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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华山杀气

上官狂苦笑道:“江湖之间的麻烦事儿,真是不少,我平素不单狂妄,也极好事,但自从饮醉‘九梦回龙’,身经大厄之后,竟把名利心肠,淡了不少,委实不想和濮阳兄的令师叔,有甚争奇斗胜举措……”

余长醒笑道:“你不斗他,他要斗你,上官老弟既淡名利之心,且等取完‘太阳三宝’,斗过‘三指阴阳’,以及解决那座‘七杀冢’后,我和你当众封剑,双双归隐,以你雄厚财力,在所有宇内灵泉左近,都建上一座小小酒库……”

上官狂插口笑道:“这事容易,但余兄提起酒来,顿使小弟馋涎欲滴,你且把你那‘九梦回龙’,再复赏我一觥如何?”

余长醒向他看了一眼,上官狂已知其意,含笑说道:“余兄放心,我会慢慢的喝,几乎醉死之人,在余悸犹存以下,决不敢再复饮醉的了!”

余长醒边自斟酒递过,并也替濮阳高斟了半觥,目注上官狂,正色问道:“上官老弟,你当真取消了‘四绝狂人’之号?”

上官狂饮了一口酒儿,点头笑道:“叶一忌都能言出必践,小弟又岂是食言之人。”

余长醒道:“老弟道心已朗,既然废号,不如索性改名,何必在‘上官’复姓之下,缀上这个‘狂’字?”

上官狂点头笑道:“余兄指教得好,小弟本名上官匡,因江湖多事之辈,送了我‘四绝狂人’外号,才狂性大发,把‘匡’字改为‘狂’字。”

余长醒笑道:“好,老弟便从此改回原名……”

上官狂双眉一挑,摇手笑道:“往事不堪回首,原名不必再用,最好请余兄赐我一个佳名,否则小弟便自行另起一个,藉对今日所经,留点纪念!”

余长醒知他必已胸有成竹,遂呵呵笑道:“上官老弟请讲,我知你慧珠突朗,必有见道之语!”

上官狂满面神光,安详笑道:“小弟打算废掉‘狂’字,改名‘觉’字,并借余兄‘九梦回龙’的‘九梦’二字为号!”

濮阳高失声赞道:“九梦一觉,狂妄尽除,这真是明心见道之语,濮阳高借花献佛,恭贺上官兄了!”

说完,便向上官觉(从此改称)举觥为敬!

余长醒也复凑趣,在三人同饮了一大口酒儿之后,又自看着上官觉,微笑说道:“上官老弟,寻取‘太阳三宝’之事,不宜迟缓,我们应该立赴关中,更因此举业已轰传江湖,四海八荒的英雄豪杰,纷纷赶来,为了慎重起见,最好能把力量尽量加强一些!”

上官觉笑道:“余兄是否还想约甚心目中的帮手?”

余长醒道:“帮手到有一个,便是那位年岁虽然不大,但功力极高,人也甚为机智有趣的‘落拓王孙’马必昌,上官老弟如今气质大变,嗔念齐消,应该不会再对他存甚芥蒂了吧?”

上官觉含笑说道:“当然不会再存芥蒂,我若再见他时,亟愿和这位风趣可爱的马必昌兄,结为至交好友!”

余长醒相当高兴地,呵呵笑道:“那就快点走吧,反正大家或前或后,都是前往关中,或许这位马老弟于会过‘魔手三郎’宇文飞后,发现我们突然失踪,正在心中焦急地,找我们呢……”

说至此处,偏过头去,目注濮阳高道:“濮阳老弟,你有没有兴趣也随我们走趟关中,看看这场四海英雄会秦岭,八方风雨聚终南的热闹情事?”

