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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疑念重重

脚步声在囚室一旁停了下来,由囚室中向外望去,由于被壁角所掩,根本看不到来者是什么人。

但江不群不用去看,听也听得出,那可能是丁吟雪细碎的脚步声。

他头也不回,淡淡地问道:“有事么?”

丁吟雪幽幽地道:“你不能过来一下?”

江不群微锁双眉,只好依言走出囚室,慢慢地踱到丁吟雪立身之处,轻笑道:“大约姑娘又要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丁吟雪道:“一点不错,我再也不会见你了!”

江不群倒不由心头微动,因为在她冷漠的语句之中却压制着强烈的情感,那是种令人心酸的情愫,足以使任何铁血男儿心弦颤动。

江不群温柔的瞧着她,道:“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丁吟雪咬咬下唇,故示冷漠地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能跟那人长谈,你要立刻离开这里,设法逃走,走得了是你的运气好,走不了是你运气坏!”

江不群忖思着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丁吟雪咬牙道:“大批高手就要在各院搜捕你,把你凌迟处死!”

江不群笑道:“谢谢姑娘的关心,但在下对生死早已看淡,不会放在心上。”

丁吟雪哼了一声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我打算,如果被人看到是我带你来到这里,你知道我会有什么结果?”

江不群颔首道:“不错,我竟然忘记替姑娘设想了,不过,我也想旧话重提,姑娘是否可以再考虑……”

不待他说完,丁吟雪双手连摇道:“你不必说下去了,你的鬼话我早听腻了……”

江不群沉声道:“好吧!我不提,但是你知道你的好心是一件多么冒险的事?”

丁吟雪板着脸道:“冒什么险?”

江不群微笑道:“我会把丁老英雄救走,你该知道这事的重要……只有救走丁老英雄,可以使真相大白于天下,也可以号召天下群雄把她们这些兴风作浪的妖人一网打尽。”

丁吟雪冷冷一笑道:“那是你打错了主意。”

江不群含有深意地道:“错在何处?”

丁吟雪道:“第一,虽然你要救他出去,但他绝不会跟你走,第二,就算他跟你走,你也无法救他离开此地,第三,就算你能救他出去,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不会说出什么,事实上他所知道的一切,不可能使真相大白,第四,这是我更有把握的一点……”

说毕淡然一笑,住口不语。

江不群道:“第四点是什么,姑娘为何不说下去了?”

丁吟雪终于低下头去道:“我好心好意带你来,你总不会出卖我吧?”

江不群点点头道:“姑娘抓到了我的弱点。”

丁吟雪哼了一声道:“时间宝贵,记着快些离开!”

眸光幽幽的瞧了他一眼,返身疾行而去。

江不群不由又是一呆,丁吟雪那一眼中,有诉说不尽的苦衷,像有千言万语而无从说起,同时,那幽幽的一瞥之中,竟也有些神秘莫测的成份。

江不群呆立移时,方才再度转入囚室。

丁令威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斜靠在铁栏之上,在深夜之中,地穴囚室之内,江不群目力再好,也无法把他看得十分清楚。

他所能见到的,只是须发虬结,满面憔悴,与他先后两度见到过的丁令威同一模样,由于这个丁令威是在地穴囚室之内,更由于是丁吟雪领他而来,使他只好暂时认定这是真的。

自然,他也在尽力的观察他,囚室中的丁令威虽然憔悴得已经不成人形,但看得出他曾是个内力有过出神入化造诣之人。

江不群匆促之间,做了一个概略的分析。

第一次在丁府后堂中所见的丁令威夫妇,自然是假的,江不群对人的观察是颇有深度的,只需根据他们两人在内力方面的成就,就可以完全确定。

至于第二次在彩楼上所见的丁令威,是使江不群困惑难解的,为什么那幕后的妖人要弄出第二个假的丁令威来?那人的身材体型,面貌动作,与第一次所见的丁令威完全相像,所不同的是两人武功内力的造诣,平常人也许根本难以分辨,但江不群却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此外,在后堂中所见的丁令威,颓发萎靡,虽然他强装笑脸,但眉宇之间的阴郁这声却是浓得化不开的。

彩楼上的丁令威则不然,他神采飞扬,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傲气。

这使江不群有一种直觉,也许那就是这些妖人的首领所改扮,为了可以掩尽天下人的耳目,他扮成了丁令威。

但这也有一件难以解释的事,既然他自己化装成了丁令威,又何必还要弄上一个假的?

这些意思不过只在闪电之间,江不群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第三个丁令威,只见他虽然憔悴得不成人形,但炯炯的眼神却仍然看得出他内力造诣的程度,可知这丁令威不会有假。

丁令威有气喘之声,江不群一怔道:“前辈身体不适?”

丁令威叹道:“这不是重要的事,江公子……来得好!”

江不群苦笑道:“丁老英雄一定已经听到了令媛与在下的谈话……”

丁令威咬牙道:“逆女……老夫恨不得咬下一口肉来……”

江不群淡然一笑道:“对在下来说,她尚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姑娘,她受妖人利用,自然有她有不得已之处……”

目光转动,急急接下去道:“在下不能久留,丁老英雄有什么话,最好快说!”

丁令威喘吁了一声道:“如果江公子果以天下为己任,诚心帮助老朽,你……该去云梦翠楼!”

江不群眉宇微锁道:“不错,这地方在下本来要去,但却先来了这里……”

丁令威急道:“快去吧,只要江公子能把翠楼的妖人除去,这里……简单得很……”

江不群道:“丁老英雄究竟知道多少?”

丁令威摇头道:“我只知道这一点,她的老巢是在云梦翠楼,那为首的人是女的……女魔……”

他咬牙切齿,一付恨入骨髓之色。

这感情是真挚的,他有满腔的恨意,恨那女魔!

