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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三两个起落,裘金屋、雷寒穿过了浓烟灰烬,迅即抢近石堡。

守备警戒的雪山派弟子不及示警,裘、雷二人如大鹏展翅,兵刃、拳脚齐出,眨眼解决了十几人,势若虎入羊群,所向披扉,锐不可当。

裘金屋道:“雷老弟,你我莫相距太远,以便互作应援,有机会,就放火。”

雷寒道:“好,我记得了。”

两人说话间,刀斩剑刺,又杀了十几个。他俩武功虽好,可是敌人如潮水般前仆后继,杀之不尽,却也麻烦得紧。

潘金剑闻讯赶来,叫道:“布阵对付他们,酆师叔,你负责那姓裘的。廖师叔,你负责那姓雷的。余人坚守岗位,别教敌人乘虚而入!”

堡墙上宽仅三尺,不利布阵,酆古宇、廖通阁令属下退开,用矢箭、暗器招呼。

他们退,雷寒、裘金屋紧随而至,杀得他们人仰马翻。酆、廖二人耽心伤到自己人,传令不许放暗器,潘金剑一挥手,道:“不管,一并杀了。”他丝毫不在意那些黑衣剑士的生死。

一阵箭雨暗器,裘、雷二人身周的黑衣人全进了枉死城,他二人则依然无恙。酆、廖二人即刻命剑阵布好,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雷寒一抬眼,望见了潘金剑,复仇之火灼得他双目赤红,足尖力点,飞掠扑去,闪过尚未布好的剑阵,来到仇人身前,一刀砍下。

当的一声响,雷寒手腕酸麻,兵刃险些脱手,心下大惊:“雪山派竟有如此高手,怎没听说?看来我今日欲报仇是阻碍处处了。”凝神查察,发觉潘金剑身后立着七人,这七人手拉着手串成一排,仅有最前一人持剑,适才接下那一刀的,即是这七人之首。

潘金剑嘿嘿笑道:“姓雷的,你可有胆试试这天下无敌的‘天罡七煞阵’?”

雷寒瞪目喝道:“先杀了你再说!”身形一晃,呼的一刀疾扎。

当的刀剑交撞,雷寒登登登的退了三步,那天罡七煞阵的七人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雷寒一调内息,迈步再进。潘金剑脸露骇异,急忙在门边一按,咔的微响,一块半尺余厚的钢板猛然坠落,篷地遮住厅门,将雷寒阻隔在门外。雷寒险些给压在门槛下,令他吃了一惊,但复仇的意念登即淹漫,银星飞腾,叮叮两声,那钢板登时给挖出了两个寸径大,数寸深的孔洞。雷寒观之大喜,游目寻找较易攻破的位置。那大厅正面俱以麻岩砌就,没窗牑气孔。

脑后金刃破风,雷寒回刀一格,眼角一瞄,身周竟有廿柄剑从不同的方位刺来,急舞刀化解,心下暗生警惕:“以我此刻的功力,却教他们欺近数尺之内犹茫然不知,自是我仅念报仇一事之故。雷寒啊!雷寒。你若糊糊涂涂的死了,如何面对你的亲人好友?”刀掌齐施,杀了一十三人,毁了三座剑阵。

趁隙往旁一瞧,只见那裘金屋给剑阵团团困住,兀自神定气闲的出剑,可是那剑迅如龙蛇,一剑一个,或中咽喉,或中太阳穴,或中心窝,没半个人能靠近他身周三尺之内,他还向雷寒微笑招呼。

那令众多武林豪杰闻名丧胆,白龙会的五人剑阵,在裘、雷二人眼底,直如儿戏般。他二人杀出一个缺口,立即脱离包围,分头乱冲乱杀,晃燃特制的火折,放火烧房子。雪山堡虽多以石材砌成,仍有木造的屋宇宅舍,故而冒起数处大火。

