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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战云密布

一轮如血红日,奄奄地向西山坠落。

火红的晚霞,像洒了半天的鲜血。

王屋凤仪殿前,身为令凤的黄衣首婢正在凝声发号传令。

她指挥若定,虽然简单的几句话,每一个字却都充满了使人振奋的力量。

众鹰立以最迅速行动,悄无声息地各奔岗位。

除了五凤已各有任务分头布置外,黄鹰冷必威也早被差遣下山,在秘密地方监视来敌,等于把守进入凤仪峰的大门将军。

青鹰冷必武以下,则奉命巡察四方关卡,指挥所属鹰土随号令进退。

至于红鹰原来所属的红衣鹰土,因红鹰等于“出缺”,而自认是红鹰的葛品扬又消息沓然,临时由冷心韵下令暂由令凤负责指挥调度。

传过太上帮主号令的黄衣首婢,仁立在凤仪殿前,临风凝眸,仰望云际,似在思索也似有所感。

凤仪殿前一片空荡荡,除她之外,不见人影,显得反常的静寂。

越是这样,越是使人感到无形的杀气旋回,透着使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晚霞的余晖,映照得峰头配红,林木染脂。

她那如花娇靥上,笼上一层血影桃晕。“她静静地位立着,好像在欣赏黄昏景色,又似晚霞、群峰、林木、山石都在欣赏着她。

她刚才发令时是那么平静,那么严肃。

随着夜神的脚步,渐渐低垂的夜色,她的神色也在变化。

由酡红而苍白,由苍白而阴暗。

黛眉由微蹩而生皱,目光由明亮有力而渐失光采,终于,如雾般的朦胧。

她的明眸中已闪耀着泪光。

她为谁而愁?又为谁欲泪?

她是坚强的,像屹立风雪中的梅花,经得起考验。

她是娴静的,像幽谷中的兰花。

她是聪慧的,像含苞的丁香。

可是,她的苦心是苦的,像清润的莲心。

她的处境是困逆难言的,如多刺的玫瑰。

她在想,想得太多了,她有难解的郁结,不可告人的心事。

一腔幽怨,满腹心酸,无人可诉。

葛品扬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更使她于旧忧中又增一份新愁。

对景难排遣,坚强的她,也有伤心欲泣的时候。

她对着由绚烂而暗淡消逝的晚霞残绮,凄然自语:“是的,美好的时刻是短暂的。人生如梦,只要有一知己,就够满足了。

他怎么样了他不会有意外的,但求心相照,何必明月知?生与死不算什么,人都是活在烦恼里,不如意事常八九,我应当知足了。”

倏地,她疾举翠袖,拭去了明眸中迷蒙的雾,即将化成的“露珠”,仰首发出一声低细的清啸,纤手一招,破风声急,一头信鸽,健羽一束,向她玉掌射落。

这是五凤帮用以传讯的工具,她一看信鸽颈翎间管着的黄色金丝细带,便知是黄鹰冷必威发回来的警讯。

她纤指一划,便由鸽颈下取下一粒用金丝线紧扎的蜡九。

信鸽一声鸣叫,展翼飞上屋顶。

她迅速地捏碎蜡九,展开里面纸团,一看,芳心大震。

那是惊与喜的探合!更有说不出的难过。

纸上写着两行朱笔细字:据前面传报,魔婆一行已抵十里外,并有葛品扬在内,行动自由,显已投敌。请太上示下,卑座准备应变。

她早已由黄凤等口中知道了北邮灵帝陵前的一幕,葛品扬是被九号魔母劫持软禁的。

葛品扬在魔母扶制之下,无异待宰之羊,没有脱身的万一希望。

那末,等下他和魔母来到,魔母会把他怎样?他又将如何自处?

这使她心凉而难过。

冷必威断然指他’‘显已投敌”,用心至明。

冷必威的“应变”二字,更使她芳心起了一阵震栗!

显然冷必威要以“应变”为理由,作为下手暗算的借口?

又来一次“故伎重施”?

时间不容她多考虑、推测。必须尽速报请“太上”定夺。以太上之冷静,一定有正确的判定,只要能及时传下令去,即可截止黄鹰的妄动。

她疾如飘风地来到了“清心殿”。

这里,是男人的禁地,连天山胖瘦双魔也不能涉足。

冷面仙子正在殿内支颐沉思。

小灵一声传报,冷面仙子便立即呼道:“进来。”

黄衣首婢入殿呈上黄鹰报告。

冷面仙子略一过目.面色一冷,哼了一声:“这孩子,枉费我心血培育了!”

她无限感慨地低沉长吁。

黄衣首婢当然知道太上已看出冷必威落井下石的居心。

她更能体会太上痛苦的心倩。

自冷必威以下,都是弃婴、孤儿,太上一手抚育长大,其间经过几许艰辛?又授以一身文事武功,又要费多少心血?

现在,眼看自己辛辛苦苦带大、寄望甚殷的人变得这样,自然心伤,而只不过付之一叹,可见爱之深,痛之切了。

黄衣首婢看在眼中,鼻为之酸。

但因事情牵涉到她自己身上.她却有点苦在。已底口难开,不便进言。

太上在闭目默想.她心如油效,一向镇定的她,也芳心紊乱了。

在此强敌将到眼前的时候。

冷必威等急待“示下”的时候。

面临生死关头,虽然她认为太上需要多想一下,但觉得时间多一刻,就多增加一分危机。

太上终于说话了:“传令必威!非奉我命,任何情况之下,不得妄动!"黄衣首婢一面应:“是”

一面一字不遣地写好字条,折好,封好蜡丸。正要退出,冷面仙子又道:“孩子,你一面可以信鸽传令,一面自己也立即赶去一趟,以免必威任性妄为,害人害己!同时也可提醒那老婆子,让她知道,我们已准备好了,没有一个五凤帮的人怕她!”

黄衣首婢连连应道:“是,是。”

信鸽破空而去。

她自己匆匆向前山驰去。

一路上,除了风吹草动外,一个人影子也看不到,只是暮霭蒙蒙中,不时有旗号展动,一闪不见。

她暗忖道:不管那老魔婆如何厉害,要想在这地讨便宜,也必须付出极大代价!谁会知道太上的布置?谁又知道天龙老人等现在何处?

刚到前山,信鸽掠空,显示暴风雨已经来临。

果然,前面已经随风传来狂笑声,呼喝声,还有栗人的惨厉呼声。她所过之处,旗号纷起由那些旗号,她已看出敌方已临压境,情况十分危急。

她芳心剧震,老魔婆怎么来得如此快?刚才据报还在十里之外呢!

她加紧驰向现场那是进入风仪峰的第一道关卡。

迎面奔来二个黄衣鹰士,神色都变了。

她叱问:“老魔母何在?”

左手的黄衣鹰士栗声道:“属下正要飞报,来的乃是蕃僧!

自称系奉老魔婆之命打头阵,要太上和帮主等火速出面。未容我们通报,他们就动起手来,弟兄们已损折不少!”

她叱道:“知道了,速报太上!”

她一面飞驰,一面忖道:“必威在干什么?怎么让人家直闯到大门口来,如不是信鸽在中途错过,就是他已非死即伤了。”

刺耳惊心的狂笑中,怒吼、惨嗥纷起。可见来敌甚强,各堂鹰士不是对手!她来到一处石阶之上,再下去一百八十一级石阶,就是现场。

目光到处,一片猩红!

把守关卡的鹰土,乃是黄鹰及其他四鹰所属之中遴选出来的一等好手,共是二十五人。

除了刚才已直向凤仪殿报警的两个黄衣鹰士外,现场尚有二十三个。

而此刻现场中,躺倒的竟比在拼命动手的人多,那些鹰土有的七窍流血,有的胸前被抓了一个大开膛,有的双目被挖,成了血洞。

在动手的鹰土,也多满面满身是血。对方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是鲜血淋漓。她所见到的,尽是血和死亡,这种惨厉场面,吏她呆住了!

