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1200000010

以硬斗硬,当然可以,但必须在对方完全是用公平手段,纯粹较技的情况下,才比较来得适当,不容易有甚失闪?

如今,对方是以阴毒著名的“东海杀人花”,则海小天这种打法,便似太以被动,容易中人恶毒算计!

关长风的两道剑眉方蹙,段天心已向他低声笑道:“关兄不必担心,海小弟比我们都鬼灵精得多,那朵‘东海杀人花’,规规矩矩动手还好,倘若起甚毒计凶谋,多半是害人不成,反害自己……”

话方至此,她这种推断之语,已在场中见了端倪!

海小天的“十八罗汉手”方施,宋天彪已先神色微震,向侍立在他身侧的“毒心巫婆”桑二娘,诧然问道:“海小天艺出少林?”

桑二娘道:“海小天与关长风二人,在我们实施封锁之前,从‘少林寺’走出,但根据密报,他们在寺中住的时间不久,也并未被掌寺方丈,收为俗家弟子……”

说至此处,场中胜负已分,有人鲜血满面,身形摇摇欲倒!

这人,是花苔。

较技双方,虽然打得虎跃龙腾,如火如荼,但旁观者却因都是高超法眼,照样看得分明!

“十八罗汉手”对“摘花三式”,虽是招招硬拆硬架,谁也不肯闪让分毫,但却均是拳掌来往,双方身体的其他部位,决未作半丝接触!

既然如此,花苔的满面鲜血,是从哪里来的?

问题在于三招硬架,招招都是铢两悉称的秋色平分局面!

海小天天生异禀,自幼不习其他武功,专炼吐纳,又服过罕世圣药“天香佛手芝实”,被慈惠老禅师,打遍全身穴道,他在真力内劲方面,自比花苔要高出一成两成,或是三成四成以上?

功力既有悬殊,则招招秋色平分之故,是海小天有所保留!

他不是对花苔留情,是打算处置凶邪,令这“东海杀人花”不起凶心便罢,一起凶心,定会自招恶报!

故而,才一对面,海小天便专以四成左右的内力玄功,凝注在花苔鬓边所戴的“杀人黄菊”之上。

他知道花瓣会四散分飞,花蕊中并藏有“毒虫”,遂先行暗加封锁,使这朵可以对面杀人的“追魂黄菊”花瓣也爆散不开,花蕊中的“毒蜂”“毒蚊”,或是某种不知名的细小“毒虫”,也飞不出来!

花苔一来期于快胜,二来早知海小天艺业甚高,故而不拟久战,立下辣手!

“摘花三式”与三招“十八罗汉手”,互作接触之后,花苔把头一摇,佯作招换式变,再度进攻,其实却发动了她鬓边所戴“追魂黄菊”的秘密杀人作用!

她不发动还好,才一发动,海小天便也有了动作!

海小天的动作是先减后添,先弱后强!

他所凝专前“追魂黄菊”的无形真力,本约四成,如今是先减到一成,然后骤加到七成左右!

减到一成之意,是先容那朵“追魂黄菊”爆开,再加到七成之意,是把所有碎裂花瓣,于将飞散而未飞散的一瞬之间,完全压制回去,甚至于连蕊间毒虫,也一并闷死在内!

千面缕钢丝的菊瓣,齐被罡气反压,嵌在两颊暨面门之间,花苔哪得不流满血面?哪得不摇摇欲倒?

宋天彪怎肯容她倒下,所着金袍的大袖一挥,一道血虹似的精亮光华,从袖中电闪飞出!

他不是对海小天有所不利,是要杀花苔立威!

血虹精虹,在花心窝部位,穿胸而过!

也不知是这血虹太毒,或是花苔害人不成反害自己的“追魂黄菊”的毒力太强,仅仅一转瞬间,人便骨化形消,成了“白云台”上的一滩血水!

朱二先生看得方自摇了摇头,宋天彪已若无其事地,向他含笑叫道:“靖王阁下,江湖人便是如此,镇日刀头舔血,剑底惊魂,不会像你这等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极品王侯……”

“极品王侯”四字方出,青光电闪,段天心突然拔剑!

她的“天凤剑”刚刚出鞘,空中便落下了甚为细小的一些东西。

宋天彪抚掌赞道:“段姑娘好快的剑啊,你居然能在一出鞘间,便把只蜜蜂,斩成八块!”

段天心冷冷答道:“没办法啊,这只蜜蜂是从花菁鬓边的‘杀人花’内,飞出来的,我怕她想为姊姊复仇,加上护驾有责……”

语音至此,突然“咕咚”一声,有人倒地!

倒地之人,正是段天心所说的花菁。

既然倒地,便已气绝,既然气绝,便在展眼之间,化为黄衣所覆的一滩血水!

她是被段天心叫破动作,所暗暗放出去的毒蜂,又被对方在一拔剑间,斩成八块,知道业已丢了宋天彪的脸面,深犯忌讳,不必等主子动手,干干脆脆地,嚼碎口中预置毒丸,立告化血惨死!

海小天看得双眉一轩,目注宋天彪道:“宋大王,这样不热闹啊,双方似乎还没有切磋,你的‘追魂八侍’,业已只剩下‘追魂六侍’!”

宋天彪仍然毫无怒色,只打了一个“哈哈”,看着适才为他抬那软轿,三男三女中,一名相貌最为猥琐,身材最为矮瘦的灰衣中年男子,淡淡说道:“晏大伟,由你下场,‘少林’所传的‘十八罗汉手’,未必是海小侠的压箱底功夫,你要把他的真正绝学,逼出来给我看看!”

那名叫“晏大伟”的灰衣中年男子,恭身领命,立即缓步出阵!

