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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难能可贵

小环见他没有抗拒表示,以为好事将遂,四肢着力,将他拥得更紧。同时以脸颊厮磨着絮絮颤声道:“这座剑宫里,没……没有一个好人,除……除了冯老夫子,小翠,还有我……小翠因为长得丑,没人要,而我,我……解语、羞人以为我还小,其实,她们的事,我都知道,我并不是不懂……昨夜,我原来不过是想过来和你睡在一起,现在,天快亮了,不……不晓得怎么的,我……赐哥哥,我……我也要,赐哥哥,以后就让小环服侍你,赐哥哥,赐哥哥,小环求求你……”

华云表心跳加擂,浑浑然有着一种眩晕的感觉,唇干舌燥,手脚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但听嘶的一声轻响,小环似乎已将自己的亵衣撕破,接着,她一只手圈来华云表的背后,又准备要撕掉华云表的衣服。

华云表奋力一挣,叫道:“嗨,不行”

他不知道打哪来的力量,双手一推,竟将小环几乎推落床。

窗户上的曙色愈来愈明,室中也光亮了不少。小环似乎因稍稍清醒而失却勇气,这时忽然身子一翻,埋首啜泣起来。华云表不敢怠慢,匆匆拉过一件短衣,奋身一跃下床,踢开房门,径往后院奔出。

又是一个晴和的好天气,鸽笼中的鸽子听到响动,齐在笼子中“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华云表一颗心仍然跳得很厉害。他发了一会儿呆,方才走过去将鸽笼门一一打开,同时向庭院中一把把地洒出玉米……

就在这时候,一袭外衣忽自背后裹上双肩,耳边同时响起一阵温柔甜蜜,且渗着无限娇羞的细语道:“不怕冻坏了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华云表转过身子,鬓角微蓬、桃腮如染的小环,正以眼角抛出一道似嗔还喜的媚波,人如惊鸿一瞥,拧腰奔去屋内。

喂完鸽子,华云表回到屋中,桌上已经摆好热腾腾的茶点。小环在近门处蹲身低头弄着火炉,不时侧过脸来朝这边投来瑟缩而含羞的一瞥。华云表忽然感到有点不忍,点点头道:“横竖只剩下我们俩,你也来吃点吧!”

小环摇摇头,双颊红靥更浓,眼神却有点发起直来,有如突然饮下一杯醇酒,好像突然沉入一个美好的梦境……

华云表一人吃着早点,心绪始终无法宁静,终于,他放下茶碗,又向后院走去。

伫立后院中,仰望晴空,心中有着说不尽的焦躁和不安。那只信鸽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还有,他不知道院墙那边是宫中的什么地方?否则,他真想爬上墙头高处四下看看……

华云表正在凝神遐想之际,左边墙头上,忽然嗖的一声飞落一名紫衣佩剑武士!

华云表听风尘老人约略提到过,在魔宫中,紫衣武士地位还较他种剑士之地位为高。这时心虚之余,戒备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那名紫衣武士爽朗地笑着招呼道:“喂,小弟,冯老夫子在不在?”

华云表安心了,这名紫衣武士之出现,显然并无恶意。当下定下神来摆出他那副板板六十四的脸孔道:“你找他干什么?”

那名紫衣武士含笑说道:“奉我们紫衣护法之命,今年紫衣武园的对联,想烦他老人家摒弃俗套,来一副稍为新鲜点的……”

华云表头一摇道:“不在!”

紫衣武士含笑追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华云表不耐烦地答道:“不知道!”

他必须尽速将这名讨厌的武士打发走,因为,他没有把握那只信鸽会在何时飞回来;假如他跟对方多兜搭几句,而那只信鸽偏于这时候飞回来怎么办?

那名紫衣武士干笑道:“真的不在么?咳,咳”华云表还以为他要转身离去,讵知那名剑士脚下一旋,竟然朝院中引身飘落。

华云表正自惊疑不定,那名紫衣武士身形落地,衣袖一抖,突然自袖中托出一只死鸽子,狞笑道:“这只鸽子是不是这儿飞出去的?”

不想可能发生的事情,终于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华云表门目望去鸽足,鸽足上已然空空如也。华云表心头一凉,暗道一声:这下完了!

不过,他尚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佯怒道:“不管是不是这儿的,你为什么要弄死它?”