江不群微吁道:“在下虽不敢以天下为己任,但这件事却一定会管到底,弄一个水落石出,自然,在下一定去云梦诛那女魔……”

目光再度瞧着他道:“丁老英雄可会见过那女魔?”

丁令威震了一震道:“见……过。”

江不群忙道:“她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以及她另外有什么特征……”

丁令威连连摇头,狂乱的道:“不知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江不群以沉着平静的语调道:“但丁老英雄是见过她的,是么?”

丁令威叹吁一声道:“不错,我是见过她,但她戴了掩面的青巾,我看不到她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不过……”

江不群道:“不过怎样?”

丁令威道:“也许她会化装成拙荆的模样!”

江不群紧盯着道:“前辈怎么会知道?“

丁令成低头道:“既然有人能化装成我,为什么那女魔不能装拙荆?”

江不群冷凝的瞧了他一会,道:“在下愿意对天发誓,不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绝不休止。”

丁令威也抬起头来仰望着他道:“这事全靠江公子了……”

江不群道:“如果有机会,前辈愿否脱离开妖人的掌握?”

丁令威摇头道:“不可能,首先,这钢铁合金所做的囚栏无法弄开弄断,其次,为了拙荆的安全,老朽只好忍耐!”

江不群道:“丁夫人现在……”

丁令威忽然面色微变道:“我不知道,老朽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到过她了,但她一定还活着……江公子,你要快走,若让那女魔的爪牙发觉,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江不群颔首不语,目光却转来转去。

丁令威着急地道:“江公子,老朽的话公子都听清了么?”

江不群笑道:“前辈的每一句话,在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丁令威道:“此地不宜久留,江公子应该快走!”

但江不群却仍然站着不动,目光依旧不停转动,东瞧西看。

丁令威困惑的道:“江公子……为何还迟疑不去?”

江不群平静地一笑道:“在下也觉得奇怪,以前……我并不是这样不能当机立断的人,但现在,也许所遇到的这些事过分离奇了了些……”

丁令威道:“江公子大约心有所疑……”

江不群点头道:“至少,我有几点可疑……”

不待丁令威开口,瞧着他悠悠的接下去道:“第一,府中的防卫是最大的疑点,以眼下而论,几乎形同无人居住的废宅,似乎有意任人来去,这为什么?

“第二,在下接触到的妖人爪牙,如玉娇娇、一枝梅,以及令媛丁吟雪等,确然都是女流,但她们却尊称她们的首领为‘主上’,这主上是谁,难道就是云梦翠楼的女魔,如果那女魔确在云梦,在下却认为她不是真正的首领……”

丁令威接口道:“为……什么?”

江不群道:“这是很显然的事,丁吟雪彩楼招亲,是那妖人极大的一桩阴谋毒计,她要一举坑杀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她不能不在此地主持大计……”

丁令威道:“江公子是说那女魔就在此地?”

江不群笑笑道:“也许是那‘女魔’就在此地,也许另有其人,反正那被尊为‘主上’的人必在此处……”

略一停顿,又道:“丁吟雪发觉玉娇娇在襄阳,又因某种缘故两人交恶,而后丁吟雪又发觉了玉娇娇在汉水之滨张幕夜宴,纵情声色,立刻就请到了‘玉旗令符’,假‘主上’之命,使玉娇娇自缚并亲提一枝梅去见主上,另外,丁吟雪彩楼抛球,毁于大火,她也说要自缚去见主上,由此可以肯定的知道这‘主上’必在此地无疑。”

丁令威近乎狂乱的叫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我都不知,我被囚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江不群笑道:“前辈被囚究竟已有多久?”

丁令威喃喃地道:“一年,两年……不,最少已有三年了。”

想是被囚之后,受刺激过重,每到过于激动之时,就会使他有些失常得近乎疯癫的模样。

江不群道:“这事十分重要,前辈能否静下心来想一想!”

丁令威摇头道:“我不能想,我也不愿想,再想下去我会发疯!”

江不群奇怪的瞧着他道:“我了解前辈的心情,但我还有两点可疑的事没说,丁吟雪是前辈与丁夫人收养的义女,视同掌珠,爱如己出,岂能没有一点感情存在……”

丁令威叫道:“她已投向了那女魔,做了她的爪牙,怎么还会要我这义父,她早就和我断绝了情分!”

江不群道:“这就是使在下困惑难解的了,如果她真的没有了父女之情,今天就绝不会引我来见前辈……”

面色沉肃的道:“自前辈被囚之后,她当真没来见过前辈?”

丁令威发疯般的叫道:“没有,根本没有。”

江不群微喟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些,在前辈被囚之前,是否就己受了那女魔的挟制?前辈还能记得最初的事么?”

丁令威摇头道:“我是有些记不得了,不过,当初好像那女魔派了她的一个手下,以卖身为婢的办法混入了我家,她在我夫妇饮食中下了毒药,等到老朽发觉之后,已经是太晚太晚了!”

江不群道:“前辈中过毒?”

丁令威叹口声道:“那不是致人于死的毒,但却是一种使人意志消沉,记忆迷惘,很容易受人所制的毒……”

江不群瞧着他道:“以前辈现在的情形,倒像十分清醒!”

丁今威叹口气道:“也许这是江公子来了关系,老朽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才会比以前好些!”

江不群道:“在下先后两度进入府中,发觉这里地下的建筑,绝非三年五年所能建成,至少怕要用十年以上的时间!”

丁令威喃喃地道:“莫非……莫非我已被囚了十年以上?”

