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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屋搜查

“她说你还是Virgin!”罗平说得直截了当的,但不带丝毫揶揄的意味。

璐婉闭起双眼,但羞怯仍漾在脸上。

石律师带着疑惑的表情,摇摇头说:“王妈还不是信口开河,她怎么会知道!”

“她经验丰富,而且还有一套婆婆妈妈经作为根据!”

罗平说着,王妈进来了。她捧着一叠衣服,见温婉已醒,就送了过去,说:“这是我向隔壁谢太太借的,她身段也很好!小姐,你穿穿看,大概合身的!”

温婉含笑称谢后,石律师却突兀地问道:“王妈,你侍候温小姐入浴的时候,先生在做甚么啊?”

“先生在做甚么,我怎么会知道?”

似未料到王妈会如此地反问,矮胖子尴尬地又说:“我是说:先生洗过澡没有?”

“他早就洗过啦!今晚他回家较早,一回来就叫着放水!”王妈说着,淆惑地望了罗平一眼?罗平却淡淡一笑说:“大律师!你酒一多喝,毛病就犯啦!就是想向证人套口供,这也不是地方的啊!”

罗平嚷着,拉着石律师就往外走。

走进客厅后,石律师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啜饮着,低声问罗平:“蓝天鹅的那些部下,都给我们收拾了吗?”

“嗯?被我用殡仪馆的运柩车,统统送到了警察西区分署后门那条巷子里。”

“西区分署?这样一来,蓝天鹅的党羽,不是大部份落网了吗?”

“那还不至于,我替他们每个人都注射了几CC的酒精,巡逻警员发现他们会以为他们都是酒徒,而带进警署,等他们清醒后,交清罚款,就会被释放的!”

石律师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你总是不愿和蓝天鹅结仇太深!”

“这种不必要的冤仇,又何必多结呢?”罗平说。

石律师喝完了杯中的酒,舐舐舌头,才慢吞吞地说:“蓝天鹅还有一个绰号‘大头鬼’的部下,现在仍躺在殡仪馆里!你要是想好人做到底,就赶快告诉她设法营救吧!要是落到警方手里,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突然门铃声大作。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石律师懒懒地站起了身子道:“王妈大概在侍候天鹅小姐穿衣服,我去开门吧!”

两分钟后,和矮胖子一起进来的居然是制服毕挺的警察总署署长胡贯一。

胡署长狠狠地瞪了罗平一眼,然后脱了帽子,擦抹额前的汗水。

罗平于惊讶之余,却望着署长肩头闪亮的金星,打趣地问:“署长是刚刚晋见了总督回来吗?”

“我是来自张部长的别墅!”胡贯一气虎虎地说:“那里发生了三条命案,难道你还不知道?”

“署长认为我应该知道么?”罗平皱皱眉反问。

“哼,根本就是你捣的鬼!”

见胡署长又对罗平怒吼了,石律师连忙摆出和事佬的姿态,在旁劝解:“胡署长,有话慢慢谈吧!都是老朋友了,又何必发脾气呢!”

石律师说着,立刻拉了胡贯一坐下,又殷勤地端了杯酒。

胡署长刚把酒杯送到唇边,却又搁下,忍着气对罗平说:“你到公立停尸所弄了三具尸体,送到部长别墅的大客厅里,然后又打电话把他吵醒,让他发现了,大惊小怪地,以为发生了谋杀案,凶手杀人移祸于他,而十万火急地召唤我去!”胡署长嚷着,这才举杯一口喝尽,又道:“张部长非要我把事情查清楚了,才放我走,而他的别墅又远在郊区!哼,可恨的是,到最后我才发觉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罗平没有说话,只是感觉有趣地望着胡贯一。这样一望,胡署长更是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罗平的鼻子吼道:“罗平,我自问对待你并不坏,为什么你总是跟我捣蛋!”

“署长,请小声点,好不好?”石律师插嘴说:“夜已深了?要是惊扰了邻居,被他们告到警署,说找们妨害安宁,那多不好啊!”

胡贯一望见矮胖子那可恶的笑容,就想挥拳,但他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因此,咽了口气,淡淡地说:“好,其他不谈!现在,你们可以把温婉交出来给我吧?”

