸口插了下去!
那两枝判官笔的下插之力,大得出奇,而血鞭神君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是无可躲避的!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扑”的一声响,血鞭神君反鞭卷到的那枝判官笔,先从丁安的后背心刺进,笔尖直透前胸,鲜血狂喷!
丁安的伤势如此之重,自然是立时毙命,但是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分气力,也用在判官笔的向下这一插之上,再加上杨敬的那一枝,两枝精钢打就、笔尖锐利无匹的判官笔,同时插到了血鞭神君的心口!
只听得“嗤嗤”两声响,血鞭神君胸前的衣衫,立被划破。
但是,他衣衫一破之后,胸前却现出了一蓬夺目之极的金光来,紧接着,便是“当当”两声和血鞭神君的一声狂笑,道:“你们上当了!”
他一面怪叫,一面趁杨敬陡地一呆之际,一招“斜月孤星”,呼的一掌,向着杨敬的颈际,斜斜地劈了下去。
杨敬也知道身边的大哥,业已遇难,但是他总只当自己这一笔下去,血鞭神君便难以活命了,不但可以报仇雪恨,而且,杀了血鞭神君,夺了他的金字牌,在他的身上,搜出圣旨毁去,岳元帅自然接不到圣旨,那离直捣黄龙的日子就不远了!
可是,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对方的胸前,闪起了一蓬金光,手中的判官笔,突然向旁一滑,竟未曾刺得进去,这是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都不免会呆上一呆的。杨敬自然也不能例外。而就在他一呆之际,血鞭神君的一招“斜月孤星”,已经攻到,齐齐正正砍在他的颈骨之上!
只听得一下极之轻脆的骨裂声过处,杨敬的身子,立时向旁倒去。
他在倒在地下之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来:金鼋甲!
血鞭神君血鞭连挥,将两人的尸首,一齐挥到了桥下,怪笑一声,道:“总算你识货!”他掩好了胸前的衣服,金光敛去,就在此际,就有一阵马蹄声,迅速地传了过来!
血鞭神君本来是准备立时继续赶路的,他得了秦丞相莫大的好处,一定要将这道敕令岳元帅撤兵的圣旨,及时送到的。
然而他自己的宝马已死,是以一听到马蹄声,听出那马的来势,虽然比不上踢雪乌骓,但也是匹一等的好马。反正自己有金字牌证,每到驿站,一定有百中挑一的好马相候,立时可以换马的,是以他身子一隐,隐到了桥下的芦苹丛中。
他这里身子才一隐起,一匹骏马,便巳离桥越来越近,转眼之间,便冲上了青石桥上,那骑马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青衫少年。
那青衫少年一到了桥上。使看到了满桥的血溃和王固石的尸体。虽然其余三人的尸体已然不在桥上,但是那青衫少年也可以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满脸悲愤,勒住了马缰,但是,他却并没有下马。才一勒住了马缰,又一咬牙,双腿一夹,马蹄在青石板铺成的桥面之上,踏出清脆无比的声音来,转眼之间,便冲过桥去了!
马儿的去势极快,一下子便驰到了血鞭神君的匿身所在。
而血鞭神君也在此际,突然飞身而起,向马背上,落了下去!
他的一只左脚,刚一沾到了马股,右手五指如钩,便已向那青衫少年的肩头抓去。
在他想来,那青衫少年看来虽然也是学武之士,但是以自己的武功之髙,还不是手到擒来,立时可以将他抓得向外抛了出去么?
却不料事情却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五指如钩,疾抓下来之际,青衫少年并不转过身来,可是却一扬手,一柄短剑,剑尖向上,已然刺了上来。
他虽然未曾转身,但是短剑扬起,刺的却正是血鞭神君手掌中心的“劳宫穴”,血鞭神君若是再抓下去,一只手掌,非废去不可!
血鞭神君的心中,又惊又怒,好在他内力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连忙陡地一缩手,中指趁机“啪”的弹出,“当”的一声响,正弹在青衫少年那柄短剑的剑尖之上!
青衫少年一声闷哼,手臂一缩,一肘已向后撞了过来,那时,马儿仍然在疾驰,两人乃是在疾驰着的马背之上动手的。
而血鞭神君则是站着,那青衫少年一缩手,肘部撞向他的小腿,这一肘之势,十分沉稳雄厚,而小腿骨又是脆骨,若被撞中,也大是不妙!
因之,血鞭神君忙又抬起一足来,足尖对准了青衫少年的肘部,用力一足,踢了上去!
可是,也就在此际,只见青衫少年左袖一展,一声雕鸣过处,一溜黑影,比电还疾,突然扑向血鞭神君的面门!
血鞭神君一生之中,大大小小,也不知见过了多少阵仗,但是像这样快的攻势,他却是还未曾遇到过,变生俄顷,简直没有他多作考虑的余地,他也顾不得那已然踢出的一脚了,一提真气,人便斜斜向上,拔了起来!
他向上拔起,那溜黑影,立时又跟着上来。由于来势实在太快,以血鞭神君的眼力而论,竟未曾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血鞭神君刚才在马背上,血鞭施展不开,这时已到了半空之中,焉有束手待攻之理?血鞭一展,“呼”的一声,便向上掠去。
那团黑影也突然后退,到了半空之中。
血鞭神君这才看清,那是一头异种的雕儿!一见到这头铁雕,血鞭神君的心中,猛地一动,真气下沉,以极其迅速的势子,落下地来。
当他落地之后,那匹马已冲出了三四丈远了,血鞭神君一声大喝,道:“别走!”鞭梢卷动着地上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向前电射而出,射向马腿,同时,他左手向上一翻,“轰”的一声,一股劲风,将正向下飞扑而至的铁雕,震得一声急鸣,向上翻了出去!
铁雕的急鸣声和马腿的断骨声是突然传出来的,马儿两股后腿一断,立时滚倒在地,青衫少年一跃而起,横剑当胸,一手按在马头之上。
只听得那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便寂然无声了!
敢情那青衫少年一掌轻轻按下,巳经运力将马震死了!
血鞭神君“呵呵”一笑,道:“阿尔泰山的绵掌,阴柔之力,确是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