淳于策一听“晏大伟”之名,脸色微变,立以“蚁语传声”功力,择人专注地,向海小天耳边,悄然说道:“海小弟,此人练有极厉害的‘铁袖毒爪’,功力又高,绝对不可大意,必要时,你该施展你的‘冷月夺魂刀’了!”

既是耳边密语,海小天不便明面答话,只是把头儿点了一点,表示会意。

这时,晏大伟已走得与海小天距仅四尺,止步卓立,抱拳笑道:“海小侠怎样指教?是改以兵刃施为,还是仍用你的‘十八罗汉手’呢?”

海小天向地下花苔、花菁姊妹所化的两滩血水,伸手一指,淡淡说道:“就看这两滩血水,今日之事,必然无法善了,我们何必还讲甚过节?充甚场面?干脆谁有甚么本领都不妨尽情施展便了!”

晏大伟听得心中暗喜,毫不放松地,紧接着海小天的口风问道:“海小侠之意,是彼此不妨把暗器、拳掌、兵刃等,来个综合施为?”

海小天早看出他眉宇之间,正中下怀的得意神色,故作不知,皱眉问道:“晏朋友会反对么?”

晏大伟急忙道:“不会,不会,晏某既奉我家宋大王之命下场,自然任凭海小侠划道,不过,双方在事先把较量方法说明,分了胜负,甚至于分了生死之时,才毫无抱怨,显得光明磊落!”

这家伙着实老奸巨滑,极为阴刁,分明练有厉害杀手,胸怀胜算,却要用言语把划道责任,扣在海小天的头上!

关长风忽然有点担起心来,向淳于策靠近一步,悄声说道:“淳于先生,这晏大伟是奉了宋天彪指令出阵,显非凡流,人又似极凶狡,我海贤弟……”

淳于策笑了一笑,悄然接道:“关老弟不必担心,海小弟人小志大,奇遇甚高,这些日来,对他的几桩绝艺,几乎一有空闲,便在偷偷苦练,成就进境,不在小呢!刚才我已以传音密语,把晏大伟的厉害杀手,向他指点机宜,并叫他于必要时,不妨以‘冷月夺魂刀’的绝世锋芒克敌,你就打起精神,看热闹吧!”

卓立场中的海小天,静等晏大伟把话说完,点头笑道:“晏朋友,你已相当光明磊落,想用暗器?想用兵刃?或是先以拳掌赐教,彼此都该见真章了!你家宋大王,不是叫你逼我亮箱底么?倘若晏朋友拿不出甚么威胁力特强的玩意儿来,我却仍是‘十八罗汉手’呢!”

晏大伟任凭海小天冷嘲热讽,只丝毫不动火气地,冷冷说道:“我会一套‘五鬼阴风爪’,也是一十八招,用来向海小侠的‘十八罗汉手’讨教,招数倒是相当,只是邪门功夫,难免有点小家路数,还请海小侠莫要见笑才好!”

说完,右手伸处,向海小天当胸便作势一抓!

他抓势虽慢,毫不快速,但却蕴有一种阴寒暗劲,使海小天觉得全身一紧,有点心魂欲飞!

海小天对于晏大伟存有相当戒心,不像对花苔那般大意,先足下微滑,以“鹿女听经”的身法,闪开数尺,然后猱身进手,还了一招“降龙托钵”!

晏大伟闪封拆架,两人针锋相对,各不肯让,一搭上手后,便斗成了一团劲风呼呼,招势精妙,好看煞人的百变光影!

濮阳刚聚精会神地,看了十二三招,倏地浓眉微蹙,向淳于策低声说道:“淳于先生,这晏大伟竟是昔日‘天魔派’的余孽,在‘五鬼阴风爪’中,暗暗杂有‘天魔无影掌’,海小弟若是一味施展‘十八罗汉手’,时间一长,恐怕撑不住呢?”

淳于策笑道:“海小弟的绝学多呢,仅凭一式‘救苦救难’,晏大伟便已无奈他何,逼出他的‘大慈大悲’,和‘冷月夺魂刀’来,宋天彪身边,便该只剩下‘追魂五侍’的了!”

他们互相密语之间,由于晏大伟“五鬼阴风爪”加杂“天魔无影掌”的攻势,委实过于凌厉,业已逼得海小天把慈惠老禅师给他的防身避难绝艺,那式“救苦救难”,接连施展两次!

宋天彪看得大感惊奇,双眉深蹙,向身边侍立的桑二娘低声说道:“海小天的压箱底功夫,果然被晏大伟逼得施出来了,但这是甚么身法?我居然认不透它的来历,只看出是一种世所罕见的佛门绝艺!”

桑二娘道:“既是佛门武学,多半也得自少林……”

宋天彪不等她往下再说,便断然摇头接道:“决非……”

“决非”二字,才一出口,因场中气氛,已转紧张,宋天彪竟住口凝神,注视局面变化?

场中气氛紧张的原因,在于晏大伟把“五鬼阴风爪”,和“天魔无影掌”等两种邪门绝艺,一明一暗的综合施为之下,虽逼得海小天施展了“十八罗汉手”以外的功夫,却由于那式“救苦救难”,太以神妙,仍告屡攻无功,不禁动了火气,生出杀念!

蓦然间,他竟不再进攻,只先把左右双臂,急旋成百变光轮,再复连身作整个旋转,作出一种双臂飞转,再全身回旋,却毫未攻人,只像是在自行表演的奇异动作……

海小天果然被他弄得有点莫名其妙起来,睁着两只黑白分明大眼,面带诧异神色?

就在此时,耳边又听得淳于策的“密语传声”,悄然说道:“晏大伟已像变魔术般,把他自诩不怕刀剑兵刃的‘玄阴铁袖’穿好,真正的‘毒爪’即发,海小弟不可大意,该用你的‘冷月夺魂刀’了。”

海小天嘴角微披,双眉一挑,已把腰间那只圆形紫色皮囊的搭扣,悄悄解了开来!