一时两眼翻白,竟像要昏倒的一般。

江不群道:“这是很有可能的事,那‘女魔’先是使人化装成前辈伉俪,后来怕被人发觉,才宣布前辈伉俪风瘫了的!”

丁令威咬牙叫道:“好可恨的妖……”

江不群道:“前辈还有什么要问在下说的话没有?”

丁令威摇头叹道:“没有了,老朽壮志已消,只望江公子能除魔卫道,使老朽死得瞑目!”

江不群凝重地道:“这一点请前辈放心,只要在下不死在那妖魔之手,就会和她周旋到底,把她赶出人世!”

丁令威瞧着他道:“公子莫忘了去云梦翠楼!”

江不群含有深意的一笑道:“不错,在下会尽快的赶去云梦翠楼,虽然这里的线索很多,但在下却宁愿放弃,因为我觉得关键倒是在于云梦翠楼!”

丁令威轻轻一叹,把头转了开去。

江不群没有再说任何话,循原路走出囚室、地道,也走出了那客厅的内室,夜色仍深,偌大的丁府之中,黑暗,寂静。

江不群没有再见到丁吟雪,也没有再见到任何人,他迅快的离开了丁府,也离开了襄阳城。

丁吟雪彩楼抛球招亲,却被一场大火破坏了的事,江湖中传说纷纭:

有人说那是一场天火,要不然不会烧得那样巧,正在丁吟雪抛下彩球的时候烧了起来,而且把彩楼也整个烧掉。

有人说那是有人纵火,因为参加抢夺彩球的人中,早就有人打定了主意,能抢到彩球便罢,倘若抢不到彩球,则不惜以种种方法破坏,这种利用火药引发大火的手段,就是他们所为。

也有人说……

总之,每一种说法都有他们所持地道理,但却没有人猜到真相,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那火药是丁家自己埋起来的。

大火之后,究竟有多少人逃了出来,有多少人死于火劫,没有人知道,那些经过初拔,又经过一场火劫的高手,似乎很快的离开了襄阳城,没有人宣扬这事的底细,事实上大约也没有人知道这事的底细。

至于丁府,一场天大的喜事毁于大火,自然是一桩极大的不幸,张灯结彩的丁家巨宅立刻失去了它的光彩,正门偏门俱都深闭不开,男女婢仆绝少出入,襄阳城悬灯结彩的大部份商店住宅,也都悄悄的取下了彩灯,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丁府中真正的情形,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又有人纷纷猜测。

有人说丁老夫妇受刺激极深,风瘫的病情更重,已经不进饮食,也不能言语。也有人说丁吟雪自叹命薄福浅,一时想不开,已经投环自缢。

自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猜测,没有人能够证实。

江不群离开襄阳,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巫山。

现在,他就坐在起云峰下芜薇子的山洞之中。

芜薇子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模样,除非他的山洞坍了下来,大约他的表情是不会有什么两样的。

王者食与申刚都坐在一旁,申刚抱着酒袋灌酒,王者食则嚼着鱼干肉脯,各人有各人的乐处。

小洞正中摆着两具“尸体”,正是王者食与申刚由襄阳丁府弄来的。

那两具“尸体”都是僧人,年龄约当六十上下,都是黄色僧袍,自“死”后的模样看来,生前都是武功颇有根基之人物。

江不群笑向芜薇子道:“这次怎么样,没有再用大麻石黄把他们毒死吧?”

芜薇子笑道:“有了上一次的错,怎么能再有这一次之失……”

虽然他在笑,但面部的表情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江不群欣然道:“那么他们是活的?”

芜薇子面色一沉道:“是活的,但也和死的差不多。”

江不群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芜薇子道:“你看看他们‘活’过来之后的情形就可以明白了!”

江不群欣然道:“这正是在下急于要看的。”

芜薇子向袖子里东摸西摸,摸出了一个鼻烟壶来,弄出一些药末,弹入了一名“死僧”的鼻孔之中。

江不群摇摇头道:“他心跳已停,呼吸已止,这点鼻烟如何能够使他活了过来?”

芜薇子两眼一瞪道:“这不是鼻烟,是老夫精心调制的通神散!”

接着又用他干瘪的嘴唇对准那僧人鼻孔呼呼两声,吹了两口长气,然后坐了回去,道:“那把他们弄‘死’的人是用什么方法使他们‘活’,老夫并不知道,但老夫这办法却也一样的有效!”

江不群笑道:“你这老家伙真有本领,但你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芜薇子微然一笑道:“老夫一辈子都是弄的这些玩意,自然比你内行……”

目光转动,徐徐又道:“由上一次的经验,老夫不敢再胡乱下药,先彻底研究他们的‘死’状,老夫一共发觉了三个要点。第一,他们心跳虽停,四肢虽僵,但血液并未凝固;第二,翻开眼皮,可以看到他的瞳孔未散;第三,能够轻易的撬开牙关……”

一旁的申刚忽然揩揩唇边的酒渍道:“死人的牙关撬不开么?”

芜薇子瞪了他一眼哼道:“撬得开!”

申刚也哼道:“既然也撬得开,活人死人又有什么分别?”

芜薇子冷冷地道:“死人撬开牙关,会撕开脸颊上的肌肉,活人的就不会,不相信你自己可以去试!”

申刚怔了一下,道:“看起来咱们是话不投机。”

抓着酒袋,走向洞口而去。

江不群笑笑道:“我们的猴儿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芜薇子哼道:“他来时踏死了我的一只蜥蜴!”

江不群大笑道:“猴儿一向粗心,但一只蜥蜴又算得了什么?”

芜薇子两眼圆睁道:“那只蜥蜴老夫在四十三天之前给他涂上了一种药物,要看他能否活过六十天,却叫他一脚踩成了肉泥!”