濮阳高笑道:“对于这等盛事,怎会没有兴趣,但晚辈奔走各处采来不少灵药,所炼的一炉丹丸,尚差七日火候,不能轻易废弃,老人家与上官兄请先行一步,濮阳高随后赶来便了。”

余长醒知他不是推托之词,遂与上官觉向濮阳高双双含笑告别。

由东向西,要往关中的咽喉要道,自然是天险潼关。

他们才到潼关,上官觉的笔墨纸砚四童,以及那名壮健酒仆,已在该处等待,笔童并遵照所嘱,把上官觉最心爱的一匹千里名驹‘玉狮子’马骑来。

上官觉如今因性情完全改变,自然不再需要摆甚排场,只在笔童所捧的笔筒中,取了自己平素用作兵刃暗器的一枝巨笔,和七管七寸毛锥,并向笔童笑道:“我如今已与那位马相公,结为好友,不需要再和他争闲气,比坐骑了,你们把‘玉狮子’骑回庄去,统统不必跟我……”

话方至此,突一轩眉,又向笔童问道:“你们既然先到潼关,可曾见到马相公由此路过?”

笔童恭身禀道:“马相公不曾见着,但二庄主与他好友鲍继刚相公,却于早晨刚刚过此,并留下话儿,请庄主来时赶去华山相会。”

上官觉“哦”了一声,向余长醒扬眉说道:“舍弟上官瑜素不好事,如今也来关中,莫非他竟获得‘太阳三宝’的甚么有关讯息!”

余长醒笑道:“此时猜测,只是空想,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在此歇息一宿,明晨赶去华山,与令弟相晤,不就明白一切了么?”

上官觉点了点头,遂命四童一仆,全都回庄,但却把两坛美酒留下,准备与余长醒开怀畅饮。

笔童等人,因知上官觉平素讲究排场,故而所选客店,是当地最好一家,并把店中最好的一座雅洁跨院,整个包下。

但上官觉刚把四童一仆遣走,叫了不少佳肴,欲与余长醒相对畅饮之际,却听得跨院以外,起了争吵声。

那是一个操着西南一带语音之人,向负责伺候上官觉等所住这所跨院的店夥叱道:“店家,你说那客人只有两个,却怎么住得了七八个的整所跨院?”

店夥陪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院中住客人还未到已把整座跨院,包了两天,您可不可以请往别家……”

上官觉听至此处,含笑叫道:“店家,我们人少,委实住不完整座跨院,又是明晨便走,你请那位客人,随意选上两间,连房钱也由我请客,不必付了!”

店夥闻言,遂把那位客人,从月洞门中引进。

余长醒与上官觉注目看去,均自不约而同地,双眉一蹙。

因为要住店的这人,一身淡青儒衫,是个书生打扮,年纪约在四十六七,相儿也颇清癯,但却鼻尖微钩,两道眼神,更是从炯炯如电中,流露出阴毒险恶意味!

慢说余长醒半生游戏风尘,足迹几遍天下,识人眼力极强,便连上官库尔也一望而知这青衫儒生,不单不是正派人物,并内功十分精湛,练有一身高明武学!

那青衫儒生,走入跨院,便向余长醒、上官觉抱拳说道:“让房之情,在下心领,但租费却不敢叨光……”

上官觉摆手笑道:“尊驾不必客气,这整座跨院房租,小弟早已付过……”

青衫儒生“哦”了一声,挑眉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代你付些小费,并不管我在与不在,都替我把房间保留三日便了……”

说至此处,竟取出十两纹银,递向店夥,喜得店夥连连恭身称谢,并在上官觉示意之下,提着那青衫儒生的一具包裹,把他请进东面厢房。

上官觉等店夥退去以后,向余长醒低声说道:“余兄,此人眼神险恶,又具上乘武功,身份甚是可疑,我们且邀他喝上几杯,探探究竟好么?”

余长醒因知八方风雨,齐聚关中,这一路之间,免不了各种险恶艰难,龙争虎斗,遂也不虑多事地,点头表示同意。

上官觉如今作事绝不狂妄鲁莽,他们本在院中饮酒,于获得余长醒同意后,方对东面厢房,含笑叫道:“东房中那位仁兄,彼此风萍偶聚,信有前缘,请来同饮几杯,尝尝小弟这自制佳味的风酿如何?……”

谁知他话完之后,那青衫儒生竟既未应允,也未拒绝,来了个根本不加理会。

上官觉连说三遍,东厢房中,仍然沉沉静寂,毫无反响。

虽然上官觉性情大变,人已平和,但在这种无端遭受冷淡的情况之下,也不禁双眉一挑,蕴怒扬声说道:“尊驾究竟是天生耳背,还是吝于开口?我上官九梦邀客心诚,只好鲁莽一些,亲来奉请的了!”