这动作,别人没有注意,却看在目力极强,心思极细的“金鳌大王”宋天彪眼中。

宋天彪低低“咦”了一声,向桑二娘诧然说道:“海小天腰间那只圆形紫色皮囊,看去甚为眼生,其中所贮,是兵刃?还是暗器?”

桑二娘狞笑道:“晏大伟的‘玄阴铁袖’已备,‘索命鬼爪’即发,究竟是甚么东西?转瞬间就可以见分晓了!”

这时,晏大伟的身躯仍在回旋,但双臂色泽已变!

他穿的原是灰衣,双臂自属灰色,如今,却添了点黑,变成了铁青色泽!

臂能变色之故,是晏大伟以极隐秘,极迅疾的动作,在双臂之上,加套了一只铁青色的特制长袖!

再复一个回旋,转到正面相对,晏大伟不再独自表演,而是向海小天发动攻击!

这次的攻击,与以前全不相同,晏大伟既不用“五鬼阴风爪”,也不用“天魔无影掌”,更不用任何奇诡招式掌法,只是恶狠狠地,双臂猛张,拦腰一抱!

海小天仍是那式“救苦救难”,在几乎被对方抱住之下,神奇无比的,闪了开去!

但以前,他可以闪得神奇,避得从容,这次却没有那般轻易!

因为晏大伟不必改招换式,他只像鬼影缠身般,紧紧追随在海小天之后,第二度张臂猛抱!

海小天连闪七闪,晏大伟连抱七抱!

这不是较量掌招、兵刃,这成为比轻功了!

海小天只要身法稍一有欠灵活,便非被晏大伟的“玄阴铁袖”和“索命鬼爪”抱住不可!

桑二娘向宋天彪问道:“以大王的高明法眼,预测这一阵的胜败如何?”

宋天彪几乎半点都不思忖地,应声答道:“败的是晏大伟,死的是海小天!”

桑二娘方听得一愕?场中已有了答案!

大约是海小天连闪七抱,业已闪出火来,在晏大伟第八度宛如鬼影缠身般,紧紧追来时,竟不再施展神妙无比的“救苦救难”身法闪避,而来了个猛一回身,和晏大伟面面相对!

晏大伟心中猛喜,他双臂本已展开,如今遂猛力往中一箍!

哇!好冷!

冷气是来自蓝色精芒!蓝色精芒是来自从海小天腰间蓦然出现的一柄圆月弯刀!

桑二娘首先忍不住地,失声惊叫道:“我的天,这不是传说中的‘冷月夺魂刀’吧?”

宋天彪冷冷说道:“谁说不是?要不然,我怎认为‘败的是晏大伟,死的是海小天’呢?”

别人,或许听不懂宋天彪这种似乎略含矛盾的话里玄机,但桑二娘不单听得懂,并还心中十分明白!

因为,她深切知道晏大伟最厉害之处,便是仗恃“玄阴铁袖”不畏刀剑砍削,而可仗恃“索命鬼爪”,近身搂抱,只要被他抱住,“索命鬼爪”是绝毒无伦之物,一丝见血,便告封喉,被抱之人,哪里还有命在?

何况,除了近身搂抱,当作兵刃之外,那嵌在“玄阴铁袖”尖端的十枚“索命鬼爪”,也可在必要时,当作暗器使用,倏然飞出伤人!

所谓不畏刀剑砍削,自然仅指一般寻常刀剑,要把甚么难睹罕见的神物仙兵除外!

“冷月夺魂刀”号称“月刀”,是江湖中人人艳羡之物,不怕一般刀剑的“玄阴铁袖”,只怕照样当不起这柄圆月弯刀,蓝汪汪,冷森森的夺魂精芒?则晏大伟贴身猛抱,海小天刀光突现之下,晏大伟抱死过不少英雄好汉的两只血腥鬼手,这次多半要应刀而断,自然是难逃一败!

但晏大伟狼毒刁狡无比,岂是省油的灯?他在双臂必断的一刹那间,只要发现刀光芒彩有异,十枚“索命鬼爪”,定然会及时飞射而出!

距离若是不近,海小天那柄长度甚短的圆月弯刀,便削不断晏大伟的双臂!

距离甚近,对这猝然激射,见血封喉的十枚“索命鬼爪”,又如何闪开?

故而,宋天彪说得并不矛盾,他的看法是,晏大伟被人一刀砍断双臂,当然要算落败,但他在断臂之前,十爪齐飞的撒手毒着,却足以送海小天去见阎王!

桑二娘懂得其中诀窍,也无法插手,只聚精会神地,注视宋天彪所说情况,会否出现?

她并非对宋天彪的看法,有所不信,而是想看看那片蓝森森的圆月刀光,究竟是不是引得多少江湖人物觊觎,纷寻未得的“冷月夺魂刀”?……

写时虽慢,战时却快!

宋天彪语音未了,桑二娘目光方凝,斗场中,已飞扬起,看来触目,嗅来腥鼻的大片血雨!

所谓“玄阴铁袖”,果然当不起一轮蓝月似的“冷月夺魂刀”芒!

但晏大伟确也看出从海小天腰间飞起这片蓝森森的圆月刀光,迥异寻常!

他此时再想收住拦腰猛抱之势,业已不及,只好咬着牙关,赌上一赌!

所谓赌,是晏大伟打算以自己的一双手,赌海小天的一条命!

故而,他不单不想收势变招,并索性加快了拦腰猛抱,但在圆月刀光蓝芒,和“玄阴铁袖”互相接触的一刹那前,已把十枚“索命鬼爪”,在咫尺距离间,向海小天悉数飞射出去!