她连忙挥手发令:“退下!”

她叫别人退下,是想减少无谓牺牲,而她自己却飘身向下缓落。

猛听一声大喝:“姑娘速退!”

她刚一窒急势,红云横空,一个红衣喇嘛已向她迎面扑来。

只听对方怪笑一声:“女菩萨.你叫那些脓包退下.你自己上来.难道不怕么!”

声到.人到,诡异的掌风无声无息的压到。

她刚双掌一封门户,震耳喝声又起:“快退!那是红教的‘烈火罩’!”

她已听出是弄月老人的声音。

弄月老人和天龙老人、龙门棋士、四海神艺等一行重上王屋,无人敢于拦阻。黄鹰凛于这班当代老辈且都是名高望重的泰山、北斗,加上天龙老人与太上的关系,不敢乱来,他更深知自己最自负的一元指,在五风帮中固秀出群伦.在江湖上也可震撼人心,但在天龙老人面前,却如萤火之光,难比天上之皎月,一见天龙老人去而复转,哪敢稍有不逊?一面执礼.一面飞报上峰请示。

当时,接到报告的正是黄衣首婢。

黄衣首婢立即毫不迟疑地下令所属让路放行,非经太上下令,不准稍有失礼。

其时,冷面仙子正在心病复发、大耗功力之后,刺激又大,在医圣毒王司徒求药石兼施之下,也只保住一口气未断,尚在昏迷状态中。

她乃又向黄风等请示,由黄风率领四凤一同迎下风仪峰。

把天龙老人等一行安置在专为来宾而建的来仪精舍里,也是她的主意,由黄凤向天龙老人婉转陈言因太上卧床不起,暂请小息,容待请示太上定夺。

龙门棋上抢着一口答应,且一迭连声吩咐:“先拿棋杯来,好酒必须配上好菜。其他的事.与你们小辈无关。”她也知道龙门棋士必然有所“布局”,只不知此老葫芦中卖的究竟是什么仙丹妙药!

现在弄月老人既已出面,天龙老人也必出手,大可对付这些凶恶善僧.胆气大壮,芳心振奋之下,一式“杨花不定”,脚下连踩九宫,脱出红衣着僧诡异掌力圈外。

红衣著僧一击落空,凶睛一鼓,狞笑一声:“女菩萨也会装馍作样?佛爷非要布施,布施一点琼枝甘露不可么?”

话声中,人如一团火球,又复飞滚而上。周围连串怪笑,吼喝惨嗥声不绝如耳。

倒下!仆地!尽是鹰士们。

黄衣首婢芳心如煎,惊骇、悲愤兼而有之。

智慧使她镇静,仍能临危不乱。

她已看出蕃僧出手招式十分毒辣、诡异,又听到弄月老人警告,特别提高戒心,不等红衣着僧掌力发足,身形逼近,虚吐两掌,一顿莲翘,身形拔起,如穿云之箭。

有如炽炭的热风由她脚下呼啸而过。

她,人在三丈许的空际,正要看清下落之地,红衣着僧怪笑震不“女菩萨,佛爷等着你布施啦。”两次扑空的红衣警僧霍地收住身形,双睛瞪定半空中的她,张臂以待。

一声凄厉颤抖的长号,一个黄衣鹰土被一个黑袈裟的蕃僧一式猛抓,胸膛裂开,一颗卜卜跳动,鲜血滴溅的心赫然到了蕃僧手上。黄衣鹰土踉跄几步,仆倒地上,连心都被抓掉的人,居然能在栽倒地上后长号一声始才绝了气。

这是栗人的画面!是血的画面!几乎是在不可置信的短促时间内,在场的鹰士已是伤亡殆尽。

由于冷面仙子故示大方,为了虚张声势,为了步步为营,作了缜密而独具匠心的布置,动、静、进、退,各有职责,非经奉令或敌踪已到“防守禁地”,不得擅动,以免自乱章法,所以,第一道关卡,等于全军尽墨,援军未到,即使想驰援,也来不及了!

她正身悬空际,成了现场唯一仅存的人。

在惊心动魄的大变之下,任凭她再冷静,也为之真气一泄,人在空中,本就不易着力,一口气不能运用自如,·便身不由主地下坠。

红衣着僧眼看羊肉到口,乐得咧开大嘴呼呼怪笑,反而撤去掌力,腾空而起,张开双臂,想把她一把抱住。

就在这羊入虎口的刹那大喝震耳!

长啸龙吟!

喝声与啸声并起中,人影联翩而来。

黄衣首婢刚芳心一紧,暗道:“这下完了!”

红影照眼,她已瞥见红衣着僧近在飓尺,连对方满面狞笑。

邪气暴露的目光都看得一清二楚。

百忙中,她猛吸气,发挥了人类求生拼命的潜力,纤指疾划,切点着僧胸前七坎、将台死穴。

由于身形下降正速,蕃僧又是由地上暴起,双方一上,一下,都是很快,眼看双方已在空际丈许处相遇,她似已被蕃增一把抱个正着。

红衣蕃僧刚叫了一声:“好人儿!”猛古丁厉吼一声,身形一抖,由空中翻滚而下。

她也随之下落。

她娇躯连晃,花容刷地煞白,秀发蓬乱、披散,娇喘未定,总算稳住身形。

蕃僧一落地,踉跄一下,好像倒了一堵墙。

双方几乎同时坠地,出人意外地,躺下的却是蕃僧。

其他的蕃僧正杀得兴起,骄狂自得,踌躇满志,准备向上冲的当地,一眼瞥见红衣蕃僧意外失手,纷纷扑到。是想援手同伴,也想顺手牵羊,把黄衣首婢制住。

空中一声暴笑:“好,丫头有你的!”

声落人到,一条人影疾如鹰隼下扑,正是烈火神乞。

“姑娘速退!”

弄月老人白吟风人在空中发话,双掌已扶泰山压顶之势向蕃僧下击。

接着,星曳而下的正是丐帮四大长老中的其他三老懒丐、残丐、风雷丐。

黄衣首婢惊魂甫定,死里逃生,行险侥幸,已知这些喇嘛厉害,以自己功力,无异是以卵击石,老一辈的既已出手,自己尚有许多急务需要交代处理,忙应声撤出二文外,娇声说道:“有劳各位前辈,婢子告罪!”

人已“回风如絮”,弹身上坡,飞驰而去。

弄月老人和烈火神乞等已和四个著僧空际换掌,发出掌风相激的排空劲飙急旋。

双方都知道碰到了劲数,各自一窒急势,先稳定身形。

铁木其为一行之首,他曾在长安卧龙寺和弄月老人照过面,一声不发,便向弄月老人巨袖三展,右掌三场。

奇怪,贯功入袖,以袖风伤人,在武当有“大罗袖”,少林有“铁袖功”,华山有“流云袖”一都是一团劲气挟迅厉狂风、或无形罡气伤人。

铁木其的袖风虽只三展,却是随蕃僧袖的甩、卷、折,攻向弄月老人上、中、下三盘,等于把弄月老人整个笼罩在迅疾无俦地袖风里。

右掌同时三扬,却是虚实难测地封死弄月老人任何腾挪闪避方位。

可谓极尽诡异、毒辣、阴狠的能事。

弄月老人是大行家,动静之间能洞烛光机,且他已对西域武学有了戒心,早已运足先天太极其气,护住门户。

贯足内家罡气的双掌,旋展终南绝学“云横秦岭”,“雪拥蓝关”二记攻中有守,守中有攻的绝招,等于在面前布起一道无形钢墙。

源源吐出的无形罡气,如潮涌出。

一阵如汤泼雪,嗤嗤籁籁声中铁木其左袖右掌合击之力,为弄月老人护身罡气与发出的掌力在空际抵消.化为气旋四散。

铁木其狩笑道:“老儿果有几手,再接佛爷三记大手印试试!”