胡署长方才大声吼叫时,罗平根本置若罔闻,但此刻这句轻轻的话,却使他几乎抑制不住心头的惊讶,但,念头一转,他惊讶而高声地问:“温婉?你是说那个杀死王则平夫人的通缉犯吗?”罗平把“杀死”两字说得特别重。

胡署长听来也觉刺耳,但仍咬牙说:“不错,正是她!如果你不交出来,我就搜查,搜查到了就控告你窝藏人犯!”

“署长,我真不明白。”罗平皱盾头问:“你凭什么会一口咬定,温婉会在我这里?”

“当然我是有根据的!”胡贯一非常自信地说。

“什么根据啊?”

“根据最可靠的情报!告诉你,你这屋子周围,一天二十四小时内,都有我们的人守着,所以你什么事也瞒不了我!”胡署长颇为自得地说:“我知道你们在殡仪馆中把温婉弄昏了,然后就抬回来了。”

石律师心想,这不可能啊?方才温婉是由小高抱进来的,我不信埋伏在门外的警探,在黯淡的光线下,就能看清楚是她!那么……

“别耽误时间了!罗平,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答应立刻交人?”

“别急嘛!你不说这屋子已被你派人包围了吗?如果温婉真是在这儿,逃也逃不掉啊!”罗平仍然轻松地说:“我正在想,你这个情报,大概是那个被温婉杀死的王太太告诉你的吧!”

经罗平这样一说,石律师才恍然大悟。他回想当时情形,心想,那探员和温婉都是被我们用“哥罗方”迷倒,只有那老太婆才是自己受惊过度而晕厥的,一定没有完全昏迷,可能是在半昏迷中,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所以知道我们的身份,也知道是我们把温婉送到此处了。

矮胖子正想着,罗平又突兀地:“署长,我认为你这做,太过不择手段啦?还有杀人俱乐部……”

“杀人者俱乐部又怎么样了?”胡贯一急急地问。

“你不是说那案子已破了吗?为什么迟迟不公布案情呢?”罗平诡谲地一笑。

“老实说,对这个案子,我所知道的跟你一样多了,如果你再不公布,我可要公布啦!”

“胡说八道!你公布什么呀?”

“公布主持人的名字,以及全案发生的前因后果……”

胡署长为之大吃一惊,那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石律师不禁暗叫:“糟啦……蓝天鹅这回可是自投罗网了!”

他正耽心着,出来的却是王妈。

“王妈!”石律师心里一轻松,出声道:“客人来了,还不赶快倒茶!”

“是!”王妈声音含糊地回答,她正一手端着个痰盂,一手抱着几条毛毯,大半个头都埋在毛毯间。

胡署长此刻正为罗平的话所困扰,因此王妈在他身侧走过,他也只瞥见她穿唐装的背影,和后脑的发髻。

胡署长随即侧回头去,对罗平说:“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不过,我先警告你,没有凭据的事,不能只凭你的推想,胡说八道。”

“好,就算我没有凭据,不说!”罗平打了个呵欠,站起身道:“今晚我们都够累的,都该休息啦!署长,你不是要搜查这屋子吗?赶快叫你的人进来动手吧!”

胡署长呆呆地望了罗平一会,才声音低沉地说:“我当然要彻底搜查的,如你真不打算交出来……”

“要我把什么人交出来?温婉?”罗平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为什么?”胡贯一又怒吼了。

“她根本不在我这里。”罗平打了个呵欠。

胡署长再也不说话,一顿脚就往外跑。一会儿,他又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看来颇为精练的警探。

于是搜查开始了……

胡署长亲自带着一名探员,查过罗平的书房后,又打开了卧室的门。

罗平仍坐在沙发上,玩着叠架火柴棒的游戏,看来像是很无聊,但也可能是故作镇静。

石律师却的确很紧张,他一面奇怪自己为何对温婉如此关心,一面紧跟着胡署长,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那席梦思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她裹着一条毛巾被,脸也埋在枕头里,只有一部份头发散在外面。

怎么回事了,难道温婉方才并没有完全清醒,现在又昏迷过去,或是又睡着了,外面这么大声的叫闹,也该吵醒了呵!

石律师吊着那颗胆囊,心里淆惑地嘀咕,却见胡署长愕了愕,随即向那探员示意。

那个探员接受命令后,就大步向床头走去,当他的手伸向被子时,石律师也睁大了眼睛,心里暗叫,温婉很可能还没有把衣服穿上呀!

