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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领带与蓝天鹅

暧昧的灯光下,暧昧的爵士乐声中,衣香鬓影,笑语声喧。

舞池右边,靠近乐台的一个座位上,有两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在“摆测字摊”。

“波司,感到无聊吗?”说话的是个头已半秃的矮胖子。

被称作“波司”的那个男人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看来他年纪还轻,也没有什么老板的架子。他拿着酒瓶,先把对方杯子斟满,然后懒懒地说。

“嗯,做人本来就够无聊的了,何况又碰到等人的时候。”

“而且等的还是一个男人。”矮胖子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一个枭獍之心的男人!是不是?”

“也许不久我们就可以证明,他的伯父确是死于他手上的,但现在,你还是不要说得太早。”

虽然他架着宽边眼镜,可是仍看得出眉宇间隐蕴威棱,他此刻淡淡地说,而声音依然低沉有力!

“对事和看人一样,在未绝对了解以前,千万不可妄作判断。”

“假如你肯破戒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介绍一种非常有趣的游戏。”

“破什么戒呵?”

“杀戒!”

“杀戒?”

“对,杀戒!谁不知道鼎鼎大名的侠盗罗平是从不杀人的,所以只能使那些视钱如命而为富不仁的家伙们闻名丧胆。”

矮胖子挪动身子靠过去,更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本埠最近成立了一个以杀人为游戏的俱乐部!”矮胖子是在故作惊人之笔,但他说完后见对方毫无讶异的表情,只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就仍低下头去啜饮杯中的酒,因此,他颇为失望,不禁喃喃地问:“这个消息是经我查证确实,难道还不够骇人听闻吗?”

“我总以为天底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我却以为近来所发生的几件无头命案,都与这个俱乐部有关系。”

矮胖子见罗平仍在专心一致地喝着酒,不禁有点气愤了!

“波司,你喝的是一七六八年的拿破仑白兰地吗?”

“一七六八年?在那时代里,法国名将拿破仑还未出世呢!”罗平终于抬起头来了,但仍是一付没精打采的样子。

“是呵!所以这瓶酒才特别名贵,才特别使波司你感到兴趣……”

矮胖子话未说完就突然打住了,而且两眼发直。罗平循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穿蓝色晚礼服,披着蓝色天鹅绒披肩的女人,正娉婷婀娜地穿过舞池,向这边走来。

“石大律师,我看你还是参加什么想吃天鹅肉俱乐部!”

罗平见矮胖子一付垂诞欲滴的模样,忍不住讥嘲地说。

“别笑我!这个世界,鲜花永远插在牛粪里!天鹅肉也总是给癞蛤蟆吃的!”

石律师说罢解嘲地“哈哈”一笑。

“这回可是例外,你看,你的蓝天鹅不是已经在那只夜枭的爪下了吗?”

石律师听罗平这样说,才看清楚伴着那女郎的男子,正是他们今晚所期待的人,于是他乐了!

“嘿,真巧啊!看来这个案子,我不收公费啦!只向我的当事人分一杯‘天鹅羹’就行了!”

正说着,那对男女已由仆欧带领,坐到罗平右侧的一个预订的座位上。

从衣袋中掏出个眼药瓶,然后取下眼镜,用手巾醮上药水,仔细地把镜片擦过后,重又戴上,他鹰隼似的目光,首先停留在那男子的手上,脸色立刻掠过一片失望,但失望中,当他视线无意地落到女郎的纤手上时,却不禁讶然失声。

“啊!”矮胖子也跟着叫了一声,然后打趣地。

“波司,我看你也参加我的天鹅肉俱乐部算了!”

“想不到那只蓝天鹅居然是我的同志哩!”

罗平直皱眉,惊讶的表情也仍留在脸上。

“你的同志,什么同志呵?”石律师困惑地问。

“Killer同志!”

“开罗同志,你什么时候成了纳塞的同路人呵?”

“不是开罗,是Killer,就是你方才所说的杀人者!”

罗平认真地回答后,随即用手势封住了石律师那张惊奇得方欲张开的大口。

石律师惊觉地把万分惊讶一口吞下了肚,却似怪不舒服地连连打噎。

“大律师,把你可爱的猫头鹰朋友,替我介绍吧!”

“好!我也正想认识那只以杀人为乐的美丽的蓝天鹅哩!”矮胖子嘟哝着,双手捧着他那个似乎怀有“鬼胎”的大肚子,吃力地站起身来。

那个被他们谑称为“猫头鹰”的青年男子,见他们来到面前,好似微微一惊,然后却堆着笑脸,起身和石律师招呼。

“幸会,幸会!萧董事长,我来替你引见一个朋友。”

石律师嚷着,侧过身来介绍罗平说:“赖先生,才从纽约来的。”

那萧董事长与罗平握手后,随即把身旁的那位穿蓝色夜礼服的女郎,也替他们介绍。

“哦,温小姐,能认识你,真是我的光荣!”

