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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爱恨难分

“原先,我是有把握不出面的,但现在……唉!”

“你……你是认为白君玉不足以担当大任?”

“不!那孩子比我所预期的还要强得多。”

“那么,你耽心的是——?”

“是那个罗刹人马林斯基。”

“哦……”

“以往,我不曾说过,方才,红姑在谷外所使的‘藉物反射’传音功夫,是李祖师留在这儿的武学,淳于坤不可能知道这个名称,但马林斯基方才一口叫了出来,这,只有两个可能……”

朱玫忍不住插口接问:“是哪两个可能呢?”

杜素文沉思着说道:“第一,是淳于坤又在别的地方获得了李祖师的秘笈。”

朱玫苦笑道:“真要那样,那老天爷也未免太糊涂了。”

“苍天何聩聩,自古已然,”杜素文轻叹着接道:“第二,马林斯基可能是红云老怪的遗孽……”

“红云老怪又是甚么人?”

“是李祖师生平唯一劲敌,李祖师飞升之前,曾将他囚禁在阿尔泰山的地底洞府之中……”

“我想起来了,就是传说中的红云老祖?”

“不错。”

“素文,你怎么突然会想到红云老怪的?”

“因为,如果我第一个构想有误,则只有红云老怪的遗孽,才能一口叫出‘藉物反射’的名称来。”

“……”朱玫默然点首。

“两个构想中,只要有一个成立,都会在武林中造成一场大杀劫,如果不幸两个构想都是事实,则这一场杀劫,就更不堪设想了。”

“……”朱攻仍未接腔,只是苦笑了一下。

“所以,原先我很有把握不必出面,现在,却已失去信心了。”

朱玫正容说道:“素文,即使你的两个构想都是事实,为了红姑,我还是希望你不亲自出面。”

杜素文苦笑道:“你以为我好出锋头?”

朱玫也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亲自出面,但我们既能造就一个白君玉来,为甚么不索性多成就几个白君玉呢?”

杜素文精目一阵溜转,道:“另外还能找到像白君玉这等资质的年轻人吗?”

“有!不过,秉赋方面,比白君玉略差,而且,还是男的。”

“……”杜素文眉峰紧蹙了起来。

“素文,既然你认为目前是非常时期,就不应再存有歧视男人的观念。”

“好!我听你的。”杜素文苦笑着问道:“那些人,也都是天道盟的?”

“是的。”

“那么,叫他们的重要人员都到这儿来吧,顺便也好将杜斌撤回来。”

“好的,我马上就去……可是,我这一走,这儿你可得多加小心。”

“我知道……”

“那么,我走啦……”

朱玫显得很兴奋地,匆匆离去。

夜已深沉!

天风牧场第三分场,也就是江州分场的花厅中,却是灯火辉煌,绮筵盛开。

马林斯基、柳如烟二人高踞上座,宇文仁、阴盼盼、冉无双,横里相陪,“玉罗刹”宇文珍珠也敬陪末座。

这是一个阴盛阳衰的局面,席上宾主六人中,只有两个男人,其余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当代武林中,艳绝一时的尤物。

尤其是有“武林二尤”之称的阴盼盼、冉无双二人,更是尤物中的尤物。

这二位,在三杯下肚之后,不但眉目间洋溢着无限春情,浑身都放射着诱人的媚力。

此情此景,不但使得平日以姿色自诩,被称为“逍遥仙子”的柳如烟相形见绌,更使得马林斯基心痒难搔地,有如盘丝洞的猪八戒,丑态毕露,只差没有当场掉下口水来。

他,咧着一张血盆大口,瞧瞧阴盼盼,又瞧瞧冉无双,然后向宇文仁邪笑道:“武林二尤,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宇文仁拈须微笑道:“马……马兄,其实,当代武林中的第一美人,你还不曾见到呢!”

“啊!那是谁?”

“李琬,也就是天道盟盟主白君玉的母亲。”

“李琬这个人,我听说过,但我不相信,她会美过‘武林二尤’。”

“那是一点也不假。”

“究竟美到甚么程度呢?”

“这……只能意会,不可言宣。”

冉无双插口媚笑道:“李琬是咱们场主的老相好,场主的话,绝对没有夸张。”

马林斯基不胜欣羡地说:“宇文兄,你好艳福!”

宇文仁奸笑道:“如果马兄对她们有兴趣,今宵,我可以让贤……”

“真的?”

