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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回 背后一击

黎明时分。

宋邵击壤集观事吟:“一岁之事慎在春,一日之事慎在晨,一主之事慎在少,一端之事慎在新。”

渊鉴类函岁时部引渊要:“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以上所述都是勉励人把握时机,从头开始的时候就要努力。

血红的太阳冉冉升起。

成千上万条的金光。透过层层的雾气。

女地经过昨儿个夜里露水的滋润显得清新,更是有股淡淡的泥土味冲人鼻息。

阳光透过纸窗,照射在床上的郑阿财。

这是他最兴奋的一刻。

因为天亮了。

他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喜欢早晨,尤其是昨天。

他忙碌了一整天,包括调度所有好手前来郑家堡,将整个郑家堡防守的滴水不漏。

因为他等了整整十年铲除许正的势力。

若是没有消灭这般势力,他会寝食难安,更是无法伸展自己的势力。

所以他失眠了一个晚上。

当一个人的愿望得以实现的时候,总是比较激动、兴奋,而难以成眠。

“失眠”的原因有许多种,包括:白天的压力过重、心思太多、胡思乱想而导致失眠。

还有一种,便是错过睡眠的时间而失眠。

可是这些因素都不是郑阿财失眠的原因。

他在床上梳洗过后,便赤裸裸的走下来。

他喜欢在床上梳洗。

因为有美丽的侍女们用那双奶油桂花手拿着毛巾,轻轻地、慢慢地,很仔细地擦抹。

他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是几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游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会今他兴奋,甚至血脉偾张。

然后便来这么一下子。

这方面,他很自傲。

因为他身长八尺,黝亮的皮肤,结实的肌肉,更有用不完的精力。

所以郑家堡随时都在应征新的侍女。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那两个宝贝儿子知道。

郑家堡的后花园里埋了三十五具尸体。

是他们亲手埋的。

这些人都是被郑阿财搞死的,要不就是自个儿脱力而亡。

郑阿财是强人?是狂人?亦是超人?不!全是的。

至少今天不是。

当他掀开锅盖的时候,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死亡的阴影更是钻人每一毛细孔。

他喜欢在房里用餐。

一个人。

目为他食量大,包括三只全鸡、十个鸡蛋、二十个包子,加上一坛精酿的花雕。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尤其是当别人以一种异样眼光看他的时候,他恨不得一手捏死他。

所以他喜欢一个人在房里用餐。

当他掀开锅盖的那一霎那,映人眼帘的不是烤的香喷的乌骨鸡。

虽然同样是黑色的,可是锅里摆的是一颗血淋淋的狗头。

他认得出来,那是他花费三千两黄金养了六年的西藏獒犬。

他养了二只。

他也不敢去想像另一只是否也与它一样,遭受相同的命运。

“来人呀!”

门外肃立两旁的侍女个个争先恐后的冲进来。

虽然她们知道他食毕早点过后,总是召欢来这么二下子。

但今天不同。

因为食物才刚摆上桌,没有人能这么快的吃完。

而且这声“来人呀!”感觉起来是那么惊讶,那么气愤,那么悲惨。

所以她们冲了进来。

郑阿财眉头深锁,五官几乎都挤在一块儿,他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喝声道:“找老张来!”

一名花巧女子一溜烟便跑去找老张。

老张是一个人。

一个厨师。

他在郑家堡待了整整十年。

老张并没有来。

来的是宝贝儿子郑进一。

他睁开半睡半醒,朦胧的双眼,打了个哈欠,道:“什么事呀?七早八早的就叫人起床尿尿!”

郑阿财怒声道:“什么事?你自己不会看呀!哪天老爹回姥姥家了,你们都还搞不清楚!”

郑进一瞪眼一瞧——哇塞!

他轻声道:“爹,我怎么认不出来它是来福?还是来富呀?”

郑阿财骂声道:“来你娘个屁!我问你,老张呢?”

郑进一对身旁的侍女道:“春梅,老张呢?”

那名被唤做春梅的女子,颤声道:“奴婢去厨房没见着老张,只看见一条死去的狗,奴婢一时心慌,才跑去找大少爷。

郑进一微笑道:“老爹,你都听到了吧?”

“他妈的!”

郑进一又道:“爹,你不要生这么大的气,求求你,先把衣裳穿起来好不好?不然人家看到你会有自卑感的!“

郑阿财冷冷道:“你们全都下去!”

众侍女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省得惹祸上身,所以一哈子便走的精光。

郑财缓缓的穿上衣衫。恨恨道:“许正这个老匹夫,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郑进一等侍女们全都走后,像似变了一个人,他悠然的道:“爹,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郑阿财大吼道:“发生了这种事你还要我冷静下来?”

郑进一正容道:“老张在咱们这儿待了有十年之久,所以据我的判断,许正埋伏在郑家的奸细绝不是老张一个人了。因此咱们一定要冷静,揪出这些人给许正来个下马威。”

郑财听儿子这么一说,感觉此话甚有道理,便缓缓道:“这一点,老爹我一时气昏了头,没有想到。”

郑进一又道:“问题是……这些人躲在哪里?又是用什么身分做幌子?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一番。”

“你弟弟呢?”郑阿财突然问道。

郑进一答道:“在房里睡大觉。”

郑阿财怒道:“快叫他起床!咱们父子三人好强商量商量!”

郑进一微笑道:“那倒是不必,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倒是有个计谋不知可不可行。”

郑阿财接口道:“说说看。”

郑进一狡狯的目光,转动三、二下,便将嘴贴进他的耳旁轻“哈哈哈”郑阿财狂笑道:“好!好计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郑进—巴结道:“是是是,那还有什么问题,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郑进一继续道:“事成之后,你只要赏我几个侍女,那儿子就心满意足了。”

郑阿财哈哈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只不过老爹我看你这副德行,三、二下就清清溜溜,真是不中用!”

郑进一脸儿一红,道:“改明儿个就请老爹教我两招,也好早点给你抱孙子啊!”

郑阿财沉下脸,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咱们先除去那个老崽仔,还有什么不能得到的!”

郑进一点点头,道:“那我走了!老爹,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口巴!”

胡大丰是许家的一名家丁。

说他是一名家丁,可能太委屈他。

因为暗地里他是一名护卫。

武功虽说不是很高强,但他肯拼、肯缠,足可列入四、五流的角色。

他一点也不自傲,相对的他很自卑。

因为他生得很丑,左脸颊上有条长约二寸的刀疤,身上更有大大小小十余处。

他本是一名山贼,是许正将他从官府里保了出来。

从此之后,他更洗心革面的待在许家。

他老婆是洛阳城出名的美女,名叫“林静怡”,郑家二兄弟早巳对她垂涎已久。

一年前林静怡在圣母庙还香许愿,郑家兄弟逮住不可多得的机会,将其架至荒郊野外企图非礼。

就在即将上马的前一刻,正巧被胡大丰撞见,他不顾自身的危急,力拼之下,他的门牙断了四颗,肋骨被打断七根,足足躺了三个月才完全恢复过来。

林静怡为感恩图报,就嫁给这个硬汉。许多人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她并不在乎,她知道唯有这种硬汉,才会深爱她一辈子。

好景不常,四天前她还是躲不过劫数,惨遭被奸杀的命运。

是郑家兄弟干的。

没有证据,即使知道是郑家兄弟干的。胡大丰也没有皮条。

许正只说了一句话:“血债血还!”

胡大中感激得恨不得跪下来吻他的脚!

今天便是复仇的机会。

因为今天是她老婆出殡的日子。

所以心情最激动的就是胡大丰。

可是有一个人很不爽。

许不了。

他根本搞不清楚死了—个门相的老婆,还要大费周章的请他出马。

他甚至怀疑他老爹是不是发烧了。

不!

许正并没有发烧。

因为他算准郑家的人今天一定会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许正只是走了一步棋,这颗棋子已停摆了十年。

所以他既然动了这着棋,就一定会得到些许的成果。

牛大的汗珠从许不了脸上滑落,汗水更是早已湿透衣衫,他扬声道:“大家歇会儿!”