突然轰轰隆隆巨响,震得地动山摇,继而又是两声,石堡的左右侧堡墙,哗啦啦尘土迷漫,破了三个丈宽人高的大洞。

雷寒瞧得目瞪口呆,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这等厉害。”

裘金屋道:“那是火药,你没见过吗?这玩意儿威力大得很呢!可惜有一发没爆,否则又可轰出一个洞。”

两人说话间,他手下的剑士已冲入堡内,与敌人接战。

这时,雷寒明白了他为何要那两百名剑士携带钩索,原来是故布疑阵,要敌人误认他们,是要攀墙来攻,再趁机投掷火药,炸破堡墙。

裘金屋道:“雷老弟,我是想让你有个意外之喜,抱歉呵!”

雷寒哈哈笑道:“裘爷,您客气了!我望望前头怎么样了。”缘着旗杆窜上旗斗,向堡外张望。

只见远处一片人潮,少说也有千人,持弓持盾的往仓促盖就的鹿柴冲杀,厮杀呐喊声隐约可闻,雷寒不由为之心焦,跃落旗斗,道:“裘爷,我回去看看。”

裘金屋含笑道:“你尽管去。”两人相顾一笑。

雷寒拱拱手,一路直闯,沿途又不知有多少人伤在他的刀下,倒足了大楣。堡外的千人大阵,他亦是直闯而入,硬生生逼开一条血路。

他走后未久,裘金屋运劲丹田,叫道:“潘贼,你给我出来!”虽在千军万马的拼搏之中,其话声广传各个角隅,仍清晰可闻。他跃至手下左近,嗤嗤声响,又有十余人倒地。那百名剑士个个身手矫伟,迄今没半个受伤,但被困在一起,始终无法突围,目睹了主人神勇,更是战志昂扬,奋力搏杀,攻出了缺口,涌了出去。

裘金屋再递剑除去十几人,帮助手下减轻阻力,殷切叮嘱:“自多谨慎,莫让敌人有隙可乘。”说罢,腾身而起,往石堡另一侧投去。

到了另一边,裘金屋依样画葫芦,相助手下突破重围。给他这么一搅和,白龙会的人阵脚大乱,人数多,反成了累赘。

蓦然呼哨声长短纷杂,乱了的阵势渐渐稳了下来。

裘金屋目光如电,发觉酆古宇隐在暗处指挥,脚尖挑起一柄长剑,左手接住随手一甩,那剑迅若流星,咻的朝酆古宇射去。

眼看便要得手,人影一抹,轻轻把那柄剑抓住,呵呵笑道:“我师弟接不下,只得由我这做师兄的接了。”来人正是雪山派掌门,并是白龙会主的潘文轩。

他笑容顿敛,沉声道:“你竟用上了火药,倒是本座始料未及的,够狠!你可有种与本座一决生死?”

裘金屋仰首哈哈大笑,道:“我来此别无所求,惟求杀你报仇雪恨,以告我双亲、妻子、妹妹在天之灵耳。与你决一死战,正乃我梦寐以求。你说,到哪里比!”神色凄厉,好像非得食彼之肉、饮彼之血,方能去心头之恨。

潘文轩指指大厅房顶,道:“那上面如何?”

裘金屋道:“悉听尊便。”

潘文轩鼻中冷哼,腿不弯,膝不屈,足底运劲,似冉冉御风升起,飘然落在厅顶,露了一手极高明的轻功。

裘金屋撇撇唇,左足一提,凌空蹈虚,倏忽到了厅顶边,右足踏出时,他人已在厅顶上,这手轻功毫不逊于潘文轩。

潘文轩瞧得暗暗激赏,说道:“你不再考虑考虑?”