大手印为西域绝学之一,以沉雄、刚猛而又阴毒出名。一被打中,伤处必有刺目的青紫掌印。被击之处,内面尽成腐肉,外面却是表皮无损。

功力高深的,能隔空掌击牛腹,在牛腹的另一边现出掌印,皮不破,血不出,牛肚内已经成了一堆肉糜,真是两边洞穿,杀人不见血。

弄月老人轩眉朗笑:“老朽白吟风.极愿领教西域绝学空手道的奥妙!只是,台端师出无名,为何擅犯王屋?”

弄月老人是想问清楚后再考虑是力战?还是智取?

铁木其心中一震,迅忖道:这老地,竞猜透佛爷要用空手道,难道他能破解?

他阴森森地一哼道:“什么师出无名?佛爷不管这些!要杀就杀个痛快!你既知佛爷的空手道厉害,就让你尝尝也好!”

弄月老人又复狂笑道:“台端错了。我们中原人物,讲究光明正大,讨厌鬼鬼祟祟!台端如和五凤帮过不去,大可堂堂正正,指名约地一战,决一高下,像这种偷攻突袭,乃下五门的鼠辈行为!”

铁木其阴笑道:“姓白的,佛爷问你,你说出身终南,也算是中原什么五大门派人物,为何给五风帮做走狗?好没出息!佛爷劝你别搂女人臭腿,连终南派都自身难保,何必先给人家做替死鬼?”

弄月老人厉声道:“我们不作口舌之争!请交代一句,你们来此可是奉了呼拉法王之命?”

铁木其怪笑一声:“佛爷是代鸠盘圣母惩治姓冷的女人,叫姓冷的女人快快出来送死,佛爷可以少杀几个!”

弄月老人一听,心中惊怒交进,骇忖道:果然不出所料,他门已和魔母勾结一路了,只有豁出去了。

猛听烈火神乞大吼:“还废话个什么?白老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对付这些蕃秃,还用得着客气?”

连串惊风霹雳大震,四大长老除了老大懒丐好像懒得出手外一都是以一对一,分别和另外三个蕃僧硬拼硬,双方掌力接实,发为连串巨响。

弄月老人功力已经提到极限,狂笑一声:“台端出言不逊,白吟风可要得罪了!”

双掌一分,一记终南派的“五岳云开”,闪电击出。

铁木其双掌一翻,怪笑一声:“老家伙,尝尝佛爷的‘空手道’!”

弄月老人猛觉打出的掌力,似被一股大力卷住消散。另一股狂风已直逼胸前!

“先天太极真气”立生反应,把对方掌心发出的一股狂风挡在三尺之外。

丐帮三长老与三春僧在各拼一掌之后,亦分别展开了石破天惊的恶斗。

敌我双方,分成四对,形成龙腾虎跃、旗鼓相当的局面,一时分不出高下。

各人都因面对劲敌,各出杀手,连压箱底的玩意全抖了出来。

一时,尸横血溅的石级上下,方圆十多丈之间,尽为杀机、劲风所笼罩。

弄月老人以先天太极真气护身,以“抚弦手”和终南绝学“排云十三掌”攻敌,间或施展终南派镇山掌法八卦游身掌。

八卦游身掌本与少林派的十八罗汉掌及武当派的“金教掌”齐名,武林高手,十九知其诀窍奥秘。

既以“八卦”为名,主要在马步按“八卦”走方位,进退转折,不离方寸,有一定步法,掌随身走,身随步转,奥妙变化,全在移步换形之中,倒反逆行,使敌方莫测先机。

这功夫一经弄月老人施展,就不同凡晌,每一步、一掌,动静之间,变化无方,虽然仍是不离八卦方位,却像另换了一套八卦游身掌,皆因他能凭功力掌握,恰到妙处。

同是一式最平凡的“穿袖手”,出于弄月老人之手,一阴一阳之间,就显得凌厉无俦,连水袖也劲风猎猎。

烈火神乞施展的是“奔雷九绝学”;加上“火中取栗指”,走的全是迅雷急电、猛烈绝伦的路子,掌风如雷,指出如电,一下子,把一个黑衣喇嘛逼得连退二丈多远。

风雷丐以成名“绝学风雷双撞掌”应敌,一出手,必是双掌同出,或先后一瞬。掌风一出,必是一阵狂风。双掌掌风集中汇合刹那,轰然大震,如响霹雳,声势夺人,一下子也把对手逼得蹬蹬后退。

最妙的是残丐,他双腿如鹤膝,两臂瘦如婴孩,却是奇短,十分畸形。

他一出手,也很奇怪双臂挥舞,好像小孩子打架,对人乱抓。

双脚乱点,好像两根“拨火棒”,偏是穷忙。

外行的人,莫明奇妙。谁都会认为他最窝囊,双手这么乱抓,成何章法?

而双脚乱点,又无一定方位,大约得了急惊风?

其实,武林人物皆知丐帮四大长老中,功力以懒丐最高,次即残丐,懒残二丐,皆以手法阴柔、毒辣出名,和烈火、风雷二丐的阳刚、霸道不同。

在声势上,“二刚”比“二柔”,相差不可道里计。

在功力上,也非烈火、风雷二丐所及。

残丐的双手乱抓,乃武林人物闻之色变的“幽灵抓魂”,无形罡气凝集十指。

他一指一抓之力,足可透钢裂铁。而他十个指头能够动用自如,或伸、或屈、或左、或右,变化间,能同时抓向十个不同方位。

最狠毒的是专抓人经脉穴道,--一般武林人物很难逃过他举手一击。

他的乱点双脚,是有名的“无常脚”.不走方位,不按步法.进、退、左、右,随心所欲,除了专为配合他们出抓方便外,主要是能巧妙地在乱点间闪避敌方攻击他的力道重心。

和他交手的是一个白衣喇嘛,被他一连几抓.就弄得手忙脚乱,如非退避得快,几成指下亡魂,一下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对方几人也都不弱,各出杀手。

除了铁木其是以最诡异、凶毒的空手道猛攻弄月老人,功力悉敌。各有千秋之外和烈火神乞对手的那个喇嘛施展了黑教中看家绝学“黑杀手”,每一出手,就是大蓬淡淡如雾的黑气。

设非烈火神乞的威掌猛力、先声夺人的话,就很难应付。

与风雷丐力拼的喇嘛则使出了“红教大手印”,也是猛烈无比.和“风雷双撞掌”简直是一个打锣,一个擂鼓。

和残丐动手的白衣喇嘛,招式尤其诡异,乃是旁门毒手中亦称罕见的“七修掌”。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掌影迷离,一下子连变七掌。使人顿起幻觉,好像只见他有了七只手似的,一片掌如山弄影,当之者无不魂飞胆丧,不知如何应付!

原来,域外穷荒中有一种异蛇,名为“七修”。

它有七个蛇头,一个蛇身,身体奇扁而薄,蛇身如一条彩色板带。它一发现“目标”,全身一伸一缩间能够平空挥起,游行间疾如飘风。只要一个蛇头伸出,其他六个蛇头也一齐踉上,只要被它一个蛇头沾住或咬着,也就等于被它七个蛇头一齐咬住或沾住了,越收越紧,一下子,不论人与兽,就成了一堆肉糜血浆,连骨皆化,膏了它的馋吻。

由于它如此厉害,又奇毒无比,人兽遇上,绝难幸免,凡是生物,碰到必死。因此,道书《异物志》为它命为“七修”,在号称“绝毒八十一种”中名列第一,比食人树还要使人心寒股栗。

好啦,掌名“七修”,不难想到它的“自负”。

这种歹毒掌法,掌风奇毒,最利近攻,更宜自处上风。别说被他掌风打实,便是随风送来的掌风余势,一经入鼻,也必中毒气闭,全身必腐烂!