“当然!”

“那我先谢了!”

“不用谢,如果你对李琬也有兴趣,我也可以让你得偿夙愿。”

“啊!怎么说?”

宇文仁附着他的耳朵低语一阵,只见马林斯基连连点首邪笑道:“妙!妙!妙极了……”

话声中,一把抓起他身边的柳如烟,向宇文仁身前一扔,说:“这算是投桃报李……”

也不等宇文仁的反应,一手一个,搂着阴盼盼、冉无双二人向里间走去,一面邪笑道:“美人儿,你们中国人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要珍惜这大好的时光呀!”

宇文仁也托着柳如烟的娇躯,进入了另一个房间,只撇下宇文珍珠一个人,楞在当场。

楞了半晌,她才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意兴阑珊地踱向门边。

但就当她准备开门离去时,却被一阵奇异的乐章,将她吸引住,而且,吸引得她,不自觉地,悄然向那发出奇异乐章的房间欺近。

那房间,也就是宇文仁与柳如烟二人的房间。

对宇文珍珠来说,那一阵乐章不但太奇异,太美妙,也太熟悉了。

方才,在席间,宇文珍珠并未喝甚么酒。

但此刻,她却像是喝了过量的醇酒似地,俏脸上一片绯红,美目中春情荡漾,却是银牙紧咬,像是强忍着甚么难耐的煎熬似地。

半晌,她似乎下了决心,提起沉重的脚步,准备离去,却又被一阵带着喘息的,继继续续的语声,使她再度停了下来。

“好人……你……你真行……”

“比……比那罗刹人怎样?”

“他呀……像程咬金,只……只有三斧头,而且……又不解风情……”

“那么……淳于坤呢?”

“银……银样蜡枪头,虚有……其表……”

“如烟……你真可怜……”

“所以……今宵,我……我要尽情享受……”

“好……我……我一定全力……报效……”

“……”

花厅中的宇文珍珠,忘形之下,一个疏神,头部在窗户上碰了一下,吓得她转身疾奔而去。

“那是谁?”柳如烟似乎吃了一惊。

“是珍珠。”

“听说她……胃口奇大,真是有其父,必……必有其女……”

“别说话,现在……不……不是说话的时候……”

良久,良久,一切归于寂静,只传出柳如烟的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吁。

接着,宇文仁的语声悄声问道:“如烟,方才,你们所说的,那个隐居在庐山的异人,究竟是甚么人?”

“我又没见到,怎么知道?”

“据你们所形容的,他的手下人都那么高明,那他本人还得了!”

“是的,凭你们目前的力量,是没法抗衡的,但与咱们逍遥宫结盟之后,就不用耽心了。”

“可是,方才,你们在他的手下人面前,都没占到便宜……”

“但我们也没吃亏,何况,那个小女孩不是手下人,应该算是他们的正统传人。”

“有道理,如烟,我不能不提醒你,不论那娃儿是甚么身份,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你别瞧不起那个小姑娘,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这位大场主,除非是服了够量的‘福寿膏’,我谅准你还接不下那小姑娘的一掌。”

“在你的心目中,我就这么差劲?”

“当然,你也有强的一面,像方才那……那一套,说你是当代第一高手,是当之无愧的。”

“你这不是恭维,是在挖苦我嘛!”

“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一定欢迎有人这样挖苦我。”

“好啦!谢谢你的挖苦,咱们也该调息一下了,待会还有行动呢!”

“还有甚么行动?”柳如烟的语声中,似乎充满了诧异。

“你忘了,我答应老马的事。”

“你真要帮他将李琬弄过来?”

“为甚么不呢!这是惠而不费的顺水人情,何况,目前又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恐怕并不那么简单……”

“不论如何,咱们总得试试看。”

天方破晓,鄱阳湖被笼罩在漫天浓雾中。

浓雾中,四艘梭型快艇,悄然向天道盟的根据地——一个湖心小岛上,快速地逼近。

由于雾太浓,能见度不及三丈,因此,当小岛上的警戒人员发现有不明来历的小艇欺近时,事实上那四艘小艇已到了岸边。

四艘梭型快艇中,除了柳如烟、马林斯基之外,还有天风牧场场主宇文仁,“武林二尤”阴盼盼、冉无双,“玉罗刹”宇文珍珠,以及两个天竺番僧。

这阵容,几乎包括了天风牧场现有的全部精英。

首先发现敌踪的是岳天虹。

但岳天虹也仅仅发出一声暗号,而天风牧场的人,已纷纷自小艇上飞身而起。

宇文珍珠一马当先,首先扑向岳天虹,并清叱一声:“岳天虹,今天,有我无你!”