紫衣武士嘿嘿冷笑道:“好一个‘冯老夫子’。嘿嘿嘿,过去,我们也时常看到偶尔有一二只落单的鸽子飞来飞去,大家都以为那是迷路的,或是别处给引来的,所以谁也没有在意。没想到这一次,它在近庄时,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只兀鹰,结果,它在走投无路之下,竟然一头撞上堡楼窗户……”

华云表板着面孔,一声不响,心底下却在迅速盘算着应付之策。紫衣武士冷笑着接下去道:“小子,现在是你活命的惟一机会,趁你爷爷不在,赶快从实招来。

你爷爷,‘冯老夫子’,他究竟是何许人?这种鸽书,过去发出过多少封?收受者都是哪些人?如有一字不实,马上要你小子狗命!”

华云表真气运足,猛然奋身一拳捣出!

以招法言,这一拳,对方是无论如何也让不开的。所遗憾的是华云表目前仅轻身功夫略有成就,一拳打出,劲道却极有限。所以,紫衣武士胸口挨了一记,虽给打得连退二三步,但显然的,内腑并没有受伤。

这下,紫衣武士火了,切齿冷笑道:“好小子有你的。老子抬举你,不过是为了想独建奇功一件。你小子既然不知死活,老子说不得只好成全你小子了?”

说着,面露奸笑,一步步逼了过来,华云表脚下一错,闪电般退去一角!

紫衣武士一呆,眼中发亮道:“哦!倒瞧不出你小子”刚才那一拳,他以为是自己的疏忽。现在,他才警觉到华云表这种敏捷过人的挪移身法。这时的华云表,凭藉一身追风绝技,逃命也许有望,但是,他不愿那么做。他这一走,势必要将整座魔宫惊动,那么,风尘老人等下赶回来,苦头就大了!俗语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挡不住人多”。风尘老人纵有一身超凡人圣的武功,又岂是刽子手如云的整座血剑魔宫之敌?

可是,说也奇怪,那名紫衣武士在说出一句“倒瞧不出你小子”之后,修而住口不言,两眼瞪得大大的,眼光中充满骇怒神情,终于,眼神逐渐涣散,身子颇得一颠,缓缓屈膝倒下!

紫衣武士刚刚倒下去,便门中人影一闪,突自屋中匆匆奔出一条瘦弱的身形,正是那名女婢小环。

小环手一摇,制止华云表发话,俯身先自紫衣武士怀中搜出那封鸽书,看也不看一眼,便塞在华云表手上。接着,又从紫衣武士手中取下那只死鸽子,纳入自己衣袖内,抬脸严肃地道:“你只须装作给吓呆了的样子,便可太平无事。千万不可多说话,千千万万,切记,切记!”

语毕,转身便待离去,华云表上前一把拉住问道:“你自己怎么办?”

小环驻足凝视了片刻,微微颔首道:“你们‘爷儿俩’,都装得很像。当今武林中,有你们这份自信和胆量的武林人物,应该没有几个。昨夜我还以为我小环是在自我摧残,在做一件傻事,现在看来,我小环也许还是做对了。日后,随你去不去,我都会在长安南门太平坊的贫民区中等你。那儿是我被拐来的地方,在看到你去之前,我将永远不会离开那个地方一步!

一名紫衣武士死在冯老夫子鸽院中的消息终于传入后宫。小翠是第一个发现这件血案的人,不一会儿,解语、羞人诸婢来了。那名形容冷峻的紫衣护法也来了,验明伤口,证实死者系死于宫中婢女们专用的“摄魂毒仅”之下,而屋中那名叫小环的女婢也同时失去踪影,凶手为谁自属不问可知!

着人去问庄前值班武士,女婢小环果然是在半个时辰之前离去的。因为她是内宫婢女,出入一向不受盘问,所以,值班武士对这事亦无责任可言”紫衣护法没说一句话,只挥手示意众人将尸身抬去,自己也跟着默默走开。

华云表木然呆坐着,两眼发直,不发一言。小环的妙计果然生效,别人看了他那副可怜又可增的骏样子,谁也懒得多费后香,结果,一关安然渡过!

紫衣护法走后,小翠恨声道:“这个紫衣十三号,色迷迷的,我早就看出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想不到这厮处心积虑,原来一直在打小环丫头的主意!”