阴错阳差,无巧不巧,碰到残丐的“幽寻抓魂”,把他直逼得退下石坡去,一时竟无还击余地。

在一旁难得悠闲、袖手观战的懒丐,耷拉着眼皮。别看他懒洋洋、死人勿管的样儿,心情却越来越紧张,一双斜挂稀眉越来越是下垂,眼皮下的一双精眸也越来越是奇光闪烁。

他,全身功力已运足十二成,准备随时出手一击。

双方恶斗,已几十招过去。

弄月老人心急如焚,暗暗惊忖道:“自己和丐帮几个长老,也可说是当代中原武林出类拔革、一等一的高手了,对方却只能算是打旗子先上的二流人物,竟这么扎手,自己这边不但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看对方之阴沉,似乎尚在蓄势伺机,杀手尚未施展出来呢!这,如何是好?”

光是心急也没用,徒乱心意。

他百忙中瞥见袖手一旁的懒丐,心中一突,迅忖道:“这可恶的老化子真懒得可以,这是什么时候?对付这些化外凶人,还讲客气,讲究什么一对一?如果老化子即时出手,来个乾坤一击,了结对方一个,岂非强弱立判,胜算可期!”

心急之下,一面连出“钱塘潮起”、“悬崖飞瀑”两记杀手,把对方逼住。

一面沉声疾喝:“懒化子,应当勤快一下了吧,时不我与……”

铁木其大约已经看出弄月老人心事,一面连环吐掌,两股狂飙急旋,和弄月老人掌风相激相抗,一面发出一声刺耳怪啸!

远外,另有啸声相应,而且,怪啸摇曳空中,越来越近。

啸声刺耳中,空中扑扑地铁羽破空之声不绝,乃是由山外来路联翩飞来的信鸽,向凤仪峰疾掠而去。这是最惊心的紧急信号。不用说,已有强敌大批入山,且已快到。

只听铁木其狞笑一声:“白老鬼!听到没有?咱们的好手都赶来了,咱们法王也可能驾到!你们几个老鬼还想挣命?想活也活不了!”

他接着又一声大喝:“快打发这些老鬼上路!”。

喝声中,掌如车轮,滚滚而出。

其他三个喇嘛,凶威大振,精神倍增,怪笑连声地,一齐疯狂反扑上来。

震耳怪啸声中,随风送来狂笑:“法王有令,当路者杀无赦!

一齐上,把王屋踏为平地!”

接着,怪叫纷起都是尖锐如枭鸣的“呼……拉”!

“呼拉!”“呼拉!”之声,震耳欲聋!

铁木其等四个喇嘛也一齐振吭大呼:“呼拉!”

烈火神乞一面猛烈吐掌,一面喘气大骂:“狗娘养的,还没死,就叫救命!”

弄月老人心中大急,知道对方又来了大批帮手,人家援兵一到,众寡悬殊之下,不堪设想!

对方既能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则五凤帮派驻前山的暗卡,十九已被放倒。

他最关心的还是天龙老人、四海神乞等,由龙门棋士古今同安排,不知老古弄的什么把戏,既然任由敌方后援长驱直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心如油煎下,稍一分神,就被铁木其欺近丈许,顿感压力加重,有失去主动之势。

猛听懒丐一声老茄茄的哼呀声:“你们都来了,好热闹,我老人家偷懒不成了,别怪我老人家多了一双手,谁叫你们鸿飞狗跳,来了一大窝呀!”

话声慢吞吞地叫人想吊颈。

出手却快得不可形容。

只听一声大吼:“老鬼!”

和残丐动手,正步步逼近、反守为攻,准备抢向上风的白衣喇嘛身形一晃,如被电殛,仆倒在地!直滚下石坡,喉中长长嘘了一口气,一动也不动了。

由于起变突然,铁木其等连念头也来不及转之下,等到发觉不妙,纷纷怒喝,翻身想出手抢救,已经迟了一步,眼看白衣喇嘛五官扭曲,已经气绝归阴了!

铁木其等三人刚撤出身形,犹未决定如何的刹那,弄月老人和烈火、风雷二丐哪里肯给对方喘息余地?一声不响,全力进攻。

铁木其等都红了眼,喉中发出比哭还难听的吼声,一齐掉身,疯狂反扑。

只听懒丐一字三叹地哼呀道:“不忙,何必拼命?该轮到你们拼了没用了!”

弄月老人百忙中瞥见懒丐有气无力地徐扬双手,十指连珠弹出!

铁木其和其他两个喇嘛正连下重手,把弄月老人和残丐、风雷丐逼得有点手忙脚乱当儿,蓦地一齐如中鬼击!

三声怒吼,惨嗥未出只有极短促的刺耳喉音“晤”了一下,便蹦起文许高,跌落石坡,一阵翻滚间都是五官扭曲在一处,七窍溢血,顿时了账!

弄月老人喘着气,心中惊叹着叫道:“‘弹指追魂’,名不虚传!也只有趁对方拼命攻击,无暇旁顾间下手,才能奏功!”

烈火神乞也喘着大气道:“老大,有你的,只是太会捡现成便宜。”

懒丐哼呀道:“现成?岂好捡哉?又来了好多‘现成’,够你‘捡”的啦!”

突然破风声急!

弄月老人等纷纷蓄势应变。

连串人影,怒箭般射来!

咻!咻!咻!如蝙幅横空,一下子飞掠来了七条人影,如鹰隼下击,扑落现场。

赫然又是七个分被黄、红、黑僧衣的喇嘛。

弄月老人一怔,心中骇忖道:“依照蕃僧习例,都是按僧衣颜色分别属于何教何派。以眼前来人说,当是属于域外最有名的黄教、红教、黑教,那末,刚才怎会有身穿白衣的喇嘛?如说是易容改装,又为何都是以本来面目出现,一看就知是城外蕃僧!到底有多少名堂?”

他当然知道,对方一发现同道已死,必然火上加油,一场生死决战迫在眉睫,心清也忍不住扣紧得几欲窒息。

那不是惧怕,而是面对强敌时必有的情形。

果然,七个蕃僧凶睛一扫之下,皆神色大变,惊怒交集,个个凶睛暴张如炬,眈眈地紧注在弄月老人等五人身上。

为首的黄衣喇嘛阴恻侧地狞笑一声:“岂有此理!这难道会是你们几个老鬼能做出的事?”

人已大步欺进,势欲攫人而噬。

烈火神乞怪笑一声:“理有其自,把这几个蕃狗子了账的正是我们,有假包换!如你们有志一同,我们决不介意‘好事’做到底!”

黄衣喇嘛的两个核桃大的金碧眼珠几乎要暴出眶外,哇哇怪叫:“好!佛爷就是把五凤帮杀个精光,也难泄恨,拿命来吧!”

双掌一圈、一翻,车轮大的气旋呼啸而出。

烈火神乞大喝一声:“来得好!”刚要吐掌迎击,忽又听懒丐哼了一声:“你忙个什么?”

黄衣喇嘛倏地撤掌,大吼一声,弹身而起,硬生生地把一团人影劈空接住。

原来懒丐在脚起处,把那一个白衣喇嘛的尸体“忽喇”一声,踢入黄衣喇嘛掌风圈内。

黄衣喇嘛只好猛撤掌.自行卸去大半吐出力道,闪电出手.由自己掌风急旋中,接住了白衣喇嘛尸体。

其他六个喇嘛同声怒吼,纷纷出手。

“忽喇、忽喇”的劲风呼啸声中,只听懒丐又哼呀连声:”‘好畜生!别忙!先埋了死人再说不迟!唉呀!好重的家伙,一定是吃多了羊肉烧酒,我老人家的脚好酸!”