石律师说着,拉了罗平一起坐下:“老实说,方才我是先注意到你,然后才看见萧董事长萧大少的!”

温小姐微感淆惑地睨着石律师,石律师哈哈一笑,却又解释地说:“那是温小姐艳光照人,一进来就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谢谢你!”温小姐嫣然一笑。

“恕我冒昧!我想你的芳名应该是单单一个‘婉’字!”

“啊!石律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她诧异地叫。

那位大律师却似比她更为惊讶,喃喃地反问:“你真叫温婉吗?”

“当然是呵!”她认真地说,脸上一团稚气。

“我原只是以为那样才名符其实而已,想不到真是你的芳名!真凑巧呵!”

矮胖子开怀地大笑:“说真的,一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性情温婉的女孩子。”

“那你可能看错了!”她轻柔地笑着说:“我脾气很坏哩!”

“温小姐,我知道你是美丽温婉的。”石律师故作正经地说:“但我也知道,你曾经杀害过许多人!”

温婉正脸色微变,却见那石律师又笑嘻嘻地接着,说:“有人说美丽是一把刀,持有者常会无意中伤害别人!”

石律师正为自己的善于调情,而得意地放声大笑时,罗平却插嘴说:“大律师,你说错了!美丽该是一把两面刀,在伤害别人时,往往也会伤害到自己的!”

罗平说着,冲着对面的萧大少淡淡一笑,那位年轻的董事长也勉强地露出了笑容,随后却问:“赖先生是在美国留学吗?”

“不,他家三代乔居美国。”石律师抢着回答:“现在是纽约著名的珠宝商,这次他来此地,固然是为了观光,但也想搜购一些中国古董带回去。”

“美国人现仍沉醉于一种所谓‘东方热’中,过去是对日本感兴趣,最近兴趣却转移到了我们古老的中国。”

罗平接着石律师的话头,侃侃而谈:“所以中国古董行情看高,他们也不完全外行,上流社会中也有专门收集中国古玩的,而且对这方面有相当的知识和鉴赏力,这次我来贵地,也是受一位华尔街钜子的委托,代为选购几件珍品——”

“啊,但愿我能效劳!”萧大少说:“可惜我对珠宝古玩却完全外行。”

“萧大少太谦虚啦!”石律师笑着说:“谁不知阁下对此家学渊源,单是家藏的古玩,就多得可以开个博物馆,令伯父生前原是闻名东南亚古董收藏家嘛。”

“不过,先父苦心收集的东西,我虽不肖,却也不敢变卖!”

“当然,方才我跟赖先生谈起这事,也说萧大少一定不肯割爱的,正说着,碰巧你们二位就光临了。”

“萧先生,其实我也不完全是生意人。”罗平也连忙解释说:“这一方面接触多了,自然也对古董发生了兴趣,假若方便的话我希望改天去拜访,欣赏欣赏府上珍藏的古玩,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好说,好说!舍间没有什么珍奇的东西,但一定随时欢迎大驾光临!”

“非常感谢!”罗平说着,瞟了那位温婉小姐一眼,见她正望着自己,带着飘忽的笑容,罗平回以一笑,在向萧大少略打招呼后,遂起身邀她共舞。

这是一蓝调舞曲,伸缩喇叭吹得哀婉迷人。

轻轻挽着,缓缓起舞,淆惑中,罗平终于发觉到他舞伴的手指甲,修剪得平平的。

“蜜丝温,为什么你不像时下一般女人那样,把指甲留长,涂以寇丹呢?”

“喔,因为我学Piano,留长了指甲,往往一不留神就会折断。十指连心,有时断处在指尖以内,才教人疼痛呢!”

她展露了稚气的笑容:“所以,我就干脆把它剪掉啦!”

罗平望了她一眼,心里不禁赞叹地说:神色自若,话语如珠,她这个谎,可圆的真好呵!怪不得我在那灯光惨绿,人如鬼魅,全身仅露双手的场合中,未曾发现其中有一女人。

想着,罗平忍不住又斜过眼珠去偷偷瞧她,见她已收敛笑容,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信口说:“女孩子学钢琴,真是再好也没有了!音乐可以陶冶性情,石律师倒是老眼未花,一眼就看出你性情温婉。现在,我却想象你那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动,一定非常谐美。密丝温,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开表演一场呵!”

“我一回来,他们就要为我安排一个独奏会,可是我知道献丑不如藏拙——”

“哦,温小姐曾经在国外专门研究音乐,那一定造诣很高啦!”