嫣红婢跟着恨声道:“皇天有眼,死得好,活该,亏他还一直在我面前”

解语婢轻轻一咳,嫣红婢遽而红脸住口。

姹紫婢皱眉接下去道:“小环这丫头也真是莫名其妙。虽说紫衣十三号这人,咳……但是……她丫头又有那点比人强,端架子不说,居然还要下此毒手!”

解语婢沉吟着道:“但愿这里面没有牵涉其他问题。因为如果紫衣十三号白日用强,根据本宫规律,小环纵然失手,处罚也有极限。这丫头实在用不着亡命出走,她丫头应该知道叛宫罪要大得多,尤其她不一定能够跑得掉。”

华云表不由得心头一紧。是的,小环刚才都是打的如意算盘,魔宫如果真的派出剑士去追人,小环能够逃脱厄运的机会实在很少。“叛宫”之罪是一种什么刑呢?

华云表真不敢想像小环一旦给抓回来的下场。

天快黑时。“冯老夫子”醉醺醺地回来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他拄着拐杖,摇摇晃晃,一路捋髯吟哦而入。

若在平常时候,华云表看了他这种表演逼真的做作,也许会有一份会心之感,然而,在今天,他却惹得一头火!

老人人屋,一见左右无人,悄声问道:“这二天过得还好么?”

华云表没好气地顶撞道:“有‘雪’,有‘梅’,有‘酒’,又有‘诗’,还有什么不好的?哼,都怪小环多事,不然这会儿‘言寺诗’不变成‘尸死尸’才怪!”

风尘老人引颈低笑道:“小子动情了?”

华云表一呆,双颊微红。老人低声接着笑道:“那丫头刚才在路口上遇到老夫,都给抖出来啦。老夫颇为赏识她今天这份眼光和急智,于是替她在外形上稍稍动了一番手术。这一路去长安,应该没有问题了,怎么样?你将来要不要去长安看望她?”

华云表不自觉地点头道:“当然”

老人拇指一竖道:“好小子,环丫头这一记押得真准,老夫的保证看佯子不至于成谎言了!”

华云表脸一红道:“你保证么?抱歉,长安我是不会去的了!”

老人嘻嘻一笑道:“没有关系,小子,我们再来赌一赌,将来你如果去了,怎么说?真的不去就算老夫输!”

华云表不胜气恼道:“你老人家黄汤到底灌够了没有?今天,全因为碰得巧,难道您还以为这次事件是您的得意之作不成?”

老人手一摆道:“好,再见,老夫先去睡了!”

华云表侧身拦住道:“且慢,去睡不妨,但您可得先告诉我您的那位受信人究竟是何许人?他凭什么有资格佩带丐帮八个半法结?”

老人侧目道:“羡慕是不是?不难,马上跪下磕三个头,叫一声师父,从明天起,你在身上结上七个法结,包管丐帮上下会以一名七结弟子的札数待你就是了!”

华云表听得一呆道:“他……他原来是您老的弟子?”

老人点点头道:“是的,他是‘鹑衣阎罗’唯一的一名嫡堂师兄弟,也是极有可能成为丐帮未来帮主的人!”

华云表又是一呆道:“怎么说?”

老人眼角一撩道:“你小子现在多大?十六?还是十七?就算十八吧,那么,他比你大两岁,严奕笙已然是坐六望七的人了。丐帮年轻的一代之中,十有九个你认得,你小子不妨品评一下看看,丐帮这种英才还有多少在那里?”

华云表忍笑微哂道:“造就成这么一位英才,当然得归功于您老喽!”

老人居然点头道:“事实上也是如此。丐帮帮主之位,一向唯才是任,这小子虽有领袖之能,但对帮主一职缺乏兴趣,这可说是丐帮未来一大隐忧。”

华云表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位先扮“病弥陀”,后扮“老叫化”的怪客原来就是风尘老人的弟子,而且才只有双十年纪!对方既是丐帮十结太上长老唯一的一名嫡传弟子,那么,佩带八个半法结就不足为怪了!