出殡的行列在大肚上山连绵有一里之长,最可怜的该是那些孝子、孝女们。

他们不哭都不行。

涔涔的汗水滑落在他们的眼眶,所以他们哭的很凄惨,很真实。

那些诵经的道士、奏乐的汉子,个个精光四射,步履轻便。

因为他们都是许正特地调派前来的高手。

唯有他们才最接近灵柩。

大家伙一听“歇会儿”,个个停下身子伸伸懒腰。

胡大丰一旁道:“少爷,再往前走就是一片隐密的树林,在那儿歇腿比在这儿让太阳晒好得多。”

许不了皱眉道:“咱们先在这儿歇一会儿,到了前面再说吧!”

众人歇息了约盏茶时间,便又开始走将起来。

哭的哭,啼的啼,诵经的诵经,奏乐的奏乐。

浓密的树林已历历在目。

林中飞出几只鸟儿。

太阳照不到这里。

所以此地很阴暗。

走在前头一名道士,突然一个飞身,纵至许不了身边!急声道:“少爷小心,前头有埋伏!”

话声一落,便提起手中的佛杖,朝林中掠去。

接着就有许许多多黑巾蒙面的汉子比四面八方涌来。算一算,约有近百名之多。

那些纯粹只是前来送葬的善良百姓早巳跑个精光,留在场中的,则是另有目的的人。

胡大丰悸动的心情早已无法平息,他手拿大刀,如虎入羊群的向前冲击。

刹那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许不了没动。

他人虽鲁莽,可是他竟然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林边望着那些蒙面人。

这群人武功不凡,最主要的是他们默契极佳,只要是对方武功强过他们,立刻就有人递补而上。

这就是:“愈打人愈多。”

许不了眼见自个儿这边死伤过半,便按捺不住的抽出腰际的宝剑,向前掠去。

也不知从哪儿窜出四个人,硬生生的封住许不了的身形。

许不。了光看对方这种架势。就知来人定是这群蒙面人的首脑,他喝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的人。道:“咱们是郑老爷子派来的人,不过……这将会成为一个悬案,没有人知道的悬案。”

许不了于笑道:“你们那么有把握?”

那人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有人有把握。”

“谁?”

“去问你姥姥吧!”

话声一落,四人分别攻击不同的方向,将许不了整个身子罩住。

好个许不了,怒喝一声,来个旱地拔葱,将身子暴起四丈之多。

他将手中的宝剑一阵挥舞,接着又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身,俯冲而下。

那名发话的汉子眼见许不了的剑锋竟指向自己,身形一顿,僵立场中。

“哇”的一声。

随着这声惨叫,许不了已将手中的宝剑从他心口中抽出。

鲜红的血溅在他的身上。

他并不在乎。

只要能将对方击倒,他绝不会在乎。

他反手一扬,又指向另一人的咽喉。

那人还未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的喉头被一只冰冰冷冷的薄剑贯穿。

他手抚着咽喉倒下。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流出。

其他二人简直就是看呆了。

这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换作任何一个人,不仅会看的呆住。

甚至胆小的人还会流出一地的尿尿。

但他们没有。

他二人一个飞身,朝林外掠去。

许不了冷笑声声,也如影随形的跟在后头。

“正点子出现罗!”

就在许不了接近棺材的那一瞬间。

“轰”的一声。

竟然有人破棺而出,手中拿着一支寒芒芒的匕首指向许不了的心口。

快速、准确、残酷。

当许不了看清来人的时候,他整张脸惊讶的扭曲,就这么一顿,那支要命的匕首已刺人心口。

他缓缓的倒了下去,眼神之中尽是流露出惊讶、怀疑,且又无奈,他不相信。

他连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瞪的大大地。

“你们是几号?”

其中一人答道:“属下二十,他二十一。”

“哇”的一声。

不!

应该说是二声。

因为二人发声的时间不同,可是二把飞刀插入他们咽喉的时间是相同的。

每一个人的小脑的感应都不相同,有的人先知先觉,某些人却后知后觉。

“小脑”——是脑的一部分,上接大脑,下连延髓,专微调节运动的工作。

无论是我们触摸到极冷或是极热,亦是皮肤表皮遭受伤害的时候,小脑便会告之关节而使你将手缩回来。

所以他二人小脑感应的不同,听起来确确实实是二声。

二声惨叫声。

场中一片狼藉,令人目不忍睹,鲜红的血已将大地染成血红,遍地的残肢断臂,令人作恶。

难道上天真的要让它成为千古悬案,不留下一个活口?

怎么可能!

不是有个人在那儿动吗?

是胡大丰。

他并没有死,他只是脱力的昏了过去。

但在最紧要的关头,他睁开双眼。

他看见是谁杀死许不了,虽然他很吃惊,但他更冷静。

因为他知道除了他自己,天底下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许正。

所以他踉跄的站了起来,一步步、—步步的朝许不了尸旁行去。

许正抚摸着儿子的脸颊,垂着头。

霎那间,他似苍老了十年。

他拥有无数多的声名、地位。

但他却不能用所有的一切换回他儿子的性命。

他不了解。

更不懂。

这么完美的计划是怎么会失败的?

败的很惨。

而且全军覆没,满盘皆输。

他恨!

恨胡大丰背他儿子回来的时候就断了气。

他知道胡大丰有话想跟他讲:“棺材里是……”就断气了。

他巴不得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来换胡大丰未完的话。

但他做不到。

因为这是上帝的安排。

现在他冷静下来了。

唯有冷静才能面对一切的挑战,唯有冷静才能为他死去的儿子报仇。

蔷薇园内。

花,似乎也知道许正他儿子的惨死,纷纷失去往日那股芬芳的气息。

一个垂暮的老人用那双微微颤抖的双手,拿着剪刀修剪花木。

他的眼眶充满着雾气。

但他绝不流出一滴眼泪。

夜深。

人更静。

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头脑总是比较清晰。

所以他现在想:

——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三个人,除了自己,还有莫神通与楚云。

——莫神通不可能!因为他只擅使暗器,尤其是机簧之类。

他绝不可能一刀刺死许不了,因为除了暗器,十年来没见过他使过任何兵器。

——楚云那就更不可能了,二十年的交情,情同手足。出生人死的不知经过多少阵仗。没有必要这么做,况且他也不需要这么做啊!

——难道天意如此?

许正甩甩头,叹了口气,父想:

——原以为埋伏四十名高手在出殡的行列。

定可以给郑家来个迎头痛击。

——郑家手底下的人武功真有如此高强?

“咦”了一声,许正喃喃自语道:“不对啊!我派人在郑家卧底,难道郑阿财就不会吗?”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快步的经过花园!穿过走道。

“叩叩叩……”

房内传来莫神通的声音道:“是谁啊?”

许正道:“是我!”

许正进房之后,望见莫神通正在桌前读书,他慈祥的道:“你还没睡呀?”

莫神通急忙站起身,恭谨道:“还没有,这么晚了,许爷前来有事吗?”

许正点点头,道:“你有没有许家所有人员的资料?”

“有!”

话完,莫神通就在桌边轻轻的按了一下。

墙上立即出现一个小方洞。

洞内摆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莫神通将册子递给许正,道:“全都在这儿,许爷,您请过目!”

——王大发,年二十六,世居洛阳,农。

——李阿哥,年四十三,少林俗家弟子,擅使罗汉拳,为人刚正不阿,四年前投靠许家表现好。

——赵麻子,年五十四,前凤凰客栈店东,嗜赌成性,二十年前将凤凰客栈顶让,投靠许家,任职伙房,表现平平。

——吴阿花,年二十一,二年前卖身葬父,任职婢女,表现良好。

许正一一仔细的过滤,发现其中根本没有可疑之人。

除了——个人。

——江昌达,二十五,任职卫土,表现良好。

可是许正深知其嗜赌成性,且又乱嫖,今天领了银子,明儿个就是月底。

这么样的—个,莫神通怎可能记录成表现良好呢?