但那毛巾被掀开后,石律师却大失所望。因为睡在床上的并非他想象中的裸体美人,而是一个穿着男人睡衣的老太婆!

更为失望的当然是胡署长,失望之余,他不禁怒从中来,喝道:“你是谁?为什么睡在这里!”

那老太婆根本未昏迷,也未睡着,听胡署长的吼叫,立刻翻身坐起,一脸惊慌,而浑身抖颤。

“胡署长,她是罗平的女佣王妈——”石为开强忍住心头的疑惑,向胡贯一打趣地说:“你可别把她吓跑了……方才罗平还在夸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佣?这年头人心不古,要找一个又忠心又会做事的下人,可也真不容易哩!”

胡贯一咬牙,拂袖转身。

刚进入客厅,另外两个警探已搜查各处完毕,回来向他报告说:毫无所获。

“罗平,你让女佣睡在你的卧室里,这事如何解释?”胡署长冷冷地问。

“必须要作解释吗?”罗平沉吟一会,抬起头来说:“告诉你,我最少有三百六十个理由!第一……”

“算啦!我知道你有理由,你连打家劫舍都有理由,更何况让女佣睡在自己的床上!可是……”

“署长,我要提出抗议,天大的抗议……”石律师大声疾呼:“我的当事人罗平,一向是奉公守法的纳税人,照你这样说,我可以代表他,告你诽谤!”

胡署长未理会石律师的叫嚣,只把眉头皱了一皱,然后又向罗平问道:“你一共有几个女佣?”

“两个,一个就是你方才看到的王妈,还有一个叫小黄妈。”

“小黄妈?人在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

胡署长又想发火,但忍住了,回头又问他的两个部下:“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唐装的女佣出去?”

大约半小时前,我曾经看到这里的王妈到隔壁去了一趟,捧着些衣服回来!”一个身材瘦长的探员回答。

“这我知道!我是说在我来到这里以后……二十分钟之内!”

两位探员同时摇头:“没有看到!”

“去把张督察叫进来!”

胡署长的话刚说完,这大厅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制服整齐的警官。

他向胡署长立正敬礼后:“是署长叫我吗?”

“我是正要叫你……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要叫你?”

“胡署长刚才不是要这儿的女佣叫我进来的吗?”

“什么?女佣?她现在人呢?”胡署长惊问。

“咦?”张督察回头望了望道:“她好像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进来的嘛——”

“荒唐!赶快派人追!”

张督察愕了一愕,随即应命夺门而去,胡署长心想外边还有人把守,也许那温婉还不曾逃脱?因此,他坐到罗平的对面沙发上,虎视耽耽地望着罗平,而不发一言。

罗平用火柴棒子所架的塔,已经架得很高了,却突然的垮下,于是他皱起了眉头。

稍顷,张督察匆匆回来,一副嗒然若丧的样子。

“报告署长,守在门外的弟兄说,那女佣已经走远啦,她说是主人要她到巷口去叫宵夜点心的。”

“见鬼!”胡贯一像只皮球,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胡署长,这也不能责怪外面的弟兄呵!”石律师突然插嘴说:“第一,他们知道署长在这屋子里,第二,他们看见那女佣从这一屋子里出来,又曾经在门口和张督察谈过几句话,所以他们当然……”

石律师幸灾乐祸地在作分析,胡贯一的瞪眼原是他意料中的事,但他想不到罗平也向他瞪眼……

这一下使他闭住了口。

胡署长却开口了:“罗平,这件事,看你如何向我交待吧!”

“交待什么?”罗平皱起的眉头仍未展开。

“刚才你向我胡说八道,现在又向我装蒜了!”胡署长咽下一口唾沫,软化了正往上涌的怒气。

“说什么小黄妈,大黄妈,那根本就是温婉!”

“小黄妈是温婉?方才从她身边走过来,你怎么没有认出呢?”

“一定化了妆!”

“既然化了装,署长又怎能肯定就是温婉呢?”

胡署长一时语塞,而石律师又在旁帮腔:“胡署长,如果你打算以窝藏人犯的罪名来控告罗平,那我以刑事法律专家的身份告诉你,这场官司,法院是不会判罪的!”

