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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方丈不等海小天话完,便接口摆手笑道:“无须先见青云上人,从即日起,两位施主便随法本大师,学习‘十八罗汉手’,由老衲亲传‘金刚指’,等青云上人坐关期满,再参‘痛禅八法’,至于‘易筋经’方面,一来为了事半功倍,容易速成,二来也该仰酬两位‘少林福星’的送杖护杖厚德,老衲敬赠一人一粒少林圣药‘大还易筋丹’,今晚便请服下,明日便开始各种功课,彼此也都是一家人了——”

话完,便取出两粒金色蜡丸密封的龙眼大小丹药,递给关长风、海小天一人一粒。

关长风在青云上人坐关,暂难接见之后,本对少林求技之事,有点意冷心灰,却决未想到,海小天居然有此佛缘,送来了少林的传宗至宝“绿玉佛杖”,使局面急转直下。

事既如此,少林方丈,业已允诺传技,则对“大还易筋丹”之赐,无须不识抬举,再复推辞。

在关长风、海小天接过“大还易筋丹”,拜谢方丈以后,那位罗汉堂首座法本大师,也已传谕归来,方丈遂嘱法本大师款待关长风、海小天两人,暂住“罗汉堂”中,参研“十八罗汉手”,并由自己亲授“金刚指”神功,等青云上人出关,再学“痛禅八法”!

海小天想起一事,趁机再向少林方丈笑道:“启禀方丈,海小天还有一愿!”

少林方丈点头说道:“老衲把两位施主列入少林佛家弟子班辈,但既然彼此研究技艺,业已不算外人,海施主还有甚么心愿,尽管请讲。”

海小天道:“那位命我赶送‘绿玉佛杖’前来的老和尚,定与少林一派,有极深渊源?”

少林方丈肃然合掌答道:“那位老和尚在本派中,行辈极尊,算来应是老衲的师叔祖呢!”

海小天道:“老和尚坐化以后,我曾拜倒法体之前,通诚默祷,许了心愿,想在把所托之物,送到少林后,或由我自己,或由少林派人,前往老和尚坐化的山洞石室,清扫整理,并加封锁,以期老和尚的法体,永远获得安静!”

少林方丈连宣佛号颔首说道:“应该,应该,海施主请与关施主,在罗汉堂中,安心学艺,由老衲派几名少林小僧……”

海小天接口道:“我认识本寺的四位小和尚,在老和尚法体灵前,曾经代为通名,请方丈就派他们四位,担任此事如何?”

少林方丈问道:“海施主所认识的,是哪四个少林小僧?”

海小天答道:“是大空、大慧、大显、大弘。”

少林方丈向海小天看了一眼,颔首说道:“好,大空等四人,本已犯戒,被罚挑水三千桶,并在香积厨下,烧火一年,既然海施主曾在我慈惠师叔祖的坐化法体之前,为他们通名许愿,老衲就再派他们四人,出趟‘少林寺’吧!”

海小天见自己总算又为大空等四名少林小僧,争取到一次下山机会,不禁心中颇为安慰,便与关长风同向少林方丈拜别,跟随法本大师,同去“罗汉堂”中歇息。

法本大师把他们住宿之处,安排妥当后,便斟了两碗无根净水,要关长风、海小天将方丈所赐的“大还易筋丹”服下,并说明这是为数不多的少林圣药,服后在增强内力、助益真气方面,每粒足抵十年吐纳之功,无论修炼“十八罗汉手”,或“金刚指”、“易筋经”、“痛禅八法”等任何功力,均易速成,并倍增威势!

海小天眼珠一转,忽向法本大师问道:“请问大师,一人服食两粒‘大还易筋丹’,会不会过益生害?”

法本大师摇头笑道:“不会,不会,但须另有内家高手,在旁助其打通全身经脉穴道,则收效自更宏大,属于练武人梦寐难求的不世异数!”

海小天闻言,忽向关长风伸手笑道:“关大哥,既然如此,就把你的那粒‘大还易筋丹’,送来成全我吧!”

关长风虽想不到海小天会有此一着,但亦毫不迟疑地,立把那粒少林圣药递过。

海小天把两粒“大还易筋丹”,统统捏碎蜡丸,托在掌上,又复恭恭敬敬,向关长风献上。

关长风不解问道:“海贤弟……”

三字方出,海小天便接口说道:“关大哥,你听我说,我在山腹古洞巧遇少林前辈高僧慈惠老禅师时,不单幸结佛缘,服食了一枚‘天香佛手芝实’,并蒙老禅师慈悲,打通全身经脉穴道,真气内力,业已大增,如今这两粒‘大还易筋丹’,该由关大哥一人独服,来加强灵效,才好同受少林绝艺!”

关长风正要推谢,海小天又复笑道:“关大哥,刚才我向你要时,你毫不迟疑,慨然应允,确是做大哥的风度!如今,我说明内情,把我业已无需为用的一粒,奉献给你,你若推托不要,便又不像是位大哥,成为看不起我海小天了!”

海小天辩才无碍,把理由说得极足,真使关长风为之受又不是,推又不是,只弄得好生尴尬!

法本大师看出关长风的为难神色,遂向海小天笑道:“海施主请伸左手。”

等海小天伸出左手,法本大师为他细察脉象,知晓这位少年人,确实已有罕世奇逢以后,遂对关长风点头笑道:“关施主尽管把两粒‘大还易筋丹’,一齐放心服食了吧,海施主天赋绝佳,又服食了比‘大还易筋丹’,功效更强的世间圣品,他确实已扎定极良好的习学上乘绝艺的根基,无须再乞灵其他药物的了!”

关长风既听法本禅师也是这般说法,便知再若推辞,即属矫情,遂只向海小天投过一瞥感激目光,立把两粒少林圣药,一齐服食下去。

他武功早有根基,本属内家高手,服药以后调匀真气,准备辅协药力,流转九宫雷府,十二重楼,遍及周身经脉穴道!

法本大师,自然凑趣,一只右掌伸处,贴上关长风的“脊心”,再加温和助力,立时使他遍体栩栩,进入了神与天会之境!