另外三个蕃僧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由他脚尖飞起,直往对方交错而出的掌风撞去,逼得对方急忙自卸力道,纷纷出手接住同伴尸体。

只有铁木其最倒霉,正好撞在两个喇嘛急旋狂风般的掌力圈内。

那两个蕃增收势不及,心急之下,双双不约而同地窜出,想接住铁木其的身体!

仍是迟了一瞬!

“匍”的一声闷震,如击败革破鼓。

铁木其的尸体,被掌力震得筋骨全碎。

弹身而起的两个红衣蕃僧双双闷哼,随着铁木其的尸体坠地。

落地一阵滚动,便告气绝。又是五官扭曲,七窍流红!

黄衣喇嘛等也都是突然应变,不及出手抢救,又白白损失两个同伴,气得暴喝一声:

“气死佛爷!老狗!佛爷把你抽筋剥皮……”人已向懒丐连吐三掌,身形也猛扑过来。

存下的另外四个蕃僧,也又复大吼扑出。

弄月老人等忙一齐挥掌迎击。

懒丐笑道:“别忙!多了两个。碍手碍脚,一对一,两个吃亏!”

懒洋洋地双掌一合,掌心连振。

黄衣喇嘛已凌空丈许的身形,突然一窒。

“蓬蓬”大响声中,双方拿力接实,黄衣喇嘛翻身落地。

懒丐唉呀一声:“真是老昏了!几乎忘了还有一个多了一口气的,理当壁还,你们也要客气些!”

脚尖挑起,那个刚才轻敌大意,被黄衣首婢行险侥幸闭住穴道的红衣喇嘛,应脚飞滚如球。懒丐哈哈一笑:“还有一个活的!小心别弄死了。”

懒丐也真绝,他又把那个已被制住穴道的红衣喇嘛当作球踢,又急又猛,却是直向三丈外的空处飞去。

黄衣喇嘛身形落地,本是怒极,正要向懒丐再下杀手,一眼瞥见,援救同伴要紧,急忙收掌,身形弹起空中,想凌空虚渡抄住尚未坠落实地的红衣喇嘛。

其他四个喇嘛也在一惊之下,不约而同地想分身救人,情急间,谁也来不及招呼,不分先后,几乎同时撤身,腾空而起!

五个喇嘛一齐凌空抢救那个红衣喇嘛。

这正是懒丐别开生面、别出心裁的“妙着”、“绝招”!

名家高手,最忌心神分散。

更忌的是攻敌时身形凌空。

因为,人一飘身空际,武功再好,也因空中不好着力,换气不方便,等于把功力打了个大折扣,并且空门大露,最易为敌方伺隙下手。

五个喇嘛因情急救人,等到发觉同伴都一齐凌空而起,才立时知道中计。

除了黄衣喇嘛先起一步,当先掠去,难收息势外,其他四个喇嘛立即猛打千斤坠,星曳落地。

他们快,弄月老人等更快。

弄月老人等岂肯放过这一瞬难得机会?

他们不约而同地,如影随形,蹑后扑到,趁对方尚在空际或刚落地,马步未稳、新力未生、浊力刚尽的刹那,纷纷闪电出手。

懒丐则“哼呀”一声:“别忙,救人不如救己,先顾着自己吧!”

话声有气无力,出手却是不可形容的快!又复发出仗以成名、浸淫数十年的“弹指追魂”独门工夫。这独门指力专破内家气功、外家横练,无坚不摧,认穴之准与狠,懒丐已到百无不中境界。

他又是胸有成竹,以有心算无心。五个蕃僧都忙于救人,虽都无对背后有本能的戒备,如是有人扑到背后或动手,或有暗青子打到,决伤不了他们。

偏偏碰到懒丐无声无影的指力。

包括黄衣喇嘛在内的五个蕃僧,都在几乎毫无所觉之下—等到发觉已经迟了。

他们刚觉命门、尾间、背推等大穴突然一震,如被弹丸打中,连转念也来不及,更谈不到变式闪避了。穴道一麻一酸间,每个穴道、都洞透寸许深指头大的血洞,不由自主,真气立散,皆垂直地由半空栽落。

和蕃僧几乎前后脚起步的弄月老人等也正好赶到,各出杀手之下,五个蕃僧连想提住最后一口气拼命挣扎都办不到。在掌风如山、指力如箭的急袭下,一个个先后应声倒地,血溅尸横。

弄月老人等当然知道得手如此之易,举手之劳立毙强敌,皆仗懒丐出手“勤快”,身一落实地,只有蹙眉苦笑的份儿。

懒丐还一迭连声的哼呀着:“好本事,好本事呀!克敌于反掌指顾之间,有劳有劳,省了我老化子苦手脚,要得!要得!”

弄月老人直摇头,嘘了一口气道:“十年未见,懒兄神功大进,可喜,可羡,又能料敌如神,算无遗策,棋高一着,挽回大局,确实佩服之至,否则,棋差一着,只有全盘皆输矣!风闻懒兄能于十丈之内闭目弹熄八十一支宫香,却未料高明至此!”

烈火神丐呼呼喘气道:“老大一勤快。我们竟成了无事忙了。

这些蕃狗好扎手,我实在没有把握。老大平日敢情藏了一手,既然赢了这局险棋,我们该快去给古老儿他们助阵去了。”说去就去,也顾不得喘息未定,弹身而起.懒丐却又一声:“不忙!”

烈火神丐翻身落地,叫道:“急惊风碰到慢郎中,我担心古老儿‘国手也有失手’之时,难道老大要我留下埋死人?放着那多鹰士……”

懒丐但条斯理地摆着手,老茄茄地道:“不是要你理死人,而是要你背活人!”

伸手一指指着那个被黄衣首婢制了穴道,刚才又被懒丐当作“鱼饵”,一脚踢出数文,跌得灰头上胜,额青鼻肿,只有干瞪眼的红衣蕃僧。

不错,他是对方仅存的一个“活人”。

烈火神丐翻眼过:“把他了账就是,还用得着费力?”

懒丐沉声大喝:“废话!有用得紧哩,快背着!”

弄月老人侧然道:“不如留他活口,让他回去报信吧,我们速即驰援天龙道友等要紧!”

烈火神乞似乎十分畏惧老大懒丐,咕噜着,没好气地走过去,一听弄月老人之言,“嘿”了一声说道:“这些蕃狗,哪能这么便宜他?干脆赏他一指头,宰了了事!”

懒丐转向弄月老人侵吞吞地道:“白老,缚虎容易纵虎难!

他们无一好惹。真正交手的话,倾我们全力,尚不知鹿死谁手?

难得有此活口,说不定等下有用!”

向烈火神乞一挥手:“快点,别耽误时间。”

烈火神乞没好气地脚尖一钩,把那红衣喇嘛挑起,一把抓住后颈皮,往胁下一挟,咳了一声:“吃多了羊肉,好重,还有一股他妈的骚气。”

弄月老人喝一声:“走!”