江不群道:“这也罢了,只好再费上你四十多天的时间了……”

目光转向那名僧人,微微皱眉道:“你那‘通神散’好像……”

话锋一顿,住口不语。

芜薇子哼道:“老夫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过……那使他‘死’去的人,大概一定有比较快的办法使他‘活’过来。”

江不群道:“你这办法不知需要多久时间?”

芜薇子道:“大概一盏热茶左右,因为这药力刺激到的只是他们的鼻腔,要等药力达到他们的胸部以后,才能活了过来!”

江不群点头道:“这也很难得了……他们致‘死’的原因,想必你一定也查出来了!与上次那三具尸体可是一样的?”

芜薇子道:“完全一样,但他们的‘死’因,老夫却一时还找不出来。”

江不群皱眉道:“找不出原因来你又如何能使他们再‘活’?”

芜薇子正色道:“既然你对老夫这一行并不精通,就最好别乱下评语,老夫仅知道他们是‘死’于血脉闭塞,但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不下数千百种,谁知道是哪一种!”

江不群道:“这就难了,如果能找出他们致‘死’之因,就不难找出那使他们致‘死’之人,也就不难揭开这件武林中有史以来的最大奇案,但……”

一语未完,忽听一串喷嚏之声大起,正是由那僧人发出来的。

芜薇子道:“药力透过了鼻腔,马上他就要‘活’了。”

果然,在一申喷嚏之后,那僧人已经坐了起来,睁开了双目。

只见他困惑的张望了一阵,急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芜薇子哼道:“方才你已经‘活’过一次了,不应该忘得这样快吧?”

那僧人拍拍前额,恍然道:“对了,这是神仙洞,你是老神仙!”

芜薇子道:“你脑子看来还管用!”

那僧人道:“但你还没说明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芜薇子指指江不群道:“你问他吧,老夫懒得跟你罗嗦!”

那僧人果然转向江不群道:“这位施主是什么人?”

江不群沉声道:“发问的应该是我,大师是在何方宝刹参修的高僧?”

那僧人怔怔地瞧了他一会,诵佛道:“老袖智善,自幼出家峨嵋。”

江不群含笑道:“原来是峨嵋一派的高僧,在下失敬了,大师为何去了襄阳丁令威老英雄的府中?”

智善和尚颔首道:“老衲是到过襄阳丁府,但以后的事情却有些记忆不清……”

说着俯首沉思起来。

江不群转向芜薇子道:“看来他中毒不深,为什么你没办法使他完全清醒?”

芜薇子哼道:“你且再等等看!”

智善和尚两眼一瞪道:“你们在说什么?”

江不群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说大师为什么不能记起到丁府之后的事来。”

智善和尚猛然跳了起来,道:“老衲记起来了。”

江不群道:“大师记起了什么?”

智善面色突变,目光利箭般四下转动着道:“你们谁持有玉旗令符?”

江不群摇摇头道:“这里的人谁都没有玉旗令符!”

智善和尚大叫道:“老钠只听从持有玉旗令符之人的令谕,没有玉旗令符,你们就都是老衲的敌人!……”

一时之间,只见他满面狞厉之色,伸手就向背后去抄,想是要去拔剑,但背后空空,并没有拔到什么?

江不群微喟道:“大师为何不能平下心来,难道数十年佛门参修的工夫都白费了么?”

芜薇子一旁接口道:“这些话还是不说也罢,他脑子里根本听不进去。”

只听智善和尚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起老衲?”

呼呼两掌推了讨来,掌快力大,可以看出他在武功上的造诣不弱,在峨嵋弟子该算是一流的高手。

江不群飘身闪开,沉喝道:“住手!”

但智善和尚睬也不睬,两掌未着,又是呼呼两掌攻了过来。

江不群眉宇微锁,一招“推窗送日”,封住智善和尚的两掌,同时拂指点中了他的“志堂穴”。

但智善和尚毫不在意,身形半旋,又复攻出了一拳一脚。

江不群不免为之一怔。

王者食一旁却忍不住哈哈大笑,接口道:“小玉马,莫非你遇上克星了,他已经对你攻了六招了!”

芜薇子却及时而至,右掌一振,一股白烟扑向了智善和尚面门。

智善和尚顿时蓬然倒地,‘死’了过去。

江不群上前看时,只见他四肢僵挺,呼吸已停,心跳已止,完全又像一具死掉的尸体一样。

芜薇子皮笑肉不笑地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他‘死’与‘活’没有多大分别了吧!”

江不群道:“以你的能耐,没办法使他完全复原了么?”

芜薇子摇头道:“没有办法,他们的脑子受了严重损害,今后今世,除了那‘玉旗令符’之外,是什么也不会认的了!”

江不群道:“为什么他不怕点穴,难道他的体质也与常人不同了么?”

芜薇子道:“那倒不是,只不过他在一‘死’一‘活’之后,血脉的流通有些迥异,穴道的部位有些变动,使你点不准他的穴道。”

江不群皱眉道:“他的‘死’因到底能否找得出来?”

芜薇子道:“可以找得出来,但却很费时间,而且,先前那三具尸体必须剖腹破脑才能查明!”

江不群咬牙道:“好吧!一切随你去办,大约要多久时间?”

芜薇子眼睛一翻道:“十天的时光,不算多吧?”

江不群点头道:“好吧,就是十天。”

芜薇子目光一转,道:“江公子,咱们就这样约定,老夫要到后洞去了!”

江不群含笑道:“你尽管请便,我们不久也要走了。”

芜薇子点点头道:“另外,还是麻烦他们两人把这两具活尸送到后洞!”

