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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匕首与明珠

惊惶中,他正不觉的回头过去,手中的枪却被面前的石律师乘机夺去了,等他再回转头来,头上却受到一记重击,立刻天旋地转,仆倒地上。

“哈!小余,真不错!”石律师欣喜地嚷叫:“救驾有功,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位漂亮的女朋友!”

“得啦!石律师!”小余指着躺在脚下的人,问:“这个人怎么处置啊?”

石律师弯腰下去,在那人身上搜索了一阵,却掏出个皮夹,跑到路灯下去细看看。

“不得了,这家伙居然是警探!”

“警探?那他方才又怎么可以做强盗呢?”

“大概急中生智,想藉此来掩饰身份吧!”

小余困惑地搔搔后脑勺,石律师于一番思索后,却又喃喃地说:“警方已经找到杀人者俱乐部今晚开会的地址上了吗?那为什么不出动大批警察,来个一网打尽呢?难道这回他们也沉住了气,先派人渗透进去……”

“到底怎么办啊?石律师,我等候你的吩咐哩!”小余焦急地问,一面却从衣袋里掏出一条沾满了“哥罗方”的纱布,蒙住了那警探的正开始呻吟的嘴巴。

“我要先看看他是否杀人者俱乐部的会员!”石律师毅然地作了决定:“现在,先把他设法搬到一个妥善的地方去!”

“大律师,你有没有想到,他们既然派人跟踪你,就可能是双线!”小余去抱起那警探的身子,一面低问:“假如现在我们身后又来了个警探……”

石为开听小余这样说,慌忙执枪回转身子,却见这条小巷依然岑寂,并无人影,但他仍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呵,双线跟踪,那非常可能呢!”

“岂仅是可能,根本已经被我解决啦!不然我们那会耽误了这么久,还如此太平!”小余颇为自得地说:“我用了几CC的‘哥罗方’,把他弄倒后,扔进前面的大阴沟里啦!”

石律师松了口气,却不高兴地说:“小余,你总是要我多多夸赞你几句吧!我偏不!”

半小时后,小余已把那倒霉的警探送到了石律师的公馆,那是郊区的一幢别墅式的花园洋房。

小余把那昏迷的家伙扔到了一张沙发上,然后打开了这大厅中所有的电灯,不耐烦地说:“大律师,你要看,就看吧!”

石为开却匆匆上了楼,一会儿,戴上了老花眼镜下来,拿起那警探的手,仔细地端详。

“啊!果然不错?”他察看了一阵,惊讶说:“此人真是我的同志!”

罗平吩咐小余去接应石为开后,自己立刻换上一套黑色的夜礼服,揽镜一照,居然也衣冠楚楚,凤度翩翩,看到倒像一位出色的外交家。

这位外交官出门时,也挟了个公事皮包,只是里面装的却是梁上君子的各种道具,包括万能钥匙,老虎钳和钉锤等等。

他望了望那皮包却不禁解嘲地自语:“窃钩,窃国,小巫与大巫而已,都是一般巧取豪夺,又有什么不同?”

十几分钟后,他越墙潜入汇业银行总经理王则平的公馆。

大概由于主人新丧?公馆里人来人往,显得很乱。但,这幢洋房的二楼却是漆黑的一片。

罗平沿着水管,爬上了阳台,然后手法熟练地,用橡布贴在玻璃上,敲破一块,伸手进去,拉开了这扇落地长窗。

现在,他舒服地坐在一张沙发上休息,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点燃一枝香烟,在寂静中,他开始冥想……

因为王则平也是怀珠者之一,所以我对他的数据,收集得非常齐全……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一生从未与人结过深仇大怨,那么照目前情形来看,当然是萧志清谋杀他的可能性较大,而萧志清一定是在必须杀死他,否则无法谋得那颗龙眼珠的情形下,才会这样做……

但王则平死后,萧志清又能用什么办法夺得那颗龙眼珠呢?

听小余的报告,萧志清最近和王家过从甚密,可能他是打算向王则平的遗霜身上动脑筋……

从萧志清唆使谋杀王则平的情形看来,他是胸有成竹的,因此,我必须在他得手以前,找到这颗龙眼珠……

这屋子里我曾经来过两次,但始终无法查出王则平究竟把那“宝贝蛋儿”藏在何处?……目前我最大的希望是等萧志清前来,等他到手后,再从他手中夺取……

我必须守在此处,看守住王则平的遗孀,虽然这是苦事,但如等萧志清拿到后藏了起来,可就麻烦了……

我原以为他今晚既然唆使谋杀王则平得逞,应该不会再去参加那“谋杀大会”了,所以我才派石律师作代表,想不到他居然仍有兴趣去参加……

不过,算来那个大会现在该散会啦!