他疑声问道:“你对江昌达其人知道多少?”

莫神通道:“吃、喝、嫖、拐、诈、骗,样样精通,是个头顶长疮,脚底流浓的坏胚子。”

许正又道:“可是这上头写的”

莫神通道:“这要去问少爷!”

“问少爷?”

莫神通点点头,微微笑道:“是少爷交代我这么写的,因为他与少爷是磕头兄弟,少爷怕您见了生气,所苡交代我无论如何都要写好听的,没想到还是瞒不过许爷。”

许正一想到爱子的惨死,禁不住眼眶湿润,垂首无语。

良久……良久……

他才开口道:“找血脸老三来!”

这是一间盖在山中的小木屋。

屋里屋外,所能看到的地方皆是鲜红色的。

红色的地毯、红色的被套、床单,就连桌椅也漆成红色的。

没有人知道血脸老三为什么对红色有如此的偏好。

山口组——武林中最莫测高深的暗杀组织。

他排名第三。

他本来是个淳朴的农家子弟,只因为村里杀进一帮土匪。

他是仅存的——个人。

救他的就是山口组的首脑,教他武功,教他读书习字。

直到他十五岁时候,他收到首脑给他的一张纸条,上头写着:马方中、开封、二千两一个月。

他为感恩图报,于是他杀了马方中,也展开他杀手生涯的第一章。

马方中——马大善人。

全开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只因为他救了一个人。

一个不该救的人。

他救的是——神捕郭啸天。

郭啸天是名捕头,栽在他手上的奸恶之徒不计其数。

因此黑道的弟兄每个都想置他于死地。

一日郭啸天追捕江洋大盗梅超风于断魂谷内,身中埋伏浴血奋战。

眼看郭啸天即将了帐的那一刹那,半路却杀出马方中。

他舞动手中的判官笔,背着郭啸天杀出重围,安然而退。他虽然救出郭啸天,也因此种下了杀身之祸。

杀他的便是血脸老三。

那是一个雪天。

马家宅院外躺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

他衣不遮体,奄奄一息。

马方中豪放不羁,五十上下的年纪尚未娶妻,当他见着这名少年的时候,心中便已打定主意道:“收他做义子。”

他不但亲手喂食少年姜汤驱寒,更不惜耗费本身的内力挽救少年的生命。

少年是救活了。

他认他做义子的心愿也达成了,可是他也葛屁着凉。

他在睡梦中被人用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入心口。

马方中的死讯很快的便传人江湖。

所有白道的人土倾全力在追捕这名少年。

但黑道的人巴不得跪在少年的身前吻他的脚,每日更是烧香祝祷,保佑他,不要被人捉到。

这名少年杀人之后很后悔。

这么一个善人,他竟然狠下心杀死他。

他真的很后悔。

但是当这少年收到二千两银票的时候,他笑了。

笑的很开心。

因为他认为这是靠他自己的一双手所赚取的。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天底下有几个能赚二千两的呢?

于是他学会喝酒。

还有嫖女人。

因为他听组里的人说:“杀手的钱是不能存的。因为有一天我们也会被别人所杀;所以我们要花,尽量的花,痛痛快快的花,毛起来花。”

因此他把赚来的钱都花尽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武功更加高强,杀人的法子也愈加残酷,而且从不失手。

三十七个人是他光荣的记录。

对于一个习武的人来说,杀三十七个人就像捏死三十七只蚂蚁那么轻松。

但对于杀手们来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三十七个顶尖高手,只要你有任何一点失误,死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他杀第三十七个人是——丐帮长老醉龙丐。

却没想到杀了他之后,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因为他认识一个女孩,她叫小红。

她心地善良,温柔体贴。

当她知道他是一名杀手的时候,痛苦的无法接受。

因为她爱他。

他也深爱着她。

于是他带着她展开一段逃亡的生涯。

他没有办法不逃。

因为他逃避不了首脑的救命之恩,他的一切、他的成就,甚至他的武功都是首脑所赐。

所以他只有逃。

逃得愈远愈好。

就在这个时刻,他遇见许正。

尤其在他失去小红的时候,他整个人简直崩溃了。

小红死在逃亡的途中。

是许正唤醒他靡烂的生活,是许正给他新的人生观。

甚至这栋小木屋也是许正亲手为他搭建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将整个屋子粉刷成鲜红色。

只有一个目地。

他今生今世永远怀念小红。

他现在就站在小红的坟前沉思着。

血红的墓碑,用刀刻着几个巴掌大的字。

“亡妻小红之墓”。

莫神通缓缓地从他身后走来,脚步故意放的很重,目的就是想打断他的沉思。

“你来了!”血脸老三淡淡的道。

莫神通微笑道:“是的,我来了。”

“有事吗?”

莫神通点点头,道:“许爷找你。”

血脸老三眉头一锁,喉头上下跳动不已,因为许正从来没有找过他。

刹那间,一股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他缓缓的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神通顿道:“少爷死了!”

血脸老三默然半晌,突然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十之八九,我想可能是郑家所为。”莫神通缓缓的答道。

血脸老三忽然回过身,瞪着莫神通,沉下脸道:“莫神通,你不是一向自夸没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莫神通怒道:“我指的是人,只要是个江湖中人,我都有详尽的记录,并没有包括‘事’,我又如何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血脸老三厉声道:“你到底是谁?天底下有这种能耐的。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

“谁?”

血脸老三喃喃道:“我……我……唉!不提也罢!”

莫神通微笑道:“是不是你们的首领?”

血脸老三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是江湖人我都知道。”莫神通缓缓的答道。

血脸老三动容道:“你还知道他多少事情?”

莫神通悠然的道:“只要是你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可是我知道的事,你却不一定知道。”

血脸老三轻蔑的道:“一个人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莫神通反唇相识道:“一个人知道的太少也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死的不明不白。”莫神通又强调的道。

“你!”

“我怎么样?”莫神通冷冷的道:“别认为你排名第三,就是你们首脑见着了我也要让我三分。”

血脸老三缓缀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冷冷的望着莫神通。

莫神通含笑而立。

突然——“住手!”许正忽然地出现场中,不悦道:“你们疯啦!敌人都没出现,自个儿就乱了阵脚!”

语气威严,让人听得无比诚服。

莫神通躬身道:“参见许爷!”

许正无奈的道:“你平常的冷静、稳重都到那儿去了?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会变了一个人?”

莫神通歉声道:“属下该死!”

“哼!”许正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一旁的血脸老三真想跪下身于吻他的脚。

因为他只骂莫神通,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他收起手中的匕首,恭谨道:“许爷找属下不知有什么事?”

莫神通知趣的道:“莫神通先行告退。”

躬了躬身,也不管许正做何表示,便迳自的走了。

莫神通走后,许正才开口道:“说起这件事,老夫还真是难以启齿。”

血脸老三激动道:“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都是许爷所赐,若是有什么事令许爷难以启齿,我只有一死,以求谢罪。”

说罢,闪电般的拿出怀中的匕首,朝心中刺去。

他快。

许正比他还快。

这招空手人白刃的功夫,武林之中,在许正面前还能握住刀柄的实在没几个。

血脸老三眼见匕首已落入许正手中,像似泄气的皮球,他叹声道:“许爷,你这是何苦呢?”

许正皱眉道:“我费尽苦心让你脱离杀手的圈子,而今我自己却要你为我杀一个人,你说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

血脸老三恨声道:“谁?”

许正叹了口气,道:“你真肯去?”

血脸老三断然的点点头。

许正咬着嘴唇道:“郑阿财!”

话声一落,血脸老三早已一个飞身向前掠去。

空气中传来血脸老三的声音道:“许爷等我的好消息!”