头也不回,向后走去。

申刚转回头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小玉马,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这老不死的我非活劈了他不可,为了一条蜥蜴,这老家伙就触我的霉头!”

江不群笑道:“这老家伙是出名的怪人,若是跟他计较,岂不浪费时间?”

王者食笑道:“猴儿,这趟苦差我替你干了。”

背起两具活尸,向后走去。

申刚哼道:“大爷才不听他的指使,自然也用不着承你这份情!”

抓起酒袋一连灌了几口,然后顺手一甩,原来一满袋酒已经空了。

在芜薇子的山洞之外,有一片广阔的草坪,草坪上有稀稀落落的桃树,不远处就是流水湍急的扬子江。

这里可说是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

现在,江不群、王者食与申刚三人就同坐在这片草坪之上。

申刚由腰间解下了另一袋酒,也是最后的一袋,灌了几口,摆到了江不群面前,王者食则由怀中、衣袖中卷出来了许多大包小包,打了开来都是精美的吃食。

江不群既不喝酒,也不吃菜,只是静静的坐着,遥望着远处澎湃的江水,似在欣赏这里美丽的景色。

终于,王者食打破沉默道:“这次襄阳城的事,该是近年来最轰动的大事,小玉马,你究竟弄出些头绪来了没有?”

江不群摇摇头道:“事情看来简单,其实十分复杂,看来十分复杂,其实又非常简单。”

申刚哼道:“我最佩服你的是遇事果断,处事明快,像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听起来却实在不顺耳朵。”

江不群笑笑道:“事实就是如此。”

王者食接口道:“别的不谈,你在襄阳丁家究竟发觉了多少疑点?”

江不群悠悠道:“疑点多到不胜枚举,但认真说来,却只有一个。”

申刚忙道:“这才干脆,快说是什么疑点?”

江不群道:“这件疑案的魔首既然使人化装得与丁令威不差分毫,为什么他还要留下丁令威的性命?”

王者食道:“莫非你见过真的丁令威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不错。”

申刚叫道:“既见了真的丁令威。这件疑案的谜底不就揭破了么!飞龙帮的三条人命自然也是他们干的,为什么你还要找那老不死的查什么死因?”

江不群摇头道:“这就是我说的似简单而又复杂了……”

微喟一声,接下去道:“见了他等于没见,他像是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似明白又似糊涂,除了说是一个女魔害了他之外,就是要我赶去云梦翠楼!”

申刚眼珠转了几转道:“连真带假,一共究竟有几个丁令威了?”

江不群笑道:“三个!”

王者食双掌一拍道:“小玉马怀疑的对,既然那魔头控制了丁令威,而又能使人化装得与丁令威一模一样,他就该把那真的丁令威杀掉,不该再留下尸条祸根!更不该连真带假有三个丁令威出现!”

申刚抓抓耳朵道:“麻烦,这真是桩麻烦事。”

王者食则摸着脖子道:“现在你准备怎样呢?”

江不群道:“芜薇子这里是一个希望,如果查得出这些活尸的致‘死’之由,追根究底,不难找出用这种邪术或是邪功之人,因为这种人毕竟不多!”

王者食道:“另外呢?”

江不群从容一笑道:“自然是云梦翠楼。”

申刚欣然道:“那就走吧!还呆在这老不死的洞口干什么,咱们再到云梦去大干上一场,这种日子我真过腻了!”

江不群笑道:“你们两位对江湖道上的消息也许比我还灵通,可知道十年之前,也许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五十年之前,什么人与整个的江湖武林有仇?”

王者食与申刚各自想了一阵道:“江湖武林中恩怨虽多,到还没听说过是什么人与整个的武林有仇……”

王者食又忖思了一下道:“三十年前,陇右西门氏曾经干犯昆仑,结果昆仑派联结华山峨嵋与崆峒四派各门高手,一举消灭了西门一族,十年前,西门遗孤西门天仇又纠聚十余名同族之人向昆仑寻仇,结果俱都陈尸昆仑,这仇恨也只是牵连了四大门派,并不算与整个的武林有仇,何况西门一族早已死光了后代……”

江不群道:“这件事与此大约无关!”

王者食抓抓脖子又道:“另外则是冀北何家……”

申刚接口道:“不错,‘一剑翻天’何无量因为误杀了一名长白帮的弟子,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是……四十年前的事吧?”

王者食道:“正是四十年前,长白帮虽然声势不大,但却善于用计,他们伪装何无量的手下之人,到处暗杀七大门派属下,被杀的都是七大门派中功力最弱的二三代弟子,故意留下何家标记,以致触怒了七大门派,联合高手百余人,将何家一门四十余口尽皆诛戮,听说没有留一个活口!”

江不群道:“这好像也没有多大关联。”

王者食皱眉道:“这是近几十年来的事了,再就更没有什么可提的了!”

申刚抓抓耳朵道:“小玉马,为什么你要问这些事?”

江不群悠悠道:“因为丁吟雪曾经说过她的‘主上’目的在于报仇,报仇的对象则是整个武林,由彩楼招亲这件事上看来,这话是可以相信的。”

申刚叫道:“看起来你在丁府的收获实在不少,那丁吟雪既然对你说出这件事来,想必她已经被你迷住了!”

江不群一笑道:“那丫头曾经发誓要把我踩到脚下,做她的奴仆。”

申刚大笑道:“娘儿们的话,都是做不得数的,她越是恨你,也就越是爱你……”

王者食哼道:“小玉马是调情圣手、桃花魔王,这种事也用得着你来教他?”

申刚收笑道:“不错,这是我自己多话,不过,我到底想起一个人来了!”

申刚说得十分得意,似乎他所记起的人,是件十分重要的事。

王者食瞧了他一眼道:“你记起什么人来了?”