罗平思索着,在黑暗中待久后,眼睛的瞳孔放大了,于是他看清这书房的布置仍是老样,三面竖立着书橱,写字桌放在窗下,桌旁有一个中型保险箱。

虽然这保险箱,他已打开过两次,每次都空手而回,但这次既然又重见了,他忍不住想打开看看。

可是,当他正向那保险箱走去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于是他只好即忙闪身藏入书桌底下。

刚一藏妥,门就被推开,接着电灯也亮了。于是罗平看到两双女人的小腿,接着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首说:“温小姐,你说张董事有重要的话,要你转告,究是什么话啊?现在我心很乱,想不到老头子这样一个好好先生,竟然也会被人谋杀……”

罗平听到“温小姐”这称呼,心中一动,就猜想是温婉,果然,他随即又听到了温婉那宛如百转黄鹂的声音:“喔,王伯母!我干爸爸要我对你说,他有一颗龙眼珠放在王伯父这里,现在伯父既已不幸过世了,还是请你立刻找出来还给他,免得将来流失!”

“你王伯父的东西,我是向来不知道他放在哪里的,我看温小姐,你还是回去转告张先生,请他亲自来找吧!我们家他过去曾经来过。”

“伯母如果不相信我,我可以拿出同样的一颗珍珠给你看......喏!这不是吗?...这原是一对,干爸爸答允送我的!”

听到温婉娇媚的语声,罗平竟想起了她的憨态笑靥,但她那王伯母似并未受其惑,却说:“不是不相信你……因为我知道老头子脾气古怪,一生从不求人,更不会问人家借什么东西,况且那颗大珍珠,如是人家的,借来看看又有什么意思。”

“我干爸爸只是怕因王伯父的过世,而不小心把那龙珠遗失了,既然伯母知道,就不要紧啦!我干爸过些日子,会带着王伯父的借条,来看你的?”

“如果真有借条,那我当然一定归还的!”

罗平真奇怪温婉为何这样好说话,却又听到一声惊叫:“温小姐,你——你这是干什么?”

“别叫,王伯母,既然你知道那颗龙眼珠放在哪里就好了!现在,拿出来给我吧!”温婉的声音依然妩媚而柔和:“看到了吧!对准你腰部的一把匕首!你一叫,我就用它刺进去,你可能再也叫不出声啦!”

“我……我不知道!温小姐,你这又何必呢!哟……”

“不许叫!立刻拿出来给我!告诉你,王则平就是我派人杀死的!反正为了那颗珠子,我已杀过人,再杀一个,我也不在乎!”

接着罗平就看到两双腿同时开始移动了,那双抖颤着的腿移动到了右侧的书架前。

“我是很久前,有一次见老头子把那颗珍珠玩了半天后,放进这中间的一本书里的,现在还在不在,可不知道了……”

一阵悉率的声音,之后就听到温婉欣喜的低叫:“对啦……正是这个!”

话刚说完,一声闷哑的惨叫!罗平惊觉地从书桌下窜出来,却见温婉正喜孜孜地望着手掌中的两颗明珠,另一只手捏着一条纱布,而那王伯母却已悄没声息地躺在她脚下。

“温小姐,你真是艳若桃李,毒如蛇蝎呵!”

罗平轻轻的一句话,使温婉惊骇地退后两步,杏眼圆睁,如见鬼魅地瞪着他。

但瞪了一阵之后,她却嫣然一笑,笑着说:“哟,赖先生,你不是来本埠观光的吗?怎么观光到人家的屋子里来啦?”

“温婉,你真美,所以我不敢和你多啰嗦!”罗平皱起了那凝郁的眉毛,瞅着温婉说:“来,用你那两颗龙眼珠,换你一条薄命红颜……”

“你居然也敢威胁我!”温婉淡淡地说:“如果我现在大叫一声,说是杀人啦!你想,究竟别人相信我是手凶呢?还是你是凶手?”

“我不会让你叫唤的!”罗平冷漠地说着,很快地从身上掏出一把玩具手枪,然后脸色严肃,像煞有介事地,枪口对准了温婉。

“我可不信你真会杀死我……”温婉软语低声地说:“谁都知道大名鼎鼎的侠盗罗平是从不杀人的!”