但他们这一对欢喜冤家才交上手,即被李琬一剑挑开,并沉喝一声:“住手!”

宇文仁也沉声喝道:“珠儿别忙,为父保证,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柳如烟美目溜转,媚笑道:“哟!诸位准备上哪儿去呀?”

原来天道盟上上下下的人,正在整装登上楼船,准备离去。

李琬冷然接道:“我正想去宰你们这批牛鬼蛇神。”

柳如烟娇笑道:“好啊!如今我们自己送上门来,倒可免除你一番跋涉啦!”

“你明白就好!”

“我是非常明白,白夫人,你且衡量一下看,目前这阵容,你有几分胜算?”

“十分。”

“你这话,是代我说的吧……”

“宇文仁却向一旁的马林斯基邪笑道:“马兄,这位就是我的小师妹,当代武林的第一美人李琬。”

马林斯基咽下一口口水,道:“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宇文仁摆手制止柳如烟,目注李琬笑道:“师妹……”

李琬厉喝一声:“闭嘴!”

宇文仁涎脸笑道:“好!不叫师妹,叫白夫人可以吧?”

“……”李琬俏脸铁青,美目在对方阵容中扫视着,却没接腔。

“白夫人,我替你引见一下,这位是逍遥宫的供奉,马林斯基……”

“……”李琬仍未吭气。

“天风牧场已与逍遥宫联盟,放眼当今武林,巳无人可与抗衡。白夫人,俗语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何不捐弃前嫌,共同结为一个大同盟,替武林开创一个空前绝后的新局面呢!”

李琬冷冷地一笑道:“可以……”

宇文仁飞快地接道:“白夫人,你答应了?”

李琬也飞快地接道:“先献上你自己的人头……”

马林斯基截口嚷道:“那怎么行!”

宇文仁苦笑道:“马兄,文的不行,现在,只好看你的啦!”

马林斯基反问道:“场主之意,是要我动手去抢?”

“不错。”

“行!我正等不及了呢……”

“可是,千万别伤了她。”

“放心,我虽然是罗刹人,但入境问俗,现在,也学会了你们中国人的怜香惜玉……”

话声未落,人已欺身而出。

也许他是故意装出斯文的样子,也可能是有意当众卖弄他的高明身手。

他并未像一般高手的飞身扑击,而是显得很潇洒地从容举步。但事实上,他一抬步之间,人已欺近三丈,一只毛茸茸的手掌,已向李琬当胸抓了过来。

这情形,很明显,他使的是武林中极少见的“千里户庭缩地大法”。

李琬暗中一凛,但表面上却沉稳如泰山似地,挥掌迎头痛击。

“砰”地一声,潜劲激荡中,李琬被震退五大步,才拿桩站稳。

但马林斯基,却除了衣袂飘飞之外,可说是纹风未动。

这情形,高下之分已很明显。

因此,李琬脸色一变,其余群侠们,也齐都为之脸色一变。

宇文仁得意地笑道:“现在,你该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了,师妹,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李琬截口厉叱:“混账!”

马林斯基呷呷地怪笑道:“白夫人,能接下我五成真力的一掌,你很足以自豪!”

这本来是一句恭维的话,但站在李琬的立场,却足以使其气炸肚皮。

气尽管气,但只能闷在心中,她的外表上,却表现得很镇定。

“临危不乱,不愧是一派宗师!”马林斯基含笑说道:“白夫人,这回我要加上二成真力,当心!”

那“当心”的“心”字声未落,一只巨灵之掌,已到了李琬胸前。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依然是有人被震退五步,也依然是潜劲激荡。

但潜劲激荡得比方才更为厉害,而被震退的人,也不是李琬,而是马林斯基。

李琬仍然俏立在原处,但他的身前却多出一位脸含微笑,身着蓝布短装的中年汉子——杜斌。

自然,方才那一掌,是杜斌代接的。

而且,由这一掌,可以证明,杜斌的武功,不见得比马林斯基高明。

因为,马林斯基的话中,等于已说明了他只使用七成真力。

这,对杜斌来说,应该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如果他的武功高于对方,正好出其不意,以十成真力,将对方震伤才对。

但事实上,马林斯基除了被震退五大步之外,并无受伤的征候。

谁都能想到,这不是杜斌存心仁厚,而是碍于形势,力有不逮。

这情形,马林斯基自然比谁都明白。但他却不认识杜斌,因而扭头向宇文仁问道:“场主,这是甚么人?”

