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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锣 紧 鼓 密

天亮了,八月十四日,明天便是八月十五了。

从清晨开始,整座华山便显得特别紧张起来。

早餐方毕,五剑立即前来报告道:“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到。”

接着四剑又上来报告:“青城掌门人冷婆婆到。”三剑上来报告:“北邙掌门人银须叟到。”

已末午初,二剑报告:“少林掌门人心镜大师也到了!”

至此,六派掌门人均已到齐,二剑正待转身,首剑又至,沉声报告道:“八荒四凶全到了,另外还带着约有百名徒众。”

金剑丹凤除了点头,一直没有开口。

蓝衣秀士见少林心镜大师也已来到,不得已起身而告辞道:“既然他们已经到齐,我也应该下去看看他们了。”

金剑丹凤并未挽留,送至门口道:“蓝掌门人先行一步,嫦娥随后就来。”

说着转向五剑道:“五叔送蓝掌门人一程。”

蓝衣秀士朝金剑丹凤望了一眼,嘴角虽然浮着笑意,脸色却微微有点苍白,俯身一躬又向上官英举手一拱,转身就随五剑怏怏而去。

金剑丹凤回过身来,低头轻声道:“上官少侠是客,多留一宵无妨。”

上官英咬唇思索了一下道:“依武会惯例,地主你,是不是一定要在前一天去会场与各方人物共处一起?”

金剑丹凤缓缓抬脸道:“在人情上应该这样,于例却未必,而且嫦娥兼有上届盟主身份,揆诸以往都以在明天会前一刻出现为恰当。”

微微低头,轻轻一笑道:“而且可以留下的最大原因……”

上官英点头道:“那么,你就留下吧。”口中说着,人已举步向外走去。

金剑丹凤凝眸微讶地道:“而你……”上官英回头笑道:“是的,我留下,而我却非下去不可。”

金剑丹凤眼望地面,点点头,幽幽地道:“我知道……”

上官英忽感不忍,走回两步,低声说道:“今夜你不但要留在山上,而且五剑中必须要有三位留在身边,我已两夜未曾合眼,今夜是最后一夜,也是最重要的一夜,你可要自己小心一下了。”

金剑丹凤愕然抬头,上官英已然一闪出门而去。

华山峰腰,一练跨涧,渡过这座狭长如线的软索桥,便是第五届武会会场,华山仰天坪。

坪南一道斜坡,沿坡而下,有一个天然湖,黑龙潭。

上官英刚走完坪地,已隐约听到下面一片人语,正拟纵身下坡,身侧忽然有人轻轻一笑,说道:“辛苦了,上官少侠。”

上官英一呆,坪边乱石堆中,已有一人一笑跃出,正是正牌上官印。

上官英见了上官印,平静的心头突然一阵激动,好似有着无比怨恨与委屈需要发泄似的,口喊了一声道:“你”

眼一红,话没说出,热泪已滚滚而下。

上官印大惊,连忙走近促声道:“有什么意外不成?”

上官英泪眼一抬,忽然发现上官印此刻的装束竟和自己一模一样,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又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上官印星目微滚,已知并无意外发生,这才放下心来。

俯身侧脸打趣道:“才离开两天,便成了这副样子,现在可感觉到我这位大哥的重要了吧。”

上官英老羞成怒,反手一掌便往上官印脸上打去。

虽然这只是普通的一掌,打却是真打,上官印嗤声一笑,举臂便格。

脸虽没有被打着,手上拿着的一个布包却给打去老远,包布一散,衣服立即飞满一地。

上官印退出一步,指手笑道:“快换上,衣服中有一盒易容丹,脸部如何化装,穿上衣服后由你自己决定,这算是大奇的第一课。”

上官英见他说完就要走,不由大急道:“你上哪里?”

上官印止步笑道:“下面龙蛇混杂,已非你所能应付得了,我不接过手来,难道你还能继续周旋下去不成?”

上官英哼道:“连谢也不谢一声么?”

上官印不由一怔道:“你系受灰衣文士之命而来的,我在这儿等你,也是他的吩咐,我为什么要谢你呢?”

上官英哼道:“少推马虎。”

她忽然发觉,金剑丹凤虽然情深款款,但她这位印哥对金剑丹凤的印象却似乎并不十分深刻,所以表面脸上虽板得紧紧的,内心却感到甚为安慰。

于是,词色一缓,又问道:“你下去,我呢?”

上官印笑道:“要去英雄馆,有上官少侠介绍包你有一席座位,不然好汉行宫即为你这样的人而设,据说里面还空得很。”

上官英跺足道:“滚吧!”

上官印笑一声道:“是,滚也……”便拟下坡。

上官英忽又喊道:“且慢!”

上官印回头道:“别滚得太快是不是?”

上官英瞪眼道:“也不让我告诉你这两天内的经过么?”

上官印道:“此地不便多谈,以后再说吧。”

上官英道:“怕你不弄清这两天的情形,应付起来不怕牛头不对马嘴?”

上官印道:“不至于罢,否则还做人家什么哥哥?”

说完一笑,身形晃处,人已如飞下坡,上官英呆了片刻,这才将散在地上的衣物一一捡起,走去上官印刚才藏身的那堆乱石之后……

黑龙潭潭心,浮台高耸,那是五届武会的总接待室。

浮台像一双多足爬虫,迎面一道浮桥,乃与会者必经之途,与会者从这道浮桥走上浮台,凡于接待处签下名号或行道标记者,便由值班之华山五剑指派弟子分别送入英雄馆、豪杰馆,或者好汉行官。

以上三处,均有浮桥通达,不愿留名者,便由他们自己选择一处走去。

这时已是午末末初,四道浮桥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上官印沿山脚走入英雄馆时,英雄馆内,少林心镜大师、武当一尘子、北邙银须叟、青城冷婆婆、昆仑蓝衣秀士等五位掌门人,正由数名华山三代弟子伺候着,围在一处闲叙。

上官印现身,心镜大师首先合什起身,其余四位掌门人,也跟着纷纷起立。

上官印紧跨数步,上前分别见礼,见礼毕,除了一尘道长和蓝衣秀士外,另外三位掌门人同时递给上官印一只封袋。

上官印一一拆阅之下,发现少林心镜大师写的是:“敝派紫玉玲珑如意,系二十五年前,由本寺上代掌门人一了上人,于贫僧接掌本寺前三个月,亲自赠与令尊上官大侠,少林二十四代掌门僧,心镜。”

北邙银须叟写的是:“十八年前家师赠出,受赠者即为令尊,北邙聂敬秋。”

青城冷婆婆写的是:“二十多年前,敝派弟子名郑三川者,于青城开设了一家义利标局,一次镖货遭劫!恳求师门出面,由老身先师赠寿星令符往讨,结果人符两亡,义利镖局也于焉破散,先师性躁,竟为此气阻而坐化,次年老身服满师孝,正拟前往觅仇之际,令尊忽持一匣而至,匣内即为仇家之首级,并附有敝派遗失的那枚寿星令符,老身感怀,当场拜赠,事隔日久,老身于少林寺中竟未能即刻说明,愧甚。”

青城冷婆子,某年某月某日口嘱弟子某某某执笔。

果如上官印所料不差,三张纸条虽然详简有别,主旨却完全相同:赠符对象,都是他父亲上官云鹏本人。

他想:“华山呢?也一样吗?”

这时,一个声音道:“少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上官印抬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青城冷婆婆。

此刻的青城冷婆婆,一向阴寒如霜的老脸上,一片激动中挣扎着一丝勉强的笑意,往事带给她对上官姓氏的感激,语音微颤,显得亲切之至。

上官印收好三张纸条,躬身答道:“谢谢婆婆,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冷婆婆又让出一个空位,拍了拍说道:“少侠坐下来说话。”

上官印道:“谢谢婆婆”目光偶扫,瞥及冷婆婆背后一对青年男女正对他注视着。

男的年约二十二三,五官端正而俊秀。

女的年约十七八,比金剑丹凤略小,比上官英略长,看上去似甚眼熟,一时却又记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由于双方目光对了个正着,不得不含笑请问道:“婆婆您身后的这位师兄和这位师妹我该怎么称呼呢?”

冷婆婆噢了一声道:“男徒李超,女徒吴玉。”随向身后叱喝道:“快上前见过上官少侠!”

蓝衣秀士笑道:“少侠好健忘,这两位冷婆婆的高徒,便是武林中有名的青城双英,昨日三剑不是已经当我们的面提过了吗?”

上官印暗笑道:“果然牛头马嘴两不相对了!”

口中却连忙说道:“是的,是的……”同时还了双英一礼。

上官印坐定后,蓝衣秀士忽又叹道:“上官少侠,你那份目力,蓝某人实在是愈想愈佩服!”

上官印暗忖道:“我的目力?天啦,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口里说着:“那里,那里……”心底下却实在后悔异常,上官英的话没有错,他应该先弄清一下她在华山二天来的经过才对。

蓝衣秀士也在奇怪:“这小子在金剑丹凤面前锋芒毕露,神色傲慢之至,而到了这里却又非常谦虚,这怎么回事?”

一尘子见蓝衣秀士话中有因,便问道:“蓝掌门人,你说少侠目力好?是何缘由?”

上官印暗喊道:“问得好!”

于是,蓝衣秀士便将昨天的经过,从头开始说了一遍。

上官印恍然大悟:“原来又是她捣的鬼!”

但是,另外四位掌门人及青城双英却听得惊讶起来。

一尘子皱眉道:“既然首剑说两老终日奔棋,中间上房那位黑衣怪叟也未离开,那么还有谁人有此能耐呢?”