五条人影,在鹰士们的欢呼声中腾空而起。

在距离凤仪峰前面约十五里左右处,双峰插天,削壁流油,满布滑不留手的苍苔,悬崖参差矗立,乃利用天然形势所筑、进入五凤帮的天然关隘,也无异是屏障五凤帮的第一道险卡。

任何人到此,都会自然地起了戒备。

中通一线,被凿石筑成可容两骑驰骋的石板道。

如果把路封死或设下埋伏,确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

可是;难不倒功力绝高的武林人物。

因为可以凭轻功找路上崖壁,舍正路而不经过下面石道。

铁木其等十多个喇嘛,大约就是登高偷渡而入的。

奇就奇在石道依然是石道,空荡荡地一直畅通,,根本不见有明的阻碍或暗的埋伏。

只在进口的石碑坊中特建的凤仪亭里,派遣了四个侍女和四个由鹰士充任的知宾人员,而由老丑妇雷阴婆总司其事,似专为迎接来宾而设。

这,或是冷面仙子故作大方?恐怕除了黄衣首婢及五凤知道太上帮主的意思外,其他的人都只知奉命行事而莫测高深了。

在悬崖削壁之间,极曲折险秘。不易为人注意的地方,却是布下了重重关卡和埋伏。

由黄鹰冷必威主持,号令进退。

约在初更时分整个近里许长的悬崖、削壁、石道,静悄悄的,黑黝黝的。

由于地势关系,这儿本来就是少见天日,唯有中午可见阳光,入夜后,更特别显得阴森慑人。

风吹树影,衬着怪石断崖,好像鬼魅幢幢,作势欲扑。

只有凤仪亭里,四角挂了气死风灯。

雷阴婆扶杖倚门而立。

两只信鸽在空中急掠而过。

雷阴婆一动也不动,四个侍女和四个鹰士却忍不住面色一紧,抬头看着两点白影消失在悬崖、峭壁之顶。

修地,两支响箭带着破风啸声,交叉射过空际。

四个鹰士和四个侍女互看一眼,好像是说:“来了!”

隐约的脚步声刚入耳一声娇叱声送到:“五凤帮有人住吗?听着,域外鸠盘门当代掌教儿子圣母投帖拜山,请速报贵帮太上帮主知晓。”

四鹰土和四传女大约震于九子魔母凶名,本就心中惴惴,一听传声,情知马上要和魔母照面,再强持镇静也忍不住心情紧张、抽缩起来。

雷阴婆放开森冷的喉咙,毫无感情地叫道:“知道了,本帮有请,已在凤仪殿恭候大驾。”

却听到一声劲疾的沉声喝道:“雅凡姑娘,这儿只是入口,距离大门尚有十里以上路程,大约前面已有人专诚迎接,由我当先领路向导如何?”

雷阴婆呼了一声:“原来是姓葛的小子,该死的东西!哼!”

四鹰土和四侍女也已听出有葛品杨在内,因不明底蕴,都愕然地面面相觑。

只听一个老妇的声音:“很好,难为你了,凡丫头,你先告诉对方的人,要冷心韵速来见我,老身来了,还容冷心韵坐着享福,哼,真是不知死活!”

一声嘤咛答应。

破风声急,两条人影电闪而来。现身的一男一女,正是葛品扬和雅凡。

雷明婆看也不看葛品扬一眼,头也没抬,冷冷地道:“不必多说;我们帮主已在恭候,如果不识路或伯走夜路,我们派人执灯引路就是了。”

雅见怔了一下,刚哼了一声葛品畅忙道:“我来带路。”

雷阴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小于,你自己已走错了路,还要错下去么?”

看不出这个一向冷漠无情的老丑妇,居然能说出这种语重心长的警人之语。

葛品扬一怔,凝声道:“谢教了,我会知道走自己应走的路!”

他的意思,是说自己会知道选择“对”的路走。为免使身边的雅凡起疑,他只得如此措词。

听在雷阴婆等耳中,却惊疑不定,以为葛品扬已抱定投向九子魔母的决心。

鉴于葛品扬曾经是五凤帮的红鹰堂主,对帮中一切及内外地势知道得一定很多,如果他确已投敌,成了九子魔母的向导的话,真是心腹大患。

除了雷明婆沉着丑脸,难以看出她的内心如何外,那四个侍女和四个鹰士都不禁变了神色,目光也透出骇异。

葛品扬瞥见之下,刚自心中一动雅真等三女和那两个中年妇人,已经簇拥着四个精壮村夫抬着的山轿来到。

轿中的九子魔母冷森森地道:“冷心的何在?她可准备好了?

速即传报!”

雷明婆也冷森森地道:“已准备好了,大驾只管前行,要不要我们派人带路!”

向四个侍女扫了一眼,道:“准备伺候,掌灯带路。”

四个侍立齐言应道:“得令!”

很娴熟的点燃了宫灯四盏,高举手中。

魔母哼了一声:“真是不知死活!冷心韵好大的胆子!”

雷阴婆也哼道:“本帮由上到下,没有怕了谁的。”

魔母由轿里探出半面,面纱一晃,盯住雷阴婆,哼道:“你的胆子也不小,看你年纪也一大把了,是五凤帮的什么人、却给人当作奴婢差使?”

葛品扬心中一凛,迅忖道:“老婆子好厉害,又施展攻心之术了。三言两语,咄咄逼人,大有挑拨作用!”

他又忖道:雷阴婆功力虽高,大约不知魔母厉害,无异以卵击石,一言不合,必然溅血当场!

刚要砌词转圜雷阴婆丑脸一寒,冷笑道:“这是本帮的事,不劳过问!”

雅凡娇叱:“无礼!”

魔母厉声道:“在老身面前,胆敢一再出言不逊?看来非加惩戒,不足立威!”

她声音骤然变得十分难听:“你也七老八十了,自己批颇十数,再滚开去吧!”

魔母言出如山,葛品扬曾经亲眼见过天山二魔受辱灵帝陵、各失一耳的事,看来,雷明婆也非吃瘪不可了!

如要雷阴婆这个冷傲、孤僻得不近人情的老婆子自行批颊打嘴,当然是办不到的事,那末,针尖碰麦芒,硬碰硬,非砸锅不可!

雷阴婆目射凶光,一顿拐杖,冷笑不语。

那四个侍女神色大变,掩不了内心恐惧。

这也难怪,雷明婆在五凤帮中的地位,等于太上帮主的近臣心腹,表面上虽是雅静山庄的司阍老妪,由于冷心韵与她同病相怜,且又是同辈人物,加之她与五台三魔中淫魔严尚性的关系,对她一向另眼相看。因此造成她在五凤帮中的特殊、微妙的身份。

在鹰土和女婢心目中,除了太上,就是对雷阴婆特别敬畏了,一则她面冷严峻,使人害怕,二则连黄鹰以下,身为帮主的五凤,都尊称她一声“婆婆”,现在,眼看作翻脸动手不可,在这种情势下,她们又震慑于九子魔母的凶威,哪有不惊惧之理?

只听魔母厉叱一声:“难道要老身下令动手?”

雷明婆一顿拐杖,道:“等着!”

魔母冷叱一声:“给我掌嘴!”

那两个中年妇人本是侍立软轿左右,左面的一个立即应声而出。

葛品扬疾喝一声:“且慢!”

雷明婆哼了一声:“小子,你投资格多嘴,站开去!”

葛品扬暗暗叫苦,心中道:“这下糟了!”

在他的右耳中突然又有人吹气,一缕冷风直透耳底,又是怪声怪气的调门:“小子,你站开!有好戏不看,难道要给人垫背!”

葛品扬心在狂跳,怦怦不止,骤然的惊喜,更感意外,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气,又咽了回去。

魔母喝道:“还不动手!给我加倍掌嘴再说!”

那中年妇人一声不响,腰一折闪,双掌已发,快得目不及瞬。

“啪”的一声,雷阴婆连闪三闪,任她再快,也只让过一掌。

另一掌被打实,左颊立时浮现五条血痕掌印。

雷阴婆本是一张满布皱纹、如驴粪蛋的丑脸,血痕一现,更是刺目。

加之急怒之下,顿时狞厉如鬼。

她哼也不哼一声,满头白发,“刷”地直立,“呜呜”锐啸,已经连挥三杖。

杖势凌厉。风起数丈,虎虎生威。

四个鹰土和四个待女,早已骇然辟易。

连那中年妇人也不敢轻攫其锋,身形幻动,连换方位,掌封门户,才让过三杖攻势。

雷阴婆身手一经展开,飞步连环,一杖紧过一杖,卷起漫空杖影。

听到的是刺耳杖风。

看到的是怪蟒翻腾的杖影。

一下子把对方逼得走马灯似的乱转。葛品扬迅忖道:今天才看到这白发老婆子的真功夫,果然姜是老的辣。刚才大约是疏神,挨了一下,如今以兵刃对付空手,抢了先机,大约一时不致落败。

自己如何应付当前局面?