海小天的“冷月夺魂刀”,既然出手,自然不再客气,立刻招演“大慈大悲”!

当日慈惠老禅师,共仅传给海小天两招佛门的绝艺!

一招是有防身特效的“救苦救难”,另一招便是具有攻敌特效的“大慈大悲”!

如今,“冷月夺魂刀”的圆月蓝芒,已令人触目夺魂,“大慈大悲”莫测的精奇奥妙手法,更令人惊心荡魄!

宋无彪首先惊得失声说道:“这……这是甚么刀招,晏大伟又完蛋了!……”

“冷月夺魂刀”的森森蓝芒,虽然变幻莫测,却是一幻即隐!

海小天立即收刀,把“冷月夺魂刀”归入圆形紫色皮囊,悬向腰下。

晏大伟呢?

除了他还套着“玄阴铁袖”的两只小臂,断落在地,尚告完整以外,全身已被海小天以一招“大慈大悲”,超度成无数散碎肉块!

桑二娘以几乎惊哑了的语音,向宋天彪低声说道:“大王,你看海小天的两胁……”

原来,海小天的两胁衣裳之上,还钉着晏大伟于断臂前,所发出的十枚“索命鬼爪”!

宋天彪眉头深锁,淡淡说道:“不必看了,我的判断大错!海小天是先中暗器,再发刀招,晏大伟既死成这般模样,那十枚‘索命鬼爪’虽已全都打中海小天,也必然不会对他构成甚么致命威胁!……”

话方至此,果见海小天把两胁衣裳上所钉的“索命鬼爪”,一枚枚的,拔将起来,丢在地上,然后回归本阵。

宋天彪见己方业已连死三人,深知再命手下出阵,也是白搭,遂突然双眉一轩,发出了一阵中气十足,却听来略带凄厉意味的纵声狂笑!

关长风起初颇不明白宋天彪在手下连败之余,为何反而发笑,但转念一想,忽有所得的向淳于策悄然问道:“淳于先生,宋天彪的笑声之中,似乎暗含内力,颇能传音及远,是不是在向梁芳老贼打招呼?”

淳于策点头笑道:“狼狈之间,必然声气相通,有所密契!除此以外,这位‘金鳌大王’,大概已被海小弟的先声所夺,不愿命手下送死,自己想出手了!”

关长风因海小天业已出足锋头,遂自告奋勇笑道:“我……”(校对按:原文作“锋头”,似也能解释通,但若改为“风头”,意思也不差。)

一个“我”字才出,立时顿住话头,因为他反应绝快,业已看出淳于策的脸上,似乎有种不以为然神色!

果然,淳于策压低语音,向他笑道:“关老弟的‘赤阳辟邪剑’,最好留待少时克制梁芳老贼的‘血河巨剑’再用……”

关长风接口道:“谁去会会宋天彪呢?段天心贤妹,功力似嫌不够,只好麻烦濮阳兄了……”

淳于策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微笑道:“宋天彪是亲自下场,必会指名挑战,说不定这场热闹,还会落到我的头上,使我这遁世逃名,久已不涉江湖锋镝之人,难免要破例了!”

关长风早就从多种迹象之上,看出淳于策身怀高不可测的罕世绝学,今日再经宋天彪叫破他“铁伞先生鬼谷剑客”身分,越发期望有缘能一开眼界!

淳于策既然也要亲自出场,关长风哪里还敢逞强?自然连连点头,应声称是。

这时,宋天彪长笑已收,突向桑二娘一字一字,沉声说道:“扎‘血鳌带’,请‘双绝箫’!”

桑二娘与那名侍立宋天彪身右的黑衣大汉,立即躬身领命,替他披挂!

所谓“血鳌带”,宛如一幅尺许宽的带有鱼鳞的血红软甲,由桑二娘替他缠在腰腹之间,左右两胁间,并各插有六根血红三棱短刺,似乎可以飞出!

“双绝箫”则藏在一只玉匣之内,由黑衣大汉先行焚香膜拜,然后才开匣取出,却只是一根三尺左右的青色玉箫,并未见有甚么特殊之处?

段天心看得嘴角一披,不屑说道:“贼终是贼,这等做张作效,好不小家子气!”

朱二先生笑道:“段姑娘莫要看轻了他,我听淳于先生对我说过,宋天彪身为海盗首领,不是以德服人,纯系以技夺位,他的一身艺业,相当恶辣厉害,他实在不好斗呢!”

段天心尚不知淳于策准备亲自下场之事,以为这一阵多半是由关长风出手,听朱二先生把宋天彪说得如此厉害,不禁对关长风抛过一瞥极为关注眼色!

宋天彪扎好“血鳌带”,从黑衣大汉手中,接过“双绝箫”来,便缓步走到场中,先命人收拾掉晏大伟的碎残血肉,然后向朱二先生,把手一拱。

朱二先生笑道:“宋大王是指名叫阵,还是由我随意派人出场?”

宋天彪淡然说道:“挽弓挽强,用箭用长!‘铁伞先生鬼谷剑客’是第一流的军师,我想他知道应该由谁出场,不至于对我宋天彪,用出了‘田忌赛马’之计?”

淳于策失笑道:“宋大王比喻错了,我纵然伏枥,也只是‘老骥’,其志既不在‘千里’,更决当不起“上驷’之称,宋大王言中之意,莫非照顾到我的头上,要我以那枝久已不用的‘三绝度厄遮’,陪你玩几手么?”

说来奇怪,“金鳌大王”宋天彪分明是极狂极傲,自尊自大之人,但面对“铁伞先生鬼谷剑客”淳于策时,他却半点不狂,不尊不大!