“我也没有见过,”宇文仁苦笑着向柳如烟问道:“如烟,你认识此人吗?”

柳如烟道:“我才进入中原多久,你都不认识的人,我怎会认识。”

马林斯基目注杜斌道:“这位朋友身手不凡,想必不是无名之辈……”

杜斌截口笑道:“很抱歉!我恰巧是无名小卒。”

宇文仁插口道:“至少也该有个称谓?”

杜斌含笑说道:“在下姓杜,单名一个斌字,够了吗?”

宇文仁扭头向“武林二尤”蹙眉说道:“杜斌?可没听说过?”

杜斌笑道:“没听说过不要紧,现在,诸位已经见到了。”

“见到了也不过如此!”马林斯基突然欺身进击,并冷笑道:“杜斌,再接我三掌……”

“砰,砰,砰”三声霹雳巨震过处,杜斌被震退三大步。

马林基斯可真算得上是得理不饶人,三掌硬拼之后,立即乘胜进击,展开一串以快制快的抢攻。

杜斌的内家真力虽然略逊于对方,但招式上却亳不含糊。

当马林斯基向他展开一串快攻时,他却反而将颓势稳住了。

两人交手十招,居然未分高下,马林斯基忽然虚晃一招,纵出战圈道:“停!”

杜斌冷然问道:“为何叫停?”

马林斯基注目问道:“你……来自庐山?”

一道人影,像幽灵似地,出现在杜斌身旁,抢先说道:“你很有点眼力。”

来人是朱玫。

柳如烟禁不住娇笑道:“咱们缘份不浅,又碰头了。”

紧接着,又向李琬笑道:“白夫人找到了强有力的靠山,怪不得方才那么镇定。”

朱玫沉声说道:“三宫主,咱们说正经的。”

“这不公平吧!”

“为何不公平?”

“因为,你知道我很多,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我早已说过,我不会告诉你甚么。”

“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尊姓芳名。”

“可以,我叫朱玫。”

“哦!原来是朱大姊……”

“别套近乎,我老婆子不吃这一套!”朱玫目光移注马林斯基,冷然说道:“马林斯基,你能认出凝碧崖武学,也能于交手中认出杜斌是来自庐山,想必是大有来头的人?”

“多谢夸奖!”

“别废话!我问你,你与红云老怪,是甚么渊源?”

马林斯基一怔之后,苦笑道:“高明!高明!”

“这是说,你已承认是红云老怪的传人?”

“不错,正如你们是李英琼的传人一样。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四百九十年前,红云老祖受了不少李英琼的窝囊气,现在,该连带本利,由你们这些人的身上收回来了。”

“别说梦话,”朱玫淡淡地一笑道:“我问你,在红云老怪的传人中,你算老几?”

“老三。”

“你上头还有两个师兄?”

“这些,你毋须过问。”马林斯基冷然接道:“除非你能将你主人的来历告诉我。”

“咱们两免。”

柳如烟忽然以真气传音向马林斯基说了几句,只见马林斯基浓眉一扬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由这句话,不难想见,柳如烟有罢战离去之意。

这也难怪,由于群侠这边,已多出朱玫、杜斌二位高手,衡量目前形势,天风牧场方面,已失去必胜信念。

同时,即使他们有必胜信念,但是,站在柳如烟的立场,她决不会乐意将李琬弄回去。此刻,既有所藉口,自然该首先打退堂鼓了。

但马林斯基色迷心窍,同时也算是艺高人胆大,并未将杜斌、朱玫二人看在眼中,因而拒绝了柳如烟这半途而废的意见。

柳如烟碰了一个软钉子,虽然心中殊感不快,但外表上却不便表现出来,而转向宇文仁笑问道:“场主,你说呢?”