乱石林是通往郑家的一条必经之路。

顾名思义,林中乱石遍布,寸步难行。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通过乱石林就像斩瓜切菜一样地简单。

血脸老三不仅习过武,而且武艺高强。

因此乱石林对他而言,如同走在平地一般。

他兴奋。

更是高兴。

因为许正三年来,从没有要他做过任何一件事。

许正只希望他能待在小木屋,愈合心中的伤痕。

他一直试图压抑内心的不平,试图忘却心中的创痛。

可是他做不到。

小红的一颦一笑,那张难以忘怀的面容早巳深深刻在心板亡。

他不想让许正了解。

了解他心中的创伤是永远也无法愈合的。

他想发泄心中的怒气,可是没有对象。

有。

现在已经有了。

郑阿财。

这是许正对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所以他要去做,要去杀。

而且一定要成功。

他能成功吗?

很难说。

因为三丈外的巨石后窜出二个人。

一男一女。

血脸老三刹住身子,讶道:“是你们!”

那男的年约四十上下,身着绿衫,中等身材,拿着一把扇子,他微笑道:“老三好久不见,近年来好吗?”

另一名女子身着血红宫装;年约三十二、三,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腰上插着一支箫。

她不等血脸老三答话,便接着道:“当然不好,跑了三年的路,身边带了一个女妖精,你看他那么瘦,我看八成是被那妖精给吸干了。”

血脸老三怒道:“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否则会一刀刺进你的嘴,叫你今生今世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那女人非但不生气,反而浪笑道:“哟哟哟!你这个男人怎么如此狠心,我这张樱桃小口可是吹力十足,就连吸,也会吸得你飘飘欲仙,想不想试试?”

“你……”血脸老三叹道:“好吧!快说明你们的来意,否则恕我先行告退尸那男人道:”首领要咱们俩请你回去!“

血脸老三悠然道:“若我不答应呢?”

女人接口道:“活的请不回去,就算死的,咱们抬也要把你给抬回去!”

血脸老三狂笑道:“你以为你们是谁,一个是山口组排名的绿头四,一个是董娘五就凭你们,哼!”

董娘五嫣然笑道:“虽说我排名第五,也不见得不是你老三的对手,咱们只是从未交手罢了!”

血脸老三又道:“这么说起来,你是怀疑首领的眼光而自信是我的对手罗!”

绿头四一旁道:“她倒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大家伙都知道你是首领所救,而且是首领亲手调教出来的……”

董娘五截道:“三年前我决不敢口出狂言,但是三年后的今天,你不仅在跑路,而且躲的是在女人的胸膛上,你自己心里明白。”

然比谁都明白,自从小红死后,他不仅没有荒废武功,相对的,他勤加苦练反而功夫更是精进一层。

但他不能讲。

天底下绝没有把自己的武功透露给别人的道理。

因此他沉默了。

绿头四正色道:“老三,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没答话。

董娘五接着道:“怎么,害怕了吧!跟咱们回去见首领,搞不好首领大发慈悲饶你一死也说不一定。”

他还是没答话。

董娘五继续道:“他妈的敬酒不吃……”

“吃罚酒”三个字尚未说出来。

一把寒芒芒的匕首已从她嘴里插进,后颈穿出。

当匕首从她嘴里拔出的时候,射出一道血箭。

她急忙的抚住后颈,不让鲜血狂飚而出。

她知道只要不让血流得这么快,她便可多活些时候。

她为什么想多活些时候!

没有别的目地。

因为她只想看看这把匕首的主人。

所以她望着他。

血脸老三冷冷道:“我已经跟你说过,叫你别乱说话,否则我会让你今生今世都无法开口说话,现在你相信了吧!”

她点点头。

她也只有点头的份。

因为只要她一开口。鲜血就会从她嘴里射出。

所以她不断的点头着,慢慢地、缓缓地点头?

最后也倒下去。

鲜血从两旁汩汩流出。

她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的大,充满着哀怨,流露出极端无奈的眼神。

绿头四仅是淡望一眼,干笑道:“不错不错,难怪你会排名第三,准确、迅速,干净利落。”

血脸老三冷冷道:“过奖过奖,还要叫我跟你走吗?”

绿头四断然点点头。道:“要……而且绝不改变。”

话声甫落,便扬起身中的摺扇,笔直的刺了过来。

血脸老三深知他手中的扇骨乃万年寒铁所铸,不仅藏有暗器,更有多种用途。

他不敢大意的往后顿去。

绿头四邪笑两声,打开扇面。

“咻”的一声。

数擒支细如毛发的金针将血脸老三整个身子罩位。

血脸老二岂是省油的灯,他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刹时——“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短短的一支匕首,竟将数十支的金针击落满地。

绿头四并不气馁,他身形暴起二丈之多。

接着又是数十支银针从天而降,细雨点般的洒向血脸老三。

好个血脸老三。

突见他的身形似一阵清雾穿梭在雨中。

然而这招“喜从天降”乃是绿头四的压箱功夫。

他知道此招一出,定可得手。

他得手了。

因为血脸老三的小臂上插着一根银针。

这些银针乃是绿头四特别淬过剧毒的,不需半个时辰,他便可以品尝胜利的果实。

绿头四缓缓的道:“我说过,要将你押回去。”

血脸老三淡淡道:“是的,你说过。”

不等绿头四答话,他又接着道:“可是你有把握吗?”

“哈哈……”绿头四狂笑道:“我不仅有把握,而且我还要看着你倒下去!”

话完,将手中的扇子插回腰际,坐在地上望着他。

“现在你已经投有把握了!”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把寒芒芒的匕首已刺入绿头四的心口。

绿头四抚着心口,无力道:“这……怎么可能……五毒合一至今尚没有……没有解药!“

血脸老三淡淡道:“没人能解,我能!”

说罢,竟将自己的左臂齐肩切下。

他没有惨呼,更没有迟疑。

他是个硬汉。

绿头四凄凉的笑道:“你把毒逼在左臂?”

血脸老三点点头,淡淡道:“自断一臂总比如得对方一条命划得来!你懂吗?”

绿头四阉起双眼,喃喃道:“我懂……太迟了!”

他沉睡了。

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

因为他找姥姥叙旧去了。

血脸老三流下了很多血,他知道再不调息一会儿会失血过多而亡。

所以他坐下来调息。

就在进入忘我的那一瞬间。

突然——有一双手按住他的天灵盖。

他没动。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逃不过他的毒手!”

他走了。

走的不明不白。

没有带着别人的祝福。

更没有随着畜乐的节拍。

紧张?悬疑?刺激?

却又毫无线索可寻。

夜。

夜很深。

人却不静。

整个郑家堡笼罩一份欢乐酌气氛。

所以很吵。

郑阿财今天破例的跟弟兄们喝酒。

他似乎特别兴奋,因此喝了不少酒。

跟他同桌的只有二个人。

他的两个儿子。

酒过三巡。

郑财悦声道:“这次咱们大获全胜多亏了你,将来咱们郑家得靠你罗!”

郑进一微笑道:“哪里哪里!这些都是老爹教导有方,儿子才会有今天的成就。”

郑财道:“嘿嘿,这会儿把老匹夫的命根子给除了去,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郑进一支吾的道:“说的是,说的是。”

他不能说。

他更是不敢说。

因为许不了根本非其所杀。

要杀死许不了,根本这些人做不到。

他带去的那伙人绝不是许不了的对手。

那么到底他是被谁所杀呢?

他想不出来。

郑进二调佩道:“老哥,你会红也!不仅红的发紫,而且还会红的冒泡!”

“谢谢你呀!”郑进一骂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旁坐着安份点!”

郑阿财呵呵笑道:“为了奖赏你的功劳,我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我不要礼物,我只要……”

郑阿财截道:“礼物是‘春梅’,你要吗?”

郑进一神情颤抖,激动不已。

“春梅”这个婆娘不仅床功十足,叫声更是—绝,他早就想尝试了。

可是他不敢。

因为他老爹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侵占。

所以他现在激动的答不出个屁来。

郑阿财皱眉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吗?”