自此以后,关长风与海小天,便以极特殊的“外宾”身份,居住于少林“罗汉堂”中,由少林方丈亲授“金刚指”,由法本大师传授“十八罗汉手”,两人根器本佳,又有灵药为助,再加上全心全力的刻苦用功,进境极速,委实一日千里,极获少林方丈,和法本大师嘉许!

但大空、大慧、大显、大弘等四名少林小僧,却立被少林方丈,派去整理封锁慈惠老禅师所坐的古洞,并是即刻下山,连与海小天都不及见上一面。

故而,海小天除了研习“金刚指”,和“十八罗汉手”外,心中所牵挂的,只是去往伏牛山烈火魔宫的方吉祥方面,不知这位老人家的吉凶如何?以及是否业已探讯出丁老爹的下落?

一晃十日,方吉祥毫无讯息传来,“少林寺”中,倒突然出了岔事!

那是一天深夜,关长风与海小天正在“罗汉堂”中,参修绝艺,突然听得“初祖殿”那边,响起了“当当”不绝的清越钟声!

法本大师闻钟色变,等数清钟声共是一十八响,遂向关长风、海小天正色说道:“少林寺中,突有警兆,方丈在‘初祖殿’中,召集会议,本座须立即赶去,两位施主仍于‘罗汉堂’内,好好用功,切莫离开半步!”

关长风与海小天自然唯唯称是。

法本大师去得倒是不久,约莫顿饭光阴后,便自转回“罗汉堂”,但神色却极为凝重地,向海小天说道:“海施主,你日前所带来的讯息,果然不差,海盗‘金鳌大王’宋天彪所用寻仇屠杀的‘血鳌表记’,已在‘少林寺’中出现!”

海小天因法本大师是从“初祖殿”中返来,遂愕然问道:“‘初祖殿’是少林集会圣地,定必戒备严密,怎会在殿中出现‘血鳌’……”

法本大师接口说道:“那‘血鳌表记’,不是发现在‘初祖殿’中,是在‘大雄宝殿’的匾额之后……”

海小天闻言,知道又是自己替“少林寺”惹的麻烦,不禁脸色微变!

法本大师何等眼力,“咦”了一声道:“海施主为何变色?”

海小天道:“我知道来人是谁,并知道对方为何要把‘血鳌’表记,置于‘大雄宝殿’的匾额之后……”

“来人是谁?”

海小天道:“就是几乎伤了方吉祥老人家性命的黑道凶人‘阴阳手’马镇州。”

法本大师对马镇州之名,并不以为意,道:“马镇州把‘血鳌’表记,置于‘大雄宝殿’的匾额之后,难道还有甚么特别意义?”

海小天应声道:“那马镇州伤了方老人家之故,便在谋夺‘吉祥如意印’,但事后又获得错误情报,认为‘吉祥如意印’是藏在‘少林寺’内的‘大雄宝殿’匾额之后!”

法本大师“哼”了一声道:“这桩莫须有的情报,对‘少林寺’开了大大玩笑,两位施主仍请好好用功,本座要把马镇州其人其事,去禀报方丈知晓。”

关长风等法本大师去后,目注海小天道:“海贤弟,那‘阴阳手’马镇州所获得的错误情报,大概就是由你所供给?”

海小天向关长风扮个鬼脸,一伸舌头,笑道:“关大哥越来越厉害了嘛,快变成诸葛亮了!”

关长风道:“这事不难判断,因为这桩错误情报,若不是海贤弟故意供给,你便不会了解得这般清楚!……”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凝注在海小天脸上,又复说道:“海贤弟供给错误情报之意,显然本想使那意在贪得的‘阴阳手’马镇州,前来少林,吃点苦头,却万想不到,马镇州恰好是海盗头子宋天彪的爪牙,恰好让他把‘血鳌’表记,送到‘大雄宝殿’匾后。”

海小天笑道:“天下想不到的事情多呢,关大哥虽猜得出我会供给有关‘吉祥如意印’的错误情报,大概却决想不到我身上竟会有货真价实的‘富贵荣华印’吧?”

关长风失笑道:“海贤弟怎么又对我吹起牛来?你的‘富贵荣华惊堂木’,不是业已落入‘江家堡’了?”

海小天笑得打跌的道:“不是甚么不值半文的‘惊堂木’了,关大哥没听我说,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富贵荣华印’么?”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把慈惠老禅师在山腹中所赐,自己意欲转送关长风的“青铜乌龟”、和“玉雕牡丹”取出,向关长风含笑递去。

关长风细加审视后,苦笑说道:“这两件东西,看来不俗,何况又是慈惠老禅师所赐,虽可能确属真品,但如何用法,仍系隐秘,难道就凭一只铜乌龟,和一朵玉牡丹,就可以找着甚么‘赤阳剑’、‘冷月刀’,以及‘金星宝藏’?”

海小天道:“关大哥别忘了虽有了‘富贵荣华印’,还要‘吉祥如意印’啊!大哥先带在身边,一旦机会来临,福缘凑巧,我们便会悟出妙用何在?”

关长风此时已由海小天告知慈惠老禅师对他另有“天香佛手芝实”“多罗度厄披”等赏赐,以及“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等两大绝招传授,遂知无须推谢良友情意,把那“青铜乌龟”和“玉雕牡丹”,揣进怀内!

海小天忽然双眉一轩,拍手大笑!

关长风讶然问道:“海贤弟为何突然如此高兴?”

海小天道:“我偶然触动灵机,觉得大哥身边,业已双印合璧,只消机缘再一凑巧,甚么‘星星,月亮,太阳’,定成大哥的囊中物了!”

关长风皱眉问道:“会有‘双印合璧’么?‘富贵荣华印’,虽已刚由贤弟送我,‘吉祥如意印’,却从哪里来呢?”

海小天笑道:“大哥身边的‘吉羊剑’,岂不正是‘吉祥’?你关氏家传的‘如意镖’,岂不正是‘如意’?这与‘乌龟’代表‘富贵’,‘牡丹’代表‘荣华’,正属同一原理!”