他手持青色玉箫,以左手拇食中三指,轻轻撮住箫身,右手再往左手背上,微微一搭,以一种极潇洒的礼貌姿态,足下不丁不八,目光微注淳于策,面含微笑,开出了一个门户。

才一开招立式,淳于策便似受了极大震撼般,神情忽肃,双眉微蹙,目中神光凝处,向宋天彪全身上下,细一打量,略带讶声地,发话问道:“宋大王称霸东海,距离‘昆仑’甚远,你这种持箫手式,怎么美妙得宛如瑶台仙吏,你……你……不是艺出‘青门谷’吧……?”

宋天彪微微一笑,扬眉答道:“淳于先生何必多所盘问?你那柄‘三绝度厄遮’,有鬼神不测之妙,夺天地造化之巧,只消彼此过手,略一周旋,宋天彪究竟是甚么出身?以及有多少斤两?还不被你摸得明明白白?”

段天心与关长风闻言之下,互相对看一眼,各自心中明白,这海寇首领“金鳌大王”宋天彪的武学出身门户,居然还颇有来头,并略含秘密,而这所谓“秘密”,似乎还与“铁伞先生鬼谷剑客”淳于策,蕴有某种不足与外人道。

海小天人更机灵,反应更快,关长风与段天心眼色方通,他便也有同样感觉地,凑了过来……

就在他们一面窃窃私议,一面为朱二先生护卫,并替淳于策留神掠阵之间,淳于策业已挥动手中的朱红竹杖,和宋天彪手中的青色玉箫,互相过招。

这场打斗,应该是当前“白云台”上,最主力的打斗!

照理论说来,必然杀手迭发,奇招百出,如火如荼,精彩煞人!

但事实与意料,却不相符!

淳于策连朱红竹杖的都未变动,只是东指西指,轻徐缓慢地,比划了八个招式。

宋天彪也完全是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以青色玉箫,应付了朱红竹杖所攻来并不快速凌厉的八次缓慢点划。

这种打法,不单长风、海小天等,看皱了眉,连桑二娘等五个海寇手下,也都看傻了眼!

“琤……”

这是一升宛如潮海龙吟般的脆响!

八招过后,宋天彪不用箫了,他突然把青玉箫脱手掷向“白云台”上的一片小小石壁!

好雄奇的手劲,三尺左右的箫身,差不多整个贯壁而入,只剩下一寸有余,尚留在壁上石外!

宋天彪的貌相,原本十分清秀,如今突然从眉梢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森森杀气!

两只手儿,也渐渐搭向“血鳌带”左右两肋,也就是插有十二根“血鳌刺”的部位!

桑二娘等所谓“追魂八侍”中,仅剩下的“追魂五侍”,似是知晓宋天彪将发甚么最厉害的杀手,竟一齐异常高兴,拍掌狂歌地,唱了起来!

他们所唱的,只是一句话儿:“大王神勇,金鳌无敌!”

歌声中,宋天彪真出手了!

他出手的是“五缕血色精芒”,然后,随之便飞起了六条人影……

宋天彪“血鳌带”左右两肋之上,共插了十二根三棱血红短刺,如今为何只发出“五缕血色精芒”?难道他仅向淳于策、濮阳刚、关长风、海小天,暨段天心出手,而把朱二先生,轻轻放了?

不,他根本未对朱二先生这边任何一人出手,他所发出的“五缕血色精芒”,打的是“东海追魂五侍”!

五缕血芒闪处,“东海追魂五侍”全被打中要害,五条人影,带着五声惨嗥,栽下“白云台”去。

不是说飞起的六条人影么?第六条人影是谁?

没错,有第六条人影,但这第六条人影于发出五缕血虹后,先以“幽壑腾龙”身法,再以“海鹤钻云”绝技,扶摇直上,如今尚在十丈高空,他正是突然行径怪异,把带来手下,杀得一个不剩的“金鳌大王”宋天彪!

宋天彪尽杀手下,行径业已惊人,他还要飞得高则甚?

当然有道理,他确实非飞得高点不可,他需要飞在空中,再搞点惊人变化!

宋天彪人到十丈高空,挥袖飘飘而舞!

这一舞,起了双重变化!

先是衣变,再是人变!

宋天彪的金色儒衫,以及“血鳌带”,微一裂飘飞舞之下,身上所着,立变成了一袭金红相间的“霓裳羽衣”。

跟着,更惊人的事儿来了,儒巾碎飞,长发披垂,这位容貌相当清秀的“金鳌大王”,竟变成了一位清丽若仙,约莫四十一二的中年美妇!

宋天彪衣着变幻,并由男变女之后,并不向淳于策或“白云台”上的任何人打招呼,她只是以一种宛若鸾翔九天,极高明极美妙的轻功身法,向“白云台”下,悠悠飞去,口中并朗吟作歌,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唱的是:

“此心已净……此债已清……风波永平……东海永靖……”

更奇怪的是淳于策!

他没有半点动作,也没有发过半句话儿,只是手中拄着尚未发挥“三绝度厄遮”妙用,仍是一根寻常竹杖的朱红棍儿,仰望空中,目送宋天彪绝世美妙的飘飘身影,耳听那种似乎含有特种意味,非局内人无法领会的凄约歌声,仿佛有点发呆,脸上神情,是一片空白!

不,不完全是空白,因各人眼光不同,看法不同!

除了淳于策本人以外,“白云台”上的其余五个人,可以分为三种看法。

朱二先生和濮阳刚是一类,他们认为淳于策仿佛是在发呆,脸上神情,毫无喜怒哀乐,属于一片空白。

海小天一个人是一类,他觉得淳于先生在情绪上有所感触,这种感触程度,并还不轻,但由于入世不丰,生活经验不够,这种感触,到底属于甚么情绪?海小天却说不上来……

关长风和段天心是一类,他们正沐于“情”中,懂得淳于策今日大大的伤感于情,休看他脸上神色,一片淡漠空白,但两只眼眶中所含情泪,说得稍夸大点,恐怕能填满东海?