此语一出,众人全都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华山弟子近前低声道:“奉本派五叔祖之命向诸位报告,四大天魔已经进入了好汉行宫。”

众人闻报一惊,俱皆猛然抬头。

一尘子冷笑道:“他们该住进豪杰馆才对呀!”

余人没有接腔,但除了上官印之外,一个个脸色都透着异常沉重。

先前那两名华山弟子刚刚退出,另一名弟子又匆匆进来,促声道:“两丑到,正向本馆走来……”不待语毕,匆匆一躬退去。

一尘子愕然道:“两丑也来了?”

上官印也觉得非常奇怪,他奇怪的不是两丑会来,也不是两丑来住英雄馆,而是两丑为了一张黄布券已成了生仇死敌,何又以会走在一起?”

思忖未已,室外一阵轻咳,二条身形已相继步入石室。

进来的,不是两丑是谁?

贪叟万步厌,滚动着一双金鱼眼,大模大样地走在前面;鄙叟罗弃,三角眼眨动,豆眼左串右跳,紧跟于后。

两叟一直向前走,旁若无人,但在看到上官印时,却止不住尴尬地咳了一声。

隔室偷窥之举两丑虽不知道,但贪鄙一颗大还丹换了一纸字据,最后却弄丢了,自己心里有疙瘩,一见这位当日目击的少年人,内心自然有点不是滋味。

鄙叟一见上官印,暗笑道:“这小子居然跟六派掌门人平起平坐?”

前事重映,想及自己乃堂堂奇绝中人,目前既然为了一匹大宛雪驹竟冒充斯文,既否认认识贪叟,又说什么“看月亮”“随兴凑合诗句”,这时底子穿,饶他老奸皮厚加革,当下也不由得双颊微微的一热。

因此之故,二人本来异常从容的脚步,这时不禁加紧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一迳走进中间上房。

一尘子与冷婆婆,脸上均出现怒意。

心镜大师轻喧了一声佛号道:“此非争意气之时,贫僧以为,两位还是稍为忍让一些的好。”

蓝衣秀士也说道:“大师之言甚是。”

上官印所想知道的,便是二丑何以能重归于好?

这时向冷婆婆道:“你们坐坐,婆婆,我看看去。”

冷婆婆欲加阻止,上官印已然起身,双手一背,缓缓走向上房之前。

贪叟一回头,瞪眼喝道:“有什么好看的?走开点!”

上官印听如不闻,反向鄙叟笑道:“昔日逢月下,今朝遇湖边,老丈如有雅兴,在下奉陪酬唱一番如何?”

鄙叟向贪叟侧目笑道:“老万,你说你脾气比我以前好,我现在信了。”

贪叟似有未解地道:“罗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

鄙叟阴阴一笑道:“这小子如此讨厌,在以前你还容得下么?”

上官印故意又惊又怒地注目鄙叟道:“喂喂,老先生,你怎么这样说话?这位老前辈要我走,我走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见利忘义、谋财害命的大事,有什么容得下容不下的呢?”

鄙叟豆眼凶光暴闪,脸上笑意却反而愈为亲切起来。

上官印佯做未见,忿忿地又接道:“在下虽然出道不久,刚才连十二奇绝中的两老也已见过,人家不但不以为冒犯,且一见声称马上就过来这边跟在下手谈,想不到你们同样是住上房的身份,却是如此的不同!”

鄙叟立即为之气馁,贪叟哼了一声,掉脸望向别处。

上官印正想继续用话激出二丑和好的关键时,室外突有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喂,上官印,中间的上房,华山派人收拾好了没有?”

上官印一怔,付道:“谁人这么狂?”

冷冷的声音又接道:“房里那两个老头子是华山派来打杂的吗?”

上官印感觉语间甚熟,星目转过,哑然一笑,已知来人是谁。

回头望去,石洞门口,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正背着双手,缓步踱入;来人年约四旬上下,身穿一袭灰布长衫,一张白中透黄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一丝表情。

来的是灰衣文士,对吗?

是的,冒牌的灰衣文士。

经过两天来的磨练,上官英对模拟他人动作,显已有了长足进步,这时不慌不忙的,一迳来到中间上房门前,脚步一停。朝两丑冷冷注目道:“怎么样?要不要叫人拿盏壁灯来再试一下?”

两丑一呆,相顾失色。

上官英说着,一面自衣袖中取出一幅黑色面纱,轻轻一洒,冷笑着接道:“那幅酒器黄券,我已派人送给萧老花子,恕不能提出交换,全为了表演逼真起见,我可以戴上这个说话。”

话说完,竟真的将面纱戴了起来。

上官印暗暗失笑,心想:“虽然火候不够,但这种巧妙的弥补手法,倒也亏她想得出来呢!”

远处围坐着的五位掌门人,自上官英现身,即密切注意,上官印对两丑说的这番话,原就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这时一见上官英居然在大白天戴上面纱,更是暗感怪异不已。

一尘子皱眉喃喃道:“日前华阴,据说出现过一个,今天这儿又来了一个,武林中那来这么多的疯人呢?”

银须叟摇摇头,沉声接道:“道长住口,此中原委等会儿老夫细说。”

这边房中,鄙叟目光一扫上官英脸上那副形式特别的纱,暗喊:“不会错了,那夜他戴的,正是这一副”忖毕人自石床上一跃而起,忙不迭含笑打躬道:

“是是是,遵命,遵命。”

脸一偏,向贪叟道:“上房有三间,隔壁两间也是一样,走,老万。”

贪叟轻轻一哼,目光灼灼,身体未动分毫,鄙叟三角眼一挤,咳着接道:“呆在屋子里也很气闷,咱们何不先去好汉行宫那边走走,顺便看看萧老化子来了没有,岂不比坐在这儿强么?”

弦外之音,是说:“忘了好汉行宫还有咱们两个对头么?而且那幅黄券已不在他身上,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贪叟经此一点,这才恨恨地随鄙叟走出房去。

目送两丑走出英雄馆,一尘子咦道:“刚才蓝掌门人说,昨天在好汉行宫,两老将上房让给一名黑衣怪叟,现在两丑又将上房让给一名其貌不扬的灰衣中年人,这岂不是武林中的空前怪闻?”

这边上官英向上官印手一指,冷冷说道:“算你小子得天独厚,进来!”

上官印也哼道:“喊大哥为小子?好,掌嘴一千又五百。”一面扮着鬼脸,一面走进房中。

青城双英忙向冷婆婆低声喊道:“看,师父,上官少侠跟那人好熟,竟也跟进去了呢。”

五位掌门人目光一收,同向上房瞥了一眼。

冷婆婆点点头,轻叹道:“这有什么稀奇,孩子,人家姓上官啊。”

一尘子忽然向银须叟问道:“聂老,刚才您说什么?难道您也认识这位灰衣文士不成。

银须叟激动了一阵,遂将日前华阴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蓝衣秀士想及那名疯妇似跟红衣女子有着密切关系,不禁插口问道:“那么银鹰胡老二的下落,结果如何?”

银须叟悲痛地道:“他料得一点不错,老夫于华阴西门外找着银鹰的尸首。”

蓝衣秀士为一股凉自心头的寒意所侵袭,默然低头,其余诸人,也都相继沉默了下来。

上房中,上官英甫将二天来的经过说完,偶尔回头,瞥及一人正于馆外探头向内张望,忙向上官印说道。“快,注意那人行动。”

上官印本系面里背外坐着,闻言连忙转过身子。

于馆外探头张望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劲装汉子,那汉子稍稍踌躇了一下,便即走进馆中。

上官印将身躯往房门口缓缓挪近数步,目光也静静地随着那人的步伐移动。

上官英道:“去了五位掌门人那边。”

上官印道:“是的。”

上官英道:“找谁?”

上官印道:“蓝衣秀士。”

上官英哦了一声道:“现在呢?”

上官印注目声道:“现在……他正将一对密函向蓝衣秀士手上……咦,真是怪事。”

上官英忙道:“怎么啦?”

上官印道:“蓝衣秀士似乎并不认识此人呢。”

上官英道:“有这等事?”

上官印摇手悄声接道:“别嚷……好……蓝衣秀士怔了一下,终于将密函接过……

拆开了,在看……已经看完。”

“这么快?”

“上面好像没有几个字。”

“现在呢?”

“蓝衣秀士在挥手,送信人告退。”

“表情如何?”

“啊啊,你不提,我几乎忘了注意,蓝衣秀士此刻的脸色好不苍白。”

“另外几位掌门人的反应怎样?”

“是的,一尘子怀疑了,他问,这信谁送来的,蓝掌门人?蓝衣秀士微笑着,异常勉强,声音太低,回答的什么听不太清楚,噢,他说,七位叔叔送来的,底下的话,真的听不出了。”

“那封信呢?”

“蓝衣秀士收起来了。”

上官英轻哼道:“七位叔叔?活见他的大头鬼!”

上官印缩回身子道:“那么你以为这信是谁送来的呢?”

上官英瞪眼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上官印轻轻一叹,低头不语,上官英站起身来,忿然道:“既然那红衣贱婢还不死心,蓝衣秀士为她所挟持,此信一到,今夜准有行动,你身份已明,不妨守在这里,姑娘我,到时候在山上等着招呼他们也就是了。”

上官印想了想,抬头道:“这样也好,不过,请英妹可记住一点,单单保得金剑丹凤的安全,令蓝衣秀士知难而退,并非我们最终目的,此举斗智重于斗力,最好于妥善应付之余,更能将幕后阴谋弄个清楚才是最大成功。”

上官英傲然哼道:“这还要谁吩咐?”