裘金屋手中长剑嗡嗡声响,淡淡一笑:“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出招吧。”目光犀利如鹰,窥觑对手的破绽,伺机予以致命一击,或夺得主攻之利。

那潘文轩极慢极慢的拔剑,一面唯恐自己暴露破绽,一面等候可乘之机。

但双方始终不曾露半点破绽,故而两人皆未进招递剑,静立对峙。

好半晌,潘文轩朝左侧踏上一步,裘金屋跟着往左踏出一步,紧跟着左肩一沉,倏忽逼去,剑芒暴长,迎头罩下。潘文轩举剑架开,继而挪步抢攻。两人攻守之势不停变异,时而是裘金屋攻,潘文轩守,下一刻却又相反。潘文轩剑法繁杂,计有青城、昆仑、崆峒、峨嵋四派的剑法,教人瞧得眼花缭乱,雪山剑法则半招也无。

他是怕本门剑法给人摸得一清二楚,且算好了应付之道,为防败下阵来,隐藏本派剑法,用别派剑法应敌。那四派剑法在他手里使来,倍觉险辣狠毒,与原招差了好大一截。两人僵持许久,不分胜败。

雷寒奔回冯送泪、祖宁等人据守的鹿柴,问道:“冯兄,这里如何?”

冯送泪道:“还好,我们还挺得住。”

那些剑士或以匣装弩箭,或以沾肤即烂的毒汁迎拒来敌,但因敌人中有雪山派的弟子,战起来十分吃力,已有二十余名剑士死伤。

伊诗菡悄声说:“雷哥哥,有些人是为了保护我才伤的,都怪我,我不来就好了。”

卓梦烟也悄声说:“菡妹妹,我也该算上一份,师哥,你说该怎么办?”

雷寒蹙眉道:“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去去就来。”跃过栅栏,冲向敌阵。

霎时弓弦急响,百余枝箭齐齐瞄准他射去。雷寒右手挥刀拨挡,左手接箭甩出,随接随甩,十余名弓箭手俱命丧黄泉。

他甫闯进敌阵,流星刀以“星射千山雾飘濛”最繁复绝猛的“雾愁星忧”而出,星芒遍洒,刹那之间,在雷寒身周半径十五丈之内的弓箭手,共有四十余人,全倒地毙命。施展这式刀法极耗内力,但雷寒仅奔纵须臾,他六道奇门经脉的内力一运行,损耗的内力眨眼补回。

他将一面面抢来的盾牌掷入己方阵地,旋首望见裘金屋与潘文轩在厅顶对峙,心下暗暗耽心,想赶回堡内相助,唯此处情势尚险,脱身不得,不由为之忧愁。

石堡大厅顶有座箭楼,比三丈高的堡墙高出两丈,故雷寒能望见。

他陡然纵起两丈高,环目四顾,发觉数十丈外,神刀无敌邵雄奇与脸颊瘀肿的宫书庭踞坐于马上,不禁为之一喜,忖思:“这二人似乎是主将,擒贼先擒王,待我去杀了他们,说不定可退敌兵!”另一面自责怎没早些查觉。他身形如电,弹指间便到。

邵雄奇和宫书庭,皆在雷寒手底尝过苦头,一看他来,骇得脸色大变,惶急叫道:“你们快拦住他,快!”边喊边兜转马头,准备逃之夭夭,雷寒的一声“哪里走!”令他二人更是逃得快了。

雷寒正待追击,两侧劲风袭至,双剑迅即非常的攻来。雷寒猝不及防,且因双剑来势极速,无暇退避,挥刀硬格,当当声响,兵刃险些脱手,令他大感惊疑,凝神细视,见身周有四个天罢七煞阵,不由得一皱眉。

有了一次经验,雷寒了解这天罡七煞阵是借手传力,其中六人的内力全送至最前一人身上,难怪他们的内力极强,同时他们彼此间配合无隙,七人动若一人动,应变灵敏,毫不滞碍。

紧了紧持刀的手,雷寒眸光灿若星辰,虎吼出刀,式作“狂砍灵蛇”,唰的斩向左首天罡七煞阵,刀身忽赤忽碧,诡奇之极。那人逞勇不退,举剑迎个正着,当的一声响,巨力涌至,长剑啪的寸寸碎裂,刀势不歇,登时把那人自左肩斜斩至右肋,断成两截。