尴尬!局面的确尴尬!

打破尴尬局面的,属于登峰人声!

濮阳刚首先神色先震,失声说道:“奇怪,怎么左右以及后方,三方都有人来?左面来的,定然是老贼梁芳,暨其得力党羽,但右面后面的两路来了,又是谁呢?”

淳于策因知大事未了,不能不强定心神,扬眉接道:“以方向而论,右路来人,可能是被我们自釜底抽薪,倖免大劫的‘少林寺’诸僧侣吧?”

一语才毕,三四条身披袈裟的矫捷人影,飞上“白云台”来,果然正是少林掌寺方丈,带着三名寺中得力僧侣。

这回,朱二先生倒表现了一次超人智慧,他目注另一微有声息的后路,含笑朗声说道:“来淌这种血腥浑水的,不是好友,定属至亲,如今正从台后登峰,会不会是远从太湖‘关家堡’赶来的关妹丈呢?”

关长风被朱二先生一言提醒,刚似信不信地,叫一声“爹爹”,关承祥与骆驼业已带着两声“哈哈”,纵到了“白云台”上。

关长风因久违膝下,颇为思念关承祥,如今见他能上“白云台”这高山峰,又未由骆驼加以搀扶,不禁以为腰腿之疾,业已痊愈,遂叫了一声“爹爹”,喜孜孜的过去,想要亲热亲热!

关承祥看出他喜形于色之故,失笑说道:“我哪里有过甚么不良于行的腰腿之疾,所以伪装之意,只在杜绝江湖人物畏怯妒嫉‘关家堡’日益壮大之心,连那代传你‘天风七式’的黑衣老人,都是我易容变音,所假扮的呢!……”

关长风想起前事,有点恍然地,苦笑叫道:“爹爹……”

关承祥笑道:“水落该石出了,一切都还它个明明白白了吧,我也不是你的‘爹爹’,你只应该叫我一声‘舅舅’!”

其他人士,多半均已了然,只有关长风,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重大身世变化,被震惊得有点目瞪口呆?

关承祥指着满面笑容的“靖王”朱二先生笑道:“这才是你真正的爹爹,你何等颖悟聪明,怎会当局者迷,既然父子相见,应该早就从貌相特征,和心灵感应方面,有所领会才对!有人称你为‘江湖之龙’,倒十分恰当,因为你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小千岁’呢!”

语音顿处,把当年之事,约略一说,便请朱二先生为关长风,改姓归宗。

朱二先生摇手笑道:“暂时不必亟亟于此,白云台左侧的登峰之势甚急,老贼梁芳已来,我们还是先了正邪事,再谈骨肉情吧?”

对于朱二先生这种先公后私的“廓然襟怀”,群侠当然无不敬佩,少林掌寺方丈目光一扫,见“白云台”上,虽有血溃,却无东海群寇人影,不禁微感诧然地,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宋天彪手下的那群凶神恶煞呢?是尚未全到,还是已被……”

关长风如今已对宋天彪之事,略知大概,遂高声笑道:“宋天彪来过,已然走了,他所用的‘双绝箫’,尚留在那边山壁之上,我如今要向后来未能目睹之人,宣布一桩足以震惊武林大事,宋天彪不是男人,她是一位四十一二的中年美妇所精妙易容改扮,于临行之前,才展示了她那清丽如仙的本来面目,和可以凌虚飞舞的奇异上乘轻功身法!”

这番话儿,果然使几位少林僧侣,和关承祥等后来之人,听得万分诧异?

关长风含笑又道:“这位前辈,远非外人,乃是‘铁伞先生鬼谷剑客’淳于先生的红妆密友,昔年因其兄误入黑道,误伤正派侠士,被淳于先生严词谴责,惭而遁世,但却立下宏愿,誓尽己力,诛戮百倍凶邪,以赎其兄罪愆!从此,便化身宋天彪,成为海盗首领,在海盗帮中,先择气质尚未全败坏之人,尽量度化,至于罪行太重,恶行难改之辈,则统统假藉此次‘少林’之约,予以一并荡涤,故而,她临去时,曾作了‘此心已净……此债已清……风波永平……东海永靖……’偈语……”

少林方丈合掌当胸道:“这样说来,莫非竟是当年与淳于施主被武林人物尊称为‘神仙侠侣’的‘青门仙子”?”

淳于策目注关长风道:“长风老弟,这些当年旧事,你不可能突然知晓,定是‘青门仙子”曾以传音密语,对你暗中相告的了。”

关长风笑道:“正是,仙子请淳于先生不必惜别伤离,好好辅佐爹爹,与梁芳一会,江湖事了之后,可去‘青门谷’中寻她,彼此还有二十年葛鲍岁月!”

“二十年葛鲍岁月”一语,听得淳于策眉开眼笑,脸上那片惜别伤离的神色,果然立即消失得无踪无影!

段天心看在眼中,不禁暗叹,“情”之一字,委实魔力无边,连“铁伞先生鬼谷剑客”淳于策这等年龄,这等身份的绝世高人,一入其间,还照样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就在此时,十来条人影,由左面飞登上“白云台”来。

这一批人,当然就是梁芳和锦衣卫中高手,以及贪图富贵,特别向这老贼依附的一些不顾名节的江湖败类!

才上“白云台”,梁芳便发现了两桩意外之事!

第一桩意外是刚才还向自己遥打招呼的“金鳌大王”宋天彪,居然不在。

不单宋天彪本人不在,他手下也一个不见,但“白云台”上,却有不少狼藉血渍,分明是曾有恶斗,难道整个“东海群豪”,已被一齐消灭?