上官英一怔,旋即点点头,凝眸喃喃道:“是的,谢谢我,你,你们早就该这样对我说了……”语音未竟,双目又已然红润。

上官印张目一呆,才待解释时,上官英脚下一跺,人已夺门奔出。

上官印愕在那里,半晌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最后那声谢谢从何而来。不是么,上官英是他的义妹,而金剑丹凤与他却仅有两面之缘,可是,现在他竟代表金剑丹凤向上官英道谢,短短两句,亲疏立即为之颠倒。

这情形,谁处在上官英的地位,也会伤心的啊。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无意之中,造成这么大的不检点,懊恼了好一阵子,这才摇头深深一叹,茫然走出房门。

走出房外,青城双英正好迎面赶来。

龙笔李超躬身道:“奉家师之命,请少侠过去入座。”

上官印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请两位回复五位掌门人,上官印,想去外边走走,不必客气了。”

凤箫吴玉,忽向师兄问道:“师兄,你饿不饿?”

龙笔李超摇摇头,凤箫吴玉笑道:“跟师父他们坐在一起,吃也吃不舒服,我们何不陪上官少侠一起出去走走?”

上官印剑眉微蹙,正待婉拒,龙笔李超已然大喜接口道:“好啊!”手一挥,匆匆吩咐着:“你们且等在这儿我过去回个讯,马上就来。”

也不征求上官印的同意,立即掉身飞奔而去,上官印见这对师兄妹率直得极为可爱,也就没有再表示什么。

不消片刻,龙笔回转,近前向师妹低声笑喊:“师妹,师父说,我们两个要比人家上官少侠晚了两三辈,叫我们言行分外留意些,知道吗?”

凤箫吴玉,悄悄掠了上官印一眼,双颊微赤,含笑低头。

这含蓄的脉脉一瞥,与上官英的娇憨,金剑丹凤的妩媚,又自不同,上官印竟止不住心神微撼。

连忙含笑接道:“这种班辈是如何安排的?李兄有否向令师请教?”

双英均微微一笑,没有开口,上官印口中笑说着,手向两人一招,领先奔向馆外。

这时已是申末酉初,黑龙潭上,笼着一抹淡淡的暮霭,三处宫馆,以及潭心的接待台,均已点起点点灯火。

三人沿潭畔走着,凤箫吴玉,忽向师兄小心地问道:“师兄,我们能不能去豪杰馆与好汉行宫两处看看?”

凤箫这话,问的虽然是师兄龙笔,其实,这又岂是龙笔所能决定的问题?

龙笔明白师妹心意,当下便转向上官印望着,上官印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这儿,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

头一点,笑接道:“随我来吧。”

手指处,人已悠然踏上浮桥,衫角飘飘,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迳直向潭心接待台从容走去。

双英师兄妹,四日互投,眼光中充满景羡和佩叹,心神一提,也即双双振袂跟随而上。

此刻接待台上,是华山五剑中的三剑施古柏轮值。

上官印对华山五剑,仅止于闻名。从未见过五剑本人,但五剑对他却不同了,由于上官英乔装来华山作客数日,他们对上官印都有相当认识。

这时,三剑施古柏因于台上望见了上官印,老远的就迎了上来,抱拳笑道:

“少侠用过晚餐没有?老朽交班在即,稍停由老朽奉陪如何?”

上官印虽知眼前这位黑衣佩剑老人为华山五剑之一,但因上官英未将五剑容貌个别形容,却无法断定对方究竟是五剑中的第几剑。

这时只好一边还礼,一边含混地笑答道:“晚辈只是随便走走,老前辈们目前正忙以后再畅叙吧。”

三剑又道:“三位预备去好汉行宫么?”

上官印道:“是的,想先到对面豪杰馆看看。”

三剑提醒道:“四大天魔虽然霸道,但因目下处境不同,只要不惹他们大概无甚问题,不过,刚才又来了二名红衣女子,其中一名甚为面生,另一名便是人妖师妹,妙手红娘柳闻莺,这女人毫无羞耻之心,少侠如果以前没见过,最好稍为留意点。”

上官印点头道:“谢谢老前辈,上官印知道。”

三剑拱拱手,转身退去,上官印回头向双英道:“两位记住,现在是武会前夕,我们去观光,而非生事,纵然有人找麻烦,也请交给小弟应付,明白么?”

双英点头,上官印道声好,立即走上通往豪杰馆的那座浮桥。

豪杰馆与英雄馆占地虽然一样,但所容纳的人数,却判若天壤。

英雄馆只住了三十多人,而豪杰馆中,却住了三百以上还不止,馆内通插儿臂粗细的牛油巨烛,光亮不减白昼。

那些黑道人物,形形式式,满馆一片喧哗。

上官印等三人到达时,馆内也正开席,数十名华山三代弟子,往来穿走不停,由于人物大杂,三人进入,倒也没有引起注意。

上官印一比手势,领着双英沿洞壁缓缓一路观察过去,东边这一角,人数近百,一个个骠悍异常,彼此之间,热络之至,上官印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四凶所带来的部属了。

由东边折回,一排酒席上,五个浓胡大汉正在接受一群人敬酒,上官印一眼看出,这五人正是死在自己父亲手下,天山五天王的继承人,有天山五霸之称的天山梁氏五兄弟。

上官印正观望间,龙笔忽然低声问道:“少侠,那是不是四大天魔?”

上官印顺势瞧去,龙笔指的,是三间上房右首的一间,房门内,四名身穿灰色长衣的人,正在一面饮酒,一面低声说话,上官印点点头,低声答道:“是的,正是他们四个。”

眼光一带,发觉左首上房中,也正坐着四人。

四人中的二人,一个奇瘦,一个奇胖,另外二人,则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和尚,和尚面里背外,除了一袭红得刺眼的僧衣外,脸孔看不清,道士面南向外坐着,鹰钩鼻,花眉毛,眼皮低垂,脸色灰黑,有如一片阴云。

上官印虽不认识这四人是谁,但凭想像,他可以知道,这四人就是四凶,应该没有问题。

再看中央的一间,布幔低垂,不禁疑忖道:“里面也住了人么?不然特别加上一幅布慢做甚?”

凤箫低声问道:“少侠看出中央那间有人没有?”

上官印想了一下道:“就算现在空着,只怕也已有人预占了。”

龙笔接着问道:“此人会是谁,少侠想得出来吗?”

上官印摇摇头道:“想不出来,但有一点却可以断定,那就是此人之身份,必在四大天魔和八荒四凶之上。”

双英点点头,上官印觉得已无甚可看,正拟招呼双英退出,身后突然有人沉声喝道:“站开点!”

上官印伸手,将双英往前一带,霍地旋转身躯。

发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送书给蓝衣秀士的那两名青年劲装汉子,汉子身后跟着两名红衣女子。

两女虽然各在面部罩着一幅面纱,但上官印仍然很快就认了出来,其中一名正是日前跟蓝衣秀士走在一起的那个妩媚女人,另外一个,不消说得,自是妙手红娘,人怪柳闻莺无疑了。

上官印本待还以颜色,一见是这两个下流女人,不禁改哼为嗤,退出一步,仰脸向上,没有开口。

前导的劲装汉子自三人身边大步走过,两女却互望着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

妙手红娘侧目一笑,方说了句:“牡丹姑娘”那被喊做牡丹姑娘的红衣女子已然盈盈跨出半步,目注上官印,娇笑道:“咦,这不是上官少侠么?”

妙手红娘一怔道:“哦,姑娘认识他们?”

红衣牡丹睨视而笑道:“不知道吗?这位就是千面侠,上官大侠的公子,终南上官少侠呀!”

妙手红娘又是一怔,立即秋波流转,重新朝上官印打量起来。

上官印脸一偏,向双英大声道:“李兄,英妹,咱们该走了吧。”

他这样问,只不过做做样子而已,事实上话没说完,人已护着双英倒退而出。

妙手红娘向红衣牡丹目光一注,投出一道问询,被称作牡丹姑娘的那名红衣女子随即掩口吃吃而笑说道:“留不留得下这等贵客,全看你大姐的了,问我做什么?”

在这位牡丹姑娘面前,妙手红娘于词色之间,所流露的,全是一副得宠的奴婢神态,牡丹姑娘这一声大姐,似乎令她有点受宠若惊,宠惊之余,竟然大为忘形,也不管身前身后都是人,蛇腰一扭,便闪身挡住三人去路。

上官印脚下一顿,冷冷注目道:“这算什么意思?”

妙手红娘向中央上房一指,荡笑道:“那边席已摆好,难得我们公主垂青,彼此都是年青人,一道过去叙叙岂不甚佳?”

上官印忍着一股怒火,侧目冷笑道:“可惜我们并没有这份情趣,奈何?”

妙手红娘咯咯一笑,细声说道:“站在这里当然没有,情趣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呀,到了里面,布幔一放……”

皓腕展处,摆出请的姿态,竟往上官印腰间拢来。

上官印退后一步,沉声道:“知道少侠姓上官,就该识相点,如嫌话不中听,明天午时以后,仰天坪上,有的是机会。”

轻轻一哼接道:“否则可就大家难看了。”

妙手红娘听如不闻,轻笑笑道:“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少侠这么客气,叫奴家有什么办法?”