“造诣谈不上,不过我倒是在罗马整整学了四个年头。”

“你的家庭原是在此地吗?”

“是的,只是家父早逝,家里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

嗯,说来真是一点破绽也没有,罗平心想:再说下去,她会告诉我,她父亲生前还是著名的太平绅士了!名门闺秀,方自罗马荣获音乐硕士甚至是博士归来,谁又可能相信她竟是曾经连续杀人的凶犯呢……但我是相信的,渺渺人心,原本不可思议,我只相信一切事实。

“赖先生,你这条红领带是特别订制的吧!在这种黯淡的光线下,依然鲜艳夺目!”

罗平心里微微一震,淡淡地回答说:“那是去年圣诞节,一个女朋友送的,很俗气吗?”

“没有一种东西是绝对俗气的,只要配合得好。”她认真地说。

“我这样配合得好吗?”

“好极了!”她目光如水地望着罗平:“赖先生,你真像一个人……”

“像谁啊?”罗平心中有点发毛,口里却俏佻地问:“难道还有像我这样丑陋的人?”

“你像一位好莱坞的性格明星罗拔米湛。他并不丑呵?”

“罗拔米湛?哦,那个有流气的……”罗平恍然说。

“他也不流气!我是说他的下巴和你非常相像!”

“下巴?”罗平哈哈一笑:“你是说我下巴有一个天生的缺口?”

“不是缺口,只是稍为凹进去。”

一个旋转,她更靠近了他,又在他耳边低声说:“好像那里面蕴藏着有许多黠慧和骄傲。”

“骄傲?难道我对你不够礼貌吗?”

“不,你很绅士!”

罗平松开了她一些,低下头去看她,于是他望见了那绚烂和朝霞的笑容。

好不容易才把心神从她那迷人的微笑中收摄回来,罗平警觉地思忖,难道这蓝天鹅已经看出我是谁了?红领带,中间凹进一块的下巴,原是我的“注册商标”呵!可是今晚我已经稍为化装了一下,架了付眼镜,又多了一些小胡子……

罗平正沉思着,却无意中接触到一道阴森,狠毒而空虚的目光,那种目光似乎是唯有在疯人院中,才能见到的。

他心中一凛,开始去注意具有那种目光的人,那是一个剪平头,短小精悍的男子,正紧搂着一个舞女在跳舞,但目光闪烁不定,似正在搜索些什么。

一个缓缓的转身后,罗平见那人虽然紧紧搂着舞伴,但右手只用臂和肘揽着对方的纤腰,而手心向内微微合拢,掌中似捏有什么东西。

伸缩喇叭又响起了,罗平正合着节奏,挽着温婉,移步旋转!突然,身后起了一阵骚动,有惊叫声,也有嘲笑声。

他正想扭过头去看,却听到温婉低声说:“一个老头,大概是酒醉了,跳着,跳着,就摔倒啦!”

等罗平舞着,缓缓转身过去,却见那老头已由舞女,仆欧们从地上扶起,正半拖半抱地,似想送他回座。

此刻,一曲音乐正好奏完。

罗平带着温婉回座后,石律师立刻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老头,大概是酒醉了,跳着,跳着,就摔倒啦!”

罗平学舌地回答,说完冲着温婉莞尔一笑。

矮胖子却捧腹大笑起来,正笑着,一个仆欧走过,他就叫住了问。

“刚才出洋相的是谁啊?”

“是汇业银行的总经理王则平!”

听到了这名字后,罗平不觉心里叫,又是一件凶杀案,我知道这老头是向来滴酒不沾的,怎能有甚么饮醉之事?……

思念之间,却听那仆欧又接着说:“可能是脑冲血,我们已经去叫救护车了!”

罗平抬头角一望,见舞池对面的一个角落,已站着许多人,闹哄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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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当罗平正在他的寓所中调酒时,石律师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

“波司,王则平一命呜呼啦!”

罗平从调酒缸中倒出一小杯酒,啜饮了一口,赞叹地说:“真好喝,至少比汽油好喝!”

“波司,我说那王经理是被谋杀的,离奇谋杀!”石律师收敛了笑容,气愤地嚷着:“这是我根据波斯王朝秘方调制的,其中有伏特加,茅台,苦艾酒和杜松子酒!”

罗平说着把手中的那杯酒递给了石律师。

石律师夺过杯子来,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之后,却张大了口,喉咙里像是在冒烟。老半天他才合拢了嘴巴,现在,他学乖了,不再大叫大嚷,却叹口气,要求地说:“你总是知道得比我多的,还是请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

“你是说王则平被谋杀的事吗?”