关长风虽觉海小天所解释的,稍嫌牵强,但也不必争辩,只在听完海小天细说别来经过后,含笑说道:“海贤弟,我对你所遇那位‘能知天下事,善解古今愁’的古今宽神奇相士,极感兴趣,他日江湖之上,若是有缘,也想向他求教……”

海小天接口笑道:“小弟求卜,是请教我师父暨师姊下落,关大哥倘若求卜,则定是询问你与段天心姑娘的百年鸳盟,是否好合?……”

关长风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正待接话之际,突然听得远远传来了颇为激烈的喊杀打斗声息!

“少林寺”是极有规律的安静禅林,平日除了令人神往意清的晨钟暮鼓外,哪里有丝毫喧闹之声?故而,海小天立即双眉一轩,瞿然说道:“关大哥,这种打斗声息,来得突然,莫非海盗已至!我们‘十八罗汉手’的招术变化,已然学会,‘金刚指’也有了基本锻炼,只待继续努力,不断加强火候,索性出去拿那般万恶海盗,当做喂招对象,试试手吧!”

关长风平时也好热闹,但此刻却相当稳重地,摆手说道:“海贤弟,若在别处,我们锄强御暴,岂肯后人?但‘少林’是圣地,高手如云,哪里用得着我们越俎代庖?何况,方丈与法本大师,又曾一再叮咛,叫我们只在‘罗汉堂’中用功,非有必要,不可妄自行动……”

海小天也知关长风说得有理,苦着脸儿,噘着嘴说道:“好吧,我听关大哥的,但明明有番大热闹,不能参与,心中总难免有点闷得慌呢!”

关长风笑道:“贤弟莫闷,看来青云上人尚须继续坐关,不如我们向方丈告别,辞出少林,索性陪你闯趟‘烈火魔宫’,救你师父,好好闹场大的!”

海小天眉飞色舞,望着关长风,极为高兴叫道:“关大哥不可骗我,你要说话算话!”

关长风笑道:“当然算话,我也不甘寂寞,只看贤弟是想先在此等候方吉祥老人家的讯息?还是先去‘烈火魔宫’?……”

海小天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我怕方吉祥老人家孤身涉险,觉得还是先赶去‘伏牛山’的‘烈火魔宫’,替他打个接应,来得比较稳妥!”

关长风一点头,突与海小天神情同肃,目注静室门外。

因为,他们听得了足下沉重,不太从容的步履声息!

更令人大感意外的是来人一现身形,居然竟是刚刚离去不久的“罗汉堂”首座法本大师。

慢说关长风,连海小天也看得出法本大师脸色不对,加上步履稍欠轻灵情况,似乎与人恶斗,并曾吃了点亏,脏腑气血,有所震动!

“罗汉堂”首座的地位甚高,非武学精深,不当此职,故而法本大师的一身功力,至少也可在“少林寺”中,排名十杰以内!

他居然一出即伤,这种情况,怎不令关长风、海小天大感惊诧?

他们双双起立,刚抱拳叫了一声“大师”,法本大师已向他们正色说道:“适才‘少林寺’中,来了罕见敌手,‘达摩院’首座法善大师,已遭劫数,本座亦略受内伤,幸赖海施主所送来的少林镇寺至宝‘绿玉佛杖’之力,才将来敌,暂时逐退,两位施主请领方丈佛谕——”

关长风与海小天听方丈似对自己有所差遣,双双躬身,由关长风发话说道:“弟子关长风、海小天,恭领方丈任何差遣,万死不辞——”

法本大师先从怀中取出两本黄色小册,递向关长风、海小天一人一本,正色说道:“这是‘痛禅八法’绘图详解,两位施主对‘金刚指’‘易筋经’‘十八罗汉手’等少林精粹,已有根底,只消照本深研,自可得其神髓……”

关长风听出弦外之音,愕然问道:“青云上人还要继续坐关,不能亲自指导弟子们了?”

法本大师念声佛号答道:“青云上人,与掌寺方丈,即日起均必须静坐枯禅,摒绝百务,苦参藏在‘绿玉佛杖’中的‘栴檀降魔神功’,以御将临重劫,而两位施主又必须立即下山……”

关长风听至此处,扬眉问道:“方丈或青云上人,对关长风、海小天,有甚任务交派?”

法本大师答道:“两位施主入寺之际,因奉慈惠师叔祖佛命而来,又有赍送‘绿玉佛杖’,降福少林大德,故而方丈决定,绝艺照传,免列班辈,不算是少林俗家弟子!如今,少林重劫将临,外人必须立即离寺,并非有甚任务!”(校对按:“賷”同“赍”。)

海小天义形于色,高声叫道:“那怎么行?关长风和海小天兄弟,是光明侠士,不是无耻小人,我们怎能有好处就来,有危险就溜,倘若见危忘义,还够资格在江湖混么?”

关长风也诚中形外的,向法本大师抱拳躬身说道:“方丈既坐‘枯禅’,大师应可作主,请赐准弟子兄弟,留在寺中,为少林……”

法本大师不等关长风话完,便接口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只要以一身所学,降魔卫道,造福江湖,便已足为少林增光添彩!至于御劫一事,少林有此能力,也决不愿借助外人,方丈佛命,本座不敢有违,连再留两位施主一宵,都所不敢,两位请收拾随身应用之物,由本座送下‘少室’……”

好家伙,这份逐客令,下得真够彻底,是丝毫不留退步!

但关长风和海小天都心中明白,知道这不是少林掌寺方丈,对自己等毫无香火之情,而是关切太过,才藉词遣下少室,远离灾难,免得使自己在万一不慎之下,会遭受池鱼之殃……

事既如此,便在“少林寺”中,多留一夜,或是多留数日,又有何益?倒不如遵从方丈佛谕,立离“少室”,尚可赶去“烈火魔宫”,尽快替方吉祥老人家,打个接应,与群邪放手周旋,舒解心中气闷。

两人均是一样想法,遂收拾了应用之物,向法本大师拜别,并欲前往方丈静室辞行。

法本大师摆手说道:“掌寺方丈已坐枯禅,无须再往辞别,本座这就相送两位……”

关长风接口道:“大师拚斗强敌,也有内伤在身,应该赶紧行功调气,或是服药疗治,怎可再加劳动……”

法本大师念声佛号笑道:“一掌轻伤,无甚大碍,掌寺方丈既命我立把两位施主送下‘少室’,本座怎敢偷闲?彼此佛缘暂满,我们走吧?”