一招得手,雷寒旋身出刀,当的以“龙虎双顾”化解身后来剑,左掌蓄劲十成,篷的拍在敌人胸口。那人胸骨凹陷,哼也没哼,软身栽倒,他毗连的那人受余劲波及,哇的吐血缩成一团。

雷寒以崩山坼地之势,连破两座天罡七煞阵,内力损耗甚多,见另两座剑阵攻来,不敢再硬接,脚踩“雾漫掩日步”,避了开去,继而奔纵跳跃,恢复功力,再挥刀虚劈几招,吓退来敌,长身掠出,追向邵雄奇、宫书庭二人。

他二人边退边留意身后动静,待雷寒抢近,金刀、青霜,齐往雷寒砍刺。雷寒猛地刹住身形,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堪堪立在能教两件兵刃攻不着的距离,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他一顿再进,如巨鹤冲天,复如苍鹰搏兔,猿臂前伸,朝邵、宫二人抓去。邵雄奇成名江湖多年,历炼丰富,虽在惶惧之境,仍不忘预留退路,手腕一翻,金刀疾挑,左手两枘飞刀打向雷寒双睛。雷寒浓眉微拢,一提丹田内力,陡然拔高丈余。

这么一缓,邵、宫二人坐骑不停,已远在两丈外,而两座天罡七煞阵也赶了上来,齐举剑往雷寒攒刺。

雷寒眼一睁,喝道:“挡我者死!”流星刀脱环而去,以一式“云卧双星”,双双飞出。那两座剑阵的人不暇攻敌,急收招格架,且接了个实,嗤嗤声响,两柄剑从中折断,流星刀去势不变,倏忽射入要害,那两人惨嘶仆倒,剩下的一十二人瞄着势头不妙,纷纷作鸟兽散。

雷寒俯身拾起两颗石子,倏忽远去,二次追近邵、宫二人,屈指弹出手中石子,打在马腿上。那马腿上一痛,跪地摔倒,邵、宫二人慌忙跃离坐骑,后心一麻,俱给雷寒一手一个,像拎小鸡般的奔返己方阵地。敌方目睹主帅遭俘,攻势略歇。

雷寒将口中衔着的钢刀交给卓梦烟,拎着人跃上栅栏,洪声道:“你们全给我退下,否则我要杀了这两个家伙!”

宫书庭嘴犹能言:“快退,快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唯恐雷寒真的要取他性命,不待吩咐,自行叫手下退兵。那些雪山派的弟子,白龙会的剑士,纷纷朝后退走,退出三十余丈外。

随手把邵、宫二人交给身旁的剑士,雷寒道:“冯兄,我再进去瞧瞧堡里的状况,这边烦劳你了。”

冯送泪含笑道:“你自管去。”

雷寒接过兵刃,向群雄拱拱手,往石堡奔去。两女想叮嘱他小心,他人早已去得远了。

到了堡内,雷寒抬眼默视比斗中的两人,见裘金屋与潘文轩尚胜败未分,局面僵持不下,微一凝思,转往堡之左侧,支援己方的剑士。

眼前一片血腥,裘金屋布设的剑阵,被天罡七煞阵击破了两个,两阵一十二名剑士俱倒地身亡,而游走于外突袭的四名剑士队长亦慷慨战死,尸身血肉模糊,受创不计其数。雷寒看得胸臆似欲炸裂,虎吼递招,眨眼劈了二十几个,随之追蹑来的雪山派弟子,看得心中发毛,尽皆停步不进。

雷寒跃起身,足尖在敌人脑门借劲飞掠,越过敌阵,来至己方剑士旁,一掌打翻一名敌人,喝道:“老子来也!”震天价一声狂啸,刀芒炫目惑人,两座天罡七煞阵,又让他以七杀斩破去,其中一人胸肋给掌劈碎,另一人则被刀横扫成两截。两柄流星刀也不闲着,以“万星横天”之势回翔穿插,霎时料理了十七八人。