“不,现在我满肚子的疑问,但我知道问题的核心却是,杀人俱乐部究竟是什么玩意了,你又是怎么参加进去的?”

罗平端着一杯酒,坐到石律师对面的一张摇椅上,身子摇幌着,慢吞吞地说:“两个月以前,我听到了一个传说,说是本埠新成立了一个什么‘杀人者俱乐部’,还以某某互助会的名,在报纸上登广告招募会员,这岂不是匪夷所思的玩意么!起初我还不信,以为只是一个谣传而已,但后来我却找到了那广告……”

石律师不耐烦地打断了罗平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广告上说:该会可为会员解除所有精神上的烦恼,以及满足一切情感上的需求,是不是?”

“不错,当时我也因为无聊,所以按照广告上的地址,写了封信,并附上十元邮票寄去。没想到两天后寄来的,居然是杀人俱乐部的简章。”

罗平声音低而淡漠地说:“简章上说明该俱乐部成立的目的,是欲使有目的的杀人,变化成无目的的杀人……”

“这是什么意思?”石律师插嘴问。

“你总该知道!最难侦破的刑案是无目的的杀人吧!”

见石律师连连点头,罗平又接着说:“在所谓‘宗旨’一栏,说明该会鼓励杀人,因为杀死一个坏人,等于拯救了许多好人,而杀死了一个好人,却是使他获得解脱,好不再受坏人的欺负!”

“好,这种混蛋透顶的理由,居然也说得冠冕堂皇!”

“它征求会员的条件是,必须曾经杀人,而未涉嫌者,又说如愿参加该俱乐部,可于某日某时,拨电话多少号,找吴志仁联络。”

罗平喝了一大口酒,又道:“接到那简章后,我立刻派小余去调查。结果查出电话是一家酒吧的,而吴志仁却是查无是人……”

“杀人者俱乐部设在一家酒吧里?”

罗平摇摇头,继续说:“到了约定通话的时间,我就要小余去那酒吧守候,看究竟是什么人接电话?结果居然看不到……”

“看不到?难道那人会隐身术?”石律师又困惑地插嘴问。

“本来在那简章上就附带申明,说如果打电话去,对方回答说吴某不在,或根本没有这人,那么就要说出自己的电话号码,请那边记在黑板上,而不超过两分钟,立刻就有打过来的。果然是那么回事,我一切照做,挂断电话后,不久铃声就响了,对方称我方才报过去的化名,要我把过去杀人的经过告诉他!”

“那你从未杀过人,怎么办?”

“我问,告诉他以后,有什么保障,他回答说,知道我用的是化名,而且他永远见不到我的面目,所以他是无法出卖我的,又说什么希望彼此以诚相处,我想想也有道理,就说出了彩云的案子!”

“那不是汪老头奸杀他家丫头彩云的案子吗?你怎么弄到自己头上来了!”

“因为汪老头上个月已病死了,我既然利用此案迫使那一视钱如命的老色霉捐助了全埠十家孤儿院每家十万块钱,又承他赠送我龙眼珠一颗,现在替他分担点罪名,也是应该的啊!主要的还是,这是一件至今未破的悬案。”

“怎么,难道那俱乐部方面还真会去查证吗?”

“当然,当时他就问得非常详细,最后,他又要我三天后仍以这个办法联络。第二次通话时,他就说我的资格,已经审查合格,准许入会,要我于某月某日参加会员大会,而地址却得等开会前十分钟,再通电话联络……”

“慢着,他们在报纸刊登的广告上不是有地址吗?”

“那地方是一所公寓的第几号房间,事实上那房间根本一直空着,连公寓主人也不知是租给了什么人,因为一上来租金就是用邮寄的……”

“那总也得有人去收信啊!”

“信箱本来就设在楼下,你想公寓的大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畅开的,他们当然可以在任何时间随便派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收信。”

“对,他们设计得真周密啊……”石律师惊叹地说,接着又问:“那么,你跟他们通信和通电话。你的地址不是暴露了吗?”

“我对邮索取简章的信,地址是写在中华音乐学院。”

“嗯,这是好办法!等回信寄到学校后,一定就搁在门房的插信板上,你可以随便派个人去取,可是,电话呢?”

“电话我也是在一家咖啡馆借打的,那里离开对方的酒吧很远,所以我可以等两分钟,不怕他们查出后派人赶来……”

“你参加过那个什么会员大会了?”

“参加过一次,大概也就是杀人俱乐部成立的第一次了!”

“直到现在他们还未发现你的真面目吧?”

“连假面目也未发现!但我也没有发现他们的。”罗平看看手表,站起身来接着说:“好,别再问我了!一切情形你自己去体验吧!现在,我要你代表我去参加那会员大会!”