话已斩钉截铁,关长风与海小天也就不再客气,立与法本大师,一同出寺。

寻常少林弟子,在艺成下山时,尚有“打出木人巷”等不少规矩,但如今方丈早已声明,承认关长风和海小天,是“少林福星”,视为宾客,何况更有“罗汉堂”首座法本大师相送,自然对出寺之举,毫无碍难!

但出少林虽无碍难,下少室却尚有周折!

就在眼看已到少室峰脚之际,突然有七片电漩寒光,自山道旁的一片小林之中飞出,向法本大师当胸射至。

关长风勃然大怒,“吉羊剑”猛然出鞘,精芒电掣,龙吟大作,竟把那七片飞漩寒光,劈成十四片从中断折的月牙碎刀,一齐落地!

法本大师神色未动,只向关长风投过一瞥嘉许目光,点头笑道:“关施主真有慧根,可以得一反三,你把‘十八罗汉手’变成‘十八罗汉剑’了。”

关长风目注适才飞刀来处的那片小林,朗声喝道:“林中何人逞凶,且出一会,‘嵩山少室’,乃中原武林圣地,不容许江湖魑魅,胡乱撒野!”

小林之中,一声冷笑,走出一个鹰鼻鹞眼,身量甚高,穿了一件黄麻长衫,五十来岁的奇瘦如竹之人。

法本大师目光一注,合掌当胸,念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想不到昔日在北六省绿林道中,威名甚大的‘血手飞尸’陆万通施主,居然也作了海寇?”

那奇瘦如竹之人,果是法本大师所说的北六省绿林巨寇“血手飞尸”陆万通,闻言之下,冷笑一声,目闪厉芒说道:“法本大师,你还认得江湖故人,也说得不错,陆某如今正是宋大王‘血鳌大纛’之下的七名‘勾魂特使’之一!”

法本大师道:“陆施主拦道为何?”

陆万通阴恻恻地答道:“‘血鳌追魂大令’,业已送达‘少林’,本座奉谕,封锁此路出口,在宋大王驾到,彼此各凭手段,了断当初过节之前,不容许‘少林派’中任何僧俗弟子,妄图逃下‘少室’……”

海小天听这“血手飞尸”陆万通,太以狂妄,正想加以斥责,关长风却觉法本大师既在当场,自然由他应付,不必自己越礼,遂用眼色,对海小天加以制止。

法本大师果然修养深厚,静听陆万通话完,念声佛号,毫不动怒说道:“阿弥陀佛,陆施主尽管放心,本座身任‘罗汉堂’执事,必与‘少林’共存亡,怎会遇难私逃,此行只是送客,如今便回寺了。”

陆万通双目凶光,方在关长风、海小天身上一扫,法本大师便已知其意,合掌说道:“这两位只是偶来本寺的随喜贵宾,并非少林俗家弟子。”

陆万通凶睛一瞪道:“方才是谁毁了我七枚‘月牙回龙刀’?”

关长风这才抢前,朗声答道:“是我,关长风——”

法本大师接口道:“陆施主久闯江湖,见闻自广,关少施主是太湖‘关家堡’堡主关承祥的长公子,一身绝艺,多属家传,他不是少林门下!”

陆万通也知“关家堡”与“少林”并无门户渊源,遂又把双目凶光,盯到海小天的身上。

海小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说话机会,赶紧扬眉笑道:“我姓海,叫海小天,是个市井小无赖,虽承关大哥不弃,结为兄弟,并想把我荐入‘少林’学点功夫,偏偏少林老和尚们,说是甚么少林劫数将临,自顾不暇,碰了个软钉子,把我和关大哥,都给赶出来了……”

法本大师闻言,暗赞海小天聪明绝顶,伶牙俐齿,这番话儿,答得可谓恰到好处!

陆万通听完海小天所说,目光一转,突然双手分伸。

法本大师方想问话,陆万通已狞笑说道:“一来佛家子弟戒打诳语,二来法本大师更是少林人物,我已深信两位并非少林门下,故而不加阻拦,你们请下少室,法本大师则无须再复送客,转回‘少林寺’吧!”

法本大师向关长风、海小天合掌说道:“两位施主多加珍重,我们就此别过!”

他话虽如此说法,人却岸立,分明表示要眼见关长风、海小天安然离开“少室”,才肯回转“少林”。

关长风深知在这种情况下,不走不行,遂与海小天,对法本大师恭施一礼,转身驰下“少室”。

法本大师目送两人背影消失,方带一种惆怅心情,转身回寺。

关长风与海小天才到少室峰下,忽然刀光电飘,眼前又有精芒飞旋……

关长风冷笑道:“又是‘月牙回龙刀’,莫非‘血手飞尸’陆当家的,居然阴魂不散……”

他口中发话,手中拔剑,好准好快的剑法,以及好锋利的“吉羊剑”,七枚“月牙回龙刀”,只在剑芒电掣之间,又变成一十四片落地!

“血手飞尸”陆万通的瘦长身影,从峰壁飞落,向关长风点头说道:“这次你所施展的剑法,是关承祥的‘天风七式’之一,我相信你真是关长风,来自‘关家堡’了!”

关长风“哦”了一声道:“原来陆当家的刚才口中虽说‘深信’,心中仍是‘存疑’?”

陆万通狞笑道:“行走江湖,老实人能有几个?关少堡主总该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吧?”

海小天因早就看这“血手飞尸”,不太顺眼,加上法本大师已回“少林”,自己与关长风也已下了“少室”,无须再存顾忌,遂一旁冷冷说道:“关大哥有家传‘天风七式’可以证明身份,我海小天则只是个江湖浪荡,绝无任何证明,你又打算把我怎么样呢?”

陆万通居然不理会海小天的找碴态度,向他摇手笑道:“对不起,你‘海小天’三字,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我既不想迫你返回‘少林’,也不必出手把你杀死,只打算像个屁般,把你放掉!”