罗平一阵狂笑,然后却说:“想不到你看来秀外慧中,其实只是貌似聪明!”

罗平见温婉听了微微一怔,又笑着说:“商店要做广告,做人也要做招牌!我也不怕你泄露,老实对你说,罗平不是不杀人的,只是杀了人,永远没有人知道而已。”

罗平把手中的枪向上一抛,巧妙地接住后,又用手指旋转着,一面说:“这是王则平的自卫手枪,如来我用它杀死你后,再放进你王伯母的手中!你想将来警察到看现场,会如何判断?别忘了,你的匕首还留在你王伯母的肚皮上,而匕首柄上还留着你的指纹!今晚,大概是天热的关系,你又没有手套。说真的,你的手可真美!”

温婉脸色变了,双眸像天上的寒星,闪烁着,终于喟然说:“好!罗平我总算承教过了,果然名不虚传,拿去吧!”

说着,她把手中的两颗明珠抛向罗平。罗平连忙伸出左手去接,却只接着一颗,另一颗滚落到了书桌边。

“请你赶快捡起来给我……”罗平温和地下了命令。

温婉睨了他一眼,果然顺从地捡了起来,却问:“珠子给你了!你如何保障我的生命呢?”

“等我走后,你也可以溜之大吉呵!”罗平接过了那颗明珠,后退一步,说:“我特别忠告你别再动脑筋!方才你和你那王伯母的对白,我已听得清楚,而且录了音,你看!”

温婉见罗平那只拿珍珠的手一伸,手腕上露出手表,而表带上果然附着一根丝,通往衣袖里。

于是她枱头狠狠瞪了罗平一眼,却又听他说:“这只是一只极普通的袖珍录音机,本地到处都可以买得到。你总该知道吧!”

罗平看着表,又说:“现在已凌晨二时,我应该跟你说一声‘早安’啦,温小姐……”

说完这话,罗平就越窗而去。

罗平离开王公馆后,直接驾车回往寓所。

他心情愉快地下了车,用钥匙打开大门,施施然往里走,但刚走到院子中央,那年老的女佣就气极败坏地迎上来,告诉他有客来访,现在还在客厅里等候。

“他是说找孙先生的吗?”建筑师孙克平是罗平在这里的公开身份,因此他这样问。

“不,他们要找什么罗平先生,我说这儿的主人姓孙,他们偏要讲孙先生就是罗平!”

罗平颇感诧异,但略经思索后,却耸耸肩,推开了客厅的门。

门开后,罗平立刻看到着便衣的警署署长胡贵一和侦探长陆正奇两人,正端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

“啊,失迎,失迎……”罗平抑制住心里的惊讶,笑着大声地说:“二位大人,今晚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呵?”

“最近杀风颇盛,大概就是这种风吧!”胡署长抬起头来,冷冷地说。

“我们找了好些地方,才知道阁下现在是住在这里……”陆探长抢着说:“侠盗罗平真是狡兔三窟呵!”

“侦探长怎么一见面就骂人呢!岂不有失风度吗?”

罗平说着,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虽然他们是不速之客,但既然讲风度,自己就不得不像主人,因此,罗平坐下后,立刻从茶几上拿起香烟来敬客。

胡署长把雪茄从嘴角取下,幌了幌,称谢后却说:“罗平兄,我们也总是老朋友了!虽然你总使我伤脑筋,但从我们开始打交道算起,到现在也有七八年啦!是不是?”

“嗯,承署长看得起,把我当作朋友!”罗平话语谦逊,而口气嘲弄地道:“而且这些年来,也多蒙署长时相关照!”

“如果你能一直在法律的隙缝中钻进钻出,我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管……”

“不是不管,而是莫可奈何吧!”

胡署长却不理会罗平的讥嘲,仍一本正经地接着说:“但法律总是法律,在法律面前,我们虽是朋友,可也不敢循私,是不是?”

“听署长的话,我这终年在法律隙缝中钻出钻进,而绝不敢动尊严的法律一根汗毛的人,难道现在竟也犯了法了!”

“不错,阁下真是犯了法!”陆探长插嘴说:“而且你这次本领再大,恐怕也法网难逃了!”

“请探长说明白一点,好吗?”罗平吐了一口烟。

“我究竟犯了什么法呢?”

陆探长冷冷一笑,胡署长已不耐烦地抢着对罗平说:“有两件谋杀案,一件发生于三个月以前,另一件却发生于本月上旬,经我们调查后,认为你涉嫌重大!”