“什么?”石律师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惊骇地叫。

“你要我去和那些处心积虑的谋杀者混在一起,开会讨论杀人的新方法?”

罗平看出石律师是在装模作样,但仍含笑解说。

“狮子和老虎也是天生的杀人者,但为什么连小孩子到动物园去,也喜欢看它们呢!”

“那是因为小孩子也知道铁笼中的狮子,老虎是不能伤害他们的!”

“对了,只要防御得法,不被他们伤害,它们还是好玩的动物,是不是?”

“好,闲了几个月,我也真是口里淡出鸟来啦!”石律师伸了懒腰,站起身来。

“就让我去逗逗狮子老虎吧!捋虎须,拔狮鬣,却也是挺好玩的!”

“让我替你化装一下,这也是自卫方法的一种。”罗平拉着石律师去往里间,边走边说:“我还有许多要特别关照你呢!今夜你的工作非常吃重!”

“我能胜任吗?”

“你能!我知道你粗中带细,而且随机应变的功夫高人一等。”

不久,罗平挽着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妇人从里间出来。

“为开兄,特别注意别人的皮鞋!”罗平说。

那胖妇人点点头,于是罗平又从酒柜中拿出了一个橡皮制的像小孩玩的水枪一样的东西,只是更小,可以暗藏掌中。

“这是一个喷雾器,里面装的是无色无臭的化学液体沬,沾上人的皮肤后,虽毫无感觉,肉眼也看不出,却历久不消,只在眼镜上涂一层酸性溶液,就可以看出它发暗红色的光。”

罗平不厌其烦的解释:“这还是我请一位化学师替我特别配制的。”

“啊!我知道了,怪不得你方才一见蓝天鹅,就认出是你的同志!”

“好了,知道了就不必多说啦!你走吧!”

胖妇人做了鬼脸,一扭一扭地迳自开门出去了。

十分多钟后,罗平接到了石律师的电话。

“波司,我现在一家咖啡馆里!”矮胖子的声音本来就带有娘娘腔,此刻一改女装,听来却更柔媚了:“我已按照你的办法联络过了。”

“联络上了吗?”

“嗯,地址是龙云街三十八号,他要我十二点二十五分,准时到达。”

“我知道那会场是从十二点开始进场,每五分钟放进一人。这样说你就是第五个人了,现在还有半小时,但路很远,你喝完咖啡,也可以动身啦!”

罗平挂上电话后,却见这客厅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穿香港衫的青年。

“波司,我看见萧志清方才去到了龙云街……”

未等对方说完,罗平就高兴地嚷了起来:“好,总算被我料中了!小余,这次你办得好!有赏!”罗平对那青年欣然一笑后,却突又皱眉,问:“是你开车送他去的吗?”

“不是……我看他化装成一个老头子,悄悄地溜出后门,雇的士去的!”

“你就用他家的汽车跟踪吗?”

“不,我另叫了一辆的士!”小余突然面露愧色,接着说:“只是在龙云街口下车后,一幌眼就不见他人了。那里人又多又乱……”

“那并不要紧,刚才我要你打听的事呢?”

“打听出来了?萧志清是一星期以前,在大茂公司董事长张永发的寿筵上,认识那位温小姐的。听说当晚,张董事长收了温小姐做干女儿。”

罗平听说不禁思忖,张永发,四颗龙眼珠得主之一,难道他的那一颗,现已落到温婉手上了?难道她之接近萧志清,也是为龙眼珠?

他正困惑地想着,却听小余又向他报告说:“我已遵照你的吩咐,在萧志清所有的皮鞋尖上,涂抹了;黄磷只是一小点,不在光线黯淡的地方,不特别注意,且看不出的,本人却是根本看不见。”

小余颇为自得地侃侃而谈:“我知道他从舞厅回家后,一定会换鞋子,果然……”

“好极了!鞋尖上涂黄磷,原是很好的识别记号,虽然现在我已确定他是我的‘同志’了,但还是有用的!”罗平笑着说:“石为开是福将,但愿今夜他福至心灵……”

小余不解地瞪着罗平,半晌却问:“波司,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相信萧志清是杀害他伯父的凶手?”

“你不相信吗?”

“嗯!听说他留学回来后,就跟着伯父,一向很孝顺,我到他家去做司机已经一个多月了,看他虽然不大讲话,对人还是很和气,而且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玩女人……”

“抽烟,喝酒与一个人心地的善恶,是毫无关系的……越是大奸大恶的人,越不犯小过!你懂不懂?”罗平示意小余坐下,又接着说:“半年前,春节期间,本埠不是连续发生过十三件谋杀案吗?……”

“这我记得,其中一件就是萧志清的伯父被刺杀!”