申刚神秘地一笑道:“上官悌。”

王者食拍拍前额,忖思着道:“不错,‘四海悲鸿’上官悌,这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申刚道:“虽是七十多年前,但这上官悌却实实在在是与整个的江湖武林有着深仇大恨,因为他死在两百多群雄的围攻之下,这两百多群雄包括了天下大小门派,几乎没有一派不曾参加。”

王者食道:“这件事想必小玉马也听说过了!”

江不群道:“嗯!”

申刚眉飞色舞地道:“七十年前的上官悌不亚于今日的小玉马,他真是一位奇才,出道三年,震动天下……”

王者食接口道:“但他也是一个恶魔,出道三年,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至少恐怕也有三百人以上!要不然也不会迫使天下黑白两道联起手来对付他!”

申刚道:“不能留名千古,就要遗臭万年。像上官悌者,总不失为一个值得敬慕的人,以一人之力而使天下惊动,武林翻覆!”

王者食哼道:“像这种值得敬慕的人,武林中还是少出几个的好!”

申刚道:“就说那经天下各门各派简拔出来的两百多第一流的武林高手,也是历经两个多月,三千多里的追杀,才把上官悌困入天山的经命谷,两百多第一流的武林高手,也损折了七十多人……”

王者食哼道:“这件事说起来又有什么用处,那上官悌只有孤独一人,一死之后,一了百了,七十年来再没听说起有关他的一点传闻……”

申刚道:“但上官悌死后,在他身旁却留了一首血诗,你可知道?”

王者食摇头道:“我并不认为他是值得敬慕的人,谁要记他的歪诗?”

申刚则朗声道:“那诗是:

四海悲鸿冤难伸

迟早鲜血洒武林

莫谓上官已无后

江湖自有继起人”

王者食笑道:“那是他垂死之前的悲鸣,他武功虽高,本领虽大,却硬是只有孤身一个!所谓江湖自有继起人,不过是他故弄玄虚,希望江湖武林之中在他死了之后仍然惴惴不安,根本不值得重视。”

申刚不服地道:“七十年的事你如何知道?”

王者食淡然一笑道:“我自然不知道,但当时围剿他的天下群雄却知道,他们都知道斩草除根地道理,对这样一个稀世巨魔,怎会让他留下后复的种子来?”

申刚不觉语塞,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江不群却似颇有兴趣地道:“那首诗很有意思,猴儿,你不妨再说一遍。”

申刚有了知音,不免觉得兴奋,当下果然依言又念了一遍。

江不群喃喃地道:“莫谓上官已无后,江湖自有继起人!……这话很有意思。”

王者食皱眉道:“难道你也对这事入迷?”

江不群一笑道:“我没有入迷,只是觉得它很有意思,这件事不提也罢!”

申刚目光一转道:“走吧,老实说,这地方我已经腻了!”

江不群摇头一笑道:“我还有事要拜托你们两人……”

申刚叫道:“你又想把我们俩支开,你一个人去云梦,就是告诉你,这事可不行!”

江不群笑道:“不是支开,而是留在这里!”

申刚跳起来道:“小玉马,我宁肯与你绝交,也不愿留在这里。”

江不群不以为意地道:“那兴风作浪的魔首手段毒辣,消息灵通,我们由丁家弄出两具活尸与来到这里的事,必然早已被他们侦知,如果我们都离开此处,只怕芜薇子立刻就有性命之忧……”

申刚哼道:“那老不死的被杀了我才称心!”

江不群道:“他死了无关紧要,对我们来说,却是一大损失!”

申刚瞪眼道:“这样说我们倒要替他做保镖了!”

江不群声凝地道:“至少十天,等他找出了那些人致‘死’的原因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去了!”

王者食道:“你呢?”

江不群道:“十天之内,我大约可以从云梦赶了回来。”

王者食笑道:“如果到时你不回来怎么办,我们再去找何四姑?”

江不群也笑道:“这次用不着再去找她,如果我十天之内没回来,你们只要等到芜薇子查出结果就来云梦找我如何?”

申刚哼道:“小玉马,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你的奴仆么?……告诉你,这里我不呆,云梦我也不去,咱们干脆分道扬镳……”

说走就走,不待话落,人已飞纵而去。

王者食笑笑道:“小玉马,你别放在心上。”

江不群大笑道:“我知道。”

王者食怔了怔道:“你知道什么?”

江不群道:“他的酒喝光了,去弄酒去了!”

王者食也大笑道:“你真看到了他的心坎里,虽然他不高兴留在这里,但为了你这个朋友,他还是非留不可!”

江不群徽哨道:“委屈两位了!”

王者食笑笑道:“知己朋友,客气什么?”

江不群道:“既然如此,我要……走了!”

王者食皱皱眉道:“小玉马,家门不远,难道你不回秋江废园走走?”

江不群摇头道:“回家看看固然应该,但如果老古董留住不放,又要费多少唇舌,好在她最高兴在官府当差,只要知道我仍在归州府帮办文案,就再也不会干涉了!”

王者食一笑道:“老阿福明日会来,我会叫他再去送信,免得老古董说你不顾家,也免得你那两位美婢牵肠挂肚!”

江不群笑笑道:“那就干脆请你代垫上五十两银子,带给老古董,就说是我在归州府赚的官家俸禄,老古董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巴。”

王者食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好!”

江不群笑道:“我有一个没办法补救的缺点,不会向朋友道谢!”

王者食方欲再说什么,但江不群却已如一缕轻烟,消失于薄暮中的雾霭之中,没了影儿。

江不群走了,王者食忽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望着夕阳晚霞,与阵阵的归鸦,这份感觉也就更加浓烈了起来,他想:人生难道就是这样的么?