海小天的一张嘴儿,怎肯饶人?陆万通刚说了一个“屁”字,他就大喊“好臭”,等到对方话完,冷冷一哼,神气十足地扬着脸儿,哂道:“哼!要想杀我,凭你那几把一到我关大哥剑下,便立齑成粉的‘月牙回龙刀’,就能办得到么?”

陆万通嘴角一披道:“这不是办得到办不到的问题,是老夫身为宋大王七大‘勾魂特使’之一,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无名小辈,根本不屑出手!”

海小天向陆万通扮个鬼脸道:“小辈?谁是小辈?我姓海,你姓陆,常言道:‘三山六水一分田’,看来海比陆大,真若进了祠堂,论起班辈,你可能是我的灰孙子,不过,海小爷侠义家风,清清白白,不屑于认领你这种甘心下流,既堕落绿林,又作了海寇的不肖子孙而已!”

这番话儿,十分挖苦刻薄,气得“血手飞尸”陆万通全身都在发抖,关长风则心中好笑,觉得颇为有趣!

直等海小天话完,陆万通鹞眼双翻,眉梢腾煞,所练“血手阴功”,已暗聚左掌,阴森森地问道:“海小鬼,你活得不耐烦了,要想作死?”

海小天仍以一种毫不在乎,故意激怒对方的神色接道:“陆万通,你不必凶睛乱转,心生鬼计,海小爷早就看出你那只左掌,已在暗暗变色,这等下三滥,不入流的‘血手阴功’,唬得了谁?只不过可以用来为那海盗宋天彪,搔搔痒儿,拍拍马屁而已!”

陆万通纵是泥人,也被海小天语利如刀的一再冷嘲热讽,勾起土性,索性一声不响,左掌突伸,一只十指血红,掌心暗赤的鬼手,便向海小天当胸抓去。

关长风在少林罗汉堂中,曾经暗向法本大师请教,深知海小天获得慈惠老禅师恩典,所服“天香佛手芝实”,灵效极宏,传授亦高,那件“多罗度厄披”,更是护身至宝,故而虽知陆万通出手阴狠,并不担心,只是静看海小天如何应付?

海小天自获奇遇以来,除救方吉祥时,曾小试身手,一招便把“阴阳手”马镇州吓跑之外,根本没有实验机会,何况自与关长风,同入“罗汉堂”后,又学了不少少林绝艺,怎会不心中扑腾腾地,亟欲来个及锋而试!

他一向胆大,虽知连法本大师都似对这“血手飞尸”陆万通,略存忌惮,则对方之绝非庸手,可想而知,仍诈作见了对方的“血红鬼手”,心怯想逃,猛一缩胸吸气。

陆万通被他尖酸言词,逗得怒极,哪里肯轻易罢休?对方缩胸,他却探身挺臂,血红色的十指指尖,业已沾上海小天的胸衣,心想只要自己暗赤色的掌心,再一发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口舌刁钻小鬼,便将无可侥倖地,立告飞魂毕命!

谁知,他的掌心犹未发出,海小天居然变却缩胸之势,反而挺胸撞来!

陆万通正诧于对方为何找死之际,突然发现对方胸衣之内,完全滑不着劲,而随风撞来的,并不是海小天的血肉胸膛,而是一般极强极韧的内功暗劲!

陆万通这才明白,自己狂妄托大,看错了人,海小天不是甚么市井小无赖,竟是修为仿佛比关家堡少堡主关长风,差不甚多的内家高手,而身上更穿有甚么可避刀剑掌力的“天蚕丝”宝衣之属?

明白虽然明白,但明白却已嫌迟!

因为他蓄意逞凶,招式用老,想临时收回那只血红左手,已来不及!

强韧劲气回撞之下,“咔嚓”一声,十指先折,跟着自己胸前反而中了海小天的一记“少林大摔碑手”!

掌到血喷,人飞数步!

关长风看着海小天,皱眉叫道:“海贤弟……”

海小天知晓关长风可能嗔怪自己手下太狠,遂含笑接道:“关大哥,我手下留情,没有用慈惠老禅师所传威力极强的‘大慈大悲’打他,只给了他一记‘大摔碑手’,这‘血手飞尸’陆万通,好像死不了呢?”

关长风点头道:“没有一掌飞魂最好,因为我觉得我们既然能把他制住,大可从他口中,逼问出一些紧要话儿!”

海小天笑道:“关大哥既有这种想法,我就去把他救醒过来,点了穴道,再由大哥问话就是。”

主意既定,立即举步向前,但到了陆万通坠地之处,不觉神情一怔?

关长风因站得较远,见状诧道:“海贤弟……”

这“海贤弟”三字,刚刚出口,海小天便向他招手叫道:“关大哥,你快来看!”

经海小天这样一叫,关长风自知蹊跷,赶紧纵过看时,不禁钢牙暗咬!

因为就这片刻之间,不单海小天认为人必未死,只是脏腑震伤的“血手飞尸”陆万通,业已死掉,并还全身逐渐化去地,变为一滩血水!

海小天恨声道:“关大哥,你认为这是陆万通在受伤之下,服毒自杀?还是另有别的凶邪,在暗处杀人灭口?”

关长风道:“这话难说,反正二者必居其一,但若此处另外藏有海盗宋天彪手下凶邪,我们恐怕也未必能轻松离去?”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星眸中神光电射,扫视四外!

但四外山林之中,却是静悄悄的,决无丝毫回应。

海小天忽然把双眉一挑,目注关长风道:“关大哥,就算宋天彪的手下凶邪,对我们不加拦阻,我也不想再去‘伏牛山’了!”

关长风当然猜得出海小天心中所想,含笑说道:“海贤弟莫非想重回少林?”

海小天笑道:“‘少林寺’的那些老和尚们,道貌岸然,十分啰嗦,我们若是回寺,可能未必落好,反招责怪,不如就在嵩山少室左近,凭借一身所学,把海盗爪牙,尽量加以斩除,来个釜底抽薪,也算对传艺之德,稍有答报,才像是名副其实的‘少林小福星’呢!”

关长风抚掌笑道:“海贤弟的这种想法,正合我意,但你对于你师傅丁老爹的下落……”

海小天不等关长风的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一来,我师傅丁老爹未必准在‘烈火魔宫’?二来,即令踪迹真在彼处,则‘烈火神魔’呼延赤既对我师傅的精绝医术,有所借重,安全方面,必然暂无可虑,两相权衡,轻重缓急,不言可喻,我们还是先帮‘少林寺’吧!”