“十三件案子,被诉人身份各异,但遇害的情形却相似,凶器都是匕首,刺中心脏,一刀毙命!由于大多数的被害人都没有具备遭遇凶杀的‘条件’……”

“条件?”小余又忍不住插嘴问。

“譬如说,其中一个年老的洗衣妇,她一贫如洗,又从未与人结过怨仇,谋财,复仇都不可能,情杀当然更不可能。因此警方曾判断十三件案子都是一人所为,凶手是有杀人狂的人,因为他不为什么而杀人?所以,这个案子迄今未破……”

“可是,这又跟萧志清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就是那个有杀人狂的凶手?”

“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一点不狂!他连续以同样的方式杀死十二个人。而其中十二人都与他毫无瓜葛,这岂不是他杀死第十三人最好的掩护方法!”

小余听罗平这样一说,又略经思索后,对萧志清的看法也有点动摇了,但仍茫然地望着罗平。

“不过,这原只是我的一个揣测。因为在这批谋杀案中,只有他是唯一的受益人,可以承继他伯父的大部份遗产。”

罗平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接着说:“直到后来,在我获知龙眼珠的秘密后,派你潜入他家中,去充当司机,听你的报告说:曾发现他时常无聊地独自在书房中玩耍飞刀,而且技术很高,这时我才加深了怀疑。”

“到现在你也还是在怀疑阶段吗?”

“可以这么说,但在一小时前,我对他的怀疑又更加深了,而方才你说他到龙云街去了,这样,他弑杀伯父的可能增加到百分之九十啦!”

“波司,你参加那‘谋杀者俱乐部’,难道也是为了萧志清?”

“嗯!这当然是主要原因……”

“哦?”小余诧异地问:“那你怎么知道在那里可以遇到他,找到他杀人证据呢?”

“不知道?实际上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罗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又道:“当时我是想:萧志清已经非常成功的连续谋杀了十三个人,可能他会对谋杀发生兴趣的。而且事后他又遭受到一个很大的刺激……”

“很大的刺激?”

“萧三爷被刺杀后,警方不是查出死者在遇害前已服过大量毒药,而且还曾写下遗书,说明自己是因患上不治之症,恐惧病发时遭受折磨,所以才自杀的吗?”

“这我知道,可是萧志清难道事先不晓得他伯父已患绝症?”

“萧三爷得的是癌病,未发前和常人无异,是看不出的?而且他在遗书中也曾说,因为怕家人知道了多添痛苦,所以经三位名医检查确定后,他并未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如来萧志清真是杀死他伯父的凶手,那么他发现了伯父遇害前已服毒的事,对他也的确是个很大的打击。”小余接着又疑惑地说:“可是受了这番刺激后,他应该深深忏悔才对呵!为什么……”

“受刺激后的反应,因人而异。多数的人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忏侮,但也有人只是后悔,后悔自己多此一举。”罗平再分析地说:“现在,从王则平遇害的这件事来看,我认为萧志清并非仅仅是为了对谋杀感兴趣,才参加那俱乐部的……”

“那他又是为的什么呢?”

“为了想利用‘谋杀俱乐部’,杀死他所要杀死的人,王则平的被杀,可是就是他的杰作!”

“王则平被杀死了吗?”小余惊讶地问。“方才在在舞厅口,只听说他突然脑冲血,被救护车……”

“他是被人用一根竹签杀死的!”

“竹签?”

“那是二次大战时间谍们惯用的暗杀利器,据说是一种经过白露的竹子削成,尖锐坚硬,如藏于掌中,可用掌心发力,穿透夹衣,刺入人体的腰部。当时间谍圈内,称它为‘销魂钉’,因为人被刺后,立刻不能发声,而且全身瘫痪,但是却面不改色,体温照常,就像酒醉或中风一样了,要等竹签取出后,才会死亡!”

小余感到可怕地摇摇头,问:“萧志清这家伙杀了他伯父还不够,为什么还要谋杀他伯父的把兄弟呢?”

“我想他大概已发现了那颗龙眼珠的秘密。”

“对了!”小余解悟地说:“我第一天到他家上工,就听说他已几天未出门,正在家中逐件清理他伯父遗留下的珠宝和古董。”

“龙眼珠的秘密却也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的!假如王则平真是他所谋杀,那他必定已看到他伯父生前的日记,或说明此事的记载。”

“可是那也没用呵!就算他夺得王则平的那一颗,总共也只有半数,其中还有一颗是在我们手上哩!”