丐帮“法结”之升增,共分两途。

一为年资与功勋的累积:如“十方土地”“滚豆神睛”者流。这种人要熬到一个“三结”司事或者分舵主,常非数十年不可,而这还算是幸运的。有些身手平凡,天资愚鲁,以白衣弟子入门的,虽然忠心耿耿,可鉴日月,但因为始终无特殊功勋可言,有时温到两鬓斑斑,依然以“一结丐目”终老一生者亦复不在少数。

另一种使是“血缘给爵法”:例如前述这名双十青年,因为拜在十结太上长老座下,一开始就可以有七个法结,再有功劳便可升八结,以至八结半。同样的,九结帮主的直属弟子,名分一定,便可佩带六个以上之法结。五结香主或护法收的弟子,最低可以佩带二个法结。余可类推。

不过,第二种情形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其实,得到这种机会几乎比第一种情形还要难!

到目前为止,丐帮帮主没有嫡传弟子。七老也没有。其余六结以下之弟子,收有传人的,也是寥寥可数。由于第二种给爵法太容易造成一名弟子在帮中的特殊地位,所以,帮中高辈分之弟子,在考虑收取一名传人时,就不能不注意到其人之天资和品德。由于选择之条件严而近苛,一名循第一种方式入帮的弟子只要成就超人,凭年资和功勋来增加法结数目最后反而来得更快!

华云表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改变话题轻声问道:“昨夜您去了哪里?”

老人似甚高兴地笑了笑道:“赴一个约会!”

华云表有点迷惑道。“你一直在这座屋子里,寸步未分外界有谁能来这儿跟你订什么约会?”

老人神秘地一笑道:“知道不,如非“难能’,焉有‘可贵’可言?”

华云表愣了愣,忽然低低失声道:“是祁天保?”

老人点点头道:“果然不笨!”

华云表诧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老人感慨地轻轻一叹道:“我们为他担心,其实都是多余的。这位朋友真有他的一手,现在连老夫也不得不佩服他了!”

稍顿,又叹了口气,接下去道:“魔帝容不下这位祁天保,看来实在不无道理。

假如他是我们的敌人,想想也足以令人寒心。老夫混入这座魔宫,先后已有四五年之久,一言一行,天衣无缝,进进出出,来去自由,魔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人对老夫生过怀疑。像这样,老夫都未能将这座魔宫完全摸清楚。可是,他来金陵尚不到一个月,已经先后潜入宫中七次之多,不但将魔宫内部打探得了如指掌,居然还同时将老夫侦察得透透彻彻……”

华云表忽然想及一事,忙道:“那么,您有没有请他与今高足取得联络后一起去五台找半帖圣手呢?”

老人点点头接下去道:“老夫已经拜托过他了。老夫发出鸽书之初,一直存着错误的估计,以为我那小子精明能干,应该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事实上,如叫那小子去找他,那小子找死了也不可能找着的。现在好了,老夫在这儿分舵上与他见面,正好遇上我那小子也在,老夫已经介绍他们见面相识,他们已经于今晨起程向五台进发,哼哼,只要将那名黑衣蒙面人的癫疾一旦医好……”

就从这一夜起,风尘老人开始为华云表讲授天下各种拳掌功夫,准备在多方面奠定基础之后再传他华家的“游龙剑法”!

第二天,是大年除夕,魔宫中人人都很忙碌但并非为了迎接新年。

天刚朦朦亮,宫中那座警钟便开始敲响起来。它间歇地发出各式各样的集合信号,而那些衣分紫、黑、蓝、黄四色,数目论百计的武士们,也就随着各种信号,一批进,一批出,进出之际,人人表情都很严肃。

风尘老人摊开一部诗集,悠闲地坐在书房中,准备等小翠那丫头自动走过来透露消息。

可是,出人意外的,从早到晚,小翠那丫头竟连影子都没有出现一下。

一夜过去,天亮后是大年初一,魔宫中更形反常!没有爆竹声,没有欢笑声,甚至连武士们的脚步声都似乎于一夜之间消失净尽!

这一下,连风少老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老人背着双手,作吟哦状,在室中缓缓地踱过来,又踱过去,时而驻足倾听,时而蹙额深思,可是,外间寂然如故;老人几次想走出去探望,经过慎重考虑,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一直等到近午时分,方见一名面孔陌生的女婢,用朱漆木盘托着一只红纸封套走进来。

那女婢将红封取出放在案头道:“娘娘吩咐:说这是赏夫子的一份压岁钱!”

除夕不见压岁钱,直到年初上方才补行送来,后宫昨夜之混乱,盖可想见。那名女婢说完后,捧着木盘转身便待离去。风尘老人咳了咳,淡淡问道:“小翠姑娘呢?”