关长风对于海小天这种分得清缓急轻重,先人后己的侠义胸襟,十分赞许,点了点头,含笑朗声说道:“海贤弟,海盗宋天彪的大举进犯少林,未必便在目前,我们还是先去‘伏牛山’,闯闯‘烈火魔宫’,比较热闹有趣!”

他口中虽在朗声发话,目中却在向海小天暗施眼色,并一面说话,一面立即举步。

海小天丝毫未加反对,追随关长风,一同离开“少室”。

等到离开山脚既远,上了阳关大道,看得清数十丈内,绝未藏人之后,关长风方含笑说道:“海贤弟着实反应敏捷,你大概业已领会了我的心思?”

海小天道:“我知道大哥先去伏牛山烈火魔宫之语,是说给别人听的,否则,我们兄弟面对面之下,何必要朗声发话?”

关长风颔首道:“那‘血手飞尸’陆万通,倘若服毒自尽,必落全尸,既然身化血水,多半是被杀人灭口……”

海小天深以为然,接口说道:“大哥分析得极有道理……”

关长风道:“既有凶人隐伏在侧,我们自然应该表示业已远去‘伏牛山’,然后再悄悄折回,方收螳螂黄雀的奇袭之效,对‘少林’之围,有所助益!”

海小天涎着脸儿笑道:“既欲奇袭,必于夜间折回,我们如今是否可以先找家酒店,大喝一顿?半个月的和尚生活,虽蒙对方客气,没叫我们挑水烧饭,撞钟念经,只是全心全力,一味苦练神功,但每天蔬菜白粥,委实像是梁山李逵所说的那样:‘嘴里淡出鸟来’——”

关长风忍俊不住地,失声说道:“大吃大喝无妨,但贤弟却千万不可喝醉!上次醉倒在少林山门之外,不过闹点笑话,如今若是醉倒在宋天彪‘七大勾魂特使’的包围圈中,却难免吃不消而兜着走了……”

两人一面说笑,一面寻个就近市镇,进入酒店。

那家酒店,十分宽敞干净,但生意却不甚好,三四十副座头上,空了一大半,只十位左右酒客。

故而,关长风、海小天才一踏入店门,店家便十分殷勤的赶来招呼。

海小天着实馋得可以,边自落座,边自问道:“有甚么好酒好菜?”

店家陪笑答道:“酒有极上品的‘二锅头’,和本店自酿,名驰远近的‘莲花白’,菜则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红烧白切,悉听客便……”

海小天“啯”的一声,咽口馋涎叫道:“炖双肥鸡,再把卤牛肉,切几斤来,蔬菜不必,酒就先来上五斤,比较够劲的‘二锅头’吧!”

店家唯唯,刚欲离去招呼,关长风因生长江南,不喜烈酒,遂含笑嘱道:“若有陈绍,带上一壶,新鲜鱼虾,也不妨蒸炸一些,这块银子,作为酒菜之资,多下的,便赏了你吧!”

话完,随手递过一块足有三四两的碎银,把店家喜得打跌,连声称谢,退往厨下去招呼一切。

海小天笑道:“关大哥这先打赏的手段,便属江湖一诀!对方甜头尝在前面,伺候得必然特别巴结,酒菜方面,也定格外地道……”

话方至此,耳中突然听得极低的一声冷笑,不知由何处传至?

海小天方对关长风看了一眼,关长风却摇了摇头,暗示他莫加理会。

过未多久,一壶陈绍,五斤二锅头,和一大盘卤牛肉,先被送来,热腾腾,香喷喷,勾人馋火地,摆在桌上。

海小天虽然馋极,却不鲁莽,先观察酒菜中绝无花样之后,方始入口。

但这酒店,生意虽不佳,却酒醇菜佳,风昧极美,尤其近半个月来与和尚为侣的清淡生活,更令人乍获美味之下,由不得的狂饮大嚼起来!

关长风倒还稍能控制,但海小天却吃得兴起,在大嚼卤牛肉之余,又复一迭声的催鱼催鸡。

关长风面含微笑,由他去吃,但却绝对不许海小天再复添酒。

又过片刻,店家又从厨下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红炖肥鸡,以及一盘清蒸鲜鱼,满面堆着笑,放到桌上,向关长风、海小天陪笑说道:“两位客官请尝一下,还有盘油爆河虾,小的再去端来。”

店家刚刚退去,海小天便迫不及待地,要向那盘清蒸鲜鱼下箸。

但陡然一声:“莫要找死”,面前银光忽闪——

不是飞刀,不是飞镖,那是一根长度约有六七寸的银色凤簪,相当准确的,插在那条清蒸鲜鱼的鱼头之上。

海小天以为有人示威,刚想破口大骂,忽然把话止住。

因为他发现了关长风的的神色有异——

关长风是满面诧异,目注银簪。

银簪插入鱼头后,未插入的部份,正在逐渐变色,变得乌黑!

海小天有此发现,悚然吃惊叫道:“这鱼中居然有毒,店家不是东西!”

关长风苦笑道:“如今贤弟该知道发出这银色凤簪之人,未怀恶意,是仗义救了我们!”

海小天见那去取油爆河虾的店家,迄未转来,知晓定因事败,业已逃走,一挑双眉,愤然说道:“这店家倒也阴毒,但他若把毒药下在第一盘送来的卤牛肉内,岂不早已把我们毒死?”

关长风叹道:“这才是恶贼们的厉害阴毒之处,他知道我们对一开始的酒菜,多半有所戒备,但吃喝得安然适口以后,却又多半会有所疏神,故而把毒药下在不引人注目的蒸鱼之内,何况……”

海小天见关长风语音忽顿,诧然问道:“何况甚么?关大哥怎不说将下去?”

关长风笑道:“何况这根凤钗,有点眼熟,我看来像是段天心姑娘发间戴过之物……”

话方至此,一阵银铃娇笑,突然响起,有个女子语音,接口说道:“不错,不错,关兄居然还认得出我头上发钗,段天心可以慰矣!”