罗平心里为之一震,但仍俏佻地微笑着问:“那么,署长今夜亲自光临敝舍,是来拘捕我的了?”

“不是拘捕,而是传讯!”

“那么总得先告诉我,被杀的是什么人啊!”

“被害人是一男一女,女的是汪彩云,男的叫高飞健!”

胡署长回答后,陆探长却插嘴讥嘲:“你自己杀死的,难道还不知道!”

“我的确知道这两人,但你们凭什么说是我谋杀的呢?”

罗平口中轻松地反问,心里却颇感诧异地开始思虑。

“这两件案子,都有你亲口供述的录音!”署长严肃地说:“如果你还认为证据不够,那么看你对那一卷录音,如何解释吧!”

“喔!我可以提出事实反证,不需要解释的!”罗平吸了一口烟,却又淡淡地问:“署长,这样说来,难道那‘谋杀者俱乐部’,已被你们破获了。”

“不错,我们已经破获了!”胡署长断然地回答。

“署长,人人都知道我罗平是从来不杀人的……”

“难道凭你这句自我标榜的话,就能使你脱罪吗?”

署长打断了罗平的话,冷冷地说。说着,他怫然起身:“走吧!你还有什么话,也请到署里再说好了!”

“胡署长!”罗平也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说:“假如我告诉你,你方才所说的那两个被害人,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另一个虽然死了,但害死他的却另有其人,而且我有确凿的证据!这么,署长,你又怎么说哩?”

胡署长正一愕,却听罗平微笑着说:“贯一老兄,近两年来,你做事已比以前稳健得多了,为何今晚又如此冲动了呢?”

胡贯一听罗平这样说,又见他始终泰然自若的态度,心里也开始摇动了。但陆探长却以为罗平在耍掉花枪,因此毫不客气地掏出了手铐。“如果我今夜进去,明天又安然出来;就像两年前一样,时常被你拘捕,然而每次总又劳你驾,又送我出警署。”

罗平任陆探长抓住他的手戴手铐,仍淡淡地对胡署长说:“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大好看吧!”

胡署长的两道浓眉皱了又皱,终又颓然坐下,说:“好!我卖点交情,就在这里讯问你也一样!”说完他随即命令陆探长开始作笔录。

陆探长望望罗平的手铐一眼,莫可奈何地掏出了钢笔。

“先说汪彩云案吧!”

罗平坐下后,喝了口茶,才接着说:“击杀汪彩云的是她的主人汪老头!尸体是汪老头亲自埋葬于他家的后花园里的!凶器是他自用的手杖,也跟尸体掩埋于一处……”

“汪茂公人已死,死无对证,而那凶器也不能证明得什么啊!可能是凶手窃盗了汪老头的手杖,再用以行凶的,是不是啊?”

“署长的话很有道理!但如果汪茂公杀人后深自忏悔,曾把那段行凶的前因后果写在日记本上呢?”

“你知道有这样的日记吗?”胡贯一讶异地问。

“当然,而且这本日记现在就在我手中!”

罗平淡淡一笑:“如果没有这东西,你想我敢开这种玩笑……在电话中告诉谋杀者俱乐部的主持人,说人是我杀死的!而让人家录了音吗?”

罗平说着站起身来,高举双手,于是手铐就在陆探长的面前闪着光。一晃眼,罗平却已脱下了手铐,笑着说:“探长大人,也不知道是这副手拷坏了,还是你方才对我留情,没有牢锁?”

探长错愕地接过手铐,却见罗平正用手指折断了一根火柴棒,投入烟缸中,然后转身向里面走去。

陆奇脸上掠过一片“叹为观止”的表情,但随后却立刻掏出了手枪,紧握着跟在罗平屁股后头。

一会儿,罗平从书房里出来,手上果然捧着一本厚甸甸的日记簿。

“请署长大人亲自过目吧!”罗平翻开日记,指出其中的几页,然后递给了胡贯一:“汪老头对这件事写的真多,而且相当明白,并非一两句话,笔迹总是无法伪造的吧!”

胡署长捧着日记本,仔细地阅读一阵后,却低喟地说:“这本日记是否汪茂公亲笔,我还得交专家鉴定。不过,这个案子,我个人算是相信你无辜,但还有那个高健飞呢?”

“提起高健飞,我可这说你们警署的情报工作,实在做得太差了!”

“你这是什么话?”

“因为你们早该知道高健飞是我的手下!他已跟随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我又怎会谋杀他呢?”

“你是说他并未遭遇谋杀,那么埋在普善公墓附近的尸体,又是谁?”