“好,我们试试看会不会判罪吧!”胡贯一的声音好似闷雷。

“当然不会!第一,控方唯一的根据,只是一个新近丧偶,本身又受伤未愈的神智不清的老太婆的供词,只不过是间接涉及罗平,至于那小黄妈,我相信你更没有任何凭据,可以证明她就是温婉!”

胡署长非常不耐地挥手阻止石律师,然后对罗平说:“别忘了,还有那失踪的高健飞!”

“不是你给我的期限还有两天吗?到时候我会带他见你的!”

胡署长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掉头而去。

把客人们都送走后,罗平亲自关上门,回到客厅时,却见王妈已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出来,正在和石律师说话。

“王妈,老实说,温小姐给了你多少好处了!”

王妈腼腆地笑着,掏出了一叠钞票。

“哎,太少啦!这个女人最少值一千万!”

听石律师大声嚷叫,罗平连忙过去低声警告他:“小心点!这屋子四周都有人埋伏,警方可能在这里面也装着录音机!”

“对了,波司!”石律师也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说:“要是老狐狸真控告你窝藏人犯,还真不好应付呢!你到哪儿去找一个小黄妈呀?”

沐着斜阳的光辉,温婉抱着小哈巴狗,从巷子里出来,刚走到路口,就看见罗平坐在一辆小轿车上,向她招手。

“侠盗罗平的行动,真是神鬼莫测呵!”她进入车厢,见罗平发动车子,开始急驶后,才低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呢?”

“我还知道你前天夜晚在舞厅里遇到萧志清后,就住进了他的家里。”罗平注视着前面的马路,淡淡池说:“至于你这样做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神鬼莫测的事,而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的!”

温婉讪讪一笑,微带歉意地问:“昨夜,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亏你想到了!弄得我现在有家归不得!”

“真的那么严重吗?”

“当然严重,否则我也不会对你这样殷勤,自己开车来接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呵?”温婉望着罗平,稚气地问。

“大约昨晚当我外出时,警察潜入我的寓所,在客厅里装置了录音器。”罗平睨了温婉一眼道:“你叫王妈转告我,说今天下午在‘紫罗兰’咖啡馆等我,谁知道王妈嘴巴太快,竟先告诉了石律师,石律师把这当作新闻,当时就大声一嚷,好啦!”

“你相信警方因为窃听石律师的话,已经知道我们今天约会的地点么?”

“我更相信:他们一定派了大批探员,埋伏在那咖啡馆里,准备缉捕我们归案呢?”

“缉捕我们?你又犯了什么罪呀!”

“窝藏人犯!”

“我连累你啦!”温婉轻柔地说。

“而现在你却又搭救了我一次了!”

“搭救了,别把我说的那么好!”罗平松了油门,让车子缓缓而驶,侧过头向温婉凝视,低声道:“我对你的心意,也是路人皆知!”

也不知为了什么,温婉竟着慌地避开了罗平的目光,而且脸颊泛上了红晕。

那半带羞涩的情态,使罗平差点把车子开到行人道上。

“你搭救我的目的,是为了我手上的龙眼珠吧!”温婉解嘲似地说。

罗平点点头,专心一致地驾车。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了一家非常宁静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虽然很小,却布置精致,情调幽雅,唱机正播放着莫扎尔特的一首小步舞曲,配合着自棕榈叶间传出的喁喁情语,气氛非常和谐。

罗平和温婉在一个火车座里,相对而坐,默默地啜饮着咖啡,偶而相视一笑,看来也真像一对情侣。

大约罗平也有这种感觉吧!他听着音乐,望着温婉,喃喃地说:“呵,琴弦上有天才的熠爚,皆不如你眸子的烨炜,有旋律的悠扬,皆不如你唇角的含蓄!”

“谢谢你的赞美!”温婉浅笑盈盈,但笑容中仍带着些儿羞怯。

罗平见她身穿一件浅色的旗袍,秀发梳成一个髻,因此不禁念念有词:“云一涡,王一梭,澹澹的衫儿薄薄罗,浅颦春黛螺——”

温婉秀眉微颦,睨着他说:“罗平先生,既然已落水做强盗,又何必酸溜溜地冒充斯文呢!”

她俏佻地一笑,朝着罗平顿为尴尬的样子,又说:“我们谈谈昨晚的事吧!”

“窝囊透了,还有什么好谈呢!”