宇文仁笑道:“三宫主是此行统帅,在下只管听命行事。”

宇文仁不愧是一头老狐狸,一句话将问题踢了回去,四平八稳,谁也不得罪。

马林斯基似乎唯恐柳如烟公然说出撤退的话来,立即接着说道:“三宫主,咱们两人收拾朱玫和杜斌,其余的人,由宇文场主负责料理。”

“好!就这么说吧!”

柳如烟答应是答应了,但她的语气中,却显示着并不怎样热衷。

在这段时间中,以朱玫为首的群侠们,也已商妥了应敌之策。

那就是由朱玫对马林斯基、杜斌对柳如烟、独孤长青对宇文仁。

李琬与甘大年分别对“武林二尤”阴盼盼、冉无双。

岳天虹对宇文珍珠,“鸳鸯双煞”朱若水、韦四娘对两个天竺番僧。

小黑炭朱立人则率领“苗岭三邪”和路金花等人,作为预备队,随时策应。

也由于已经分配好任务,因此,混战一起,群侠方面,立即主动迎击自己的对手。

对天风牧场方面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局面。

因为,如果朱玫、杜斌、独孤长青等三人不在场,则尽管他们只有八个人,仍然占有绝对的优势,他们自信能于两个时辰之内,将天道盟完全摧毁。

但有了朱玫等三人之后,天风牧场中三个功力最高的人被缠住,其他的人又都是功力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因此,天风牧场的如意算盘,眼看是行不通了。

不过,群侠方面,心情也并不轻松。

因为,尽管混战一起,战况即呈胶着状态,但面对两个天竺番僧的“鸳鸯双煞”,显然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此外,对付宇文仁的独孤长青,以及对付马林斯基的朱玫,对付柳如烟的杜斌,也没占到便宜,不但没占到便宜,而且还觉得压力越来越重。

尤其是马林斯基,似乎是愈战愈勇,只见他长剑翻飞,逼得朱玫守多攻少地,逐渐落了下风。

群侠方面,唯一占上风的,是分别对付“武林二尤”的甘大年和李琬,但他们要想制服或杀死对方,恐非三五百招所能办到的事。

这是当代武林中正邪双方的顶尖儿高手,所作的生死存亡之战,其战况的精彩激烈,自是不再话下。

约莫是五百招过后,胶着状态被打破,胜负迹象已渐趋明朗。

一开始就处于下风的“鸯鸯双煞”,已呈现不支状态,迫的朱立人赶往支援,才算是扳回劣势。

在马林斯基、柳如烟二人全力抢攻下的朱玫、杜斌二人,已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

唯一差堪告慰的,是李琬与甘大年方面,他们的对手“武林二尤”的情况,也一如朱玫、杜斌二人,已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

仍然呈胶着状态的是宇文仁与独孤长青,和岳天虹与宇文珍珠这两组。

胜负迹象即已明显,业已占住上风的一方,自然是更加全力抢攻,企图将对手击败,以便控制全局。

尤其是马林斯基,认定朱玫已无还手之力后,一面全力进逼,一面冷笑道:“姓朱的,凝碧崖武学,也不过如此!”

朱玫也冷笑道:“马林斯基,你很了不起,居然将峨嵋门下一个下人杀得没有还手之力,红云老怪如果泉下有知,也将大大的夸奖你哩!”

这一段话,自然使得马林斯基很不光彩,因而老羞成怒地,厉声叱道:“朱玫,我不管你在峨嵋门下是甚么身份,只要能宰了你,就表示红云武学还比峨嵋武学来得高明。”

柳如烟也娇笑道:“杜斌,跪下来,叫我三声姑奶奶,我饶你不死……”

杜斌截口怒叱道:“混账!”

马林斯基扬声喝道:“朱玫,只要你能再撑过一百招,我这马林斯基四个字,倒过来念。”

马林斯基这几句话,对己方有鼓舞士气作用,对群侠方面,却构成精神上的威胁,影响所及,使得原本处于劣势的“武林二尤”,在精神大振之下,居然与李琬、甘大年二人打成平手。

另一方面,“小黑炭”朱立人与“鸳鸯双煞”三战两个番僧的平手局面,也屈居下风,原因是两个番僧已于激战中服下能助长功力的“福寿膏”。

久战无功的宇文仁,也因他系一方霸主,居然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独孤长青,于悄然服下“福寿膏”之后,功力陡增,而将独孤长青迫的连连后退。