随着话声,一位原本侧对关长风、海小天的白衣文士,突然转来,他虽化装巧妙,但由于话声语气,已使关长风、海小天一听便知,正是段天心所扮。

关长风因别离甚久,正对这位红妆知己,有点相思,想不到居然会在此相遇,不禁喜生心底,轩眉笑道:“段姑娘大概不是无意路过,你莫非是来找我海贤弟,要上少林寺么?”

段天心欲言又止,嫣然笑道:“此处不宜畅谈,海小弟若不想再对那阴毒店家追究,我们不如换个地方,才好放心大胆的吃喝细叙。”

海小天向厨房后看了一眼,冷笑说道:“那店家心怀鬼胎,凶谋既被段姑娘揭破,必已逃之夭夭,一时之间,还到哪里去找?段姑娘比我们来得稍早,地理定熟,这市镇上,还有其他的好酒家么?”

他是边自说话,边自站起身形,等到话完,已与关长风、段天心,一同走出店外。

段天心低声笑道:“不单‘少林’被围,连嵩山‘少室’左近,也成了多事之地,龙蛇杂处,易生事端,我们不必再找酒馆,且到我新认识的一位王老婆婆家中,她酒酿得好,菜也烧得不错,便可尽情吃喝,让关兄暨海小弟解解嘴馋,并畅叙别来经过。”

关长风则听出段天心似乎话外有话,微愕问道:“段……”

一个“段”字,刚刚出口,想起彼此既已交好,又共过两次患难,再称呼“段姑娘”,未免太显生份,遂顿住话头,改口笑道:“心妹莫非业已知晓‘少林’有劫之事?”

一句“心妹”,叫得段天心心花怒放,点头笑道:“关兄没听我刚才所说的‘少林被围’之语么?……”

关长风接口道:“心妹显系刚刚到此,尚未去过‘少林寺’,你定是从海盗宋天彪方面,获得……”

段天心微微摇手,截断了关长风的话头笑道:“关兄猜错,我对海盗宋天彪方面之事,无甚所知……”

话方至此,海小天恍然笑道:“我明白了,段姑娘身为‘七星会’的‘摇光堂主’,是锦衣卫等两厂奸党的死对头,专门和他们作对,关于‘少林’有难之讯,多半是从梁芳老贼方面,来的消息?”

段天心笑道:“海小弟果然聪明,我所获讯息,确实来自锦衣卫方面,但你和关兄,可能猜测不到,此项群凶犯少林,几乎誓在必得,连梁芳老贼,都携带他那柄杀人如麻的‘血河巨剑’,即将亲自赶到了呢!”

关长风因对于粱芳功力,不知细底,闻言之下,遂对段天心问道:“心妹,那梁芳老贼无非擅于钻营捧拍,才得居‘锦衣卫都指挥使’要位……”

段天心连连摆手,正色接道:“关兄千万莫要小看了他,这老贼功力极高,不单一身武学,已得‘天魔’秘传,掌中那柄‘血河巨剑’,更锋芒绝世,并蕴化血奇毒,着实有极强威力!”

听了段天心这几句话儿,不单关长风剑眉连挑,连海小天的一双俊目之中,都电射精芒,起了非好好斗斗这粱芳老贼之念!

段天心是玲珑剔透人物,一见他们二人动色,便秀眉微蹙说道:“关兄、海小弟,是否我说错了话,引起你们对于梁芳老贼的不服之念?大概你们因姿质太好,聪明绝顶,虽然进入‘少林寺’,并不甚久,也已获传,甚至于练会了罕世绝艺!”

关长风闻言笑道:“心妹怎么突对我和海贤弟夸赞起来?我们虽然略获少林真传,但共仅参研半月左右,火候尚浅,必须旦夕加功,务求上进,决不致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了不起呢!”

段天心深觉在梁芳与海盗宋天彪两路联兵之下,“少林寺”的确面临大劫,局势艰难,生恐关长风分心,遂连神秘白衣客独孤行向关家堡寻衅,以及关长风多半是靖王之子的真实身分等事,都一并暂时守密,不对他加以提起。

走了片刻,段天心手指前面,处于小桥流水间的三间茅舍笑道:“王老婆婆的茅屋到了,她所酿的‘醉太白’酒,风味太佳,关兄和海小弟,大可畅饮几杯。但却不可过量,因此酒后劲极强,真若喝醉酒,容易误了正事!”

说话之间,三人业已走到了茅屋之前。

茅屋中静无人声,柴扉紧闭,段天心不禁低低“咦”了一声,微愕说道:“那位王老婆婆,年纪虽已六十四五,但却耳力甚聪,又和我颇为投缘,应该早就听得我的话声,怎还不开门迎出来呢?”

海小天忽把双眉一蹙,接口说道:“段姑娘……我干脆以后便叫你段姊姊吧,段姊姊,事情会不会有点不对?因为我是馋猫鼻子尖,好像嗅出这茅屋之中,有点血腥的气味!”

段天心脸色变处,举袖一拂。

那茅屋的两扇柴扉,只是虚掩,经段天心儒衫大袖的劲风之下,立时应拂而启。

但茅屋不启还好,这一蓦然开启,一股强烈血腥气息,便从茅屋中冲了出来!

段天心咬牙顿足,双手交护前胸,飞身扑进茅屋。

关长风、海小天生恐屋中藏有凶人,段天心可能失闪,自然一左一右,紧紧相随。

茅屋中,并未藏有凶徒,但屋中所呈现的惨状,却令关长风等,都有点不忍卒睹。

一位满头白发,貌相十分慈祥,显然是普通良民的老婆婆,躺在地上,心窝部位的衣裳外,嵌着一只小小的狰狞白色虎头,并因伤在心口,流血太多,使衣裳地下,都腥红触目,一片狼藉!

关长风“哼”了一声,侧头对海小天道:“海贤弟记住,不论是梁芳老贼手下,或海盗宋天彪的党羽中,我们凡见使用‘白虎丧门钉’的鼠辈,均立杀无赦!此人对无辜良民,竟乱下如此辣手,委实太狠毒了!”