想溜?不可能!

留下,不是办法.未免有坐以待毙的愚笨。

自己必须设法火速脱身,他最关心的当然是师父、师母和师妹蓝家凤。

还有一个影子在他脑中见过,心情立时一沉。

自己借口带路,本就是想利用时机脱出控制,向师父、师母报警,现在弄得骑虎难下,解围既无计,脱身更无方,不知如何才好。

他正心急如焚,目光乱转,只想那个“传声”的任老头能够火速现身,也等于救星由天而降,解决最难解的事。

猛听魔母厉叱:“恁地不中用!连区区疯魔十八杖也应付不了?”

另一个中年妇人提醒着:“二妹,这是五台家数,由雷公拐和降魔铲变化而来,可以近攻切人!”

在动手的中年妇人一声不响,飞快地避开雷阴婆杖势,左施右转,连绕周遭三匝,趁雷明婆随她身形变化,移步换形的空隙,突然身随掌进,如水银泻地,钻孔直入。

一瞬间,两团人影相合。

杖风呼啸中,强烈的掌风轰然而起。

雷阴婆未料到对方身法如此诡异,真的敢在凌厉的杖风中“切入”,拐杖利于远攻,不宜近守,短兵相接时,反感累赘。心惊之下,不容变招,转念,单掌疾吐,以攻为守,飓尺之间,正好和对方没然退到的掌风相遇。

雷阴婆刚想趁势撤身,拐杖一式“盘打”,猛觉右臂一震,杖身已被对方翻手抓住。同时,一缕尖风,“刷”地作响,直袭右曲地。

分明想逼她撤杖。

雷阴婆心中一狠,右臂猛沉,又猛然一振,想震脱对方抓杖之手,同时借势场腰斜身,卸去对方指力,左手出阴掌,向对方疾划而出。

这一招,极似最阴毒、最下流的“叶底偷桃”,实在却是淫魔严尚性的三绝把中的悬崖倒泻。

这种专攻人下盘的阴手,令人防不胜防,措手不及,如果以淫魔的追魂煞手印手法打出,中者十九立死。

敢情雷阴婆是想拼着两败俱伤,打着险中求胜的主意。

她却忘了对方是以武功诡异,不同于中原武学身法取胜。

只见眼前一花,幻影立失,一招阴手打空,“噼……僻……

啪啪!”好清脆。雷阴婆左颊、右颊又连挨几下结实的“锅贴”,被打得晕头转向。拐杖也已脱手,被对方顺手夺去。

葛品扬大为不忍,身形刚动,话声未出,耳中又响起了耳熟的怪声怪气:“小子,瞎忙什么?我老人家还没动,你算得老几?”

场中人影突分!

那中年妇人本是身形幻动,双手连挥,左右开弓地打着雷阴婆的耳光,倏地如被雷建,向后疾退,重重一声闷哼,几乎跌翻在地。

这是变中之变!

这边的四传女和那边的雅凡等四女同声惊呼,不约而同地纷纷抢出。

雷阴婆丑脸青肿,紫胀成了一个五官难辨的烂茄子,血流鼻、口,一声不发,翻腕自拍天灵盖。

奇事又现!就在四个侍女张口结舌,骇然却步间,雷阴婆疾翻的右掌,在打实天灵盖刹那,突然一震,颓然下垂,人也翻身仆倒。

同时,那个中年妇人也连打寒噤,摇晃不定,被雅凡和雅心二女左右扶住。

魔母目光如电,四面疾扫一眼,喝道:“怎么了?谁敢在老身面前弄鬼?滚出来!”

葛品扬扭紧的心刚一松,嘘了一口气,心中叫道:如果是龙门师伯所说的那位匡庐老前辈,也该出面了,老婆子已叫阵,此其时矣!

却寂无回应。

难道不敢和魔母照面?如不是怕,为何藏头不出?

魔母冷哼一声、如一缕轻烟,由轿中平飞而出,飘落在那中年妇人面前。

就在魔母现身刹那,那中年女人不能自禁地猛打喷嚏,忙自掩口,寒噤立止.魔母刚哼了一声,她已激声道:“有人暗袭!”

魔母冷笑一声:“好大胆的鼠辈,不怕逃上天去。”身形一晃间,窜入凤仪亭中。

两个中年女人和雅凡等四女不待吩咐,各撤身形,向四面散开。

这里一面是绝谷,一面即是山路,凤仪亭矗立于山道入谷之口,方圆不足十丈,除了凤仪亭里可能有人潜伏外,其他四面可以一目了然,雅凡等分散搜索,显得多此一举。

眨眼间,魔母由亭中旋风般卷回,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挥手:“杀进去!”

短短三个字出于魔母之四,使人毛骨惊然。

葛品扬知道魔母毛了脸,恼羞成怒,迅忖道:“可能是师父师母已有了部署,故意先布下这着闲棋,先挫魔母气焰,只是,如果师父、师母知道有庐山的老前辈来到的话,尽可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棋,和魔母作一了断,何必这样虚虚实实?以师父的性情,也不会如此的……”

魔母既已亲口下了一个“杀”字,非同小可,可能造成伏尸遍地的惨局。

猛听魔母喝道:“品扬!你带路,今夜老身非大开杀戒不可!”

话声未落,双手轻挥,快得不可形容间,惨嗥声起,震栗夜空,那四个鹰土连手也未动,就好比被极大的力道猛推,如球滚出,直坠崖下。

葛品扬未料到魔母暴怒之下,出手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绝!那四个侍女惊骇之下,连手中纱灯也执不住,本能地飘身疾退,发出惊叫。

魔母连面纱也没动一下,喝道:“有种的可以滚出来了!”

葛品扬恍然大悟,原来魔母下杀手,只是为了逼出隐身不见人影的人,这种激人出面的手段,太毒了,也许就是什么“攻心”之术吧?

仍无反应。

魔母冷哼一声:“走!”

人已飞回轿中。

葛品扬硬着头皮,一声不吭地昂然向前,当先进入山道。瞥见妙手空空儿百忙中向他直伸舌头。

很暗,很暗,很黑的山道中,显得一片阴森。

那四个抬轿的精壮村夫大约受惊过度,忙得脚也软了。

这一来,就显得进三步,退一步越走越不对劲了。

只听魔母缓声道:“你们辛苦了,歇下来。”

四个轿夫巴不得这一声,惊魂不定地放下轿子。

魔母由袖底拿出一个锦袋,倒出大把紫金砂,道:“这个,是给你们买酒吃的,如走不动了,可以就此回去,如能送到地头,老身再加赏。”

黄澄澄的金砂,在阴暗中泛着炫目的光芒。

四个轿夫愣了一会,面对面,眼瞪眼,一声不吭,又抬起了轿杠。

葛品扬暗笑:“这,真是人为财死了,敢情又是老婆子的攻心之术,如果她以杀人威胁,四个无知村夫即使怕死,唯命是从,却也力不从心。只有以利诱之,才能收到安慰鼓舞之效。”

一行迤逦前进,约莫走了数十丈的山道,突然,空中连声轻爆,洒开漫空旗花。

每朵旗花都是金色,一经爆开,就成了一只一只的金鹰,栩栩如活,好像没空金鹰飞翔。

葛品扬一看,便知是黄鹰冷必威已亮出了旗号。

这种特制旗花,乃冷面仙子准备在五凤帮光大江湖之时,及在中秋大会上作为信号之用,以五种颜色代表五凤、五鹰。

他刚沉声叫了一声:“必威大哥!且听……”

猛听一处悬崖之上,传出冷必威一声断喝:“谁是你大哥!

好大胆的叛徒,竟敢引狼入室,本座容你不得!”