综观全局,群侠方面,除了岳天虹与宇文珍珠维持平局外,已呈一面倒之势。

天道盟方而,虽然还有数十名女剑手,以及“苗岭三邪”和路金花等人在闲着,但在目前这场合中,她们却没法插手。

甘大年于吁衡全局之后,心知大势已去,乃以无比悲壮的语声说道:“诸位,拚啊!拚掉一个够本,拚掉两个就有赚头……”

他的话,也对群侠方面发生了鼓舞作用。

所谓自古艰难唯一死,人,一旦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就无所畏惧了。

群侠方面,在人人放弃防守,拚死抢攻之下,战况居然又暂时稳定下来。

朱玫并沉声说道:“杜斌,现在是我们报效主人的时候了,纵然你我命丧此间,也不能让敌人完整地回去!”

这话意已很明显,即使拚着一死,也得在敌人身上捞点本钱回来。

杜斌也扬声说道:“朱大姊请放心,这臭娘们想要我的命,没那么简单……”

马林斯基冷笑道:“别打如意算盘了,朱玫,如果我五十招之内不能将你放倒,我立即拍拍臀走路……”

战况在无比激烈,也无比惊险的情况下进行着。

群侠方面,虽然暂时稳住劣势,但他们心中明白,随时都会有死伤的事件发生,而且,结局必然是不堪设想的,因为,他们心中有数,己方实力不够,不可能反败为胜,也不可能有人前来支援。

当然,这情况,天风牧场方面也是了如指掌。

因此,宇文仁首先扬声喝道:“甘大年、李琬,立即弃械投降,看在过去的香火之情,我保证不杀你们……”

马林斯基也扬声笑道:“朱玫,五十招已过半数,有甚么压箱底的本领,赶快使出来呀……”

就当群侠方面,情况岌岌可危之间,只听岳天虹忽然大喝一声:“丫头躺下!”

一声惊呼杂在一阵金铁交鸣声中发出。

只见宇文珍珠的长剑,被震飞数丈之外,人也被岳天虹顺手一掌,击得踉跄后退。

岳天虹身形如电,扬指点了宇文珍珠的四处大穴,并沉喝一声道:“统统住手!”

这变化,太快速,也太意外了,使得恶拚中的正邪双方,都未经大脑考虑,一齐虚晃一招,纵出战圈。

岳天虹以剑尖指着宇文珍珠的喉头,沉声问道:“宇文仁,你怎么说?”

宇文仁愣了一下,才反问道:“你说怎么样呢?”

岳天虹道:“我说,今天这一战,到此为止,你们乖乖退走,至于令媛,我负责于今天晚间,亳发无损地,送到江州城。”

宇文仁摇摇头道:“不行,已经煮熟了的鸭子,岂能再让它飞去。”

“这是说,你不要自己的女儿了?”

“谁说的!”

“想要女儿,就必须接受我的条件。”

“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条件呢?”

“自然是重整旗鼓,再决雌雄,但首先丧命的,是你的女儿。”

“我想,你不会忍心下此毒手,因为,珍珠固然是我的女儿,同时也是你的情人,而且,你们早已有过夫妻之实……”

岳天虹冷笑道:“你也该明白,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的男人太多了……”

这句话,似乎严重地刺伤了宇文珍珠的芳心。

只见她俏脸一变,厉声叱道:“岳天虹,你……你杀了我吧!”

“杀不杀你,我要等令尊的一句话。”岳天虹扭头向宇文仁喝道:“大场主,你得赶快拿定主意!”

宇文仁漫应道:“我的主意,早就拿定了……”

“这是说,你已不打算要这个女儿?”

“不!我不但要女儿,而且,连你小子也一齐要过来,你懂吗?”

“我不懂,”岳天虹故意装迷糊。

“那么,我告诉你,你投到我这边来,我把女儿许配给你,而你也就成了天风牧场的继承人……”

“这条件倒是很优厚……”

“是啊!这是一般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你可千万莫错过。”

“可惜我没有兴趣。”

宇文仁脸色一沉道:“你……你小子真不识抬举!”

宇文珍珠扬声说道:“爹!别再管我,将这般人统统杀光!”

宇文仁沉声说道:“孩子,你放心,如果他们杀了你,我会杀光他们,替你报仇。”

阴盼盼忽终插口问道:“场主,你真的不管珍珠的死活了?”