郑进一突然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你房里,而且以后她就属于你了。”

郑进一站起身,滑稽道:“儿子先走一步了!”说罢,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郑进二咧着嘴,道:“老爹,哥哥都有,我都没有,你最偏心啦!每一次都这样。”

郑阿财沉下脸道:“你老哥立下血汗功劳,那你呢?你自己也不想想,成天睡大头觉,吃饱就睡,睡饱就吃,每天吃饱等死。你哪能跟他比!”

郑进二动容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一肚子鬼心思,做起事又跟个疯子似的,很多事有他处理就好,根本不需要我出马。”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咱们喝酒吧!”

说的也是。

庆功宴不喝酒干嘛!

酒——能使人情绪激亢。

相对的也能使人精神松懈。

多数人喝了酒都是这么样。

所以郑家堡今儿个晚上大家伙都很松懈。

松懈到别人摸进去都不知道。

这顿酒足足喝了二个时辰之多,个个才举着踉跄的步伐,满口胡言乱语的迳自回房安歇。

郑阿财可不一样。

多年来的江湖历练,使得刻苦铭心的记住一件事。

那就是:“没见着敌人倒下去之前,绝不能松懈”。

所以他没有松懈。

因为许正没有倒下去。

他更不能松懈。

当他回到房里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

平常只要他一回房里,必有侍女们前来宽衣解带,投怀送抱。

但今天没有。

有!

有一个人。

是个男人。

坐在他的床上。

床上躺着二位赤裸裸的女子,像似被点了睡穴。

郑阿财汗毛根根竖立,一股死亡的阴影更是从脚底直窜顶门。

死亡的预兆涌上他的心头。

房内漆黑。

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因此郑阿财看不清来人有多大年纪。

所以他开口道:“阁下是……”

那人道:“宋一刀。”

“宋一刀?”

郑阿财走遍大江南北,阅人无数,怎么想也记不起江湖上有宋一刀的字号。

郑阿财淡淡道:“阁下的意思是想送我一刀罗!”

宋一刀点点头,答道:“是的,我是想送你一刀,而且只有一刀。”

郑阿财又道:“这是个公平的交易吗?”

宋一刀斩钉截铁的道:“绝对公平!”

话一落,便将床柱上的斩马刀去给他。

只见几颗宝石在阴暗的屋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白斩马刀上镶有十余颗价值非凡的宝石,代表这口刀的主人,荣耀、财势与地位。

郑阿财接过刀,瞪大那双铜铃眼望着眼前的人。

这人太可怕了。

一个想杀人的人定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达到目地。

一—但他不是。

他不但给自己个公平的机会,更显得他充满自信。

郑阿财握刀的手泌出了汗水。

他从投有如此害怕过。

他的一生中最令他足以自豪的便是亡魂谷一战。

他一人手提斩马刀,独战苗疆七怪。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八岁。

第二天他提着七怪的人头下了山。

从此之后。郑阿财的名声便窜起武林。

他一向很有自信。

然而现在呢?

汗水已浸湿衣裳,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根本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拔刀吧!”宋一刀冷冷的道。

“唰”的一声。

郑阿财还是拔出都口西尺八的斩马刀。

因为他相信即使他死了,也要拉个垫底的。

现在他已然出刀。

成千上百条刺目的寒电划过宋一刀的眼帘,他知道这是出道以来最艰苦的一战。

时间快得已不容许他多做考虑。

忽然——

“爹,你怎么在房里练功啊?”

来的人是郑进二。

当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像似被雷殛一般。

他张大嘴,却叫不出声。

他只看到一道紫黑的光影划过老爹的咽喉,忽然间就不见了。

这种拔刀、收鞘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父子连心,他感应到老爹的痛苦,他的无奈。

他出手了。

几道绿芒朝宋一刀迎面而来。

他并没看见。

因为在他眼中,只看到朱小苹上吊惨死的景象。

一个女人最伟大的贞操就毁在这畜生的手上。

他不知道什么叫绿芒。

他只知道杀了这个畜生为朱老实,还有朱小苹报仇。

所以他拔刀了。

一陈酸酸麻麻的感觉在他那支握刀的手窜开。

就这么一顿之间,力道已失。

力道虽失,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抵着住他那雷霆万钧的一击。

要是你没亲眼所见,绝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郑进二的人头并未落地。

还在他的脖子上。

不过确只有连接一层薄薄的皮。

那张脸的表情即使是古龙在世,也绝对无法形容。

但很惨,很狰狞恐怖是不变的事实。

宋一力踉跄的退了一步。

他躬下身子倒下。

开始呕吐。

他吐了一地的苦水、胆汁。

眼前的影象已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倒下。

可是要倒也绝不能倒在此地。

所以他强提一口真气,从窗外掠去。

宋一刀像只受伤的野兽不断的奔跑着。

一只受了伤的野兽最容易让后头的猎人追捕到。

郑家堡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使是喝酒过后松懈,亦是酒后睡的很沉,都会有惊醒的一刻。

郑阿财八尺的身长倒地之后也会发出很大的声响,所以众人发现父子二人毙命之后,纷纷纷朝着层窗直迫而来。

——好小子,别跑,有角色就别跑!

——他妈的,跑?你腿长是不是?别让我逮着,逮着你之后挑断你的脚筋!

——快追呀!那小子朝树林跑去啦!

后头人声吵杂,字字句句愈来愈清晰的传人耳中。

“喂!干了什么坏事啦?”

林中。

有个叫化子。

叫化子身前有堆火。

火边架着三根树枝。

树枝上串着一只鸡。

叫化子正在烤鸡。

宋一刀无力的道:“我……我……”

他眼前一片黑暗,人也刹时昏了过去。

叫化子自语道:“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

“咦‘’叫化子又道:”这人中毒了也!“

“在那儿在那儿,兄弟们,快上呀!”

说着说着,众人已将叫化子与宋一刀团团围住。

“上?‘’叫化子骂声道:”上个鸭子,你们这些人没看他中毒啦!趁人之危的人八成不是个好东西。“

其中一人道:“我不管你是谁,快快把他交给我们,否则剁下你的小鸟烤来吃!”

叫化子调侃道:“需不需要加些蒜头?”

众人细目一望,眼前这名叫化子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消目秀,细弱娇小。

他衣衫褴褛,满脸污垢。

他的腰上挂着一条绳子。

绳上竟打了十三个结。

不!

不可能。

丐帮顶只有十袋长老。

能打出十个结的人,在帮中已被列为祖师爷的地步。

他顶多不到二十。

原先那名发话的汉子,发声道:“你是丐帮的?”

叫化子点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你这小子眼光很准,在下正是丐帮……”

那人道:“他妈的!你想唬谁?去嘘那些益智班的还可以,想唬大爷我,门儿都没有,别说是窗子了!”

叫化子讶道:“那你问我干嘛?”

那^怒道:“少跟大爷我穷打屁!说,那个人你到底交是不交?”

叫化子微微笑道:“交……我当然交!”

那人说道:“我倒是以为你吃了熊心豹胆,敢跟我郑家作对,哼!既然要交出来,你还坐在那儿子于嘛?快滚!”

叫化子悠然道:“我几时说要交出来,我说交是指我要跟他交个朋友,你可别会错意!”

说罢,扯下一旁的鸡腿吃着。

“你!”那人怒道:“你到底交不交。”

叫化子断然的摇摇头。

众人听叫化子语气如此坚定,今日一战势所难免,纷纷抽出兵刃攻了过来。

好个叫化子挟起地上的宋一刀,穿梭于刀光剑影之中,好不潇洒。

可惜这景象似乎才短短那么一瞬间,叫化子便大吼道:“你们大家看戏呀!还不快出来救我!“

此话一出,竟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票丐帮装扮的人。

这些乞丐个个武艺高强,加入战圈之后,郑家的人可惨。了。

叫化子一个纵身,掠到一棵绿阳树下,边吃着香喷喷的烤鸡,边吼道:“给他死!给我打!对对对,就这样!”

大约盏茶时间,郑家人马跟见这帮乞丐身手不凡,也不知道那个痞子喊了声:“绕跑!”