环视一圈,雷寒见四周再没天罡七煞阵,冲出包围,转往石堡右侧,支援另一批剑士。途中步法变幻不停,藉以恢复适才损耗的内力。

果然右侧的剑士亦遭两座天罡七煞阵攻击,情势岌岌可危。雷寒一上来,即先除去天罡七煞阵,再解决其余。看看危势逆转,雷寒足底使劲,拔起数丈,往大厅顶投去,静立一角,观看裘、潘二人比斗。

他极想极想帮裘金屋,合力搏杀潘贼,但明白裘金屋忍辱偷生三十年,便是为求能手刃仇人,必然不愿有人相帮,只得按捺住自己的仇恨,让裘金屋一人解决那恶贼。

裘金屋与潘文轩斗了五百多招,对敌手的剑路摸得了个梗概,忖思:“我摸知他的剑路,他必也摸知我的剑路,事不宜迟,得赶紧杀了他报仇。”剑势猝然大炽,剑如怒龙探爪,九缕锐芒穿过潘文轩的剑幕,刺了个实。

雷寒睹状大喜:“好个‘潜龙九剑’!裘爷终于报了大仇。”转念思及自己没能替义父报仇,不由得有些怅然。

噗噗噗九声连成一线,那剑刺在潘文轩身上,竟发出如斯怪异的声响,生似刺在重革上一般,雷寒大感惊愕,裘金屋心中的惊愕更是倍甚于彼,手腕一扬,预备改刺潘文轩头脸,惟时不我予,裘金屋身上共中一十四剑之多,劲力顿泄,屈膝坐倒。

一招得手,潘文轩怕裘金屋临死反噬,急退数步,蓦然一道冷洌森寒的电芒迎面扑来,潘文轩久战下,内力呈现衰弱之象,不敢接招,迅即退出丈远。

雷寒想与敌一决生死,但挂念裘金屋的伤势,只得罢了,俯身抱起他,裘金屋脸色蜡白,断断续续说道:“我……我败了,好……好恨……好恨!”

潘文轩嘿嘿笑道:“臭小子,你当制住那两人,便能阻住老夫的手下?你瞧。”

脚下的大厅里,咚咚咚的鼓响,声音隐含杀伐之气,石堡外的那些人一听这鼓声,又开始冲杀。

雷寒大为耽心伙伴安危,神情显得焦燥,潘文轩哈哈笑道:“你且在这儿陪陪你那将死的朋友,老夫待会儿再来陪你!”说完,涌身跃落地面。

雷寒抱起裘金屋,寻了处平坦的厅顶,轻轻放下,道:“裘爷,我去宰了他!”

裘金屋突然拉住他,道:“别……别去,我有话跟你说,听我说。”

雷寒点点头,发觉又有天罡七煞阵在屠戮己方的剑士,眉宇间杀机大增,全身骨节格格爆响。

裘金屋凄凉一笑:“我早知会有这般结局,所以你不要太在意。雷老弟,你师叔难救,故而你千万莫像我一样逞勇拼命,不值得的,明白吗?”他得雷寒以内力相助,因此较有些精神气力说话。顿了一顿,裘金屋续道:“我不肯求人帮忙,才会落到今日如此这步田地,自取其咎,夫复何言。我不姓裘,名字也是假的,金屋就是那金乌太阳,太阳可照融冰霜,可是我没办到。我死后,麻烦你把我的衣冠葬在衡山,让我得能返回故乡。那参王,我托人送给了伊大侠,希望你能以之行善积德,造福世人。你万莫辜负两位姑娘对你的深情,切记切记。你晓得吗?那伊姑娘生得好像我死去的妻子,好像呵。小心恶贼身上着有刀剑不入的天蚕金甲,你要谨慎提防,我……我去了。”阖目而逝,嘴角浮漾着无奈的悲凉笑意。

雷寒默默凝视他半晌,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缓缓立起身,拿了他腰上系的玉佩放入怀里,留做设衣冠冢之用。雷寒背负的血仇,今日再添上一笔。