第二桩意外之事,是“靖王”朱二先生,居然也在这“白云台”上。

梁芳是官场中人,在一般重视名利,贪图富贵的下等江湖客前,相当会摆谱儿,但如今当着“靖王”,他这“锦衣卫都指挥使”,却爵位悬殊,着实差得太远!

腹中尽管嘀咕,脸上尽管难堪,却仍不能不在一见朱二先生之后,立即行礼参见,恭身说道:“下臣梁芳,参见靖王千岁!”

朱二先生也相当能够诙谐,不单丝毫不摆甚么“靖王千岁”架子,并向梁芳还拱了拱手,叫了他一声“大档头”道:“大档头离京远来则甚?莫不是圣上发了甚么雷霆不测之威,也要把我拿交‘锦衣卫’么?”

面对别人,梁芳的确难免会抖抖他“大档头”的威风,但撞着朱二先生,却威风尽杀,窘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朱二先生见了他这般窘状,不禁失笑说道:“难得,难得,声势薰天的梁大档头,居然也会懂得谦卑?好了,今日在这‘白云台’上,彼此不谈官家之事,你和少林诸位僧侣,或我妹婿关堡主等,若是有何过节,不妨全按江湖规矩,加以了断便了。”

梁芳双眉一挑,勉强按纳下胸中的一股无明业火,目注关承祥道:“关堡主,“金鳌王’宋天彪,和他所带来的‘追魂八侍’呢?”

关承祥早知梁芳必会有此一问,故而不等对方话完,便自接口笑道:“‘追魂八侍’都已被宋天彪杀光,宋天彪则自己也被他自己杀掉!”

这种中藏高度玄机的话儿,自然使梁芳听得为之摸不着头?……

等到关承祥把其中奥妙,解释清楚,梁芳厉声喝道:“好,有甚手段,大家都摊牌吧,替我把关承祥先拿下。”

他虽厉声下令,但所带来的那群人中,却决无一人,应声上前,准备动手。

关长风愕然道:“梁芳,别再大模大样的了,你是在对谁下令?”

梁芳尚未接口,站在关承祥身边的骆驼,倒答了话,含笑说道:“是在对我发令,梁大档头,深谋远虑,于武林各大门派中,均早布闲棋,密派心腹,我骆驼便是他不吝花费了千两黄金,埋伏在关家堡中,一粒棋子。”

这等说法,使关长风、海小天都听得颇感意外,关承祥却神色不变,反而面带微笑。

果然,骆驼话中有话,他又继续说道:“但你这老贼,却不知我与关大哥名虽主仆,实已情逾兄弟,拿了你千两黄金后,表面上,作你内应,供给你一些无关紧要讯息,实际上却把一切重要秘密,都随时报告关大哥,由他权宜缓急,斟酌处理!”

这等于当面挨了一记耳光,怎不把梁芳气得周身都“索索”发抖起来!

他为了表示气派,把那名垂髫剑童,也带了来,如今便随侍梁芳身后,手中所捧,便是梁芳惯用兵刃,威力极强,杀人无数的“血河巨剑”。

如今,梁芳既听“金鳌大王”宋天彪早为“青门仙子”所诛,后来与自己相勾结的,只是“青门仙子”化身,便知自己贪渎误国,甚至于企图篡夺社稷的一切罪行逆谋,均已证据确凿地,入了“靖王”朱二先生掌握!

今日之事,唯有全力一拚,否则,九族夷诛,身败名裂……

想到此处,他的戾气大盛,厉声喝道:“准备我的‘血河巨剑’,它已经很久没有饱饱的喝人血了!”

剑童应声扬手,“刷”的一声把一方罩剑锦袱揭去!

段天心突然向前半步,娇笑喝道:“慢点,梁芳老贼,你可认识我么?”

梁芳向段天心全身上下,注目细加打量以后,冷冷答道:“认虽不认得,但猜也可以猜得八九?……”

段天心娇笑道:“你确实应该猜得出的,因为我们‘七星会’,和你这专门残害百姓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乃是死敌!本会为了清君侧,保良民,想诛除你这老贼,也着实下过一番苦心的呢!”

听了段天心这番话儿,梁芳越发恍然地,目注傲立朱二先生身边,与关长风神情十分亲热,风姿绰约的绝代佳人说道:“你就是‘七星会’中,不惜以‘天心女史’名义,隐身青楼,主谋把尹至中劫走的‘摇光堂主’?”

段天心尚未答话,朱二先生却含笑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会使你听了心中暗起疙瘩的坏消息吧!尹至中乘你出京之际,已携我密本晋京,面圣为其父尹侍郎被诬一案,平反冤狱!如今定已皂白全分,人心大快的了!”

梁芳牙关一挫,怒视段天心道:“事到如今,彼此都无妨尽倾机密,说吧,你们‘七星会’,对我粱芳,曾下过甚么苦心?”

段天心笑道:“你用‘名利’为饵,在各大门派中,暗布闲棋,设置奸细,我们也以‘正义’为责,在你‘锦衣卫都指挥使’府中,种下你的心腹之患……”

梁芳哂然笑道:“我的都指挥使府中,也会有奸细么?但纵令隐在心腹,这等癣疥之疾,也不可能发挥得了太大作用?”

段天心朱唇一披,不屑笑道:“不见得没作用吧?在你走时得势之际,可以向我们暗通机密,在你背时失势之际,说不定就可杀你?”

梁芳大笑,狂态十足叫道:“杀我?……剑童,拔我的“血河巨剑’!倒看目前这‘白云台’诸人,谁是我剑下百合之敌,再看看谁是奸细?谁敢杀我?……”

剑童刚才已把罩剑锦袱揭去,如今便躬身领令,伸手轻轧剑柄,把梁芳威震八荒四海的“血河巨剑”,拔出鞘来!