这回,上官觉是言行一致,话音才了,他那银衣人影,也已闪进了东厢房内。

但人才进房,便听得上官觉充满惊奇意味地,口中“咦”了一声!

余长醒知道定有异常情况,遂边自飘身进屋,边自发话问道:“上官老弟,可是发生了甚么怪事?……”

话方至此,上官觉接口说道:“真是怪事,这位青衫儒生刚刚还与店夥争吵,定欲租房,如今竟又走掉,大……大概去华山了!”

余长醒诧道:“上官老弟怎么知道他是去华山呢?……”

这时,他已走进内屋,上官觉从桌上取起一张笺张递过,余长醒接在手中一看,笺上写的是“华山有好戏,杀气震江湖”等十个龙飞凤舞大字。

内室后窗洞开,显然那青衫儒生,是悄然越窗而去。

但他那具包裹,却未揣走,仍然置放榻上。

余长醒“哦”了一声道:“难怪他要留房三日,原来还有东西遗置待取。”

上官觉忽动好奇之念,向余长醒笑道:“余兄,我们检查检查他的包裹好么?”

余长醒略为颔首,先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向包裹上加以试探,半截针身果然立呈黑色,显见蕴有剧毒……

上官觉皱眉道:“小弟虽看出这青衫儒士,不似正人,却料不到如此歹毒……”

余长醒冷冷一笑,先行凝气贯掌,使十指成钢,然后在双手上再加搽了防毒药物,才慢慢解开包裹。

包裹以内,共有十只锦匣,其中七只,尚空无一物,但三只之中,却各贮一颗大小仅如人掌的栩栩若生人头!

余长醒与上官觉定睛细看之下,不禁齐吃一惊!

原来那三颗头颅的看去栩栩若生之故,并非以竹木石膏,精巧雕制,而系真正斫自活人项上,再以特殊药物技术,加以缩小,防止腐烂。……

不单如此,余长醒并从人头貌相以上,认出是两邪一正武林知名之辈,遂对上官觉正色说道:“上官老弟,你认得这三个人么?他们一个是西南诸省的黑道绿林霸主,‘神力人熊’戈传远,一个是崆峒派掌门人‘毒手天君’神葆真,灵一个则是素有‘三湘大侠’之称的‘云梦居士’柳东阳呢……”

上官觉也认出其中的“云梦居士”柳东阳来,不禁双眉深蹙说道:“如此看来,那青衫儒士的雄心不小,他其余七只锦匣之中,不知是不是想盛放我们‘武林七杀’的项上人头?”

余长醒微愕之下,点头笑道:“上官老弟这项猜测,纵或不中,差亦不远……”

上官觉又复触动灵机,扬眉说道:“依此推测,这七只锦匣与‘七杀冢’颇有想通之处,不知那青衫儒士是否即系向我们‘武林七杀’表示挑战的‘七杀神君’?”

余长醒略一沉吟道:“这倒说不一定……”

上官觉双目之中,神光微闪说道:“管它是与不是,我们只消走趟华山,必可从所谓‘杀气震江湖’的‘好戏’之中,看出些端倪究竟?……”

余长醒道:“既然华山多事,令弟上官瑜等,又已早就赶去,我们便不必在此多耽搁了,且连夜动身,倒看看那行动身份均颇诡秘的青衫儒士,能兴起些甚么风云雷电了。”

上官觉因那青衫儒士显极阴狠,自也颇为兄弟上官瑜的安全耽忧,遂与余长醒,二人毫不停留地,离却潼关,往华山驰去。

到了华山,这两位江湖奇侠,不禁均感惘然?……

因为华山乃五岳之一,幅圆不小,千峰刺天,万壑如海,怎知所谓的“杀气”和“好戏”,却在何处?

蓦然间,余长醒于目光电扫之后,伸手指向西南,并对上官觉笑道:“上官老弟请看,‘杀气’在那里了!”