“谈一谈,多了解些,可作前车之鉴呵!”温婉一声低喟:“昨夜我真是惨败!”

“关在分署的弟兄们,都已经出来了吗?”

“都出来了,只有一个现在被扣押在总署。”

“是那个你管他叫‘大头鬼’的吗?”罗平问。

“嗯!”

“对于他,我很抱歉,也怪我昨晚做事百密一疏,以为你所有的部下,都被我们摆平了,没有想到停尸间除你以外,还潜伏着一个‘大头鬼’!”罗平喝了一口咖啡,又继续说:“后来幸而被高健飞发现了,悄悄地把他弄昏后,和那具死于惨祸的尸体,换了个位置……”

“好,这一换,让我弄错了,吓得个半死!”温婉想起当时情景,犹有余悸:“那么,后来抬着尸体装鬼的,也是高健飞啰!”

“不错,正是他,他记着你那次摆布他的事,所以才故意装鬼吓唬你!”罗平向温婉莞尔一笑道:“你不会也记恨他吧?”

“当然不会,大人不记小人过!”温婉装出一付老气横秋的样子,但看来却稚气十足。

“我才犯不着跟他计较呢,一切都找你这头儿算账好了!”

“你今天约我见面,就是想算这笔账吗?”罗平笑着问。

“这笔账,不算也罢,因为你总算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温婉带来的那只哈巴狗,像猫一样,正安祥地躺在她的怀里,她轻抚着狗头,淡淡地说。

“我约你来,是想审查审查!你有没有作我敌人的资格。”

“作为你敌人的资格?老实说,我可真不愿与你为敌!”罗平说着,又把温婉的脸,当作一本书来读。

“如果王太太的那颗龙眼珠,你昨夜并未到手,那么……”

“当然到手啦!”

“真的?”温婉微感惊语。

“胡贯一真笨呵!”

“他是自作聪明,知道我们在警署中一定有眼线,认为不拿真东西出来,是无法引诱我们入网的,而且他已在殡仪馆预作布置,相信万无一失?哈哈……”

“难道他知道你也会插足吗?”

“哦,那他也许不知道,他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诱你入网!”罗平点燃一枝香烟后,又说:“可是昨夜如果不是我及时把他本人调开了,你也不见得能应付呢!”

“今天报上并未登载这条新闻呵!你的情报也真灵通!”

“什么情报灵通,昨夜胡贯一和你在大声谈话,我根本就在你的卧室里听到了!”温婉解嘲地一笑。

“本来我想从窗口出去的,但才一拉开窗帘,就见花园里鬼影幢幢,到处都有人埋伏……”

“所以你才化装成王妈,干脆经过胡贯一的身边,从客厅的门出去,是不是?你这样做也真冒险呵!要是万一被他当场看穿……”

“我想他大约看不出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跟我见过面,顶多看过我的照片,当然,我也知道这样做还是很冒险,但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束手成擒吗?”

温婉掠一掠微蓬的秀发,继续说:“我溜出客厅后,又见大门口也有人把守,所以我又在台阶旁的阴暗处,躲藏了一阵,最后心一横才想出个办法……”

“那真是好办法!”

“别讽刺啦!想起昨夜惨败在你手下,我心里就难过。”

“你也不完全是败于我手下的——”

“怎么不是,我已经把埋伏于殡仪馆内外的全部警探都弄倒,我是到时候调开了,就是剩下停尸间中的那个家伙,他用枪对付我,甚至用手铐,架了我出去,到外面也尽是我的人,我还怕什么呀?”

“而事实上,如果——”

“事实上我派在外面的手下都给你摆平啦!”

温婉愤恨地说:“如果当时你不救我,我还是可能被警探送进警署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仍该感谢你,是不是?”

“多余的客气就是麻醉!”

温婉见罗平笑得很可恶,就低下头不看,半晌,她一声叹息后,才说:“和那回在王则平公馆里一样,昨夜我又做了一次螳螂!”

“螳螂?”

“捕蝉的螳螂啊,而你是黄雀!”

温婉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问道:“你怎么总是用这种老办法呢?”

“我之喜欢用老办法,也是有根据的!”罗平认真地回答。

“什么根据?”

“一句名言:人们总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嗯,因为人们总是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你也就总是设同样的圈套,是吗?”

温婉白了罗平一眼,又道:“哼,总有一天,你自己会落进自己所设的圈套中的!”