女婢止步答道:“不在。”

风尘老人微讶道:“不在宫中?初一出门到什么地方去了?”

女婢摇摇头道:“不清楚。”

那名女婢不知道是尚有他事在身,抑或不愿多说话,回得一句不清楚,随即匆匆走了出去。

老人想了想,毅然向华云表低声说道:“情形相当蹊跷。你留在屋子里,不可乱走动,待老夫出去瞧瞧,怕冒风险也不是办法……”

出去了约莫个把时辰,老人又从外面走回来,进屋后,双眉更加深深锁起,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华云表迎上去轻声问道:“有何发现?”

老人摇摇头,皱眉道:“各级武士十之七八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留守的部分则分在全庄各处岗位上,警戒加强,如临大敌……”

华云表惑然不解道:“这情形岂不矛盾?”

不是么?平常无事,应该没有加强警戒的道理,如说预见说有事故发生,又为什么反将大部分武士调离宫中呢?

老人不住摇头道:“费解!”

华云表迟疑地道:“依您看,这种现象,应该作何解释?”

老人思索了一下道:“一般说来,武士们被派出去,很可能是为了想抓回小环那丫头;警戒加强,则可能是为了预防万里追风之混入。不过,这两种推测都相当勉强,小环那丫头身手有限,要抓人,分三五路,派出三五名剑士也就尽够了;至于提防万里追风,他们应该都明白,除非万里追风不想进来,否则,就是再加三五十道桩卡亦属徒然。”

华云表道:“是呀!”

老人接下去道:“所以,我们也犯不着庸人自扰,要知个中真相,不过是迟早间的事。你小子乐得趁此空闲,加紧勤修你的课业倒是真的。”

晃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中,派出去的武士一个没有回来,而宫中也没有发生任何其他事故,倒是华云表的武功,在这段期间已有了相当神速的进境。

风尘老人先花三天时间,专门为他讲述天下各门各派,有关拳掌这门武功的源流异同,以及彼此间瑕瑜优劣之所在;然后传授了他一套以丐帮大显八仙掌为主,兼采各家之长,所揉合而成的“万花掌”。

这是一种博中取精,虽有速成之嫌,却无浮浅之弊的传授法。

果然,半个月下来,华云表不但对武林中各种拳掌招式已能熟知其来龙去脉,而一套玄妙无比的万花掌,也给他在短短十来天中全部演练纯熟。风尘老人告诉他:

练掌法,应先求变化随心,运用自如,功力与火候,则是辛勤的累积,一分一毫也取巧不了!天资高,禀赋好的人,充其量亦不过比一般人少耗一点心血而已;如想以三五个月的苦功便想获致十年八年的成就,那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老人希望他兢业以守,千万不可存有侥幸心理。

所以,老人认为拳掌方面之传授到此已足。如何从实践中获取经验,那是今后的事。再有三夜总复习,便可以开始传授游龙剑法了!

三天过去,就在华云表准备开始学习游龙剑法的那一天午后,失去音讯甚久的女婢小翠忽然返宫。

再度出现的小翠,人是清瘦了些,但神态之间却似乎比以前更见爽朗活泼,她一跨进书房门,便向老人扮着鬼脸叫道:“嗨,夫子,您好!”

接着笑问道:“收拾得怎么样?要不要婢子过来帮忙?”

老人微微一愣道:“收拾?!”

小翠似甚意外地道:“什么?夫子还不知道我们快要搬去另一个地方?”

老人瞪大眼睛道:“什么地方?”

小翠皱起眉头道:“这个……一时尚不便明言。不过,奇怪的是,最多还有十来天光景,全宫便要总迁。怎么到现在后宫都没有派人过来这边通知一下?”

老人暗暗心惊,勉强笑道:“大概老朽快要卷铺盖了吧?”

小翠摇摇头道:“不可能。”

老人连忙问道:“何以见得?”

小翠咬了一下嘴唇道:“婢子始终没有听到娘娘提起,而且……咳,夫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大家一直相处得很好,年岁这么大,又无亲人可靠,纵然娘娘有这意思,婢子们也不会所由夫子就此离去的。”

老人招髯微笑道:“假如老夫自动辞馆呢?”

