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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虽已停了,但是风还未曾止。积雪白得耀眼,一阵阵风过处,将积雪全刮了起来,在离地三五尺的高下处翻滚飞腾,形成白茫茫一片。天上似是彤云密布,现在正是上午时分,从这样的天色看来,到中午只怕还要有一场大雪。

和半里外,大风镇上的房屋相比,那座在赤松村旁的小客店,三五间泥房,看来更是不起眼。大风镇走出关之后,官道必经的第一座大镇,不论寒暑,客商云集,极其繁华,今天一早,雪还未停,便有一帮贩马客,赶着数百匹好马,直往大风镇去,只准备将马匹贩往关内去卖,在经过那座小客店之际,根本没有人向那小客店望上一眼,像是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小客房的一个店伙,一直被人称作二傻子的,倒是一听到有马蹄声,就从热呼呼的炕上爬了起来,打开门准备迎接客人的,却不料几百匹马驰了过去,只在积雪的道上,留下了无数蹄印,而鹅毛大的雪花,飘了下来,不一会,又将蹄印一齐盖没了。

二傻子用力关上了门,咕哝着说道:“去吧,去吧,全上大风镇去吧!大风镇,刮大风,姑娘的手指似春葱,丢把骰子满堂红,任何英雄好汉,回不了关东!”

二傻子哼哼的几句话,乃是大风镇上的童话。大风镇是南北客商的荟萃之地,往往一帮贩马客,赶着上千匹良马,准备到关内去发卖的,可以一夜之间,在大风镇上,迷于美色,沉于赌博,到了第二天,只余一条光身,离开大风镇,二傻子在这小客店中已有好几年了,这样的事自然看得多了。

二傻子接不到客人,关上了门,咕哝着,正待又到床上去躺一会时,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道:“开门,有人投店来了!”

二傻子一听那声音,便吓了一大跳,因为那声音,简直就如同贴着他的身子,轨在他的耳边讲出来一样,二傻子连忙回过头去,身后客店的门关着,发话的人,却分明是在门外。二傻子心中虽然暗说了一声邪门,但是有客人上门,他总是高兴的。

真的,入冬以来,数得出的,这客店中,只来了两拨客人,一拨是母子两人,往大风镇投亲不遇。无依无靠,投到小客店来,还是店东赠了他们母子三两纹银,将之送走的。

至于另一拨,更不必提了,那是一个满生疥癣,快要死的人,倚在客店门口,有气无力,是店东扶他进来的,第二天就死了,店东倒贴银子,将他葬了。

二傻子人家虽然叫他傻子,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傻,心知这样开客店时,只怕十个老婆,卖了贴本,也还不够,而店东没有老婆,只有一个女儿。

二傻子的店东是什么人,二傻子也不敢多问,因为他的店东,从来也不爱说怪了,二傻子才来的时候,她至多才十三四岁,倒是“傻子哥”、“傻子哥”地叫话,除了开客店之外,便是躲在房内,也不知他在干什么。至于那大闺女,更是奇他。

但是这一两年来,想是闺女长大了,却连面也见不着了,像是她人根本不在店中一样。

然而说她不在店中吧,却又时时听到她的声音,二傻子也想不透那是什么原因,倒是有一天晚上,二傻子喝多了几杯酒,半夜起来,到水缸中勺水喝,看到大闺女一身红衣,飕地穿窗而出,掠过了后墙,二傻子吓了一跳,只当自己喝醉了眼花,生怕被别人笑话,也从来不敢在人前提起。

这时,他听得有人来投店,心中高兴,一面打开了门,一面心中想,天可怜见,也该来几个阔客了!

可是,当他打开门,向外一看时,他却不禁苦笑了一下,这哪里是个阔客?

门外只站着一个人,并没有牲口,那样的天时,赶路没有牲口,这已是出奇的事了,看那人时,那样滴水成冰的严寒时分,他却比二傻子还不如,二傻子还有一件老羊皮褛披着,那人都只穿一件青布长衫!

风十分大。那件青布长衫被西北风吹得抖动不已,连三傻子一看,身上也登时多涨了几分寒意。

然而,向那人多看几眼时,二傻子却也不敢怠慢,因为那人身形高大,约有五十上下年纪,神情十分威武,二傻子心想,莫不是那人身上这件布衣,是一件宝衣,是以那人不怕冷?