葛品扬一听语气不善,又惊又怒,刚叫了一声:“请勿误会又被冷必威劲喝打断:“来的可是白发老妖婆?”

魔母厉声叱道:“竖子安敢不逊!还不快报冷氏出面!”

冷必成喝道:“本帮太上。岂能轻见?本堂主就够打发了!”

葛品扬啼笑皆非地付过“糟了.”

魔母恶极而笑:“该死的东西!给我拿下!”

冷必成冷笑道:“老妖婆休得卖狂,尝尝本帮的‘箭阵迎宾’味道吧!”

葛品扬闻声心生警惕,破风声急,刚听到质母厉叱一声:“竖子安敢如此!杀无效!”

雅真的尖叫骤起:“葛……快躲,贼子放箭!”

黑暗中诉如飞蝗,密如暴雨射到。

葛品扬未料到五凤语会在这里布置孔明箭降。更无奈黄鹰也把他当作“叛徒”,想一并毁于箭阵之下。

这种箭阵,又名诸葛神弩,乃根据武侯遗著秘制,一发十支,弓强矢猛,不但力道极大,且能动用机器崩簧发射,力能洞穿木石,又在这种天险地势之下,确实不好应付,连还手都找不到目标。

葛品扬无暇旁顾,大喝一声:“罗兄小心!”

同时,他劲贯双掌,挥掌护住头面要害,先天太极真气自生反应。弩箭被他掌力一震,已失力道,再碰到先天太极真气,纷纷反弹坠地。

葛品扬引吭大呼。“冷必成,你敢冒大不韪凭险阻以乱箭克敌,不怕贻辱五凤帮令名和太上清誉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密集的单箭。

只听冷必威呼呼冷笑:“本座奉令行事,一成敌对,动手不留情,你这叛徒,活该给老妖婆殉葬好了!”

话声中,箭雨一阵紧似一阵。罗集和葛品扬背对背,勉强护住自己。

魔母百忙中还顾及四个轿夫,喝令他们伏在地上,由雅凡等四女各占一方,把四个轿夫护在中间。

那两个中年女人眨眼间已失去踪影。

魔母略一挥手拂袖,弩箭成了鲁槁,摧枯拉朽,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既然劳而无功,何必还要放箭?

葛品扬怒不可遏,一则痛恨黄鹰卑鄙暗算,二则想到既有埋伏,必然不止这批弓箭手。

这种强弓劲矢,虽一时奈何不了人,可是,却是大耗真力,如这样不断地放箭,累也把人累死。

果然,就在弩箭攒射,如雨密集,越来越急之时,忽听轰轰隆隆之声震耳欲聋,磨盘大的石块由两面悬崖上滚下峭壁,其势惊人,凶不可当。慌乱间,听到黄鹰得意的笑道:“老妖婆,可知本帮厉害?前后去路已断,我们要用火攻了。”

葛品场听得更急更怒。

百忙中,罗集栗声道:“完了,做了人家陪葬,太冤枉了!”

既要顾到强弓劲矢,又要顾到飞滚而下,重逾千百斤的巨石滚木,确实使人心慌意乱。

突然,一声如雷大喝传来:“住手!谁叫你们乱来的!”

葛品扬一听到师父天龙老人的声音,兴奋得引吭大呼:“师父,品扬在此!”

弄月老人的促声继起:“快快住手,怎么一回事?”

不料,乱箭石雨不但没有停止的迹象,相反地,箭雨更密更急,巨石滚水更汹涌如潮。

妙手空空地忙于闪避飞滚而下的巨石,一个疏忽,肩背上中了两箭,闷哼倒地。

葛品扬飘身抢救,刚一把扶起罗集,两块磨盘巨石向他集中砸下,如泰山压顶,又劲又疾。

他不由得不骇,忙把罗集甩向峭壁之下,一面疾伏身,借势贴地掠出。

轰!蓬!蓬!巨石打实地上,火星迸射,把地上石板砸得迸裂四射。

几声惨叱雅凡等四女在此矢石加剧交攻之下,腾挪闪避,忙于自保,疏于护人。那四个骄夫被巨石滚过,筋断骨折,又挨了一排乱箭,几乎成了刺犯。

葛品扬气得几乎吐血,他第一次落到这种狼狈状况,生死关头竟无计可施,正危急间—

—一声耳熟娇叱入耳:“太上有令,不准擅动!必威!你疯了?”

葛品扬刚听出是黄元姐的声音,怒吼与呼叱纷起。

空中飞人!

峭壁之上,悬崖之间,被人抛下三人,落地早已身死。

葛品扬由三人衣着上看出是三个鹰士,方自一怔,师父天龙老人的喝声又起:“原来是你二人弄的鬼!天山派的脸都被你二人丢尽了厂原来竟是天山胖瘦双魔在此主持埋伏。

只听瘦魔冷酷的阴笑:“对付老乞婆,不得不如此,蓝老儿,难道你要帮助老乞婆2”

弄月老人叫道:“天龙兄,我下去看看品扬怎样了?”

葛品扬只觉热血冲心,几乎泪下,还未开口,如蝗箭雨又向他集中射来。

他急忙挥掌,先把呻吟在地的罗集护住。

正在手忙脚乱当儿,黄衣首婢急促的娇喝入耳:“必威,你敢抗令?”

葛品扬一听声音起于身后峭壁之上,则心中一动。

她急促的声音又起:“品扬快躲!”

葛品扬应声贴地,滚出丈许外。

就在他一跃而起,尚未稳定身形刹那,背后风生,一缕劲风,已直奔胸前七坎重穴。

葛品扬心中一寒,猛偏上身,骤然一股极大潜力,把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推出二丈外,一排箭雨,刷刷射落地上。

惊魂未定,忽发现峭壁上两条人影纠缠一处,突然一齐滚落峭壁。

刚一怔,两条人影已经滚落实地,定神一看,赫然竟是—男一女!

男的正是黄鹰冷必成,女的则是黄元姐。

只见她紧抱住他的腰不放。他双手紧捏住她的脖子,好像要扼死她。

葛品扬立即明白刚才黄鹰骤然以一元指发难,向他暗算。她要阻止他,来不及了,只好由后面抱紧他的腰。峭壁之上,滑不留足,黄鹰挣扎不脱,要扼死她,一失足,失去重心,所以一同滚落下来了。

甚品扬心中惨痛,一阵鼻酸,全忘本身安危,疾扑上去,双手抓紧黄鹰两肩软穴,大喝:“放手!”

黄鹰双臂顿时脱力,全身酸麻,松开了手。

葛品畅双手挥处,点了黄鹰左右肩并,一脚把他踢开,扶起她,只见她雪白脖子上现出刺目的青紫扼痕,眼珠上翻,已经窒息闭气。

葛品扬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忘形地把她抱住,在她背上轻拍一掌,一推她的“喉结”。她吐了一口气,眼珠转动,喉中迸出嘶哑、微弱、艰苦的声音:“你不能杀他……”

半空中又甩落四条人影,落地有声,又是四个鹰士。

这时,矢石已止。葛品扬回过神来,他明白,埋伏的人,大约十九已被毁掉,总算逃得一命。看看她,衣裙破碎,和黄鹰由峭壁上滚下时,不少地方被擦伤血流不止。

他惨然一叹,扫了委顿在地、满身血迹、面纱下目射凶光的黄鹰一眼,道:“黄元姐,不妨事么?”

她定定神,失血的樱唇一阵抖动,喘息:“你,你也不妨事?”

倏地,一个老声老气的哼喝:“小子,这是什么时候?呼拉蕃秃快到了,老婆子又发了凶性,乱杀人了,我老人家难以兼顾。总算你小子命大,就收你作记名弟子好了。”

葛品扬闻声警觉,刚把她放开,猛觉一股极大吸力把他凌空提起,耳边又响起低喝:“小子,这就叫做‘绝云气,负有天’,‘传摇羊角而上’你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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