口中说着,媚眼飘飞,仍然向前逼近。

上官印牙一咬,已将全身真气运聚右掌。

冷笑一声:“女侠也是少客气的好。”展肘虚格,五指微拂,五道天罡真气,已如电射出。

妙手红娘脸色苍白,手臂废然垂下。

杏眼圆睁,正待叱喝,一旁的红衣牡丹突以眼光止住,笑喊道:“大姐应对欠佳,还是让小妹来吧。”柳腰一扭,闪到妙手红娘身前。

玉手一伸,娇笑道:“少侠架子好大呀。”

随着轻描淡写的手势,一股阴柔的森寒的劲气,直射上官印左肩天泉大穴。

上官印暗呼一声:“化骨掌!”

翻掌一托,发出五成天罡真气,迎头接去。

两掌相隔有半尺之遥,两股无形掌风已然完全接实,红衣牡丹双肩微晃,上官印却退出小半步。

二人看上去似在含笑揖让,事实上已交换了一招。

一招之下,上官印大为震骇,他惊异的,并不是当前那位红衣牡丹居然会展出天魔女当年威震武林的化骨掌,而是对方年仅双十上下,竟有此等深厚之功力,怪不得她在天魔教中的身份,要在四大天魔之上了!

红衣牡丹虽然略占上风,却也颇感意外地微微一怔。

一声轻哦,笑道:“怪不得,原来少侠还真难请呢。”

左足微一前探,右手已然伸向上官印腰际,五指分袭腰间阳纲、意舍、胃仓、次胶、中胶五大要穴。

上官印见对方公然出手,横蛮险诈,兼而有之,不禁勃然大怒。

丹田一吸,双目英光迸射,正待以天罡三六式中的少阳六手以还击之际,突然有人嚷道:‘啊啊,原来在这里,找得老夫好苦!”

红衣牡丹经此一嚷,本能地收式闪身,上官印抬头望去,从馆门日飞跑而来的,竟是一名从未见过的灰衣小老头子。

他尚以为灰衣老者招呼的是别人,谁知那灰衣老者在丈许之外,已然高声又喊道:“你开什么玩笑,上官大侠?”

上官印注目道:“阁下找谁?”

灰衣老者不悦地道:“找谁?找你!”

上官印讶道:“找我什么事?”

灰衣老者瞪眼道:“好汉行宫中,鬼谷先生已将棋盘棋子摆好多时,难道是我答应人家的不成?”

上官印大奇,暗忖道:“鬼谷先生找我下棋,他什么时候到的好汉行宫?”

灰衣老者没等他开口,哼着接道:“老夫信已带到,去不去听便。”忿忿一抱拳,转身大步而去。

上官印剑眉一皱,正待要说什么时,身后凤箫吴玉忽然轻声说道:“你既然答应了人家,不去怎么可以?”

上官印星目一滚,忽然领悟过来,故意皱眉道:“现在才申末西初光景,我跟他约的是初更以后呀。”

凤箫接口道:“话虽不错他老人家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吗?”

上官印点点头,旋即脸一抬,沉着脸向红衣牡丹道:“假如在下这就前去赴会,姑娘有无意见?”

红衣牡丹似甚惊疑地道:“鬼谷先生?就是那中间上房住着的黑衣叟?”

上官印脸一仰,未予置理,红衣牡丹秋波闪动,忽然笑道:“既然这样,少侠请便也就是了。”

很显然的,这丫头虽狂佻,却也惹鬼谷先生不起。

上官印轻轻一哼,立即领着双英大步走出馆外。

直到上了浮桥,龙笔这才惑然地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凤箫撇嘴笑道:“棋约系人家少侠所订,问我怎知道?”

上官印笑道:“姑娘连鬼谷先生的脾气都清楚,怎说不知道?”

龙笔立即接道:“是呀,鬼谷先生是什么样子,连师父都说没有见过,师妹又怎知道得这么清楚?”

凤箫扮着鬼脸道:“真笨得可以!”

龙笔怔了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想了一下,又道:“那灰衣老者既为解围而来,上官少侠又怎么不认识他的呢?”

上官印微笑道:“现在知道他是谁啦!”

双英齐声问道:“他是谁?”

上官印未及开口,前面忽有一人轻笑道:“姓上官的,毕竟不凡!”在桥下黑影一冒,翻出一人。

双英急急打量过去,正是刚才那名灰衣老者。

上官印笑喝道:“小子,你找死”扬掌作势,便拟打去。

双英大惑,灰衣老者呵呵笑道:“恩将仇报,姓上官的别的都好,就是有点不讲理。”

上官印笑向双英道:“这小子就是天目神童,知道吗?”

双英一呆,天目神童近前怪笑道:“知道吗?天目神童萧俊人,两位的一位小老前辈。”

上官印笑喝道:“少胡调!”

双英却恭恭敬敬地双双俯身道:“是的,以后请萧少帮主多多提携。”

天目神童大乐,向上官印挤眼笑道:“怎么样,看人家礼貌多好。”随又向双英拍胸道:“放心,两位只要跟我小化子走在一起,包管吃不了亏。”

上官印好气又好笑,双英却认真地问道:“萧少帮主,好汉行宫中那位黑衣叟,真的就是鬼谷先生吗?”

天目神童摇摇头,笑道:“可能而已,真假只有天知道。”

上官印也笑道:“除了天知道,闲云野鹤两老大概也知道。”

天目神童笑容一敛道:“是的,咱们看看去,假如不弄清楚那老家伙是谁,你们三位还无所谓,我小叫化子的天目可就成问题了。”

话刚说完,人已领先向好汉行宫飞奔而去。

上官印朝双英点点头,也随后跟上,好汉行宫中,冷清异常,它的内部并不比英雄、豪杰两馆小,但上官印等进去时,仍只看到三个人。

两老白发飘飘,身躯微胖,面容慈和的闲云叟;隆鼻,长颈,双目如电,身材高瘦的野鹤叟,仍在灯下奔棋,旁边酒菜,热气全无,好似尚未动过一样。

中间上房中那位黑衣怪叟,双脚蹬在石壁上,双臂抱头,头南脚北而卧,一动不动,也弄不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天目神童注目打量,双眉紧皱,显然并未看出对方来历。

上官印轻笑道:“有蒙鼓之感乎,天替亦佳也。”

天目神童摇摇头,苦不语;两老对宫中多了四人,浑若未觉,端坐如故,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天目神童豪性突起,低笑道:“且看棋去!”

上官印笑笑,双双往两老房中走去,青城双英迟疑了一下,也趔趄着走去站在门外,遥作观望。

上官印和天目神童虽已来到距棋盘虽不及三步之处,但相对盘坐在石床上的两老,仍然一无反应与表示。

这一局棋,闲云叟拿白子,野鹤叟拿黑子,战况已至中盘阶段。

双方除在对角各布有一颗棋子外,战火好似起自天元一般,棋局中央,黑白相间纠缠成花花的一团。

饶是两小对弃道均精,也费了好半晌,才将大势瞧清,即紧靠着白子落子,之后,白子扳,黑子断,白子长,黑子也长,白子跳,黑子也跳,你罩我,我对你,于是乎,进入扭杀阶段。

此刻,二人的棋,均被对方切成无数小块,大家均在一方面攻逼敌手,一方面自己又要求活。

这时候,轮到闲云叟的白子下,在目前的情势下,白子有两个选择,如求稳妥,自己先活,让黑棋也活,不然便是紧气杀,前者之结果可能和棋,后者则前途茫茫,胜负难明。

闲云叟拈着一枚白子,沉吟不决。

天目神童等得不耐,不禁将上官印向后拉退一步,悄声道:“小叔台,你的棋一向比我好,白子这—招,你看应该怎么下?”

上官印稍微想了想,微微一笑,用手在床沿上写下数字。

天目神童失声低呼道:“真的?我不相信。”

上官印笑笑没有开口,好似说:“等着瞧吧。”

两老悠悠转过脸来,野鹤叟电目闪动,无甚表示,闲云叟淡淡一笑,缓缓道:

“穿黑衣服的少年朋友你以为老夫这子怎下?”

天目神童抢着答道:“他已以指力将这一着的下法写了下来,你下吧,猜得对不对,等会儿再给你看如何?”

野鹤叟脸一仰,冷冷自语道:“有人敢评老朽们的棋,这还是第一次吧?”

上官印剑眉轩动,答道:“艺贵乎精,只要两位老前辈不在乎有人多话,那就似乎只是评得对不对,而非敢不敢的问题了。”

闲云叟微笑道:“千古以来,从无相同棋局,小朋友这样自诩,不嫌太夸张了一些么?”

上官印微笑答道:“是的,这话不错。不过,老前辈所说千古以来无相同之棋局,也仅为一般通论,棋能陶冶性情,也可表现人品,晚辈猜的是一着棋,而非一局棋,在这种情形之下,如对弈者双方之品格略有了解,应该也不太难。”

闲云叟轻哦道:“这么说,你一定猜得着?”

上官印手一指道:“写是写下来了,中不中却尚需事实证明。”

闲云叟微微一笑,两指一松,一颗白子达的一声,跌人盒中。

天目神童神情紧张地脱口喊道:“快下呀,老前辈,你再下一子,不就马上可以证明他猜的对不对了吗?”

野鹤叟转脸冷笑道:“他已下了,没看到吗?”

闲云叟点头道:“是的,下子就是这样下。”手拂处,将全盘棋局搅乱,同时抬头向上官印道:“这是一次宝贵的教训,小朋友,这一着在你意料之中吗?”

上官印微笑不语,天目神童突然返身抱住上官印,摇撼着,又叫又跳,激动得如疯似狂。

闲云叟微笑道:“原来是个小子。”

野鹤叟皱眉道:“他在发什么疯?”

闲云叟笑容一敛,突然注目道:“不好,恐怕……”天目神童霍地将上官印一推,手指床沿,拍手笑喊道:“恐怕什么,睁眼瞧瞧吧!”