一下子全失去了踪影。

那帮乞丐鱼贯般的来到绿阳树下,肃立两旁。

人群中走出一发鬓皆白的老者,他缓缓地走至叫化子身前,躬身道:“丐帮十袋长老神丐安达参见祖祖师爷!”

叫化子骂声道:“安达,我看你有点阿达阿达!本祖祖师爷被人家打得满街跑,你们竟然在一旁看我笑话,该当何罪!”

神丐安达一脸苦瓜道:“这……属下该死!”

不等叫化子答话,安达奸黠的继续道:“天下之人皆知祖祖师爷神功盖世,这些跳梁小丑没二两下定给您打得满头包,所以属下们不便插手。”

叫化子赞许道:“不错不错!说的也是,要不是本祖祖师爷提着这个男人拳脚不便使出,早就将郑家的人打的满地找牙了。”

神丐安达巴结道,“是是是……满地找牙!满地找牙!”

叫化子皱了皱眉,缓缓道:“喂!老乞丐,本祖祖师爷对这个毒可是一窍不通,你过来看看!”

神丐安达依言走至宋一刀身旁把了把脉,微笑道:“这小子内力高强护住心脉,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有救吗?”

神丐安达点点头,道:“这小子一脸白板像,好像那个人欠他五百两似的,有必要救他吗?”

叫化子仅是瞪着神丐安达,并未答话。

神丐安达双掌一扬,紧贴肩脊穴,将内力缓缓注入。

良久……良久……

宋一刀的右小臂上射出几枝细如手发的毒针。

接着便是汩汨的流出一滩的乌血。

直到直到流出血是鲜红色的时候,神丐安达才收回了手。

叫化子微笑的道:“说起咱们丐帮,最红的就属你神丐安达,怎么样?本祖祖师爷赏你两个麻袋好不好?”

神丐安达摇摇头,无奈道:“属下万万无法接受,历代祖师早有明文规定,老丐我能有十袋则心满意足,况且这也是我帮最高的荣誉呀!”

叫化子咬着嘴唇,道:“这么说起来,本祖祖师爷身背十三个麻袋不就是耍宝吗?”

神丐安达神情一颤,道:“这……这不—样!你……你是祖祖师爷!”

“说的好!”叫化子哈哈笑道:“我的东西有带来吗?”

神丐点点头,对林外拍了拍手。

没多久就见着—个乞丐推着一部车子。

车卜都是一坛坛的酒。

共有十一坛之多。

叫化子拿起一坛酒,拍开封泥之后,林电便迷漫着一股子酒香。

叫化子“咕噜噜”的竟干了半坛之多。

他吃了口鸡腿,微微笑道:“坐下来陪我喝一坛好不好?”

神丐安达心中狂喊着道:“好,当然好!”

因为他喜欢喝酒。

酒——甚至是他的生命。

他身上无时无刻都挂着一个葫芦。

里头不是开水。

是酒。

虽然他这么喜欢喝酒,可是他绝不能跟眼前这名叫化子喝。

他能够处在敌人的阵中安然地喝酒。

他能够跟任何一个人喝酒。

即使是陌生人。

但他绝不能,也不敢跟叫化子喝酒。

因为叫化子是他的克屋。

也是一名小煞星。

半年前,他跟他喝酒,无意间说错—句话。

他便拿与帮至高无上的令符“玉龙令”,令他即刻剃光全身上下所有的毛。

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他想笑,却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他躲了他整整半年。

就在昨天。

二人在酒馆里不期而遇。

于是他命他跟在屁股后头。

半年后的今天,毛……又长出来了。

他珍惜这些新长出的毛发。

所以他吞了吞口水,拒绝道:“祖祖师爷。你一个人慢慢喝,属下还有要事待办!”

叫化子道:“好吧!既然你们都不喜欢跟我玩就算了!反正本祖祖师爷新交了一个朋友,你们退下吧!”

众乞丐齐声说道:“弟子告退!”

话一落,众乞丐三两下便失去踪影。

他们走的很快。

神丐安达跑的更快。

叫化子望望一旁熟睡的宋一刀,眼神中尽是充满一股迷惘之色。

良久……良久……

一股扑鼻的酒香传人宋一刀的鼻息。

他悠悠地醒来,喃喃道:“水……水……我要喝水!”

叫化子扶起他的头,将整坛的酒灌入他的口中。

这坛来势汹涌的酒气像一道利剑般刺入他的胃,他的心。

他甩了甩头。道:“你……你是……”

“我是?”叫化子微微笑道:“我是—个叫化子。”

宋一刀默然半晌,才呐呐的道:“谢谢你救了我!”

叫化子淡笑道:“这也没什么,即使我不救你。你也死不了。”

“这话怎么讲?”

叫化子道:“你用内力护住了心脉,等你醒来之后,照样叮以逼毒疗伤。我说的对不对?”

宋——刀点点头。道:“若是别人不给我有醒来的机会呢?”

叫化子毫不迟疑道:“回姥姥家呀!”

宋一刀淡淡——笑,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叫化子不悦道:“你这个人真是现实,就这么走了?”

宋一刀回过头,讶道:“那你要我怎么样?”

叫化子道:“陪我喝喝酒。”

宋一刀道:“难道没有人陪你喝?”

叫化子微微笑道:“只要我一声令下。陪我喝酒的人至少有成千上万之多。”

宋一刀又道:“那你为什么要我陪我喝?”

叫化子凝结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一张张的苦瓜脸。”

不等宋一刀答话,他又接着道:“你到底陪不陪我喝酒?”

宋——刀断然道:“陪……”

夜很深。

露更重。

叫化子又丢了些树枝在火堆里,他抹了抹嘴角的酒痕道:“你很静?”

他答道:“是的,我很静。”

叫化子道:“你也不喜欢笑?”

他点点头。

叫花子又道:“我很后悔!”

他问道:“后悔什么?”

叫化子答道:“后悔跟你喝酒。”

他又问道:“为什么?”

叫化子微微笑道:“你比他们还像苦瓜脸,更像个卤蛋。”

他笑了。

笑起来像张风干的橘子皮。

叫化子悠然的道:“跟你喝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答道:“宋一刀。”

叫化子皱了皱眉,道:“我叫王亚权。”

“王亚权?”宋一刀重覆了一遍,道:“无论你姓什么?名什么?我都不在乎,但你这张脸会永远刻在我心板上。”

“因为你曾经救过我。”宋一刀又强调的道。

“很好!”叫化子动容道:“既然救你是—件天大的事,那你要如何谢我?”

他摸摸怀里。

里头只剩下碎银。

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杀了郑阿财就有三万两的银子。“人是英雄,银子是胆”。

所以他道:“我有白银三万两……”

叫化子截道:“可别看我这身打扮,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我也拿的出来!”

他无奈的摇摇头,道:“那我就无法度了!”

叫化子微微笑道:“这事儿简单,咱们结成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样?”

他一想起自己心中的结尚未打开;父仇未报,与他在一起只有被拖累的份,因此,他拒绝道:“这……恕在下万万做不到!

“为什么?”叫化子逼问道。

宋一刀摇摇头,道:“不为什么,只是目前绝不可能!”

叫化子抿着嘴,道:“不管不管,我现在就要!”

说完,眼泪竟像不要钱的猛流。

他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世界喔!

竟然会有人强迫自己结拜。

他缓缓走至叫化子身旁坐了下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看得起在下,那我答应就是了。”

叫化子破涕为笑的道:“这可是你答应的,到时候可不能反悔喔!”

他断然的点点头。

“你几岁?

“二十,那你呢?”

“十八。”

“小弟!”

“大哥!”

他二人哈哈大笑,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的存在。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啦……”

郑进一昨儿个夜晚与春梅大战数百回合,才刚躺下去没多久,就听到房门外一片吵杂人声。

他骂声道:“出了天大的事也别来吵我!”

“老爷与二少爷他们……他们都死了!”