上官觉顺着余长醒的手指方向看去,见是远远一座高峰脚下,腾起了一片红光,不禁苦笑道:“那是火光……”

但一语方出,忽又点头说道:“那片火势不小,可能并非野烧,乃出人为,我们前去察看一下也好!”

两位武林豪客,全具一流功力,身形闪动之下,不消多久,便已接近了那座高峰。

他们远远便自看出,那火光是起自一片范围不太大的小小松林,如今整座松林,已将烧尽,所谓火光,也已渐渐减弱,即将熄灭!

松林左侧,是片排云峭壁,壁下一片数十丈宽广的平坦石坪之上,却躺了十来个仿佛业已死去,一动不动的武林人物!

上官觉有些心跳,因兄弟上官瑜业已先来华山,不知是否竟在此处,惨遭劫数?

他的目光极锐,在接近到廿丈左右的距离之时,业经看去倒毙地上的十余人中,虽然包含了僧道俗等各形各色之人,却没有兄弟上官瑜,和他至交好友鲍继刚在内。

他心中顿宽,一声长啸,施展出“神龙渡海”的上乘轻功绝技,身形扑处,半空中一弓一穿,便点尘不惊地,落足在那片躺满死人,染满血迹的石坪之上。

余长醒跟踪也到,向上官觉说道:“上官老弟,我们虽然拚命急赶,仍嫌一步来迟,华山杀气虽然极重,但所谓好戏,却似业已唱完,看不成了!”

上官觉剑眉一蹙,恨声说道:“那青衫儒士究竟是甚么身份,手段竟如此毒辣……”

话方至此,突然响起了“哼”的一声冷笑!

虽然这笑声极低,来处又复不近,但余长醒与上官觉不单全听出是起自十二三丈以外,一块巨石之后,并听出正是潼关客栈中所遇的青衫儒士所发!

果然,他们目光注处,从那块巨石之后,闪出了那位青衫儒士,向上官觉冷冷说道:“尊驾猜测错了,在下虽然两手血腥,生平杀人如麻,但这石坪上的满地死尸,却并非死在我手内!”

上官觉意似不信,哂然问道:“不是你杀,却是何人所为?”

青衫儒士道:“我比你们早来不久,到时已满地横尸,怎知是哪位武林煞星的高明手段?”

余长醒一旁笑道:“阁下上姓高名,可否赐告称谓?”

青衫儒士点头答道:“当然可以,在下此行,便系欲以劫后余生,一会中原俊杰,我姓尤名桐,你们大概没有听说过吧?”

上官觉颇感意外地,“呀”了一声道:“原来是‘穷边四怪’之中的‘阴风秀士’!”

尤桐目注上官觉道:“尊驾知我来历,见识不俗,加上轻功极俊,神采非凡,尤其起初还把你当作是‘武林七杀’中的‘四绝狂人’上官狂呢,但与江湖传言中的排场气势,却又不太相像!”

上官觉道:“在下本名上官狂,新近改名上官觉,至于‘四绝狂人’之号,则已废弃不用!”

尤桐听得对方果是“武林七杀”之一,不禁目光一亮,侧顾余长醒道:“常言道:‘物以类聚’,尊驾这般长相装束,又与上官……觉为友,莫非就是在当世武林中,以酒称豪的‘风尘醉鬼’?”

余长醒笑道:“‘风尘醉鬼’四字,乃是写实,因我浪荡风尘,每饮必醉,只恨穷得无钱雇人随时为我荷锸埋身而已,至于尤朋友的‘以酒称豪’之语,却愧不敢当,四海八荒间,雄于饮者太多,我余老醉鬼哪里能有所狂妄?”

尤桐阴恻恻地笑了一笑道:“幸会,幸会,尤某想见‘武林七杀’中的人物已久,想不到这般凑巧,居然一见就是两位。”

上官觉拱手道:“在下有两件事儿,想向尤朋友请教!”