两老目光电注,石床边沿上,写的竟是:“不了了之。”

两老相顾愕然,半晌未发一语。

野鹤叟缓缓转脸望向他处,闲云叟点点头道:“很好,果然被你猜中,老夫佩服得很。”微顿蔼然又接道:“你怎会猜到的,可以说来听听吗?”

上官印含笑躬身道:“刚才的棋势是:白棋如果先求活,也让黑棋活,如此势必有畏首畏尾之讥,要是紧气杀,则两败俱伤,乃属必然,晚辈所以幸中,纯系就人及棋而推测,晚辈已经说过了。”

闲云叟点头叹道:“好聪明的孩子啊!”

上官印忽有所感,脸一抬,正容接道:“晚辈有几句放肆的话,尚请两位老前辈听了别见怪;棋盘如战场,我不杀人,人却杀我,两位既然生性淡泊,与世无争,欲保晚年心胸宁静,晚辈以为,实在是以连棋也别下的好!”

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一句,声浪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说完!望也不望对方一眼,白着脸色,身躯一转,向天目神童道:“不可再打扰人家了,咱们走吧!”

双英暗奇道:“两老又没有得罪他,他却忽然发起脾气来,岂非怪事?”

上官印大步出房,天目神童一步追上,兴奋地低喊道:“痛快,痛快,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四小走没几步,身后,中央上房内,有人欠伸自语道:“这小子如不是上官云鹏的后人,老夫敢跟任何人赌颗脑袋!”

上官印一怔,旋即加速走出行宫大门,仰天长长嘘出一口闷气。

天目神童一竖拇指道:‘小叔台,我佩服你!”

上官印摇头道:“要佩服,佩服中间上房中的那人去吧。”

微顿,又叹道:“虽然由于他俩的不问事,纵容出武林中无穷是非,但是,以少犯长,终非常礼,我此举纯出于一时冲动,你如想学我样子,就要不得了。”

天目神童肃默地点点头,上官印抬头一看,见明月东升,天已起更,便向青城双英说道:“你俩离开令师太久了,快点回去,我与萧少帮主还得帮华山王剑料理一番,明天再见吧。”

双英双双一躬,转身而去。

待双英去远,上官印又向天目神童附耳说了几句话,天目神童点点头,也向英雄馆走去,上官印却在潭心接待台歇了下来。

英雄馆内,五派掌门中的昆仑蓝衣秀士,表面上有说有笑,暗地里却不时偷眼望去中间那间上房,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双英回馆不久,一名灰衣老者立即进来报告道:“上官少侠与本馆中央上房中那位灰衣老者在好汉行宫作通宵之弈,今夜不回这边了,特着老汉过来通报一声,明天他跟五位掌门人大会上再见。”

语毕,抱拳一拱,转身之际,向双英一丢眼色,双英颔首不语。

通报者一走,蓝衣秀士容颜立即为之开朗,这时向一尘子笑笑道:“道长,要不要出去走走?”

一尘子摇摇头道:“蓝掌门人请便,贫道不陪了。”

由于一尘子刚刚还在追问银须叟有关北邙三鹰之平日为人,此种拒绝,乃为必然;蓝衣秀士不找别人打话,也就是这个缘故。

这时他起身笑说道:“华山夜景颇佳,诸位谁还有兴致?”

这种场面话,自然无法认真,在心镜大师等人婉辞之后,蓝衣秀士拱拱手,从容出馆而去。

黑龙潭心的总接待台上,上官印瞥及蓝衣秀士出馆,立即向接值不久的二剑胡佩义告辞道:“上官印在英雄馆,有事差遣,随时受教。

仰天坪上,数十名华山弟子,正在连夜布置第五届大会会场。

华山三代弟子,总数不过百名左右,经过各方面支遣分配,业已全部动员。

华山五剑,二剑此刻坐镇接待台,首剑正在台后打坐,准备接值,刚刚下值的三剑,论理应该休息,但由于人手有限,刻下正帮着四剑孙立礼,在仰天坪上奔走指挥,所以这时的华山莲峰顶,里里外外,除去掌门人金剑丹凤及几名随身小婢外,便只剩得一位五剑岳中天了。

月光皎洁,金龙厅前的一片草地上,正面对面坐着二人。

这二人来此,似是为了峰顶的清静也似在回避着什么,他们来时,天尚未黑,本来守望于厅前的五剑于看清二人面貌之下,神情微微一紧,原拟趋前招呼,稍稍踌躇,反而缩身离去。

他想:“由他俩代我守望,倒也不错。”

于是他在入内向掌门人报告之后,便到后院剑室中整理其他事务去了。

草地上的二人,起先静坐着,不知怎的,后来忽然发生了争执,争执中,一个横眉怒眼,一个则不住赔笑拱手,由于硬软相济,故形势始终没有十分恶化。

这时,二人似乎得到了结论,局面立即急转直下。

其中一个瞪眼道:“欧阳冶卿的礼,你送双份,附上我的名字一个,另外在三月之内,你将那套汉玉酒器送上巴岭,是这样的吗?”

另外一个立即接道:“是,是,是,就是这样,这一次一定一言为定。”

先前那人哼了一哼,没再说什么,同时翻着金鱼眼,自地上站起身来,后者也跟着爬起,低声道:“条件上,小弟可说吃尽了亏,不过咱们兄弟也不是外人,我的等于你的,你的也就等于是我的。”

前者翻眼道:“你说什么?”

后者一怔,忙笑道:“噢,是的,是的,亲兄弟,明算账,小弟一时口快不检,我错,我错。”

轻轻一咳,低声又接道:“话不妨再重一遍,万一行宫中那两个老鬼明天找麻烦,你老大可得多卖点力气才行,小弟手底下有限,老哥哥你,不是不知道……”

声浪愈去愈远,二人背影,不久便在通往仰天坪那一端的小路上消失。

两丑离去不久,月色下,软索桥上,突然飘起一条蓝色身形。

轻盈、飘逸,其轻如絮,其快如飞,身法之佳妙,稀世罕见,缘索疾驰,直奔莲峰顶。

蓝衣身形甫过,一条黑色身形随后即至。

轻身功夫之佳,与前者几乎轩轻难分,一蓝一黑,如流星赶月,相距约摸十来丈远近,先后射向金龙厅……。

金龙厅后,谢尘楼上,那间曾经由上官英住过两夜的卧室中,明纱宫灯发散着柔和的光辉,室内一片宁静。

四名青衣婢,佩剑鹄立。

金剑丹凤倚坐床沿,螓首微俯,凝眸不语,双手在轻轻抚弄着膝间一柄长剑的丝穗。

黄昏时分,金剑丹凤回到卧室,看见床上三条丝棉绫被仍然端整地折叠着,不禁一声轻咦,心跳着,加快脚步走到床前。

她暗忖道:“我已吩咐过她们,上官少侠离房后,房中由我亲自整理,是谁不听话,摺了这被子的?”

她心中这样想着,纤手微抖,将中间一条丝被抽出打开来。

洁白如雪的被褥里,一条中央绣有一朵寒梅的手帕赫然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地向身后望了一眼,迅速将那条手帕捡起纳入袖中。

这个简易的动作,却似乎耗去她很大气力,回身于床沿坐下时,双腮酡红,呼吸也显微微喘促。

很久很久之后,这才自语般低声喃喃道:“原来他真的整夜未曾合眼,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她当然不能明白了。

之后,她喊人贴身四婢,四婢都说从未动过房内的任何物件,四婢之言,她自然可以信任。

于是,她向四婢表示,这并没有什么,她也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同时,令四婢取剑佩上,自己也从床头取下那支华山镇山之宝,碧虹剑,连鞘横置膝头,默然坐着,直到现在。

忽然间,楼下院中,如风吹叶落般,响起一丝衣袂破空之声。

四婢身躯微震,齐齐向前跨出半步,拦在金剑丹凤身前,金剑丹凤脸一抬,示意四婢仍然退到身后。

四婢迟疑着甫将脚步缩回,房门悄启处,一人已当户出现。

金剑丹凤目光至处,愕然失声道:“蓝掌门人,是你?”

蓝衣秀士脸色微呈苍白,神态却很镇定,这时点点头,勉强一笑,同时缓缓伸手探入怀中。

手自怀中抽出时,金光闪烁,一柄袖珍金龙剑,赫然高擎。

金剑丹凤一声颤呼:“金龙今符”猛自床沿起立,娇躯抖索,便拟面符跪拜下去。

就在这时候,蓝衣秀士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慢来!”

金剑丹凤愕然定身,蓝衣秀士左掌反拍,打出一股掌风,却就势纵人房中,窜至金剑丹凤身旁。

急急向门口望去,但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此刻正站立的,竟是日间在英雄馆中,迫令两丑让出中央上房的那位灰衣文士。

蓝衣秀士看清之后,不禁又疑又惊地喝道:“尊驾何人,来此为何?”

灰衣文士向金剑丹凤一抬下巴道:“这两句话由她问还差不多,由你问就成了笑话了。”

金剑丹凤以为灰衣人此言系指责蓝衣秀士喧宾夺主,于是连忙接口道:“白嫦娥正想请教。”

谁料灰衣人听如不闻,一双锐利的目光,仍然注定在蓝衣秀士手上。

这时先将右手缓缓伸出,继又将左手缓缓伸出,向蓝衣秀士注目微笑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金剑丹凤一声咦,蓝衣秀士看了,脸色不禁一变。

原来灰衣人伸出的两只手,竟是二种样子,右手跟脸色一样,白中泛黄,难看得像一段枯姜,而左手却白中透红,五指润若春葱,美好有如处子。

蓝衣秀士震付道:“难道是她?”