小翠脸色一变,迅速回头朝门口望了一眼,低促地道:“夫子千万不可这样做,甚至连这种念头都不能有。要知道……夫子……您老是个明白人。”

刚才“而且”下面,语气一转,略去的果然就是这个意思:请记取这儿是什么地方,可以活着进来,却不可以活着走出去!

其实,关于这一点,老人焉有不知之理?老人故意这样说,不过是预为华云表安排脱身的机会而已。

小翠说罢,停了停,低声匆匆又道:“后面忙得很,婢子必须尽快回去帮着料理。搬入新宫之前,全宫上下尚要举行一次身家总清查。在此以前,婢子过来的机会不多,夫子是上了年纪的人,记性容或不佳,希望到时候别说错话才好。”

老人不胜感激道:“是的,老朽知道了,多谢姑娘关切。”

当天夜里,风尘老人严肃地向华云表说道:“这样看来,人是必须离去了。现在,在时间方面,我们得重新安排一下。小翠那丫头说还有十来天光景,我们只可以把它作九天计算。游龙剑法一共三十六招,除去惊天三式,尚有三十三招;前面八天,你一定得将这三十三招完全记熟;第九天,为你讲解惊天三式,你有三式剑谱在身,只须记住要领,出去后不妨慢慢揣摩。老夫尚有未了之事,决定跟着搬去新宫。照小翠那丫头在半月之内便能打来回推测,新宫所在,离金陵似乎并不太远。

就是将来联络不上,你只须告诉万里追风一下,想他姓祁的应不难打听出来。”

八天过去了!在这八天之中,华云表不眠不休,以近乎狂热的心情日夜修习着那套游龙剑法。

夜里的时间不去说它,每天天一亮,他便蹲去后院,背倚墙壁,手执一段枯树枝,时而瞑目深思,时而虚心比拟,一派如醉如痴神情。平常无事,这间后院很少有人光临,纵或有换班武士偶尔自墙头路过,但是,也很少有人望他一眼一个呆子在晒太阳,看鸽子,有什么好瞧的?

第九天晚上,那名送压岁钱的女婢忽然走进书房通知老人道:“娘娘请夫子将应用的东西稍为拾掇一下。”

老人装作毫不知情,故作失惊之态道:“这,这,难道……”

那名女婢不耐烦地道:“婢子也不知道娘娘的意思。不过,娘娘既然这么吩咐,请夫子依着做总没有错,婢子告辞了。”

华云表忽然走过来叫道:“慢点走!”

那名女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华云表眨着眼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女婢有气道:“叫‘小美’,怎么样?”

华云表摇摇头道:“小美?唔,我看一点也不美,真是辜负了这个好名字。不但不美,连说起话来都叫人讨厌,这间屋子,下次你最好少来!”

那叫小美的女婢又羞又怒,几乎气得昏过去。

老人也为之气得发抖,喝道:“畜生,简……简直胡说!”

接着,老人忙又转向那名叫小美的女婢,连连打躬赔礼道:“务请姑娘原谅。

这畜生从小乏人照管,加以天生痴呆,这事是里面姑娘们都知道的,连老朽也拿他无法可想。”

华云表仍作不服之状,喃喃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瞧,眉毛那么粗,眼睛那么细,嘿,这会儿更难看,一张尖嘴翘得老高的……”

说着,“嗤”的一声,忽然擤出一把清鼻涕,沾脏的右手在左手掌心拓了两下,然后举掌一把抹上壁间那幅古画!

小美恨恨一跺足,掉头夺门而去。

不一会儿,小翠走了过来,双眉紧皱,偷偷溜了壁间那幅古画好几眼,这才朝老人开口为难地苦笑笑道:“夫子,婢子有句话……”

老人好像有着不幸预感似的,连忙赔笑道:“翠姑娘不必见外,有话尽管说就是。”

小翠迟疑了一下,指着神情木然的华云表道:“这位赐哥儿在没有来这里以前,不知道他一直是跟谁过活?”