尤桐道:“上官朋友请讲,尤桐知无不言。”

上官觉道:“尤朋友在潼关旅栈留书,说华山有好戏可看……”

尤桐不等上官觉再往下问,便自含笑手指那业已被火烧尽,火光渐灭的松林以后的一个小小谷口说道:“上官朋友,你是否装腔作势?你们身在中原,对于华山地势,应该比我这边塞远客,清楚多多,难道竟不知松林后的那座隐秘山谷,便叫‘太阳谷’么?”

上官觉摇了摇头,尤桐见他神情,不似作伪,遂又冷然说道:“西北边荒一带,有项传言,说是‘太阳三宝’中的‘太阳真经’,便埋藏这‘华山太阳谷’内,遂引得不少边荒豪杰,兼程赶来……”

上官觉指着满地死尸,恍然说道:“这样说来,这些死者,都是西北边荒的武林人物……”

尤桐点头答道:“不错,他们在未入‘太阳谷’前,便均身遭惨死,着实引起了我的兴趣,非要冒险犯难,闯进谷中,看看究竟藏有甚么样的凶神恶煞不可!”

余长醒摸出酒瓶,喝了一口笑道:“不错,倘若这样,便真有好戏可看!”

尤桐目注上官觉道:“上官朋友曾说还有一事……”

上官觉神色一正,朗声问道:“‘云梦居士’柳东阳为人光明正大,早岁有‘三湘大侠’之称,晚岁益发谦和,深隐云梦,不问江湖恩怨,尤朋友为何还想他惨下毒手则甚?”

尤桐双目之中,厉芒电闪问道:“你们动过我留置在客栈之中的那具包裹?”

上官觉毫不迟疑地,颔首答道:“不错,大丈夫敢作敢当,即令尤朋友有所怪罪,也说不得了……”

尤桐阴笑道:“动动包裹,我到并不在乎,不过……”

余长醒已知他阴笑之意,接口说道:“尤朋友放心,包裹上的那点剧毒,还毒不死我老醉鬼,和上官老弟,但若店夥收拾房间,稍加触及,立即便是一条人命,故而我老醉鬼为了替你积德,业已把那具包裹,放到屋梁上了。”

尤桐闻言,笑了一笑,向上官觉、余长醒二人缓缓说道:“不瞒你们说,尤某在边荒与人订有赌约,此来中原,共有两桩心愿,一是至少要寻获‘太阳三宝’之一,二是至少带回十颗中原武林第一流人物的项上人头,加上‘云梦居士’柳东阳昔年曾与我有段重大过节,尤某遂寻到‘云梦泽’中,取了他的六阳魁首!”

说至此处,目光专注上官觉道:“上官朋友若与柳东阳有甚深厚交谊,意欲为他找场,尤某也极愿奉陪,但请等我先闯进‘太阳谷’,斗完谷中这惨杀不少西北边荒人物的凶神恶煞再说!”

上官觉伸手道:“尤朋友请!”

尤桐一面向那松林以后的隐秘谷口缓步走去,一面阴笑说道:“上官朋友与余朋友若是有兴,何妨随同我入谷玩玩,反正那‘太阳真经’是无主之物,可以各凭机缘,试试运气,你们或有所得,也说不定?……”

话道尾声,足下由缓转急,快得真如石火电光般,一闪便进了那小小谷口。

若照石坪上的遍地遗尸看来,分明不容人轻易入谷,“阴风秀士”尤桐虽然名列“边荒四怪”,身怀绝世神功,但那谷口入处,甚为逼仄,易守难攻,纵能通过也非经历一些相当凶险不可!

谁知事出意外,尤桐闪身进谷之时,居然平平静静地,无人加以袭击,使他未收到半丝阻碍!

上官觉侧顾余长醒,低声问道:“余兄,我们是在此等候这位‘阴风秀士’返来,还是也入谷看看?”