表面上却仍镇定地向金剑丹凤问道:“蓝某人见闻浅薄,白掌门人知道这位高人练的是一种什么功夫吗?”

金剑丹凤摇了摇头。

灰衣文士冷笑道:“蓝灵飞,你真的还没认出我是谁么?”

蓝衣秀士挣扎着道:“抱歉得很。”

灰衣文士注目微笑道:“那一夜,在洛阳八方古栈,你说令师昆仑一鹤与你,不但是师徒而是父子,我问你,令师姓龙,你怎姓蓝,结果你没有回答我怎么样?现在该明白了吗?”

蓝衣秀士心头狂跳,脱口喊道:“真的是你?”

灰衣人不悦地道:“当时我们说这些话时共有几人在场,你自己不知道吗?”

灰衣人这样说时,枯黄的双颊上,不知怎的,竟微微泛出一抹红晕,这抹红晕,金剑丹凤也许会忽略过去,但蓝衣秀士见了却忽然脸色苍白起来。

呆了好半晌,这才喃喃说道:“你既然自己要来,做什么又要叫我来呢?”

金剑丹凤惑然道:“原来你们相识,蓝掌门人?”

蓝衣秀士未及开口,灰衣人已抢着回答道:“是的,将金剑令符交给他的,就是本人。”

蓝衣秀士抬眼求告似地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灰衣人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明白吗?”

蓝衣秀士木然说道:‘哦,我都依着你的指示在做,什么地方错了?”

灰衣人冷笑道:“因为你太不谨慎!”

蓝衣秀士茫然道:“我那一点不够谨慎?”

灰衣人冷笑道:“在英雄馆内,你明知那张字条系我派人所送,却当着众人开拆,看完后又不毁去,万一别人索看,你将如何处置?”

蓝衣秀士低头道:“你来英雄馆,谁想到。”

灰衣人冷笑道:“我不来,又怎能发现你的糊涂?”

蓝衣秀士忽然问道:“上官少侠你几时认识的?”

灰衣人道:“经过你的形容,我又不是瞎子,他那身黑衣和长相,有何难认之处?”

蓝衣秀士又道:“你既改变了本来面目,他又怎认得你的呢?”

灰衣人道:“谁告诉过你说他认得我?”

蓝衣秀士道“那么,你们在房内怎会谈得那么久?”

灰衣人道:“他见我居然能令两丑乖乖让出中央上房,趋人请教,我为了……

为了……为了什么跟他周旋,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呀。”

蓝衣秀士头一低,颓然说道:“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灰衣人冷笑道:“你来华山已经两天,结果……”轻哼沉声接道:“拿来,那张摺纸,还有金剑令符,这事不须麻烦你了!”

蓝衣秀士默默掷出手中的袖珍金龙剑,随又自怀中取出那张纸条,抖手丢给灰衣人,灰衣人分别接住,身躯一偏,向门外挥手道:“你去吧。”

蓝衣秀士脸抬处,脸色如灰,眼望灰衣人,身躯未动分毫。

灰衣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亦系受双燕令符指挥行事……我已这样说了,你还呆着做什么?”

蓝衣秀士这才缓了一口气,向金剑丹凤匆匆一躬,低头出门而去。

这一切,看得金剑丹凤眼里,完全莫名其妙,她想,蓝衣秀士以堂堂一派掌门之尊,竟被这人呼来喝去而面无温色,此人何来路?再说这支金剑令符乃师父神剑白羽灵持有之物,如今也只剩这一支在外未曾收回,眼前此人,口吻不善,何以竟能受到师父的重托的呢?思念及此,不由得暗暗戒备起来。

灰衣人目送蓝衣秀士下楼,并倾耳谛听了好半晌,直至确定蓝衣秀士已经远去,方将金龙短剑向案头随手一放,同时却迫不及待地将那张纸条打开阅读。

金剑丹凤大奇,暗忖道:“自己写的,做甚再看?”

容得灰衣人自纸条上移开眼光,立即注目问道:“尊驾持家师信物前来,究竟有何吩咐?”

灰衣人以一种直欲看透一切的目光凝视着金剑丹凤,不发一语。

金剑丹凤惑然又说道:“白嫦娥位候教育,尊驾尚有何待?”

灰衣人垂目悠悠一叹,脸一偏,忽向门外喝道:“本来不放心,来了却又鬼鬼祟祟的东躲西闪,难道还害羞着不成?”

走廊上有人朗声一笑道:“佩服,佩服。”

随着笑语,推门而入的,正是上官印;金剑丹凤一见上官印,如同见着亲人一般,连忙迎上一步,含笑道:“啊,少侠,这究竟怎么回事?”

上官印含笑躬身为礼,抬头正待开口,忽然一转身,追去门外喊道:“喂喂,你怎么能走?”

饶是如此,已经迟了一步。

原来灰衣人于上官印入门之后,目光转动,突然轻轻一哼,手挥处,手中纸条飞向案头,人却转身越栏跃落院中。

随着轻烟般去势,遥遥传来冷笑道:“我不走,难道等着瞧声浪愈去愈远,尾音逐渐低不可闻,金剑丹凤怔了一怔,茫然问道:“这人是谁,少侠?”

上官印摇摇头,苦笑着没有开口。

眼光偶瞥案头,立即走过去将那张纸条取在手中,看罢不禁冷冷一笑,顺手递向金剑丹凤。

金剑丹凤接过一看,但见上面写的是一行娟秀小字:“剑柄内所贮药物快失时效,速依前示面递丹凤。”

金剑丹凤失声呼道:“原来是他,他是想来谋害于我的?”

上官印缓缓地道:“不是他,白掌门别误会。”

金剑丹凤忙道:“我不是说蓝衣秀士,我是说那名灰衣人。”

上官印苦笑道:“灰衣人,那就错得更厉害了。”

金剑丹凤一怔道:“怎么呢?”

上官印苦笑道:“他曾受过你无上礼遇,并曾在你这间卧室中,为你的安全守护了两个通宵,你说会是他吗?”

金剑丹凤失声道:“前天来的不是你?”

上官印苦笑道:“我?今天刚到。”

金剑丹凤哦道:“怪不得……”双颊一热,连忙住口。

上官印诧异道:“怪不得什么?”

金剑丹凤忙道:“没有什么……”脸甫羞垂,蓦然又抬起凄声注目接道:“难道白嫦娥做错了什么事,家师派人前来令嫦娥仰药自裁不成?”

上官印急急说道:“你想到那里去了?”

金剑丹凤黯然道:“那么这该如何解释?虽然白嫦娥自掌理本派以来,并无失职之处,但这柄金龙剑符却不是假的啊。”

上官印无可奈何,只好将蓝衣秀士受胁于那名红衣牡丹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作结道:“那位红衣牡丹是天魔女的什么人,目前虽然无法确定,但从妙手红娘对她那份恭谨的态度看来,她在天魔教中之身份,必然甚高,那位真正的灰衣人说她是第三号,地位尚在四大天魔之上,想来应该可信。”

微微一顿,又指着案头金龙短剑说道:“这支令剑柄虽然藏有毒药,如说系为取你一命所设,却也未必;依我猜测,它很可能是一种慢性迷药,想要使你在受劝后为他们所用,倒是真的。”

轻轻一叹,又道:“蓝衣秀士并不是一个没骨气的人,他这样一再承命逆行,是否身已受毒,也颇堪怀疑。”

金剑丹凤默然半晌道:“这支剑现在如何处理?”

上官印道:“这很好办,既然红衣牡丹说药性即将消失,当系实情,现在可用东西把它包起,暂时由我保存,俟大会举行之后,再想法找一位精于用毒的行家鉴定一下,自不难有所发现。”

金剑丹凤忽又流下眼泪,颤声道:“这样说来,人符两分,恩师岂非……”

上官印黯然点点头道:“是的,他老人家的遭遇,可能和昆仑一鹤龙前辈相同;龙前辈可能自上次大会后就失了手,而令师神剑,却是不久以前的事。”

金剑丹凤忙问道:“你怎知道的呢?”

上官印道:“不久之前,令师尚跟追魂丐有过约会。”

金剑丹凤凄声道:“结果没去?”

上官印点头道:“是的,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那一天。”

金剑丹凤脸一低,泪如断线,上官印走上一步,低声安慰道:“不过话虽如此,这情形也并不能证明两位老人家已遭不测,因为该教之目的是想将你和蓝衣秀士等人收为己用,又怎会将他们两位老人家怎么样呢?”

金剑丹凤细细一想,觉得此说也甚为有理,这才止泪。

由于上官印尚未将上官英的事情向金剑丹凤说明,金剑丹凤这时不禁提出问道:“那是谁,扮你扮得那样保?”

上官印讪讪地道:“舍妹。”

金剑丹凤讶道:“你有妹妹?”

上官印道:“是的,义妹。”

金剑丹凤道:“芳讳怎么称呼?”

上官印道:“上官英,英秀的英。”

金剑丹凤点点头道:“好名字。”

随又抬脸不安地道:“刚才她那样不别而去,是气你,还气我?说起来她可算是嫦娥的大恩人,万一嫦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而自己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上官印支吾地道:“没有什么,她天生那样孩子气。”

对楼金龙厅屋脊上,有人遥遥冷嗤接口道:“是呀,哪及你们大人一般……”

尾音显是上官英,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离去。

金剑丹凤失声道:“就是她。”

随又皱眉自语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我实在没有开罪于她呀!”