“那是原来搁在公立停尸所中无人收葬的一具尸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出年纪已很大,至少在六十岁以上,但高健飞却是个未满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

“不管怎么样,你既说高健飞还活着,总可以把他找出来,证明一下。”

“可以!我立刻打电话叫他前来,带着身份证,让署长验明正身!可好!”

罗平笑着,拿起电话筒开始拨号码。

“什么?他出去了,十分钟以前才出门的?”

罗平对着话筒一阵嚷叫后,笑容收敛了。

愕了半晌,他才讪讪地向胡署长说:“高健飞出去啦,署长不妨派人去调查,他真是出门不久,今晚还活得好好的!他是住在凤凰路十五巷三号二楼。”

“凤凰路十五巷——”

陆探长喃喃地把这地址念了一遍,却立刻过去跟署长一番交头接耳,然后却问罗平!

“你方才打电话去,那边说他刚离开吗?”

“是啊!我在奇怪哩!”

“老实对我说,那高健飞是否化装成驼背老头,终日不出门的?”探长又问。

“不错,我知道他已受你们监视了!”罗平说。

“当然,因为他也是‘谋杀者俱乐部’的会员!我们还以为是你的化身呢?”

“照你这样说,至少你是知道高健飞这几天还活着啰!那么,你们指控我在本月上旬谋杀他的罪名,怎又能成立呢?”

陆探长话被套住,一时为之语塞气结,胡署长却对他吩咐说:“你亲自去看看吧,不要又发生什么事了!”

陆探长走后,胡署长叹了口气,却向罗平警告:“且慢得意!在人未找到前,你仍未脱嫌!”

“自己的人突然失踪了,我还得意甚么!”罗平皱眉说:“我曾经关照他绝不出门一步的,一日三餐和点心,也都交由房东包办,我想一定是发生了意外,否则他绝不会擅自出去的!”

罗平见胡署长默默无言,一脸困惑的表情,于是他又说:“陆探长方才说高健飞是杀人者俱乐部的会员,似又知道他是终日不出房门一步的,这岂不是笑话嘛!”

“笑话?”胡署长正因心中一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而在烦恼,又听罗平如此讽刺,不觉有点生气。

“你自己参加杀人者俱乐部,总是事实!说不定我会考虑以此罪名拘捕你!”

罗平耸耸肩,却又起身往里屋走去,胡署长居然也未阻拦。

稍顷,罗平戴了付宽边眼镜出来,对胡署长说:“请你把手抬起来一下,好吗?”

胡署长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正茫然地望着罗平,却听罗平一声惊呼,接着又欣喜地嚷着说:“好了,这下一切问题,都算是获得答案啦!”

“什么问题?什么答案?”

胡贯一正愤懑而疑惑地问,突然电话铃响了。罗平过去听后,却把话筒,递给署长,说:“署长,你的电话——”

胡署长接听着电话,却连声问“什么?”一脸非常惊讶的样子。

“怎么回事啊?”见胡署长挂断电话后,罗平却说:“是王则平的家里又发生了凶杀吗?唉,一个夜晚,夫妇俩竟都双双惨遭谋杀,真是不幸!也真是匹夫无罪……”

“什么事你都知道!你……?”胡贯一等罗平把话说完,就咆哮了起来。

“别着急,我想这个案子该是容易侦破的,只是凶手不容易抓到就是了!”

胡署长深沉地望了罗平一阵,才说:“现在,我有很多理由拘捕你!”

“是吗?”

“就拿高健飞这案子来说,谁相信那个住在凤凰路化装成驼背老头的人,就是高健飞呢,好,就算立刻能提出证明,但我也可以运用‘毁坏尸体’的罪名来逮捕你……”

“毁坏尸体?”

“嗯,你到停尸所去搬出一具尸体,埋到……”

“好!署长对我的特别关照,我一定领情,如果有机会效劳……”

“但愿不需要你帮忙——”

胡署长一声低喟,接着却又认真地说:“我给你一星期的时间,带高健飞来见,否则……”

“否则怎么样啊?”

胡署长说:“否则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忙了?你知道我虽然是主管,但主办这件案子却是……。”

“我想大概是陆探长亲自主办的,他一直恨不得把我枪毙!”

罗平淡淡一笑,见胡署长已起身打算离去,于是就问:“等会探长来这里,要不要转告他,说署长叫他赶到王则平公馆的现场去?”