海小天双眉一挑,狠声说道:“关大哥,我可没有你那么良善的心肠,以后凡是遇见梁芳奸党,或海盗爪牙,便管它是不是使用‘白虎丧门钉’作为暗器,都一律要以慈惠老禅师所传授的那招‘大慈大悲’来超度他了!”

关长风向海小天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段天心却有点听出端倪,目注海小天道:“海小弟,你的口气,蛮不小嘛?梁芳和宋天彪的手下,藏龙卧虎,颇有能人……”

关长风因茅屋中血腥气息太重,遂找了一具铁铲,走出屋外,一面动手挖土,准备掩埋那位已遭惨死的王老婆婆,一面向段天心笑道:“心妹有所不知,海贤弟福缘奇厚,既获真传,又服圣药,已具脱胎换骨,不可轻侮的高明身手!只可惜尚缺乏一柄威力相当的称手兵刃……”

段天心接口道:“啊呀,我的‘天凤剑’只有一柄,何况也尺寸太短,不合他用……”

关长风失声道:“‘天凤剑’?心妹,你……你莫非去过‘关家堡’了?”

段天心知晓自己说漏了嘴,遂仍拿定主意,暂时不肯泄漏关长风真实身份,暨独孤行寻衅“关家堡”之事,只是嫣然笑道:“关兄猜得不错,我不单去过‘关家堡’,并且蒙关伯父见爱,获得了‘天凤剑’,暨‘通天犀簪’等珍贵赏物!”

语毕,立把“天凤剑”、“犀角簪”等关承祥所赐之物取出,给关长风观看,并向他抛过一瞥又羞又喜,又含得意的神秘眼色!

关长风自然懂得段天心这种神秘眼色含意,心中也是一阵慰贴,扬眉笑道:“我如今到有点贪得之念,若能巧合‘富贵荣华’、‘吉祥如意’双印,开启神秘宝库,则海贤弟便可在‘赤阳辟邪剑’、‘冷月断魂刀’中,任择其一,便不愁没有称手兵器用了!”

段天心道:“双印合璧,谈何容易……”

海小天接口笑道:“也不一定会过份艰难,因‘富贵荣华印’,已在关大哥的身边,我并认为他那柄铸有‘羊头’的‘吉羊剑’,和家传‘如意镖’,可能就是江湖中人所千方百计,无处搜寻的‘吉祥如意印’呢!”

说完,又把慈惠老禅师赠与“青铜乌龟”和“玉雕牡丹”等情,向段天心细述一遍。

段天心颇感同意笑道:“海小弟的这种想法,到也不无可能,天下事往往难以预料,福缘若至,水到渠成,总而言之,凶邪必败,正义必昌,神道不会长久瞆瞆!”

这时,关长风已与海小天合力挖了一个大坑,段天心遂不避血污的,从茅屋中抱出王老婆婆遗体,平平放入坑内,加以掩埋,并合掌祝道:“老婆婆好好安息,客中仓卒,难备衣衾棺椁,尚请宥谅,泉下若是有灵,请佑段天心早遇凶邪,必代老婆婆报仇雪恨!”

海小天见段天心一面祝祷,一面从王老婆婆遗体上,起下那枚“白虎丧门钉”,拭去血污,藏在镖囊之内,遂轩眉问道:“段姊姊收起这枚‘白虎丧门钉’则甚?是否要作为凭证?”

段天心笑道:“除邪去恶,可以一体行诛,但报仇却不能乱报,倘若所杀非人,却叫王老婆婆如何能在九泉瞑目?”

海小天一面替王老婆婆,堆填坟土,一面向段天心问道:“段姊姊,王老婆婆的坟土一拱,我们的‘醉太白’好酒,和她所擅制的家常好菜,也就完全泡汤,没得吃喝,你还知道附近有甚么清静所在?”

段天心摇头说道:“不必再找清静所在,我们去找个热闹所在,由我请客,任你大喝!”

海小天笑道:“段姊姊为何突然作了这大转变?”

关长风挥举铁锹,替王老婆婆拍紧坟土,接口说道:“你段姊姊的嗔念也动,准备大开杀戒,找个热闹所在,才容易遇上梁芳贼党,或海盗爪牙,替王老婆婆雪恨!”

海小天目注段天心道:“段姊姊,我关大哥大概猜得对吧,你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段天心玉颊生霞,白了海小天一眼道:“海小弟别嚼蛆了,这镇上有家‘醉仙居’,镇日食客如云,相当热闹,酒菜都好得很呢!”

海小天稍进酒菜,勾起食欲之后,着实馋得厉害,闻言之下,赶紧磨着段天心,带着他向那“醉仙居”酒楼走去。

这座“醉仙居”酒楼,大概是当地首屈一指的饮宴之地,不单酒菜远比关长风、海小天与段天心相遇的那家,精美多多,气派也来得宏大,八开间的门面,上百副的座头,均已有了八成以上的酒客。

由于关长风等气度超凡,故而才入店门,一名小二便迎上前来,哈腰笑道:“三位贵客,是不是请入里间雅座?”

关长风正待点头,段天心已向他瞟了一眼,说道:“关兄,我们来此,是凑热闹?或是图清静?都由你拿主意吧!”

关长风自然听得出段天心早遇凶邪,好为王老婆婆泉下雪恨的弦外之音,遂向那店小二笑道:“不必去往里间雅座,我们只坐大堂散座便可,小二哥请把贵店的上佳酒菜,尽量搬来,酒菜之资,少时另计,这个小银镍子,便给你作赏钱,买鞋穿吧!”

随着说话,一个银镍子,业已塞入店小二的手中。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突得巨赏,喜得打跌,自然替关长风等,在大堂上安排了一副视界良好的宽敞干净座头,并一迭声地,报上了“醉仙居”中的拿手菜肴。

关长风摇手笑道:“小二哥不必报了,菜不怕贵,选好的来,酒也越陈年的越好,酒质不必太烈……”

店小二喏喏连声,退去安排一切。

段天心与海小天趁关长风吩咐小二之间,目光电扫,把整个“醉仙居”中酒客,都打量一遍。

关长风笑道:“心妹慧眼识人,海贤弟也精灵透顶,你们发现为数不少的酒客之中,可有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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