既称“巨剑”,这柄剑自比一般剑儿,来得长些,也来得宽些,加上其赤如“血”,闪动如“河”的暗冷森厉精芒,着实看在眼中,令人心悸!

梁芳闻得自己得意惯用兵刃“血河巨剑”的出鞘之声,精神更振,一面目光电扫当面群敌,一面向后扬手接剑,并厉笑喝道:“剑童,为我凝神掠阵,倘真有奸细蠢动迹象,立以‘雷火戮神芒’杀之!回京以后,我便正式把你收为义子,一生富贵,包管受用……”

梁芳本是讲“包管受用不尽”,但话犹未了,却把“……受用”二字,改成了半个“咦”字!

“咦”字代表惊奇,梁芳惊奇剑童并非把“血河巨剑”,递向他的手中,而是递向他颈项部位!

不说一个“咦”字,只说半个“咦”字之故,是梁芳才说半个,脑袋业已搬家,剩下的半个“咦”字,当然便说不出来!

梁芳武学之高,在当世武林中,属于第一流绝顶高手,何以逃不开剑童一剑?

原因有二,一是他绝未猜疑段天心所谓“苦心”,所说“心腹之患”,竟就在自己平素最钟爱、最亲信,几乎镇日在身后捧剑,寸步不离的剑童身上?

另一原因则是剑童竟以他所教的手法制他,在猝发“血河巨剑”之前,还悄无声息地,向梁芳后背“脊心穴”上,赏了他一根,他认为厉害无比,无坚不摧的“雷火戮神芒”!

梁芳脑袋先飞,身躯后爆,一声雷火,一蓬血光,“白云台”上的风云息了,江湖之中的风波平了,靖王朱二先生该为爱子关长风认姓归宗,并主持他和段天心的美满良缘了,海小天也该再去“伏牛山”,找他的师傅丁老爹,和师姊丁香!

(全书完,感谢“zhychina”录校,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

同类推荐
  • 八极神童
  • 魔界

    魔界

    近几个月以来,鬼怒江一带死了不少江湖高手,据说在他们死亡之前,都听到一种奇怪的琴声。因为以琴弦为武器,凤栖梧被误认为是杀人凶手,意外卷入事件并误入魔界,为神秘紫衣少女水灵所救。原来水灵是魔界主人水天娇之女,十八年前,扶桑秋山藩公主水天娇因政治因素,带着一群下属来中原回避,与中原侠士蓝田玉相爱并结合,后因被误会是倭寇而被蓝田玉率众诛杀,死后成妖的她仍怀恨在心,誓言报仇。十八年后,她已由妖练变成魔,更有一身妖术,她在鬼怒江建水殿划分界限,称为魔界,并展开复仇计划......
  • 钻戒的秘密

    钻戒的秘密

    西门丁《钻戒的秘密》作者: 西门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俞大坤是济南首富,准备在五十寿辰时,炫耀其新近买的大钻戒,哪知钻戒不见了!王森费很大的劲侦查,刚有了点头绪,又让对方先下手为强,受枪伤入院,紧接着命案接二连三发生,使侦缉大队疲于奔命……到底钻戒隐藏了什么秘密?请看山猫王森故事《钻戒的秘密》。本故事紧张曲折,情节起伏有致,包你一卷在手,非一口气看完不可。
  • 白发魔女传
  • 饮马黄河
热门推荐
  • 星宿门
  • 神剑腾霄
  • 凝霜剑
  • 情侠荡寇志
  • 冰魄寒光剑

    冰魄寒光剑

    这是一个域外传奇的故事,讲述武当派北支掌门之子桂华生在西域的传奇经历和其与华玉公主的爱情故事。“天山七剑”之一桂仲明次子桂华生败在天山门人唐晓澜、冯瑛剑下,决心寻访奇人异士,自创剑派。他来到西藏,救下被尼泊尔额尔都王子的围攻白教长老麦士迦南。红教喇嘛藏灵上人与王子勾结,图谋进入冰窟盗宝,被白衣少女华玉赶走了。华玉与桂华生情投意合,结为兄妹。在桂华生的帮助下,华玉打败了前来盗宝的藏灵上人和赤神子等,从冰窟中获得冰魄寒光剑和冰魄神弹两大珍宝。两人相聚数日,恋情暗生,但桂华生始终不知华玉的来历,分手之后不禁怅然若失。桂华生受麦士迦南之托前...
  • 玉剑香车千里花
  • 死亡织锦

    死亡织锦

    倪匡《死亡织锦》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穆秀珍早上参观博物馆时,要求打开铜棺看木乃伊。博物馆员打开棺盖后,不禁惊叫起来。因为木乃伊的白布条变得十分松散凌乱,布条上更有着殷红的血渍。此时,一个样子非常丑陋的跛子出现,使穆秀珍也尖叫起来。原来布条中是博物馆管理员赵建的尸体,身上有五处伤口,于当天清晨被人杀死。警方来到现场后,开始检查并盘问每一个人,但那丑陋汉子已失踪了。
  • 九阴天罡
  • 金杖萤光
  • 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

    倪匡《十三太保》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唐末,沙陀人晋王李克用有十三名养子,称“十三太保”。其中十三太保李存孝为李克用手下一名悍将,健捷如豹,协助李克用入长安追击黄巢,打败朱温,惜因功高忠厚,反遭其他兄弟妒嫉。四太保李存信好大喜功,险将义父送入朱温虎口。十三太保为救义父,单人匹马勇闯敌军,然而四太保不知悔改,设下毒计……本书于1970年由香港邵氏影片改编成为电影,张彻执导,并由谷峰饰演李克用、狄龙饰演十一太保史敬思(为救中伏的李克用逃离朱温巢穴,力战而亡)、姜大伟饰演十三太保李存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