“那宁可落进你所设的陷阱中,温柔陷阱,这原是非常迷人的名词啊!”

温婉不知是不习惯于受人调笑呢,还是认为罗平这样对她是太轻薄,因此她脸色微变后,立刻顾左右而言它:“你怎晓得王夫人没有被我杀死呢?是从警署得来的消息吗?”

“是从警方得到证实……”罗平不惮其烦地解释:“那晚在王家的书房里,我就怀疑那老太婆没有真死了。”

“你怎么会怀疑?”

“第一,我看到王夫人倒下后,你手中捏着一条纱巾,当然纱布上极可能沾得有麻醉药,第二,我总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会狠心下那种毒手的!”

“我记得你当时还骂我‘毒如蛇蝎’哩!”

“骂你是因为想夺走你手中的明珠啊!”罗平嘻笑着说。

“那么,你现在恭维我,也是……”

“嗯,也是为了你的明珠!”罗平抢着说,见温婉似未生气,于是又接着说:“话说回来,主要的还是前夜在舞厅中遇到你,听你说我交给你的三颗明珠,其中有一颗是假的,所以我才确定你上了王夫人的当了!”

“你怎能确定呢?”

“因为那三颗明珠中,有一颗原是我们所有,当然不是膺品!而看你与我谈起此事的态度,你原有的那颗也不像是假的;如此一分析,当然只有王夫人给你的那颗不是真货,哼!而且我又早就怀疑王夫人未死。”

“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嘻嘻,又捧我了!”

“我称赞你,也是为了你手中的那颗明珠!”

“彼此,彼此,你我都是虚情假意了。”罗平放声而笑,但笑声中却蕴有许多落寞。

他笑着,却听温婉一声幽微的叹息:“做人为什么一定要尔虞我诈呢?难道这真是生存之道么!”

“如果真如你所想,人间只是充满了仇恨和斗争,那么我们还不如干脆自杀算啦!”

罗平讽劝她,温婉根本无动于衷,于是他不禁问:“我真有点不懂!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变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温婉冷冷地回答。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说有一个母亲和妹妹在此地……”

“那是骗你的!”

“但我后来派人调查,的确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女孩子,曾与你同居。”

“她们与我并无亲戚关系,我还是去年来到本埠以后,才认识她们的!”温婉把那小杯中的牛奶喂给狗喝后,才又接着说:“那个中年妇人的家,过去曾经赫显一时,但目前却家道中落了,表面上还撑着个架子,实际上是典卖殆尽,她的大女儿又在四年前在罗马学音乐,至今音讯全无,所以我就给了她一笔钱,认了她做母亲。”

“认人作妈,真了不起,你认识张永发,也是她家的关系吧!”

“当然,你难道以为是我一向就认识吗?”

“可是张永发又怎肯把那颗龙眼珠送给你呢?就因你是她所喜欢的干女儿!”

“是我自己下手偷来的!”

温婉说得坦甶,罗平不觉莞尔问道:“你得到那颗明珠后,才知道宝藏的秘密,是不是?”

“不,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难道在南洋时就知道了吗?”

温婉微感诧异地望罗平一眼,才回答说:“我是在无意中看到一段山下奉文的私记。”

“哦!”罗平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说:“我只知道你原是马来亚铁血帮主靳国疆的女儿!”

“啊!你已经知道得太多啦!但我告诉你,靳国疆也不是我亲生的父亲!”说完这话,温婉不知想起了什么,竟黯然垂首。

沉默良久,温婉看了看表,突然起身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了!”

“啊!我还打算请你去吃饭。”罗平站起身来,非常失望地说:“饭后一起去跳舞,好不好。”

“改天吧!我想今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一定很多,对不对?”

罗平望着温婉飘忽的笑容,却突兀地道:“假如我告诉你,现在这家咖啡馆已被警察所包围了,只有我才能使你突围而出呢!……”

“仍然是老套,空城计,别再向我摆啦,那次在王公馆,骗我说什么手表录音机,使我上了你一个大当,你想现在我还会那么傻吗!”

“不是再要你上当,我不是说假如吗?”罗平说。

“你是说假如你曾经通风报信,而此刻我已被警方围困了,只有你才能救我,那你就会提出条件,要我把两颗龙眼珠乖乖地交出来,是不是?”