他闪电般的穿上衣衫冲出房门,急声道:“走!带我去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阿财房内已被血染红。

凝固的血成为一片淡淡的暗红色。

他的心口上有个窟窿。

他的眼睛瞪的很大,充满惊讶,充满怀疑,他的心在滴血,他握紧拳头,他牙龈咬得流血。

一层薄皮连接着一颗将断未断的头颅。

他已经不忍再看下去。

他缓缓的走至大厅,重新泡了杯龙井。

龙井是他最喜爱的茶叶,味甘香淳。

但今天却不同,人口的茶是那么苦涩,甚至从茶中他还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一阵剧烈的翻腾,从胃中直窜脑海。

他突然别过头。

“哇”吐了一地。

“少爷,你还好吧?”一旁的人关切问道。

郑进——点点头,断然道:“我很好,这一生中从没这么好过。”

说也奇怪,即然这么好,为什么在他的眼神中尽是流露出怨恨、阴狠之色?

他又说了一句话:“老爷的死讯谁都不许传出去,否则……杀!”

许正站在床边望死去的血脸老三。

他真的成为名符其实的“血脸老三”。

他的天灵被震碎,浓浓的鲜血加上白点点的脑浆流了满脸。

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的血。

他真的有些发毛。

先是自己的独子加上四十名的精兵,后是血脸老三。

楚云自从那晚走后就从未出现过,他真的不敢相信所渭:“换帖兄弟,生死之交。”

他的怒血几乎已达破头而出的地步。

剑一一出鞘了。

那是把短剑,约尺长。

“彩虹剑”许正已有整整十五年未曾动用。

不需要!

根本不需要他用,因为根本没有人值得他用。

莫神通进来了。

许正将剑归了鞘,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莫神通摇摇头,道:“还是没有楚云的下落,不过……弟兄们正尽全力追查,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许正赞许道:“很好,辛苦你了!”

莫神通苦笑道:“许爷快别这么说,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许正仔仔细望着他,突然道:“孩子,你有好些时日没喝酒了吧?”

莫神通点点头,忆道:“是的,差不多有三年没喝了。”

许正微微笑道:“差人去准备些酒菜,咱们今儿个好好的喝二杯,顺便有些事我想与你谈谈。”

莫神通迟疑疑了一会儿,道:“是。”

房内——小小的一张方桌上摆着四样精致小菜。

一壶酒,二个杯子。

莫神通斟上了酒,拿起杯子,肃然道:“属下敬许爷—杯。”

话一落,酒也尽。

许正微微笑着拿起杯子也干了一杯。

莫神通疑声道:“许爷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许正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莫神通答道:“第一、许爷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喝酒。第二、是许爷要我戒酒。而今天又要找我喝酒,因此属下断定许爷有心事。”

“说的好!”许正呵呵笑道:“不错,我是有心事。不过……咱们先谈点别的。”

“别的?”莫神通不解道:“什么别的?”

许正道:“譬如说,你待在我身边有什么感想?或是你有什么雄心壮志还未完成?”

“这……”莫神通支吾了一会儿,道:“说到感想,属下不知该如何谈起,属下十三岁的时候承蒙许爷好心收养,又教我读书习字,这份恩情山高海深。”

“至于雄心壮志!”他想了想,继续道:“每个人都会有他的雄心壮志、理想、抱负,但实际上人心是无法满足的。”

许正疑道:“照你言下之意,你也是无法满足罗!”

莫神通正容道:“许爷此百差矣!因为我的理想抱负都被山高海深的恩情所淹埋,所以满不满足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许正哈哈笑道:“这么说起来我还没有看错人,哈哈哈,也罢也罢!”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

赫!这是一张郑家堡的平面图。

他用手比了比堡内的西厢门,正容道:“明天晚上起更时分,西厢门便会燃起熊熊烈火,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

莫神通不解道:“什么信号?”

许正恨恨的道:“铲除郑家堡的信号。”

“难道许爷是想亲自出马?”

许正点点头,道:“不亲手宰—了那老匹夫,难消我心头之恨。”

莫神通急道:“许爷,让我去!”

许正摇摇头,正容道:“我老了,一只有脚已经算是进入棺材的人,你不一样,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妥不妥!”

说罢,从桌子的夹缝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莫神通,悠然的道:“这些地契就交代给你,上头有注明收租的日期,还有暗语,千万别搞错了,只要说错暗语,对方会倾全力的杀你,懂吗?”

富可敌国,此言一点也不假。

莫神通忽将整叠地契递还给他,缓缓道:“这些属下万万不能接受,还请许爷收回才是。”

许正怔了一会儿,随即慈祥的笑道:“我此番亲自出马,也并不见得会死在郑家,而且天地间事物很难预料,我这全、作只是‘以防万一’。”

“唉!”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婆病了十几年,儿子没有,手下的大将又一个个被人杀害。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不重要呀!”

他说出这句话,眼中充满一股雾气。

莫神通将地契放人怀中,道:“那属下就暂时替你保管,只希望许爷多加保重。”

许正突然道:“孩子,我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给你找个老婆,唉!”

莫神通苦笑的道:”许爷,男儿立志八方,‘老婆’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况且属下还年轻,这个问题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倒是许爷……“

“我?”许正疑道:“我怎么啦?”

莫神通轻声的道:“倒是许爷这十几年都未曾舒解一番,令属下十分不解。”

许正虽然已过五旬,十年前妻子即怀患一种妇女之症,便得他从当时开始就未曾近过女色。他是个好丈夫。

他更是个负责的男人。他更是圣人。

然而即使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许正听得莫神通如此一说,平静的心湖中升起波波的涟漪。

他默然半晌,才缓缓的道:“这一点老大也实在想不通,不过……别看老夫年过五旬,办起事来绝不输给你们这群年轻小伙子:”

“这……”莫神通支吾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十年不是一段短的时间呀!”

人。很奇怪。

所谓:“请将不如激将。”

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办起这事儿比任何人都强、都猛。

许正也不例外。

试想:一个十几年都未曾近女色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许正呵呵笑道:“这么说来,老夫还得证明证明,否则别人还以为我真的老了。”

莫神通接口道:“如何证明?”

“你差人去董家宅院找一个来。”

他又强调的道:“而且找个功夫好一点的。”

董家宅院。

全洛阳城最大的妓院。

董娘是这家妓院的老板。

说起这家妓院最红牌的姑娘,该算是“董宛”了。

童宛是董娘的亲生女儿,从小便耳濡目染,在她的母亲调教之下,她的床功、叫功、媚功、手功、嘴功、堪称这门行业的一绝。

全洛阳城十二岁至七十几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中曾听过董宛的名声。

因此想一亲芳泽,享受这种高超技术的男人太多太多了。

所以她的生意奇好无比,不仅要事先排队挂号,而且一排可能排到三天以后。

有没有挂急诊的呢?

有!

除非你付得起十倍的价码。

她曾创下金氏记录。

一天接四十九个客人。

而且这四十九个男人一个个都是爬出董家宅院。

他们不爬都不行。

因为他们的腿都软了。

但他们感觉很舒服,更是心甘情愿的爬出来。

花银子又出力——这便是男人的悲哀。

今天晚上一顶大花轿,把董宛从宅院里给抬了出来。

她很高兴。

她更是兴奋。

因为今天她不仅可以赚取比平常多二十倍的价码,她更可以看看全洛阳最有钱,又最神秘的男人。

这个男人便是许正。

而且这个男人挂的是急诊。

她今天穿着一件丝质的衣裳,体健貌美,

一个女性要“健而美”,可说是非常地不简单。

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到底谁才能称得上标准的美女性?

西施吗?

不是,那种捧心而颦的病态美,算不上美。

杨贵妃?

不是,那种痴肥怕动,赖人扶持的肥胖女子也算不上健美。

赵飞燕吗?