“不用了,我有办法和他联络的。”

胡署长掠一掠已斑白的鬓发,又说。

“罗平,你也算是社会名流了。我相信你不会走的,希望你能随传随到!”

罗平含笑着点头,于是胡署长留下一声低微的叹息,迳自走了。

胡署长去后,罗平立刻拨电话警署的老潘,要他立刻设法取得办理“杀人者俱乐部”一案的全部人员名单,以及他们各人的详细任务,最后又特别嘱咐他说:“这事必须要尽快办妥,无论花多少钱!”

罗平刚放下电话,石律师就走着鹅步,一摇一晃地进来了。

“怎么样了,我以为你已经被警察抓去了呢?”罗平笑着说。

“哼,堂堂一流律师,警察怎么敢抓!他们只派个饭桶,钉钉我的梢而已。”

矮胖子神气十足地哈哈一笑,随即走往酒柜,倒了一杯酒,又点燃一枝雪茄,然后才过来把方才参加那“谋杀大会”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告诉了罗平,只保留最后一点。

“你说警方已派人潜入了杀人者俱乐部?”罗平问。

“嗯,这就是教人费解的地方了!”石律师把一条腿搁到了茶几上,“为什么他们不派大批警员包围那会场,来个一网打尽呢?”

“那根本行不通!因为俱乐部方面一定有人把风,会场里的人得到警报后,只消那黑袍一脱,警方就对他们莫可奈何了!”

“怎会莫可奈何?”

“警方有什么办法证明他们是杀人俱乐部的会员了,又有什么办法证明他们都曾谋杀过人呢?”

“可是那纸券——?”

“纸券上写的都只是人名和地址,又能证明什么!”

“对!所以我想了又想,认为只有两个可能!”石律师非常严肃地说,但那模样教人看来却觉得很滑稽:“一是警方虽已派人潜入进去,但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按兵不动,静待发展,一是这俱乐部根本就是由警方一手组成的!”

“哦,杀人者俱乐部,居然是警方组成的!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想呢?”

石律师见罗平只是平淡的一问,不觉有点失望。但随后又兴高彩烈地说:“这绝非奇想!我有许多许多理由,但最重要的是,我发现那个跟踪我而被我们击昏的警探,非但是俱乐部的会员,而且还是那主持人的助手!”

“不错,这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罗平非常赞同地说,但随即又斜睨着石律师,揶揄地笑着问:“说说看你还有许多理由是什么?”

“譬如说——”矮胖子期期艾艾了一阵,即抗议地嚷了起来:“啊,有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既然发现了俱乐部的助手是警探,那么主持人当然也一定是警探,甚至是探长或署长啦!”

“嗯,你的分析也很有道理!但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首先我发现他手上有红斑点,之后又发现他脖子上也有!”

“脖子上?”

“对,那红色斑点当然是我用你那喷霜器给喷上的化学药水!而‘谋杀大会’中,只有那助手是露出脖子的,所以我也喷上啦!”

“这事你办得非常成功!但是,还有那纸券?”

“纸券调换了三个,萧志清摸的正是我们的纸券!”

矮胖子突又故意露出沮丧的神色,说:“只是不知道是三个中的哪一个?”

“废话!每个纸券上所写的都完全一样,我可不信你没有偷看过!”

“怎么是偷看呢?你并没有不准我看啊!”

“这样说,我们的三个纸券,除了一个被萧志清换去,还有两个都不知到了谁的手上,是吗?”

“嗯,这两个人可能是我们不认识的人,也可能是警探!”

“不管是谁,总也跟我们添了麻烦。看来我们必需预先另外布置一番了。”

石律师点点头,然后却从衣袋中掏出了三个纸券,交给罗平,说:“这是他们的!”

罗平打开来看,见三个纸券都同样写着:“翡翠路一段一号,胡贯一。”

“胡贯一这老狐狸也真会摆噱头啊!”石律师说。

“这倒也是好办法,把陷阱设在自己家里,以自身作饵!”

“哈!老狐狸必是想不到他的一番心血白费!那条‘肥羊’,会半路上拐弯,走向我们所说的陷阱啦!”

胖子说完话,忍不住一阵大笑。罗平却在他笑声中冷冷地说:“如果萧志清那小子已对杀人没有兴趣了,又不在乎杀人者俱乐部对他的威胁,那我们这番心血,也还是白费!”

“波司,我差点忘了问你,我们那字条上写的什么宇文彦,就是那常闹桃色新闻的电影小生吗?”

“不错,正是他!”