厮杀呐喊声阵阵冲击雷寒,拍得他有只臂难挽狂澜的感觉,敌优我劣,他们是败定了。

雷寒本事再强,也仅有一个人而已,敌人却不然,仅只威力绝猛的天罡七煞阵就不知有多少,衡量双方实力,雷寒这边不啻是个稚龄孩童,舞刀弄剑的与身手矫捷的壮汉拼搏,自寻死路。

风声飒然,雷寒旋首查看,来者是他恨之入骨的潘文轩。

潘文轩换了柄墨色长剑,笑吟吟地道:“小伙子,老夫甚是惜才,你不如跟了老夫征南讨北,开朝立功,置天下人于掌中,如何?你不会如他那般傻罢。”

雷寒神色平静如恒,淡淡一笑:“似乎天下因有裘爷这般的傻瓜,才得安靖许多,少了许多战火血腥,免教生灵涂炭,你说是吗?”他脸上淡淡的笑意,似是在说:“姓潘的,你真真正正是个愚蠢不堪的大傻瓜。”

潘文轩笑容倏敛,转为愠怒:“臭小子,你胆敢教训本座,存心找死不成!你瞧瞧那人是谁。”他所指远处那人,赫然便是卓振宗。

潘文轩狞笑道:“他是死是活,任你一言而决。”

雷寒沉声道:“你有本事便杀了我,要我降你,休想。”心一横,往堡外掠去,令潘文轩气得七窍生烟,咬牙自语:“我就教你终生遗憾。”抬手要命手下杀掉卓振宗,蓦地,两侧堡墙的破孔杀入一群神态粗豪的江湖草莽人物,里头有长江绿林道上各寨各帮之主,潘文轩不禁一怔:“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从哪儿来的?”

忽然一人纵上堡墙,与他遥遥相对,哈哈笑道:“恶贼,你还没死啊?咱们可有得打了!”说完,跃入斗场,砍瓜切菜般的一路杀来。

此人正是长江绿林盟主,霸王神刀程飞。他途中碰上两座天罡七煞阵,一招一个,连破两阵。

堡内阻不住这批生力军,给闯进了千余人之众,另外尚有千余人由无心书生汤逢、僵尸门掌门傅无终领着往堡前杀去。目睹斯景,潘文轩知自己已是输定,心中不甘之极,懊恼得直跌足,闪身冲入人群,消失不见。

雷寒与冯送泪、祖宁等人商量好,计划突围而去。冯送泪闻说裘金屋已逝,只点了点头,没有做其它表示,但眼底藏着的伤痛,仇怨,似海般之深。

群雄甫欲突围,变异猝起,突围之议改成反攻。

腹背受击,白龙会及雪山派的人霎时溃不成军,俘的俘,死的死,被俘的有五百余人。

双方会合聚集,傅无终拱手道:“雷少侠,你好啊。”

雷寒忆及昔日曾伤过他的独子,赧然道:“傅掌门,在下实是抱歉的很。”

傅无终嘿嘿笑道:“老夫也有不是之处,雷少侠包涵。”两人前嫌尽释,成了好友。

这边既定,群雄转往石堡而去。堡内的情势也大致稳住,仅存少数几拨人顽抗。

程飞迎上,含笑道:“祖大侠,冯兄,向兄,三位好啊。卓姑娘,伊姑娘,咱们又见面了。雷兄,你没欺侮这两个大美人吧,否则我饶你不过。”稍停,续道:“雷兄,有人要我传句话给你,他说不能教别人闻悉,所以……诸位,恕我们失陪!”他把雷寒拉到一角,正容道:“雷兄,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那师叔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雷寒一惊:“什么?”

程飞道:“麻大侠去救令师叔时,抓他的那两个王八蛋,一剑割在令师叔肚子上,创口极深,肠子都流了出来,情形颇不妙,你快带你师妹去见上一面,迟了恐怕……”说完,指了指一间房舍。

雷寒好生踌躇,不晓得该当如何向师妹说,但不说成吗?