“事情总得一步步地做呵!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这笔财富虽还不够造一个罗马,但却是可以买下本埠的一半地皮!”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小余过去接听后,回来向罗平报告说:“是老潘打来的,他说谋刺王则平的凶手已经被他们抓到了,名字叫崔强,侦探长正在亲自问口供。……”

罗平心里一震,然后直皱眉头。

“这件案子能破,也真不简单呵!除非警方一直派人监视着那凶手!”罗平喃喃地说:“难道警方早已对‘杀人者俱乐部’注意了?”

小余困惑地望着他,却听他又问:“凶手是案发后不久,就在现场被捕的吗?”

“是的。”

“那么,他一定认罪啦!他手心总还留有竹签的印子!”罗平沉思一阵后,又说:“我推测凶手一经刑具,就会把‘杀人者俱乐部’招供出来的,如果警方再逼他打电话用暗语向俱乐部方面联络,那么那‘会员大会’的会场地址,就会被查出啦!”

罗平说完,就站起身来,命令小余立刻去接应石律师。

男扮女装的石为开乘坐一辆的士,抵达了龙云街口,他虽然身材肥胖,但却手足细小,所以能够穿着女人的半高跟鞋,不过半高跟鞋,仍是高跟鞋,男人穿了,走起路来总会怪蹩扭的。

于是,他只好蹩着满心蹩扭,一扭一扭地慢慢往前走。

龙云街是一条花街,本埠的公娼寮都集中于此地,每到夜晚,姑娘们都倚门卖笑,骚首弄姿,而寻芳客们更是摩肩接踵,挥汗成雨。

石律师挤在人丛中,臭汗已湿透了旗袍,但他仍不得不装着笑脸,向妓女们打招呼。

他一身金光闪闪,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两只手腕上还戴着拇指粗的金镯,看来他倒是真像一个老鸨,妓女们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一家,但他向自己打招呼,当然也还以一笑。

这条街的门牌都为霓红灯所制成的招牌所遮掩了,他又不敢去问人,恐怕露了形迹。

慢慢地走着,但他心急如焚,走着,幸而被他看到了一块三十六巷的招牌,他想,三十六巷的隔壁,应该就是三十八号,抬头一看,也是一家妓户。

方才用电话联络时,对方曾关照他要走后门的,于是他看看手表,立刻就走进了那三十六巷。

那排房子的后门,都在一条小街里,小街异常狭窄,仅容一人进出,而且中间还有一条小沟,流着污水,臭气熏天。

他钻进这小街,见第一家的后门,畅开着的,再看看四周无人,就连忙闪身进去。

里面是一个天井,居然“闹中取静”,只隐约可听到前面嫖客与妓女打情骂俏的声音。

准十二点二十五分,他伸手用暗号轻叩那厕所旁的一个小门。

“你找什么人呵?”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找翠华姑娘!”这句话他早已背熟,因此回答得非常流利。

“我们这里有两个翠华姑娘,你找哪一个?”

“我找那个胖的!”

“好,半分钟后你推门进来!”

对方说完话后,石律师果然听到门闩拉开的声音。

等半分钟后他推门进去,却见那是一间约莫八尺见方的屋子,灯光黯淡,屋里全无一人,而且也没有任何家具,只在进门的右侧,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叠衣服。

他关门后,随便拿起一件,见衣上角用白漆写着“十三号”,他皱皱眉,却立刻穿上了。

那是一种罩袍,似仿照美国三K党的开会礼服,帽子尖尖的,罩住全身,仅嘴巴和眼睛前面留有三个孔。

石律师穿上后,松了口气,随即又用暗号去敲里面的门。

这次不再有回答,门立刻就开了。

里面是一间比外间大约两倍的房间,在暗红的灯光下,石律师看到替他开门的那人,穿着白色的类似仆欧的制服,头上却也套着黑面罩,看来就是这俱乐部的职员了,此外,屋内已有五个人先他而在,都身穿黑袍,默默地背靠墙壁站立。

他进去,也没有人和他打招呼,于是,他看看这幽寂的如鬼域的环境,只好强自壮起胆子,也在门边俯壁而立,耐心地等待。

果然,每隔五分钟进来一人,凡有人进来,石为开就猛捏那喷雾器,而那专司开门的白衣者,大律师似对他特别感兴趣,除了暗中向他手掌喷过几次外,连他的颈项上也喷上了,因为惟有他的脖子是外露的。

到凌晨一时十五分,突然有人宣布人已到齐,开始开会。

石律师见那开口宣布的人虽然身穿黑袍,但袍上却没有号码,他知道一定就是这俱乐部的主持人。

那主持人站到屋子中央的一条板凳上,伸手示意大家向他靠近后,才又说话:“上次大会中交换的十五件工作,已有十件顺利完成,执行的同志于事成后都曾以电话向本席报告,本席也曾调查属实其中四件,因事实困难,执行的同志已向本席申诉,只还剩一件,到现在毫无消息了,执行者既未执行,又未申诉理由,像这种情形,按照本俱乐规定,是应该受严厉处分的。但本席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今晚交换的工作,能如期完成,否则,决不宽贷!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不知道这位失职的同志是谁,但对这种向同志们施行欺诈的人,我们一定能够查出来的!”