上官印怔了一怔,匆匆说道:“明天见,白掌门人,刻下龙蛇混杂,她武功虽好,经验却差,我得看看她去。”

说完一躬,转身如飞下楼,刹时没入夜空。

金剑丹凤凝眸喃喃道:“义妹,义妹……”

上官印提足全身真气,三五个起落,已然追出金龙厅,传音连喊了四五声,可是空山寂寂,那儿还有上官英的影子?

行至索桥,轻轻三击掌,桥下人影一冒,窜出天目神童。

上官印悄声问道:“没有什么罢?”

天目神童摇摇头道:“平安得很,你上去不多久,蓝衣秀士便退了出来,神情黯然异常,而上官大姐则刚刚过去,她走得太快,我连打招呼也没来得及。”

上官印想了一下道:“去英雄馆看看,我在接待台等你。”

天目神童衔命去后,上官印往潭心接待台走来,接待台上现在是首剑值班,上官印上前笑说道:“下一班轮到那位?何时交替?”

首剑敬答道:“本班子丑,下班寅卯,由五弟接手。”

上官印这才知道在眼前站的是首剑,于是笑接道:“假如长者放心得过,一班由晚辈代劳如何?”

首剑忙道:“怎敢劳神少侠。”

上官印道:“请吩咐五剑他老人家按时前来也就是了,我这儿马上有天目神童陪伴,并不寂寞呢。”

首剑只是过意不去罢了,那还有放心不下之理?

他见上官印意出真诚,也不便再予推却,当下道了谢,并命人准备酒菜交二人宵夜之后,拱手而去。

不一会,酒菜送上,天目神童也已回转。

上官印肚子早饿,于是一面食用,一面问道:“馆中情形如何?”

天目神童笑道:“大姐没回中央上房,不知去了那里,同时五位掌门人已经作了决定,明天武会,英雄行辕这方面,决定仍推金剑丹凤为代表,出面竟取第五届盟主。”

上官印眉头一皱,寻思道:“这时候,她又会跑到那儿去呢?”

他知道以此问天目神童,亦属徒然,于是改口道:“那么,护盟的两名人选决定了没有呢?”

天目神童道:“一尘子和冷婆婆都在争取,最后由银须叟建议,大家才决定了少林心镜大师。”

上官印点头道:“当然心镜大师较为妥当。”

天目神童道:“历届武会,少林始终置身事外,其他各派也似始终存有默契,一直没有提名少林护法过。这次心镜大师居然一口允许,相当难得呢。”

上官印道:“护法规定二名,另一名是谁?”

天目神童道:“另一名还没有决定。”目注上官印微笑道:“我看众人之意,很像看中了小叔台你呢。”

上官印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没有开口。

天目神童笑道:“你意下如何?”

上官印眉峰微敛,正待要说什么时,目光偶瞥台外,忽然咦道:“这时会有人赴约,你说怪不怪?”

天目神童也觉意外,轻轻一哦,连忙转身向台外望去。

迎面浮桥上,一名身穿青布长袍的人,正向接待台施施然缓步走来,双手负于背后,脸孔微仰,神态从容悠闲,就像在漫步赏月一般。

天目神童道:“你看这人会去哪处地方?”

上官印摇头道:“这怎么知道。”

话说之间,那人已来至台外,只见他除了双目闪闪有光,脸上别无其他表情,果然戴着人皮面具。

上官印双手一按桌面,飘然离座。

上前一指留名券,含笑躬身道:“高人留名。”

那人目光一阵转动,没说什么,安步走向留名处,执起墨笔,于留名券上,运笔如飞地写下一行字,笔一掷,穿台而出。

上官印不意对方走得这么快,要想命华山弟子领路,已是不及。

天目神童注目道:“去了好汉行宫。”

上官印经此一提,这才想起看看留名券上的名字。

这张留名券,系整幅黑绫裁绣而成,宽广各有一丈有零,紧钉在一张特制的平台上。一如英雄、豪杰两馆,以及好汉行宫的三间上房一样,黄券中央,是一幅双剑交叉的图样,图案周围尺五之内不啻禁地,与会者向例地按报道之先后,由四周边沿签起,就向进入宫馆必须由两边下房住起一样。

所以,当上官印扫目发现那行墨迹竟是在黄券中央时,不禁微微一呆。

天目神童突然惊呼道:“这人怎么写?”

上官印一定神注目一下,更一声噫,几疑自己眼花,揉眼再看时,一点也不错,上面仍是这样七个字:“第五届武林盟主”

天亮了,八月十五日,武会正日。

随着朝阳的升起,陆续赴会者,四面八方,如潮涌至。

黑龙潭心的总接待台上,那张留名券,仍然静静铺展着,黄券中央,第五届武林盟主,七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像生着芒刺似的,耀射着每个人的眼目。

当值的第五剑,苦笑着,不断地面对询问式的眼光,指一指好汉行宫。

依武会规定这幅留名券不至午时大会开始,不能取下,就如不能禁止任何人,在券上任何方位,写下任何语句或符号一样。

沸沸扬扬地,人们好奇的私议着,走向会场仰天坪。

仰天坪上,这时成三角形搭着三座广棚,棚与棚之间,隔各约十数丈左右,中间转着一片空阔的草地。

三角形左右两角,一为英雄行辕,一为豪杰行辕,三角尖端,则为好汉行辕。

好汉行辕对面,是一座塔形高台。

那是本届武会主持人,也是上一界武林盟主,地主华山派掌门人,神剑白羽灵的席位。

由于神剑业已退隐,本届主持之职,将归摄政人金剑丹凤白嫦娥担任。

日近天中,仰天坪上,一片人海,三处行辕以豪杰行辕人数最多,英雄行辕次之,好汉行辕又次之。

那些后到的普通江湖人物,则在三棚之间的空地上或蹲或立,将三棚连成一环,围塞得水泄不通。

三座行辕之前,约五步处,又分别成品字形各放着三只蒲团。

那是为三辕盟主竟选代表,以及两名护法所特设。

蒲团前面,是一双檀木小几,几上放着一双小型香炉,每名竞选代表,均将在此接受一炷香的考验。

日正当中,金啰三响,会场顿然平静下来。

千百双眼光,立即集向正南方主席台,首先发现的,是华山五剑,五剑一律穿着黑绸长衫,腰悬金龙剑,一字横排一拱拳,左三右三,退去两边。

接着,细乐悠扬,金剑丹凤白嫦娥,缓步于台后出现。

此刻的金剑丹凤,内穿白绫紧身短靠,左右胸前,各绣紫红梅花一朵,外罩一袭白绫披风,披风一边绣着一只丹凤,一边绣着一对交叠金剑。

两婢前导,两婢后随,金冠束发,娥眉淡扫,步履刚健婀娜,神态华贵而端庄,甫身一现,立即弓愧如雷采声。

经过一再含笑颔首,欢呼之声,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乐声夏然而止,金剑含笑致词道:“第五届武林大会,现在正式开始。”

微微一顿,笑意敛去,正容接道:“白嫦娥,受命上届盟主,主持本届大会,现在循例宣布大会进行方式;盟主候选人,应有三位,由各行辕自行推举,每位候选人,得随带二人护盟,同时接受一炷檀香考验。当竞盟人就位并点着香火候,如对三位候选者的德能不服,任何人皆可出面挑战,不过候选人认为必要,可指令两位护盟人应战,挑战者如能连取两关,盟主候选人就必须亲自下场,挑战者连过三关,即可取而代之,同时不再接受挑战,直接人围等待争取盟主实座。”

说至此处,秋波微剪,提高声浪又道:“根据大会先例,英雄行辕候选人,请即出场。”

全场一静,千百双眼光,同时望向英雄行辕。

英雄行辕内,少林心镜大师、武当一尘子、北邙银须叟、青城冷婆婆、昆仑蓝衣秀士等五位掌门人互视之下,少林心镜大师双掌一合,正待起立开言时,会场四周,突然爆出一连串呼喊:“金剑丹凤!”

“金剑丹凤!”

“就是你……金剑丹凤……就是你!”

“对!”

“对!”

“金剑丹凤!”

“金剑丹凤!”

少林心镜大师向主席台合掌道:“众望所归,贫僧等五人也早已议定,白掌门人不须逊让了。”

金剑丹凤玉靥泛霞,稍作沉吟,立即伸手取下秀发上那顶金冠,返身递给首剑,首剑双手接过,欠身一躬,飞身下台,将金冠送至英雄行辕前的小几之上,全场又是一阵疯狂欢呼。

金剑丹凤也没再说什么,容得呼声平定,首剑返台,始向西边豪杰行辕含笑说道:“豪杰行辕候选人请出场。”

所有视线,又向豪杰行辕注目而去。

万人瞩目下,豪杰行辕中,缓步走出一人。

出来的是一名中年妇人,因为面上垂着一幅面纱,面目不甚清楚,但从那身合度的装束,以及婀娜有致的步履上看去,却颇具徐娘风韵。

这一点,颇出人意料之外,因为人们都知道,黑道人物与会者,不但有贺兰人妖、人怪师兄妹,且到有八荒四凶,四大天魔等字号风云人物,此妇何人,竟能凌驾于四凶以及四大天魔之上,宁非怪事?

由于人们对这名妇人毫无认识,且人人心中都被疑团占据,所以反应不甚热烈,仅豪杰行辕本身传出一阵掌声。

金剑丹凤微微一怔,随又面对好汉行辕道:“好汉行辕候选人请出场。”

所有的与会者,更加兴奋起来,大家争先往好汉行辕望去,因为谁都急于想看到那一位以本届盟主自居的狂人。

那位狂人终于出现了。

一袭青布长袍,中等身材,背负双手,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缓步走出冷落的广棚,踱至蒲团前,悠然坐下。

“哈哈!”