不是,掌上可舞的轻盈体态,便着实她的体重不合格。

似乎前人小说“杂事秘辛”中的一位女性,那倒可称得上一位十足道地的标准美女。

“杂事秘辛”中所述是这样,汉桓帝欲册立梁商之女为后之先,特派宫中一位姓吴的女官前往检查梁女的身体。

梁女名叫莹,那时年正十六。她跑到梁女燕居之处叫她把全身衣服都脱光,仔细审查全身,而特别注意于身体发育,吴女官把梁女莹全身上下审视一遍,他检查面部所得的评语是:“如朝霞和雪,艳射而不能正视;目波澄鲜,眉妖连卷,朱口皓齿,修耳悬鼻,辅靥颐颔,位置均适。”

检查头部的评语是:“伸髻度发,如黝髹可鉴,围手八盘,坠地加半。”

检查躯干腹部及下部的评语是:“芳气喷袭,肌理腻深,柑不留手,规前方后,筑脂刻玉,胸乳菽发,脐容牛寸许珠,私处坟起,为展两股,阴沟渥丹,火齐欲吐。”

检查足部的评语是:“血足荣肤,肤足饰肉,肉足冒骨,长短合度,经拊丰妍,底平指敛,约缣迫袜,收束如禁中。”

她这种观察态度,把一个发育完好的美女在身体上所应具备的条件,俱一一详细道出。

中国文人所写女人之美,皆属于抽象的描写,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写的东家之子,其美丽之表示便是属于袖象的,其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柬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如上所描写的美,无一不是采用比排方法。

这种美,仅仅使人有种概念,憧憬着这种美丽,而究竟美在哪里,尚嫌没有具体的描写。

“后来居上”是人类进化的定则,文学也是不能逾越这定则的。

所以文学往后越进步,西洋文学由浪漫主义进展到写实主义也正是一样。

时下的年轻人更是能够用区区几个字代表美女。

——正点。

——哇塞!看到她,我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帅妹也!

你看!人类进化的演变是不是更精简。

但无论如何精简都比不上许正。

他认为只要是“女人就好”。

自从董宛入座之后,许正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因为不仅生得美丽,而且声音很嗲。

她声音嗲得令你听了汗毛都会根根竖立。

而且是全身上下能竖立的地方都会竖起来。

她嗲声道:“许爷,小女子敬您一杯!

他结巴的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董宛。”

他又道:“好;好名字!”

莫神通一旁见他语无伦次,他站起身,躬身道:“属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他见许正点点头,便离开许正的卧房,关起房门。

他二人静静的喝着酒。

许久……许久……

董宛似乎显得有些醉态,她褪去了丝质衣裳。

赫然——一具完美无瑕的胴体,赤裸裸的呈现许正眼中。

他的眼神射出异样的光芒。

他的喉头上下剧烈抖动不已。

她嫣然一笑,道:“我好热!”

他道:“我也好热!”

她又道:“最好的散热法子便是脱去衣裳。”

她主动的为他脱去衣裳。

刹那间他二人赤裸裸的坦诚相见。

压抑在心中十几年的欲火,禁不住董宛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游走之后。

许正抓狂了。他像一头饥饿已久的狮子,狼吞虎咽的享受眼前的食物。

他说的没错:“他不输给年轻小伙子。”

房内——

传来阵阵的莺燕啼声。

说不出的诡异。

似鬼哭,似狼嚎,或凄惨,或痛苦,或满足,或快乐,谁也无法解释。……

即使是董宛一样。

她本想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芋仔是她最容易对付的。但他不是。

他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砰”的一声。莫神通突然踢开房门,扬手一抖,从他的指缝中射出几点寒芒。

许正明知身后有股破空之声,来势汹涌,无奈在此生死关头,他脑里竟然一片空白。

只见这几许绿芒很快地便消失在许正的背后。

他转过身望着他。

那张熟悉的脸孔,不再是自己教养十年的孩子。

双目中更不像从前的他,见着自己之后那种恭谨,慎重种尊敬的神色。

而是一种轻蔑、怨毒。

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

苦心教养十年的孩子竟会对自己下毒手。

一阵酸麻的感觉很快地从背后散开,他知道时间已短暂的不容许再考虑下去。

于是他问道:“这是什么?”

“百毒透骨钉!”

他凄凉的点点头,轻声道:“不错,不错!你很会挑时间,这份沉着令老夫折服!”

莫神通冷冷道:“十年了,我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等过年轻,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又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早巳说过。老人这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莫神通截道:“哼!这些名利在本少爷眼中犹如粪土,除非……杀了你!”

百毒透骨钉这玩意乃是百毒教的经典之作,至今世上尚无解药。

他想了半天,自己从未与百毒教结下什么梁子?

所以他问道:“苗疆毒婆婆是你什么人广

莫神通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不认识?”他不解的道:“不认识,你哪来的透骨钉?”莫神通定住身子,满脸诡谲的望着他。

他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沈媛媛是你什么人?”

“我母亲。”

赫然,一股触电的感觉狂袭着满脸讶异的许正,他张大嘴怔了一会儿,才讶然的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害得找还不够惨吗?”

莫神通恨声道:“这句话该由家母来问你才是。”

许正眼中突现一道曙光,他沉吟的道:“你认为打赢了这场仗?”

莫神通傲声的道:“就连我自己中了百毒透骨钉也解不得,何况是你!”

许正无奈的笑了笑,突然拉起一根细小的绳子,那张床铺却

奇迹般的翻转了一个面。

二具赤裸裸的胴体就这样奇迹般的消失了。

莫神通一个箭步的纵上床,无奈还是晚了一步,他急得巴不

得一掌震碎这张床铺,可是这张精铜所铸的床,岂足区区肉掌所能击穿。

他忙了半天,试过各种方法,才想起拉动床边的绳索或许有用。

床柱边上共有三条绳索。

他拉动最右的那一条并没有什么动静。

当他拉动中间那条的同时,成百上千条的寒电从天而降,细雨点般的落下。

好个莫神通,不仅武功一流,机智更是不可思议,他早就知道许正其人足智多谋。

“凡是都要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即使是留下后路也要让敌人捉摸不定。”

他突然想起许正的这席话,所以他将身子整个趴了下去,贴着床,像道利箭的射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趴下去,铁定回姥姥家。

床上钉满密密麻麻的针,绿芒闪闪,该是淬过毒无疑。

他小心冀翼的上了床边拉动起第三条绳索,整张床才又翻了一个面,在还未密拢的那一霎那,拿起床边的那把彩虹剑卡住。

他又拿起桌上的油灯插了条绳索,将油灯缓垂了下去。

漆黑的地道经过油灯一照,变得极为光亮。

地道很宽畅,地上留着两条车轮的痕迹,许正与董宛是坐着马车逃走的。

许正的后路绝对让敌人捉摸不定。

莫神通即使是用膝盖去想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不想去追,也用不着追。

因为他还有一着棋,这着棋很可能不需要动用,他就能打赢这场仗。

“百毒透骨钉”至今尚无解药。

除非许正能解透骨钉的毒性,否则这着棋根本不必下。

他缓缓的走出房门。

书房内——

一张舒适而又宽大的椅子坐着莫神通。

这张椅子是许正最心爱之物,很多事他都坐在椅上决定的。它代表权势。

更代表地位。

莫神通将脚跨在案头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悸动。

十年了。

他期待这一刻已整整十年,他做到了,做到了母亲交代给他的任务。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大仇已报!”

说话的是刘湖。

莫神通淡淡的望了他一眼,道:“刘护法,此地暂时归你管理,我要回家一趟拜见母亲。”

在说话的同时,他眼眶中充满一股淡淡的雾气。十年了!整整十年没见着母亲,“家”也不知道变得怎么样?

刘湖躬下身子,恭谨道:“少爷放心的去,这儿属下定尽力的安顿好,不过……请少爷代属下问候主人一声。”

“好。”话声一落,莫神通也刹时失去踪影。

刘湖望了望那张椅子迟疑了一会儿,眼见四下无人,他也坐了上去过过干瘾。

这张椅子到底又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坐坐看!

也不知道这张椅子原先的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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