罗平含笑点头,于是温婉冷冷地说:“那么,我告诉你,我绝不会交出来的!”

“为什么?难道你宁愿被捕?”

“没有办法啊!”温婉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道:“因为我根本交不出,这种珍珠,我不可能把它当作装饰品,戴在身上的!”

“那我可以押着你去拿啊!”

“好,我一定欢迎!”

罗平哈哈一笑,然后说:“果然一切如我所料,我真对你莫可奈何,所以也就没有向警方通风报信!”

“对了,我喜欢和你这样会打算盘的人作战,因为你决不冒失从事,不会弄成两败俱伤的场面,而且也不会拖泥带水,徒增麻烦!”

望着温婉绚烂如霞的微笑,罗平似乎真有点依恋不舍,于是说:“你到哪里,让我送你去吧!”

“谢谢,不必了!”温婉抱起了小狗,“我可以叫街车的!”

罗平也不再坚持,但当然仍送她到门外。

这是一条非常偏僻的马路,少有车辆行人,但当他们走出咖啡馆后,却见远处有一辆的士缓缓驶来。

罗平替温婉拉开车门后,无意中瞥见司机座旁正放着一架望远镜,于是他皱眉,心中默祷:但愿不被温婉所发现!

电影小生宇文彦寓所中的冷气机坏了,需要大事修理,这件事是左邻右舍都知道的,因为他家的管家妇曾当此事,而和当地装设冷气的电器行技师,在门口大吵一顿。

红小生当然也是风流人物,虽然最近为拍一场驰马山间的戏,而摔断了腿,但每天仍有许多漂亮的女人到他这里来,陪他消遣。

于是,那个小小的阳台,每到夜晚,就显得风光旖旎了。

这一晚,天气除了燠热以外,还格外地闷,天上漆黑一片,地面上一点风儿也没有。

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但有晏睡习惯的宇文彦,仍躺在阳台中央的一张躺椅上,以我们电影中所看见的那种姿势……一手支颐,剑眉微蹙,作若有所思状。

方才曾出现在阳台上陪宇文彦谈笑的一个女人,早就进去了,不知她是已经回家,还是正在里面卧室中的席梦思上,等待她的这个明星情人。

但此刻,这个阳台,不,应该说是这整幢房子,都是静悄悄的。

只是在这屋子右边,距离约三十公尺处的一根电线杆旁,却发出一些轻微的声音,声音停息后,一个像被推倒的面粉袋一样,软软地躺下了,另一个人搓搓手悄然离去。

几乎是同时,这屋子左边的一条死衖里,以及距离死衖不远的一棵树下,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这阳台仍是静悄悄的,但所谓静,也只是比较而言,并不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因为除了那位小生的呼吸声外,围墙处很靠近阳台的一株梧桐树上,仍不时发出一些风吹树叶的声音。

不是没有风吗,又怎会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呢?但我们的明星却似乎根本未去注意这些,他也许是躺的太久了。伸手把那条搁在小凳上的绑着石膏的左腿放下,然后扶着栏杆,吃力站地起了身。

当他仰首望天,好像正在向上帝有所祈祷时,突然一道白光从梧桐树上飞出,直射他的胸膛。

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但惨叫声中又有白光连闪,不知发自何处,但光亮比方才的那一道可要强得太多了,像是天上的闪电,把整个阳台照亮,也把那棵梧桐树照得枝叶分明,而枝叶间却赫然露出了个男人的面孔。

当电影小生宇文彦一手捏着匕首的柄,一手抓着栏杆,缓缓倒下时,梧桐树上的那张面孔已消失了。

一小时后,那张面孔却出现于萧公馆的花园里,藉着书房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可以看出它仍带着一些惊惶的神色。

那张面孔仰着,停止了移动,但脸后的大脑却仍剧烈地活动着,在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方才那连连闪亮的白光,究竟是什么玩意呵?它照得我两眼发黑,几乎从树上摔倒下来……