以江不群而论,他可以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但是他快乐么?也许他是快乐的,但他也免不了有烦恼,譬如现在,江不群就是烦恼重重,他也同样的会栽跟斗,会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最后,他也像一般人一样,由老态龙钟,而变为一抷黄土,江不群的名字也会被人渐渐淡忘!

以自己而论,这一生更是平凡得不堪一提,除了吃吃喝喝而外,生命中简直是一团空虚。

想着想着,不由长叹了起来。

夜色渐浓,向芜薇子的山洞望去,只有一片漆黑,听不到半点声音,看不到一丝动静,更没见芜薇子出来过。

但王者食却一直没有松懈过,不但监视着洞口,也监视着附近的每一处地方。

申刚仍然没有回来。

王者食不禁有些着慌了起来,心想这猴儿崽子如果当真一怒而出,自己这一夜的罪实在有得受的。

口袋中的吃食要光了,而且也有些上了酒瘾,如果这样干耗上一夜,那简直比挨上三刀还要难受!

他又开始查看,既是暗中保护芜薇子,就不能走进他的山洞,那么这几棵桃树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不要说遮风避雨,就连露水也遮挡不住。

终于,他选择了山洞的右边。

那里有六七棵白杨生在一齐,枝叶茂密,只要拣一棵最大的杨树,在上面略微修整一下,就可以像鸟巢一般的歇在里面,倒也别有风味。

主意拿定,即刻向白杨之下走去。

白杨之中,果然有一棵足有合抱祖细,茂密的枝叶有如一把张开的巨伞,十分理想。

但当他正要纵身扑上树干之时,却见数十点寒光像满天花雨一般猝然由树巅上射了下来。

王者食做梦也没想到会有此一着,根本毫无防备,那数十点寒光由上而下,不但来势凌厉,而且广及数丈方圆,使王者食完全失去了闪躲的空隙与时间。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陡见一片乌光横掠而至,险之又险,但也巧之又巧的正好在那蓬暗器射下之前落到了王者食头上。

王者食暗道一声侥幸,连忙飞掠而起,远离那株白杨十丈之外。

只见申刚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道:“胖娃儿,老子救了你一命!”

王者食急着叫道:“注意洞口!”

申刚从从容容地道:“早就注意到了……树上的人已经扑去正北……”

王者食道:“很可能是调虎离山!”

申刚哼道:“我不是小孩子,否则已经追下去了!”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又向洞口凑近了一些,直到距洞口不足五丈,方才收步停了下来。

王者食喘了一口粗气道:“现在该向你道谢了,你回来得正巧!”

申刚哼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王者食笑道:“虽然你讨厌那洞里的老家伙,但这份讨厌却绝压不下你我与小玉马三人的友情去,对么?”

申刚苦笑道:“我不和你抬杠,小玉马走了?”

王者食点头道:“自然走了。”

申刚哼道:“他也知道我会回来?”

王者食笑道:“他比我对你认识得还要清楚,你想瞒得过他?……酒、菜都弄来了吗?”

申刚冷笑一声道:“只有酒,没有菜,因为我只需要酒,而且这酒没有你的份,你别打错了主意!”

王者食咬咬牙道:“猴儿崽子,你……”

申刚龇牙一笑道:“你且慢抱怨,也许就是因为我没买吃食,才赶得上救了你这一命,若是回来得稍为晚一些,只怕现在要替你刨坑了!”

王者食摸摸脖子道:“对了,你那救命的买卖,是什么玩意!”

申刚笑道:“老渔翁戴的大斗笠,幸好是两层油纸中还有棕片夹心,勉强挡住了暗器,要不然还是救不了你。”

王者食奇道:“你弄顶大斗笠做什么?”

申刚哼道:“原来是为了露宿遮露水的,没想到却做了你护身的盾牌……”

目光一转,又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暗器?”

王者食皱皱眉头道:“手法、速度,和那满天花雨的气势,不下于霹雳催雨针!”

申刚哼道:“就是霹雳催雨针!”

王者食怔了怔道:“你如何能够确定?”

申刚道:“我自然能够确定,因为一盏热茶之前,江边上就有一个人死于这霹雳催雨针之下!”

王者食吃惊地道:“你亲眼见到他被霹雳催雨针所杀死?”

申刚摇头道:“我只是看到那尸体上有两枚钉上不久的霹雳催雨针。”

王者食双手交握着道:“方才你可看清了逃走的那人是何模样?”

申刚哼道:“也许你的眼力能那样好,但我看到的却只不过是一条黑影,由飘掠的身法上可知他轻功不弱而已。”

王者食叹口气道:“霹雳手皇甫靖已经死了三十年,没听说过有他的传人出现,这使用霹雳催雨针的人究竟是谁?”

申刚道:“不管他是谁,反正他已经投向了那魔头,这次来杀我们,大约就是奉了那魔头之命!”

王者食摇头道:“他要杀的对象主要的还是芜薇子,小玉马说得不错,那老家伙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

申刚哼道:“只要他有机会,大约我们也不会剩下!”

王者食点头道:“咱们一方面要保护芜薇子,一方面又要保护自己,这十天的罪有得受了!”

申刚叹口气道:“我早说过,跟小玉马一道,咱们总是要多多倒霉!”