“那你又怎么和他攀上交情,使他情愿作你的钓饵呢?而且要钓的还是一个凶狠的杀人者!”

“不用套什么交情的?我只是亲自跑去,告诉他最近有人要暗杀他,他就吓得魂飞天外,一切听我的摆布了。”

罗平刚露出一丝得意地微笑,但突又收敛,皱起了眉头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高健飞突然失踪了!”

“他怎么会失踪的呢?我倒是好久不见他了!”

“话得从杀人者俱乐部说起,参加那种非法组织,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暴露自己,如果掩饰得法,非但任何人都不能威胁你,就是万一警方破获了俱乐部,也一样可以置身事外,你说是不是?”

“对!可是那跟小高又有什么关系呢?”石律师淆惑地说。

“他不是想改行做什么文学家,正日夜用功,打算去英国留学吗?”

“你听我说嘛!所以我在参加那‘谋杀大会’时,虽自己化装成一个驼背老头,但仍恐到时无法摆脱钉梢,就事先教高健飞也作同样的化装,住到凤凰路的一幢楼上。”

罗平声音低郁地说:“反正他是一样的闭门读书,可是我被人钉紧时,就可以到他那里来个金蝉脱壳了。果然,那次散会后我被人钉牢了,而且看出还是多线跟踪,因此,我就到小高家卸了装,然后从屋子后面的防火梯溜走。……”

“这样,钉梢的人一定把小高当作你,你岂不是移祸于他了吗?”

“我想是不会的,因为俱乐部方面只是查明我是谁而已,他们没有谋害我的必要,而且高健飞也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罗平点燃一枝烟卷后,又接着说:“还有,我参加那次‘谋杀大会’,也跟你今晚所见的情形一样,得到一件交换‘工作’,要我杀一个人……”

“要你杀什么人呢?”

“高健飞!”

“什么?小高又是跟什么人结下了怨仇呢?”胖矮子惊讶地问。

“他没有跟任何人结仇,那个纸券原是我自己投进袋中的。因为我不想多添麻烦,就在纸券上捏了记号,轮到我换时,又把它取了出来。”

“那么,你是第一个换券的了?”

“不,第四个。前面三人都没有把它换去,后来我为了博取俱乐部方面的信任,就到公立停尸所去弄了一具尸体,埋于普善公墓附近!然后用电话报告说我已完成了‘交换工作’,所杀的是高健飞。那次大会,摸券的布袋并未像今夜这样被主持人掉了包,他自己也不知道我交换到的是什么‘工作’,所以被我骗过了……”

“那也是个办法……就是他们要查证,高建飞也的确是在人海中消失了。”

石律师喝了口酒,却问:“只是小高在变成另外一个人……驼背老头后,怎么又突然失踪了呢?”

“是啊……我曾关照他不许出门。但,方才我打电话去找他,却未找到。”

罗平说完,看看手表,就把高健飞的化名和电话号码告诉石律师,要他再拨个电话过去。

“大概是讨厌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对方只说‘不在’,就把电话挂断啦!”

矮胖子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去打电话,一会儿,石律师颓然放下电话,对罗平说:“让我到那里上去看看吧?就是找不到小高,也可在他屋子里找到点线索。”

罗平点头应允,石律师立即离去。

半小时后,石律师匆匆赶回,他神情疲倦而颓丧地向罗平报告:“小高是一个多小时前才出门的,离去时曾经对房东说他要几天才回来……”

“出门几天了,就是临时有要紧的事件,他也总会来个电话呵!”罗平一声低喟:“我想,一定是在被人威胁之下离开住所的。”

“我到他的房间去看过,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桌上还摆着碗筷和吃剩的饭菜。像是正在吃饭时,突然发生了什么事,而匆匆离去的。”

“正在吃饭了,时间不对呵!你不是说他一个多小时前才离开的吗?”

罗平诧异地问:“你有没有问过,他是否一个人出去的?”

“房东说当时他已关门睡觉了,小高是在门外跟他说了两句话,就出去的,他根本没有见到人!”

“事情很蹊跷,但这时也找不出什么眉目来了!”罗平打了个呵欠说:“天就快亮啦,我们也睡一会然后再说吧!”

第二天,罗平曾派出大批人员四出找寻高健飞,但没有结果。

一连三天,那个化装成,驼背老头的高健飞,自从那晚离开住所后,竟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倒是罗平派给老潘的工作,有了下文,老潘利用那晚曾经被小余和石律师击昏的探员马俊,先威胁再加利诱,终于顺利地向罗平交了差。

“我推测得不错,警方组织‘谋杀者俱乐部’这事,果然只有署长,陆探长和那探员马俊才知道内情。”罗平翻阅着老潘的报告,对石律师说。

“当然,无论什么理由,这种事老狐狸也是不敢公开的!”石律师想了想却又问:“可是他如何指挥手下的警察呢?”