主持人声音冷漠地说到此处,稍为停顿后,接着又挥手说:“好,现在就开始交换工作吧……”

石律师不禁想:真是要言不烦,比大官儿们的会议,行政效率要高得多啦!

此时,他乘人们纷纷散开时,已注意到其中一人的鞋尖正微泛一点绿光,他知道那人是萧志清,因此当那“仆欧”提着个小布袋到各人面前收取纸券时,他就挤到了萧志清的面前。

果然,每人都从自己衣袋中取出了一个纸券,投在布袋中。

石为开明白纸券上是预先写好的自己所要谋杀的人的姓名地址。

十五个人的纸券都投进后,仆欧才把布袋呈持交主人。

当时那主持人站在屋子的前端,正面向诸人,仆欧过去时却背向大家,一霎眼,只见主持人布袋,高高举起,一阵摇幌后,又递给了仆欧。

于是仆欧就双手捧着布袋,请大家摸券。

按照人们站立的次序,石律师是第十二位,他后面尚有三人,其中一个就是萧志清。

轮到石为开摸券时,他伸手进入布袋,却手法很快地一把捏住袋内仅有四个纸券,而把原挟在指缝中三个纸券掉换。

换出纸券后,他也学别人的样,看也不看,就塞进自己衣袋中,然后却松口气,心里说:波司交作我办的事总算都顺利完成啦!

他正在想着,却听见那主持人又发言了:“假如有人摸出的纸券,正是他原来自己投入的那一张,那么我对他还是那句话,非常抱歉,你失去了这次机会,请下次再来交换吧!”说着他见到那“仆欧”已提着空袋回来。

又说:“好,希望各位运用技巧,去解决你所摸得的纸券上所写的人,期限是一星期,因为今后本俱乐部为於加强推进工作,把每月一次的会期,改为每周一次,现在,我分别告诉各位一个连络的电话号码后,就散会!”

当那主持人走到石律师面前时,矮胖子根本未去记住对方所说的电话号码和联络时间,只顾使用喷雾器。

散会时离开会场是以黑袍上的号码为序,每两分钟出去一人。

因此轮到石律师,已在二十多分钟后了,他出场时,屋内只剩四人,而其中包括那“仆欧”和主持人。

走出房门,又来到天井,他仰望满天星斗,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感慨之余,他想,别的人都一定往前面去,混在那些嫖客间,甚至还可以春风一度后,再从容蹓走。但是,我因男扮女装,只好仍由后门出去,走后门当然容易被人钉梢,可是谁会想得到这“杀人俱乐部”的临时会场竟会假借一家娼寮呢!

他诅咒着,莫可奈何地走过那小衖和小巷,经过花街,到达龙云街口时,他略经思索,却一扭一扭地向右弯进了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

走着,越走越冷淡,他终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故意时快时慢地走,当他翘腿脱下那半高跟鞋,捏捏疼痛的脚趾时,却发现身后的人也停了步。

于是他感觉有趣地想?我跟踪的一定是那俱乐部的人,我推测他的目的不过只是希望知道我是什么人而已,而我不是也正想知道他是何许人吗?好,让我们来斗斗法吧!

他心里决定后,见前面正有一条小巷,就立刻闪身进去,那是一条死巷,巷内只有一扇巨宅的后门,门还上了锁。

石律师进去后,就躲藏于两根相连的电线杆后,摒住了气息,果然,不久就有人跟进来了。

那人蹑手蹑脚,躲躲闪闪地跑到巷底,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又回头。

这真是世界上最笨的钉梢者,我可以用上等的柔道技术,把他摔昏后,再来查明他的身份。石为开心里在盘算着,却见那人已经过了他的身边。

良机不可失,他脱下高跟鞋,一个箭步扑过去,等对方闻声回顾,就立刻出手如电,想用大摔碑的手法,把对方摔倒。

但想不到那人的柔道段位似比石律师更高,虽然遽遭突击,仍闪身化解了!而且掏出了手枪,喝道:“不许动!把你身上的金子,统统拿下来!”

在手枪的威胁下,石律师开始,一件件地脱卸项链,耳环,戒指和手镯。

他内心却诧异地想,怎么回事了,大强盗碰到小强盗,难道这家伙竟是剪绺的小贼!

那“小贼”正伸出左手来接石为开递过去的金饰时,却晴天霹雳一般,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喝斥:“立刻举起手来,否则我就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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