他行至师妹跟前,犹未开口,卓梦烟已先问道:“师哥,找到我爹了吗?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嘛!”

雷寒长吸口气,道:“你同我来。”

伊诗菡道:“我也要去。”雷寒点点头,伴她二人同往。

万里孤雁麻建雄守在房里,见他们进来,起身默默离开,他目光与雷寒相对时,投以极富怜悯的一瞥,雷寒偷偷的还以苦笑。

卓振宗躺在床上,自胸以下盖着棉被,瞧不出其中玄奥。

卓梦烟自父亲惨白的脸色,查知情形不对,急急抢至床边,唤道:“爹,梦儿在这里,爹。”

连唤数遍,卓振宗方缓缓睁眼,以孱弱之极的声音说:“梦儿,爹……爹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自个儿,好……好好……”

卓梦烟一颔首:“爹,您放心,梦儿会的,梦儿会的。”此刻的她显得坚强无比,那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夺眶而出。

伊诗菡鉴貌辨色,也明白卓振宗伤势过重,没得救了,思及卓姊姊将失去慈父,心中一恸,泪水竟扑簌直落。

雷寒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安慰哪个才好,一咬牙,举步行近,俯首道:“师叔,侄儿高攀,我请求您允诺把令媛下嫁给师侄。”

卓梦烟、伊诗菡讵料他会在这时提出求婚之议,都惊得呆了,惟卓振宗微笑道:“很好,我答应,我肯,我……我的心愿总……总算了了。”缓缓阖目而逝。

卓梦烟再也忍抑不住丧亲之痛,放声大哭,房内毫没半分婚嫁喜事的喜气。

房外的群雄闻之,亦为之心酸叹息。

日暮时分,雷寒陪着二女来找麻建雄,卓梦烟裣衽一福,道:“多谢前辈相救我爹。”

麻建雄愧然摇首:“你万勿如是说,我……,唉,惭愧之至,惭愧之至。”

祖宁嚷道:“妈的,那恶贼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咱们没能逮着他,真霉!”

程飞冷冷说道:“那恶贼在这世上活着一刻,咱们便寻他一刻,除非他真死了,不然咱们绝放他不过。”

傅无终道:“不错,咱们通谕天下所有的绿林好汉,再请少林掌门休渡大师邀各门各派的侠士,联手对付那恶贼。”

原来麻建雄在凤县不告而别之后,日夜急赶,寻得程飞,恳求他遣兵相助。斯时,程飞在召集人手,正打算杀上雪山堡,助雷寒一臂之力,于是由麻建雄带路,翻山越岭,避开潘文轩的探哨,自后山秘径攻至。遗撼迟来了一步,以致教潘文轩嚣张了好半天。

是晚,汤逢来禀报:“伊姑娘,那位姓酆的要求见你一面。他伤势极重,绝拖不过今夜。”

伊诗菡暗暗蹙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看看他。”

祖宁道:“我随你去。”

三人来到酆古宇的囚禁处,汤逢带着手下退出房外。

酆古宇望见伊诗菡,黯淡无光的眸瞳大放异彩,喜孜孜地道:“伊姑娘,我终能再见到你,我好想你,你晓得吗?只恨那晚没能宰了那小子,我好恨!”

伊诗菡秀靥先是一红,继而转为怒色:“你说什么?你敢伤我雷哥哥,我绝不饶你!”

酆古宇嘿嘿笑道:“记得那晚在登封县城的客栈,你与那小子卿卿我我,浓情蜜意,教我差点没喝醋喝死。你莫名其妙的封了那小子经穴,可惜我仍没杀了他。只要我能占有你,管你饶不饶我,反正你已是我的人了,哈哈哈!”笑得颇为畅意。

伊诗菡既羞且怒,欲出言喝叱,却发觉酆古宇笑声嘎然而止,身子直挺,眼珠翻白,断气毙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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