老人赔笑道:“噢,这个么?是跟他一位远房娘舅,那位远房娘舅自己儿女多,老朽因为深恐人家照顾不来,所以这才……”

小翠连忙接下去道:“假如再将赐哥儿送回去,不知方便不方便?若是仅为了生计问题,那倒简单,这里娘娘叫婢子带来五十两银子。”

小翠说着,将一对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桌上。

老人呆了片刻,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黯然自语道:“既然这样,明天一早打发他上路就是了。是的,老朽也知道,迟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唉唉,家门不幸,夫复何言……”

第二天,华云表背起一只青布小包裹,拖着沉重的脚步,红肿着眼皮离开了这座神秘而可怖的庄院。

分别时所表现的黯然气氛倒是一点也没有做作,他原有着无限心事,同时,他也的确有点离不开风尘老人。

“马上去一趟泰山怒龙堡,通知怒龙赵子昂父子们小心”

昨夜,讲完惊天三式,风尘老人这样交代他。华云表没有多问,血剑魔帝不会放过怒龙父子。他是知道的,因为他曾在洛阳第一楼亲耳听到赵氏兄弟向贺兰神行太保打探万里追风的下落。

怒龙要想借重万里追风,必然是为了对某些事生出怀疑。很显然的,这些事十九定与魔宫或魔帝有关!

华云表当天渡江到达老浦口。这八九天以来,他实在太累了,他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找个妥当的地方好好睡上一大觉!

他找到一家又小又脏的客栈,要了最后面一个小房间,匆匆吃了点东西,脸也不洗一把,闩门上床便睡。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近午时分。华云表付了房饭钱,继续沿江北上。

走着,走着,忽然“噗”的一声,自包裹中掉下一件东西。华云表回身一看,原来是那个装有散碎银两的小布包。

华云表俯身捡起顺手纳入怀中,内心微感诧异,他想:“这包碎银是包在换洗内衣裤里面的,包既包得紧,又没有打开过,它怎会无缘无故掉下来的呢?”

他脱下包裹反复察看了一番,包裹仍然缚结好好的。于是他又想:“大概是我昨夜熟睡中,不经意将它揉挤到内衣外面来了,还好听到它掉下来的声音,以后可得小心点才好。”

华云表觉睡足了,精神也有了,他又不禁想起游龙剑法那最后的惊天三式来。

风尘老人告诉他:这套游龙剑法与别种剑法最大的差别便是可以练至人剑合一之境界,人有几分功力,剑便有几分威力;这就是别的剑术名家少不了一只真正的宝剑,而游龙剑法之传人只须一段约具剑形的木棒便能同样发挥威力的道理。老人说:这种情形最有利于这套剑法的初习者,在艺成之前,手中尽可不着一物,遇上敌人,则随便折取一截树枝均可以代替宝剑使用,对身份之保密,有着莫大方便。

华云表走近一片野竹林时,拗下一根竹枝,一方面当手杖,一方面沿路暗暗揣摸惊天三式之各种微妙的变化。

天黑时到达六合,华云表在走向一家小客栈时,忽然感到情形似乎有点不对。

身后,一名肩着一根空扁担的青衣汉子,也跟着向栈中走来。华云表觉得这家伙似乎有点眼熟,歇定后细细一想,被他想起来了。一点不错,昨天,在老浦口那家客栈中,他曾经看到过这个家伙!

所不同的是,昨晚这家伙背的是只空箩筐,今天则换了一只桑木扁担。

本来,这是一条官塘大道,偶尔碰上一二个同路旅客,事实上并不算什么稀奇,不过,问题出在他曾于半路上掉落过一次银包!

当时华云表并没有十分在意,而现在他觉得那只银包实在没有自包里中漏出来的理由!

假使是他熟睡中揉挤出来的,为什么衣物却没有散乱?

还有,这家伙如果是个小贩子,他那只箩筐丢到哪里去了,这只桑木扁担又是那里来的?他难道是“卖箩筐”而“买扁担”的不成?

所以,华云表最后断定,他昨夜睡得太沉了,这家伙一定撬门到过他房中,多半是这家伙在将包裹恢复原状时,匆促间误将银包放在衣物外面。见了银包不动心,不是另有图谋还会有什么?

华云表一方面感到惊心,一方面也感到兴奋。

他希望这名青衣汉子是把好手,但不希望对方好出自己太多,他想以新近练成的“万花掌”和“游龙剑法”在这厮身上来一次及锋小试。

一夜没有动静。第二天上路,先是华云表一个人出栈,上路走没多远,身后有笑语传来。华云表回头一看,一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三五个短衣汉子走在前面,谈谈笑笑,状至投契,那名青衣汉子赫然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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