两人研究的结果,还是按照王者食原来的办法,攀上了那株巨大白杨的树巅,将浓密的枝叶四面分开,弄成了有地方可坐,也有枝干可倚的鸟巢一般。

这株白杨距洞口不远,那使用霹雳催雨针的人之所以爬上这株树来,其目的必然是想等芜薇子出入洞口之时,用暗器来结束他的性命,但他没料到王者食也看上了这株大树。

申刚倒反而十分兴奋,也许是因为住在这样的鸟巢很有意思,买来的酒也答应与王者食分饮了。

两人每个时辰一班,轮到班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没轮到班的人则倚着枝干养神。

申刚先开始的一个时辰过去了,第二个时辰轮到了王者食。

这时刻已二更,除开江水奔腾之声显得更加震耳之外,另外却是一片沉寂,完全静了下来。

王者食慢慢地啜着烧酒,但却为没有可口的菜肴而觉得淡然无味,心中一面暗打主意,明天老阿福若来,一定要他多办吃食。

忽然——

夜色中有黑影出现。

王者食先是怔了一怔,但揉揉两眼,再度向下看时,仍然发觉那是四条黑影,正由不同的方向,向洞口悄悄掩去。

王者食连忙一点身旁的申刚,悄声道:“有戏唱了!”

申刚只是闭目假寐,闻言急忙睁目看去,只见那四条黑影果然已到了洞口之前三丈左右。

四人手中俱有闪光的兵刃,情势已经十分明显,他们是要去杀害芜薇子的。

申刚哼了一声叫道:“胖娃儿,还等什么?”

双肩一晃,已经有如鹰隼一般扑了下去。

王者食亦不怠慢,肉球般的身子疾弹,相继斜射而下。

申刚的成名兵刃是一对流星爪,早在他飞身下树之时已经撤到手中,双足甫一落地,立刻呼呼两声扫了出去。

但听两声闷吭,两条黑影已经被他击中,踉踉跄跄退出了七八步远。

王者食双拳猛挥,也打翻了两人,原来他双手上的十枚戒指不但值钱,而且还能当作兵刃,使他的两手成为铁拳。

此刻两人方才看清了那四人的模样,原来是四个黑衣蒙面之人,虽各被打得翻滚在地,但却立刻就又爬了起来。

四人又复蓄势欲上。

王者食冷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四人没有应声。

申刚哼了一声道:“也许又是少了脸皮与舌头之人……胖娃儿,说不定他们个个体蕴剧毒,别用你的拳头,用软鞭吧!”

这话倒提醒了王者食,果然缓缓抽出了他一向不肯轻用的软鞭。

四名蒙面人各摆兵刃,又一步步逼了过来!

王者食与申刚倒沉下了气来,因为由于方才的一击,使他们试出了这四人并非值得重视的高手。

两人守在洞口,并不移动。

四名黑衣人步步迫近,当逼至一丈之内时,方见四人兵刃齐举,分向王者食与申刚扑来。

两人冷哼一声,一用双爪,一用软鞭,呼的各出一招!

四名黑衣人再度被击得脚步不德,摔倒于地。

其中两人一翻身爬了起来,另外两人却挣扎了一下,又躺了下去。

王者食叫道:“打倒那两个,咱们快查明他们的来路!”

忽然——

就当申刚流星爪欲要出手之际,却听一串口哨之声响了起来。

申刚一怔,不由停下了手来。

那口哨声来得十分奇怪,似近实远,但却清晰入耳,有如游山玩水的人随口吹奏出来的。

但在深夜之中,这事却实在太不平常,而且,那声音一听就知是出之于一名女子之口

申刚大叫道:“邪气,不知道是那家的寡妇半夜里想汉子了!”

一言甫落,忽见倒在地上的两名黑衣人如有神助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另外两人似也精神大振,又复一齐挺刀攻来!

王者食急道:“小心!”

同时急摆软鞭,与申刚同时又接了一招!

这一招与方才竟然大为不同,仿佛那四名黑衣人的功力突然大为增加,竟有些前后判若两人。

两人合力一招,并未像先前两次一样把四名黑衣人打倒在地,只不过比四名黑衣人略占上风而已。

王者食咬牙道:“那口哨是个问题……咱们要小心从事……”

申刚流星爪挥舞,一口气攻出了三招!

这三招势同雷电,但也仅是把向他夹攻的两名黑衣人逼出了几步,王者食虽是软鞭狂挥,也没有再将面前的两名黑衣人打倒。

一时两人不由心中直冒凉气。

那口哨声继续响个不停,四名黑衣人攻势愈来愈加凌厉,最后竟和王者食与申刚战了平手。

两人心中俱都有数,今夜的事太离奇,那吹口哨的才是真正的强敌,但合两人之力如果连这四名黑衣人也整不了,后果就不能乐观。

王者食咬咬牙关,一面挥鞭拒敌,一面由怀中摸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宝石,抖手掷去。

一名黑衣人果然应声而倒。

原来这是王者食拿手的绝技之一,那宝石是一种最为坚硬的东西,加上他强劲的手力,足以将任何物体击穿。

故而那宝石虽然无毒,但却不是击穿人的肺腑,就是击穿人的脑壳,无不中人立死。

申刚叫道:“胖娃儿,你用杀手了?”

王者食大叫道:“此时此地,还顾什么江湖道义?”

申刚欣然道:“这话对!”

流星爪疾飞而出,三枚寒星由爪柄上射了出去,一名黑衣人也随之立刻倒地,再也没动一动。

王者食喘吁一声,道:“快,再把那两个干掉!”

忽然,就当两人再度欲展杀手之际,洞内忽然飞出了一个皮球大小的东西,砰的一声落到了地面之上。

还没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已经轰的一声炸了开来,一股浓烟卷向了那没倒下去的两名黑衣人。

但同时,却也卷向了王者食与申刚两人,原来两人守在洞口,那球状的物体是掉在他们与黑衣人之间,正好要共同分享。

王者食大吃一惊。急道:“起!”

一拉申刚右臂,两人同时向洞口左侧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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