他才打开门,还未曾开口,那人已一步垮了进来,二傻子忙又将门推上,免得寒风一阵阵地卷迁来,将院子中的积雪,全都卷进店堂,那就令店堂中仅有的一点暖气也赶走了。

但当他推上门时,他陡地一呆,那人并没有牲口,那他一定是踏雪而来的,然则在积雪上,只见大路上有不少蹄印,绝不见有人的脚印通到客店门口来。

二傻子大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去。

当他回过头去时,那人已掀开棉带子,跨进了店堂,二傻子刚来得及看到他的左脚。那人穿着一双布鞋,鞋底却是一点也不湿。

院子之中,除了他自己的脚印之外,却也没有别的脚印,而院子中的积雪,足有好几寸厚!

二傻子心头咚咚地跳着,几乎不敢跟进去,他的身子在发着抖,硬着头皮,也进了店堂,那人已在一张桌上,生了下来,二傻子走过去,道:“这位大爷……可要些什么?”

那人两道浓眉一扬,缓缓地道:“我在这里等几个人,有酒拿几壶来,有肉,便切上几斤。”

二傻子忙道:“是,是!”

他答应着,就走了出去,但是却不到灶下去,却穿过了后院,直来到店东所住的那几间屋子之前,隔着门,低声叫道:“店东!东家!”

他叫了好一会,才听得屋中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事?”

“店中来了客人了,东家。”

那苍老的声音道:“来了客人,你招呼着就是了,却来烦我作甚?”

二傻子道:“那客人……十分邪门,他是走来的,那么冷的天,他只穿着一袭布衫,只怕……是什么邪门玩意儿,他……”

二傻子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因为这时候,门打了开来,他的东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天真是冷得可以,屋道上的积雪被风扫了下来,钻进人的脖子中去,滋味真不好受,但是,店东却也只穿着一件灰市长衣!

二傻子瞪大了眼。还想说什么间,肩头上突一紧,身不由主,已被店东提进了屋子,只听得店东沉声喝道:“那人什么模样?”

“那人……在雪地上走过,竟一点脚印也没有。他身材高大,紫膛眼皮,双眼有神,说是在等人,要我拿酒拿肉上去。”

店东松开了手,道:“二傻子,不要大惊小怪,江湖上走动的能人异士很多,你不去煮他们,他们不会来惹你,千万则大惊小怪,快去!”

二傻子连声答应着,他心中有一句话想说,并未曾说出来,因为他觉得他并没有怎样大惊小怪,但是店东的神态,却大是有异。

二傻子答应着,退了出去,自去招待那客人不提。

二傻子才走出去,屋子那端的布帘掀动,便走出了一个身形硕长,英气勃勃的妙龄少女来,那少女虽然只是缓缓向前走来,但是步法矫健,有异常人。

她一出来,便道:“方伯伯,什么事?”

店东转过头来,却并不出声。

那少女压低了声音,道:“方伯伯,你常说,我们住在这里,销声匿迹,就是为了怕一个人找上门来,现在,可是那人找上来了么?”

店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很难说。”

那少女双眉一扬,说道:“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店东苦笑着,道:“如果看到了真是他时,那……那……,噢,如果真是怕少女双眉一扬,像是大不以为然,道:“方伯伯,你究竟在怕什么?你并不是藉藉无名之辈,你究竟……”

店东的面色一变,道:“寒云。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店东的神色,十分紧张,但是那少女却若无其事,道:“是啊,方伯伯,我知道妳是什么人了,最初,我只知道你姓方,叫方承天,后来,在大风镇上,我向几个人问起你是什么人,那几个人吓得脸色发育,一声不出,立时逃走,倒是在一旁,另有一个年轻人……”

寒云讲到这里,略顿了一会,俏脸之上,突然泛起了一阵红色来,但是她立时接着道:“还是他告诉我,来去如风,影子神鞭方承天,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怪杰,一等的高手!”

方承天这时的样子,却一点也没有高手的气度,只见他面色苍白,声音也在微微接头,道:“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寒云道:“约两个月前,方伯伯,你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寒云在那样问的时候,心中自然不免有少许怀疑,因为,在此际看来,方承天实在没有什么高手气度。

方承天并不回答,只是急急地问道:“你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我住在这里?有没有说你住在何处?”

寒云摇着头,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方承天来回踱着步,一言不发,寒云已向外走去,道:“我去看看,来的究竟是什么样人?再来告诉你。”

方承天沉声道:“小心,只可偷窥!”