“不让参与此案的人员知道内情,仍一样可以指挥他们潜入俱乐部,或跟踪俱乐部的某个会员呵!”罗平懒懒地说:“不过,到后来也可能有一两个聪明的人发觉的?因为在第一次大会以后,就有许多吸收进来的会员,由于曾经杀人,证据确实,而被他们拘捕,到你参加的这一次大会中,恐怕除了萧忐清和你以外,其余的可能全都是警探。”

“警方如此异想天开而煞费心机的组织俱乐部,主要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要侦破那半年前一连发生的十三件谋杀案,想引诱那凶手入网吗?”

“不错,那是因为上面逼得太紧,所以胡贯一才出此下策的。”

“那么,他们已知道那凶手就是萧志清吗?”

“我想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萧志清太狡猾,虽然参加了大会,并且利用别人去杀死了他所要杀的王则平,但他自己却根本没有动手去做那交换来的‘工作’。所以警方在二次大会中,才由主持人发言威胁,还把那布袋掉了包,预先替他安排谋杀的对象……”

“波司,你想萧志清会上当吗?”

“可能的!因为胡贯一这次布置非常周密,萧志清不可能发现那俱乐部是警方组成的……”

“对!我们如果没有那化学药水,和老潘的帮忙,真也无法查出。”

“而且王则平案,凶手已被捕的事,警方一直在保密……。”

“凶手不是当场被捕的吗?我也一直在奇怪为何报纸上没有这消息。”

“虽然是当场,却是秘密拘捕的……”罗平说着,从老潘派人交来的那个装报纸袋中,掏出了两张照片,却不禁讶然失声:“啊!这是在我们穿黑袍的那间小屋中,被警方用红外线照相机拍下来的。”罗平望着那报告,又说:“据老潘的说明,因为我化了装,本来警方还未认出是我,但我和俱乐部的几次通话,他们都录了音,胡贯一又不知是什么灵感,居然认为我可能对这事也轧一脚的,所以找出了我过去的录音,交专家鉴定后,才确定是我——”

罗平正说着,一个作小贩打扮的青年,跑来向他报告,说方才萧志清曾经穿了件睡衣,独自走过宇文彦的门口,状颇悠闲,像是附近的居民,在傍晚时份,出来散步,但走到巷口,他却买了包香烟,还和那杂货店老板闲谈了几句。

“谈些什么?你打听过吗?”罗平认真地问。

“他只是说他家是新搬来的,又称赞这条巷子非常幽静。”

“前天就开始在那巷子里时常逗留的三个家伙,已经查明确是警探吗?”

“全部是的!我们核对过警署人事名册上的照片。”

“好,现在还不必理他们,只要注意别让他们打草惊蛇,吓跑了萧志清!”

罗平吩咐那青年的手下回往自己岗位后,却松了口气,对石律师说:“只要萧志清这次落入我们所设的陷阱中,那么——”

正说着,突然电话铃响了,石律师过去接听后,却拉开了嗓子叫:“波司,蓝天鹅打电话来找你啦!”

“别叫,你这样大声,对方可以从电话里听到的。”

“听到,又有什么关系,蓝天鹅不是一个美丽的绰号吗?”矮胖子仍大声地嚷着,但突然一惊,喃喃地问:“怎么回事?她说找赖先生,怎会找到这儿来的?而且她一听就听出我的声音来!”

罗平向石律师歉然一笑,就伸手接过了话筒:“温婉小姐,你好!”

“还好吧!虽然被警方通缉,四处亡命,但是幸而还没有被他们抓到。”

“其实那一次,你根本可以——”

“是的,我本来就是留在现场,也有办法脱嫌的!但我当时想了想,既然我杀人的证据——那段录音,在你手上,于其永远受你的威胁,还不如被警方通辑!”

“哦,你也把我想得太可怕啦!”

“我并不觉得你可怕,倒是认为你这人很豪爽,打算跟你做一笔生意呢!”电话里传出一声得意地轻笑,接着又听她声音妩媚地说:“罗平先生,你的手下大将高健飞,现在正在我这儿……”

罗平心里一震,但随后却发出一阵狂笑,笑着说:“温小姐怎么改行做绑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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