“哈哈!”

“这种人也想当盟主?”

“哈,哈,哈!”

讽刺和讪笑,此起彼落,而青衣人却毫不为意,仰脸望着天边浮云,好似没事人儿一般,悠闲之至。

金剑丹凤俟青衣人坐定,又向左边喊道:“英雄行辕方面,护盟者出场。”

金剑丹凤喊毕,秋波凝注,神色微显迫切。

少林心镜大师轻喧着佛号,同时掉头望去身后一名剑眉星目、英俊非凡的黑衣少年随之长身而起。

绕座走至棚前,轻轻一跃,跳落当地。

抱拳四下一揖,朗声报名道:“终南上官印。”

采声大起,为了这名少年系六大名派掌门人所推荐,也为了这名少年本身的鉴人英华和倜傥丰姿!

金剑丹凤嫣然含笑道:“谢谢上官少侠。”

少林心镜大师手合酱王念珠,寿眉微轩,跟着也自座中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仰天坪下,突然冲天窜起一道黄影,半空中发喊道:“大师留步,小女代劳来也。”

身影凌空越过人群,不偏不依,落在另一蒲团之前。

众人讶然望去竟是一名年仅十七八岁的黄衣少女,一身玄黄短打,外披一件玄黄披风,肩后长剑,将披风斜挑起一角,柳眉‘凤目,樱口贝肯,双腮各有一泓醉人酒窝明眸流盼如秋露泌人,娇美中另有股淡淡冷傲之气。

冷婆婆轻哼道:“这丫头是谁?怎么这样狂?”

身后有人低笑道:“婆婆别发脾气,这丫头恐怕比上官少侠还行呢!”

五位掌门人回头见说话的是一名小叫化,认得是丐帮天目神童,不禁互望一眼,即未再说什么。

黄衣少女仿作上官印的样子,笑喊道:“终南上官英!”

金剑丹凤轻轻一哦,连忙含笑说道:“谢谢上官女侠。”

上官印异常高兴,他想:她毕竟还识大体,掉头一笑,低声道:“有你来,我可安心啦。”

上官英轻哼道:“我来,就为了怕你不安心呀。”

上官印一呆,还待再说什么时,上官英已掉脸望向别处。

金剑丹凤这时又转向右边道:“豪杰行辕方面护盟人请出场。”

话方出口,两条身形双双自豪杰行辕中飞出,一名身材魁梧,双目如电,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首先沉声报名道:“申春霆,人称东魔。”

另一人是个身披大红袈裟,脸如重枣的披头陀,这时响雷似地接口道:“青海弥陀寺,八戒行者。”

前者为四大天魔之首,后者正是八荒四凶中的佛门叛劣,青海恶僧。

全场之人一听得这两个名号,心头全都为之栗然一震,金剑丹凤神色微变,这时又转向好汉行辕方面道:“好汉行辕方面护盟者请出场。”

青衣人向身后望了一眼,缓缓抬脸道:“本人有意敦请闲云野鹤两老,但深知他俩可能不会赏脸,另外一位黑衣长者则面生得很,好汉行辕中就只这么三位,看样子只好暂付阙如了!”

什么?想请十二奇绝中的两老护盟?

青衣人语音未了,全场已然爆起一声哄笑。

金剑丹凤点点头,随喝道:“燃香!”

金吵三响,上官印和东魔,分将英雄、豪杰两边檀香点起,好汉行辕方面,则由主席台上第五剑下场代点。

香烟缭绕中,全场又一度沉静下来。

一炷香,最少须得一个时辰,方能点完,这是一段冗长的时间,历届武会,血腥的序幕,均在这段时间内展开。

会场四周,一个个目光溜动,人人都在屏息以待。

忽然间,窃议响起,窃议声中,右边豪杰行辕内,红影闪动,绰约生姿地走出一名红衣少妇。

有人低喊道:“妙手红娘!”

一点不错,这第一个不甘寂寞的,正是贺兰人妖贾子都的师妹,有人怪之称的妙手红娘柳闻莺。

妙手红娘走出棚外,脚步立即加快,眨眼已至场中。

俏脸一抬,眉目生春地道:“请英雄行辕方面护盟高人指教。”

金剑丹凤杏目微睁,大有温意,转向上官兄妹望去时,但见上官印头一低,向上官英央请道:“你出去训训她好不好?”

上官英脸一仰,嗤声道:“让台上的大嫂看看大哥如何应付野女人,岂不有趣?”

上官印知道说不动她,无奈何,皱眉一跃而起,大跨数步,双拳一并,朗声道:“女侠请了!”

妙手红娘媚眼一飞,轻笑道:“昨夜有酒人未醉,今天这个亲近机会,可是少侠自己赏脸的啊。”

右掌一分,口道一声:“请!”请字出口,肘腕突翻,疾往上官印左臂孔最、列缺、径渠三穴抓至。

贺兰人妖师兄妹,精擅之学为柔骨擒拿。

这种擒拿术之所以冠上柔骨两字,即因手法飘忽诡诈而得名,一旦交上手,如毒蛇缠腕,摔洒不脱,稍一触实,立为所制。

妙手红娘因为姿色颇佳,且心地淫毒,发招出手,常在轻颦浅笑之际,过去一般男性对手,为美色所惑而失手者,颇不乏人。

可是,她这一套用在上官印身上,却无多大用处。

上官印早有提防,这时冷冷一笑,左臂一缩右掌立掌猛砍,他用的是天罡三六式中的一招少阳斩龙,妙手红娘如不撤招,五指必折。

妙手红娘容得上官印掌沿斩至,突然手一缩,凑唇吹嘘尖喊道:“哎唷少侠,你这人心肠好狠呀。”

上官印一怔,讶忖道:“我这一招并未挟罡气出手,她竟受不了,岂非怪事?”

一念未已,妙手红娘娇躯一矮,右足金莲蓦地踢出,那只佯装受伤的右手,也同时其疾无比地带起一片锐劲,猛向上官印腰间拂来。

上官印暗骂一声:无耻!登时怒火上升。

上官英于背后笑道:“怜香香薰目,惜玉玉冰心,妙!”

上官印忽然想起,上官英这话一点不错,这番为对方所愚,只有自己明白,在别人看来,也许误以为自己为色所惑,故而显得愕头愕脑,警觉之下不禁又怒又恨,于是再不留情,天罡气一提,身躯屹立如山,右掌一照,遥向妙手红娘额头按去,这一招,正是他在关洛道上力毙铁戟温侯的一招。

妙手红娘之玲珑机警,自非铁戟温侯那等人物可比,甫感一股至刚至劲之气临身,暗道一声不妙,忙不迭侧身闪避。

饶是见机得早,人已摇摇不支,目眩神晕,几乎站不住。

上官印不为己甚,冷笑一声,返身走回。

豪杰行辕内,一条身形平空射出,半空中高喊道:“柳师妹暂退,待师兄会这位上官少侠。”

身形落地,正是容貌姣嫩,有如花信少妇的人妖贾子都。

上官印回头一看,剑眉微蹙,便待转身迎战;上官英却突然跳起来笑道:“你太累了,大姐看了也心疼,我来,我来。”

上官印忙低道:“这人很下流,还是由愚兄打发他的好。”

上官英哼道:“打你们男人,愈下流的打得愈起劲,让开!”

上官印无奈,只好由她上前,上官英不慌不忙的走上两步,侧目微笑道:“唷,像个女人,你这人长得好美啊!”

人妖一呆,忸怩着佯嗔道:“姑娘怎可以这样说话?”

这厮好色成性,这时上官英的姿色,早已令他垂涎三尺,他见上官英出语天真无邪,尚以为对方言发肺腑,是以口里这样说着,筋骨却已酥了半边。

上官英手向人妖两边耳下一指,又笑道:“就可惜缺两个耳孔。”

人妖甫说得一句:“姑娘休得取笑”脸色一白,两边耳坠,已同时泌出一颗豆大的血珠。

上官英注目微笑道:“底下轮到眼睛怎么样?”

人妖人虽下流,但在武林中也是一名有分量的脚色,入道以来,见过的暗器手法也不能算少,现在人家于指顾笑语之间,便将自己双耳穿了洞,不但对方用的什么暗器不知道,就连对方究以什么手法打出,也没看清,这一惊,那里还有魂在?

当下斗志全丧,闻言忙不迭躬身道:“领……领……领教了。”

身躯一转赧然如飞窜进豪杰行辕,坐在妙手红娘身旁的那名红衣牡丹,因为蓝衣秀士未能如命行事,一直陷在一种又怒又疑的沉思之中,这时秋波闪动,忽向人妖道:“过来给我看看。”

人妖面红如火,却不得不将头伸了过去。

红衣牡丹微讶道:“七巧梅花针?”娇躯一拧,便拟离座。

身后西魔曹秋泽低声道:“此女既擅使七巧梅花针,公主出手,恐怕也不易将其制服,倒不如等等再说好吗?”

与西魔这番话的同时,好汉行辕广棚内,那位居中高坐,人却一直睡眼不睁的黑衣怪叟,忽然也呓语般闭目喃喃道:“想不到这黄衣小妮子居然与奇、绝有着深厚的渊源。”

闲云叟蔚然一笑,向野鹤叟道:“我说如何?”

野鹤叟淡淡答道:“听他语气,非奇非绝,自然算我输。”

黑衣怪叟欠伸打着呵欠,自语道:“打这东西的,真是傻瓜,哼,就算奇、绝来此,也不一定能认出老夫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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