宇文仁拈须微笑道:“我谅准他们不敢对珍珠怎么样。”

阴盼盼俏脸一沉道:“这是甚么话!”

“盼盼……”

“自己女儿的生命,怎可寄托在‘别人不敢对她怎么样’的想法上!”

“那么,依你之见呢?”

“接受他们的条件,咱们立即撤退。”

“这个……”

“别再这个那个的了,你如果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那表示你天性凉薄,以后,还有谁愿意替你卖命……”

这句话似乎使宇文仁着了急,连忙截口说道:“谁说我不要自己的女儿?”

“那么,答应他们!”

“盼盼,”宇文仁苦笑道:“你总得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还有甚么须要考虑的?”

“你该明白,后果非常严重。”

“有甚么严重的,他们既然不堪一击,放过今朝,咱们随时都可以解决他们。”阴盼盼冷笑着接道:“要是你自己口不应心,那问题才真的严重。”

“盼盼,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事实,如果你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管她的生死,我这个作老婆的,也会感到寒心,至于你的手下人,那就更不消说啦……”

宇文仁急的向她连连摇手道:“够了,够了,我的玉皇大帝。”

阴盼盼胜利地一笑道:“场主,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非常感谢你。”宇文仁苦笑着转向马林斯基和柳如烟:“二位,有……有何高见?”

柳如烟抢先笑道:“事情牵涉到场主的家务,我们自不便置喙。”

马林斯基也点点头道:“对,对,这事情,还是由场主自己决定的好。”

“那么,咱们只好暂时撤退了。”

“只是,已到口的肥肉,又给溜掉,未免太可惜。”马林斯基望着李琬,直咽口水。

“不要紧,我保证完成你的心愿就是。只是,时间得往后延。”

“那我先谢啦!”

宇文仁苦笑了一下,向岳天虹问道:“小子,你的话,能算数吗?”

岳天虹朗声说道:“本盟盟主不在,家师和师伯又不屑跟你说话,目前,我代表盟主,也代表家师和师伯跟你说话,怎能不算数。”

“要是我们撤退了,而你却不放过我女儿呢?”

“目前,你没有还价的余地,只有绝对的相信我。”

“好!我姑且相信你,要是你食言背信,以后,我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人是一定准时送到,但不是怕你剥皮抽筋,而是为了维护天道盟的信誉,而且,这一辈子,你也别想能剥我的皮,抽我的筋。”

“好!咱们走着瞧吧!”宇文仁冷笑一声,举手一挥,“走!”

浓雾未消,一场腥风血雨却暂时消弭掉了。

目送那四艘快艇消失于浓雾中后,群侠们都如释重负似地,长吁出声。

岳天虹忽然向宇文珍珠抱拳长揖道:“姑娘义薄云天,在下先行谢过。”

宇文珍珠那新菱似的嘴唇一披,幽幽地一叹道:“不用谢,少损我几句就行了。”

岳天虹微微一怔,才意识到方才与宇文仁对话时,那句“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的男人太多了”的话,实在是伤透了对方的心,因而又是抱拳长揖,苦笑道:“珍珠,方才是……是为了表演逼真,才不得不故意这么说。”

“其实,你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一个秽名满江湖,人尽可夫的坏女人。”

“珍珠……”

“别这么叫我,给白君玉听到了,她会不安的,我也该走了,请给我一艘快艇。”

情况已很明显,宇文珍珠的被制,是一场戏。

那是为了解救群侠们的困难,而给宇文仁看的。

不论宇文珍珠平日作为如何的坏,站在群侠们的立场,却不能不衷心的感激她。

尤其是岳天虹,感激之中,更有着不少愧疚。

可是,当着一众长辈们面前,有些话,他却是碍难出口。

因此,当宇文珍珠说要走时,他更是急得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情此景,李琬不得不出面了。

她轻轻拉着宇文珍珠的素腕,诚恳地说道:“姑娘,虽说是大德不敢言谢,但你如果是这么一走,教我们情何以堪。”

“李前辈,”宇文珍珠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自己为甚么要这样做……”

“姑娘,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是女人。”

“李前辈……”宇文珍珠已说不下去,美目中有泪珠儿在闪烁。

“不!叫我一声阿姨吧!”

“可是,我们是敌对的立场……”

“那不要紧,撇开我和令尊的仇恨不谈,我们本该是一家人。”

“……”宇文珍珠幽幽地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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