寒云像未曾听见一般,已向外走了出去,她绕过了店堂,来到了纸窗前,将窗纸抵出了一个小孔,向内张望。

店堂中很黑,除了那客人之外,只有二傻子站在门口,寒云才向内一张望,便看到那客人陡地抬起头,也向她望来。

那客人的双眼之中,光芒四射,极其惊人,令得寒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她才一退出,已听得那客人发出了霹雳也似的一声巨喝,道:“什么人?”

那一下巨喝,将站在一旁的二傻子吓了老大一跳,立时抬起头来,二傻子才一抬起头,眼前一花,“呼”的一声响,屋中刮起了一股寒风。那客人已经卷出了店堂,寒风刮了进来,令得二傻子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那客人发出一声巨喝之际,寒云见机,身形一纵,已上了房,立时身形一窜,已跃到了后院之中。

那客人一出来,便像是知道寒云去了何处一样,抬起头来,向屋顶望了一眼,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来。

而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一阵呼喝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那客人立时转过身,顺手提起身边的一条麻石来,向前直抛了出去。

那条麻石少说也有二三百斤。“砰”地一声响,撞在门上,两扇大门,立时神出了老远。

门一被撞飞,门外的情形,也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一匹马在前。三匹马在后,正自北疾驰而来,马蹄踏在积雪上,几乎没有声息,但是随着马蹄翻飞,将积雪一起踢了起来。

那四匹马是从积雪飞舞,白茫茫一件之中向前冲了过来的。

奔在最前面的一匹马,转眼之间,便到了客店之前,马上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马一奔到了近前。只见他身形一长,径从马背上,拔起身来,在半空之中。突然一翻,已翻进了小客店的院子中。

当那年轻人翻进客店的院子之际,那客人却已大踏步跨进了店堂中,又坐了下那年轻人才一站定,后面跟的三匹马,也已赶到,马上三名大汉,大声叱喝道:“臭小子,看你还能逃到何处去!”

他们一面叫,一面也自马背上拔身而起。

他们却并不落进院子,只是站在墙头之上,只见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张长约二尺的铁胎弓,紧扣在弓弦上的,则是鸡蛋大小的一枚铁球,他们的动作十分快,一上了墙头,便扯满了弓弦,对住了年轻人,其中一个厉声喝道:“臭小子,你若是不说实话,叫你尝尝连环子母弹的厉害,你就后悔莫及了!”

那年轻人返到了墙前,在一只大水缸之前站定,他不但神色镇定,而且还带着微笑,道:“连环子母弹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但是被武林中人,称为连环三杰的人,却着实不敢恭维。”

那三人齐声呼喝,一个道:“别与他说废话,这小子不见厉害,也不肯直说!”

另外两人一声呼喝,随着他们的呼喝声,弓弦响声,也已响了起来,那三枚鸡蛋大小的铁球,已离弦飞起,向那年轻人电射而出!

三枚铁球一射出,还未射到那年轻人,在半空之中,突然各自发出了一蓬火花,发出了“轰”地一声窖,炸了开来。

炸开之后,每一枚铁球之中,都有九枚毒蒺黎,去势更快,向那年轻人电射而出,眼看近三十枚毒蒺黎的去势如此之快,范围又广,那年轻人是万万逃不过去的了!

但是,也就在那一剎那间,只见那年轻人的手突然一扬,自那大水缸中,扬了起来。

原来,当他一站到大水缸旁边时,他的手便伸进了大水缸之中,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

这时,他手从大水缸中扬了起来,在他的手中,抓着一块径可三尺,足有三寸来厚的冰块。那冰块本是大水缸面上结成的,此际被他抓了起来。

他一抓了冰块在手,就像是突然之间,手中多了一面盾牌一样!

只见他发出了一声清啸,足尖一点,非但不避,反迎着射来的毒蒺黎,向前扑了出去,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拍拍”连声,毒蒺黎打在冰块之上,冰层四溅,毒蒺黎的来势再劲,也难以射得穿三寸来厚的冰块,只不过在冰块上,敲出点点白痕而已!

而那年轻人一到墙前,身形疾拔而起,手中的冰块,“呼”地横扫而出,站在墙头上的三人,齐声为呼,一人已被冰块扫中,自墙头上直跌了下去。

那冰块撞跌了一人,也当中分裂了开来。那年轻人双掌齐出,“叭叭”两声响,击在冰块之上,冰块立时碎成了无数小块,各自带起“嗤嗤”的劲风,向两旁激射而出,还有两个人一见,大惊失色,立时翻身落墙,齐声叫道:“洪堡主,你老人家已到了么?”

他们一面叫着,一面却向雪地上,抱头鼠窜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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