如果是照相机上的闪光灯的闪亮,那为何我落地时,仔细的四处搜索,也未发现人影呢,我真不相信那附近有人潜伏,因事先我曾细心观察……

如见是电闪,但随后又为什么没有听到雷响呢?难道是电流相遇处太远?……

想到此处,那张面孔好看多了,其实此一问题,已被那付一向精密的头脑想过好多遍了。

因此,他不想了,伸手轻轻拉开窗,娴熟地越窗而入。

这书房跟他离去时完全一样,桌上那本书仍摊开于第二十一页,只是,书桌后的那张背椅上,却正端坐着一人。

“啊!”这一声几乎是两人同时叫出的,只是一个惊恐,一个忻喜。

椅上的人立刻站起身来,笑笑,说:“密司脱萧,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恭候阁下好久啦!”那人一付和气生财的面孔,说完话,似见对方仍愕愕地瞪着他,于是他弄正了领带,那领带鲜红得像魔鬼的血。

领带根本没有歪,但他仍不放心地望了又望,颇感失望地叹口气,然后又道:“阁下大约换了好几辆的士,游遍了全埠,才回来的,是不是?其实你又何必耽心有人跟踪呢……”

“赖先生!”那张面孔居然也逼出了一丝笑意。

“阁下深夜光临,有何贵干呵?”

“让我先声明一点,现在我不姓赖了。只有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但像我们这样经常窜出窜进的人。”说着,他指了指窗口。

“却是必须经常改姓换名的。今夜我改姓崔,改名为敏奎,别号‘勾魂使者’,官衔是‘十四冤魂债权委员会全权代表’……”

说完话,他又开始去弄他的领带。红领带原是侠盗罗平的“注册商标”,他也像今天社会上的各种名件一样,希望不相识的人也见此商标认出他,高呼:“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当然最好是,诚惶诚恐,任他宰割。

但这一次,他非常失望,因为那位密司脱萧根本没有心去注意他的小动作,只皱皱眉,就冷冷地说:“赖先生,你深更半夜,潜入我的家里,我因为认识你,也不把你当作贼,但是……”

罗平心想:认识我的人,都是把我当作贼的呵,搅了半天,你还是不认识我?

颇感遗憾地想着,却见对方咽了下口水,脸部肌肉一阵抽搐后,又接着说:“但是,你这样胡说八道,我可要叫下人赶你出去了!”

罗平竟是以脸厚著名的,他听人家讲得这样不客气,仍然笑笑说:“我绝不胡说八道,只是老实告诉你,无论‘勾魂使者’也罢,‘催命鬼’也罢,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催命鬼肯磨菇,又何必怕‘阎王要你三更死’呢!”

罗平似乎认为自己的这段台词,表演得相当成功,而得意忘形地放声大笑,笑着掏出了几张照片,掷于密司脱萧面前,然后加以解释地说:“你如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不妨仔细看看这几张阎王拘票吧!”

想不到这位方才飞刀杀人而面不改色的仁兄,此刻看到这三张照片,竟是浑身颤悚。

但颤悚甫地,他心里的主意也已拿稳,因此,他轻松地掷还照片,语气随和地说:“好,我愿意和阁下交个朋友!开价吧。这三张照片值多少钱?”

罗平似想不到,这一笔生意如此容易成交,因而骨头奇轻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十万?一百万元!”萧志清一问再问,又三问,见对方仍把头摇得像密斯梦露的臀部,他正想发问,却听到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我是说只要一颗龙眼珠!”

罗平把“只要”两字说得特别响,表示真是“忍痛牺牲”,“特别减价”!

果然,萧志清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就点头说:“好,一言为定,但是,我要你的全部照片和底片!”

“没有底片,照片也一共就这三张,我是用不需底片的电子相机拍摄的,你难道看不出!”罗平虽然这样说,却没有让对方再看的意思?立刻伸手到桌上,夺回了那三张照片。

但萧志清望见对方的动作,又想了一下,却相信了那话,于是他走向书桌,非常慷慨地说:“你起来!让我拿给你!”

“龙眼珠在这书桌里?”罗平诧异地问,一面却听话的起身到了桌前。

萧志清用钥匙打开了书桌,右边的第三个抽屉,一阵摸,却摸了把“百朗灵”出来。

“不许动!”他低声喝斥,脸上浮现了今夜第一次的得意微笑。

“现在再来看看,究竟谁是‘勾魂使者’吧!”

“密司脱萧,俗语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况……”罗平双手乱摇,一副惶恐的样子。

“你真杀死了我,你还是要坐牢的!因为这张照片还有一套,在我伯父手中,他老人家要是见我今夜不回,明天一早准定会送到警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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