余长醒默然未答,却举起酒瓶咕嘟嘟地一阵狂饮,仿佛要从他那“九梦回龙”之中,觅取灵感,再作决定。

换在先前,上官觉犹是上官狂时,他早就凭藉一时兴会,独断专行,根本不肯对余长醒征求意见。

但到了如今,上官狂业已变成了上官觉,他竟静候余长醒决断,极为尊重这位“风尘醉鬼”的江湖经验。

余长醒把一瓶酒儿,喝掉大半,方对上官觉含笑说道:“照理说来,当然是在此等候尤桐,以逸待劳,较为有利,但……”

他双目中神光一闪,继续说道:“一来,上官老弟曾与‘三指阴阳’叶一忌,订有赌约,便不应该放弃可能觅得‘太阳三宝’的任何机会,二来,尤桐既已知道我们身份,也不宜使他讥笑名震中原的‘武林七杀’,竟是胆小怕事之流……”

上官觉听至此处,接口笑道:“余兄这样说法,是主张入谷的了?……”

余长醒点头道:“入谷无妨,但需特别小心,不可丝毫大意,因为八方魑魅,齐集关中,秦岭之间,可说是寸寸鬼蜮,步步惊魂,业已弥补血光杀气!……”

他是一面说话,一面向那业被烧枯了的松林缓行,但行未及丈,突又“咦”了一声,止住脚步。

上官觉道:“余兄有何发现?”

余长醒道:“上官老弟请看地上那些死尸的眉心部位!”

上官觉注目一看,方发觉每具遗尸的眉心之间,都现出了一个绿豆大小的小小黑点!

方才尤桐在时,他们均曾察看死尸,并未有此发现,可知这绿豆大小黑点,是此刻刚刚显出,并分明含有见血封喉的追命剧毒!

上官觉双眉略蹙道:“这是甚么恶毒暗器伤痕?仿佛比针略粗,比钉略细,数量更复不少,方能一毙多人!”

余长醒笑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老醉鬼为了明了情况,只好得罪死人,弄根出来看看!”

话完,选了个貌相狞恶,显非善类的黑衣大汉遗尸,先是一掌遥拍,把他眉心部位,略为震裂,然后施展内家上乘绝学“大接引神功”,运气凝劲,虚空一抓,便有小小一物,飞向余长醒的掌内。

余长醒略一注目,递向上官觉道:“上官老弟,你认不认得这是甚么东西?”

上官觉结果看时,见那被余长醒从大汉遗尸的眉心起出之物,非金非石,色呈紫赤,长才三分,上锐下丰,似是甚么草木之上的所长小刺?

他略一寻思,瞿然问道:“这是‘玫瑰夫人’那件‘玫瑰衫’上的‘玫瑰刺’吧?”

余长醒“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不错,看来风云雷雨,果然齐集关中,不单‘穷边四怪’,由化外原来,连我们‘武林七杀’中人,也到了不少!”

上官觉边自与余长醒双双举步,走入枯林,边自挑眉说道:“既有这么大的场面,那建筑‘七杀冢’的‘七杀神君’和‘幽灵鬼母’,应该也来凑凑这场热闹,小弟对别人已减争胜之心,但对于这两个若非马必昌兄提醒,几乎已使我成为‘七杀冢中第一人’的鬼祟妖魅,却亟想会他一会!”

余长醒微笑道:“老弟莫急,他们既已建筑了‘七杀冢’,即系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地,向‘武林七杀’挑战,你便避免会他,他也必然来会你……”

说至此处,两人已走至那狭窄谷口。

适才“阴风秀士”尤桐进谷之时,是闪身疾掠,快得宛如石火电光,如今余长醒与上官觉,却是静气凝神,慢慢举步。

虽然一快一慢,举措截然相反,但情况却完全相同,均是安然入谷,毫无斑点惊扰。

但入谷以后,却令这两位武林豪侠,为之深深皱眉!

并非谷中又是甚么尸横遍地,杀气冲天,而是这“太阳谷”太以名符其实。

谷中是一片略作圆形的宽广数十丈空地,在空地四周,则作放射形地,排列着十二条狭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看上去真像个太阳图案模样。

圆形空地上,杳无一人,十二条狭窄通道中,也寂无一声。那位比他们先进入“太阳谷”的“阴风秀士”尤桐,如今形影皆无,显然是不知进入了十二通道之中的哪一通道?

上官觉苦笑道:“余兄,我们可能要把这十二通道,一一闯遍,否则未必找得着那‘阴风秀士’尤桐?”

余长醒道:“不会那样不凑巧吧?在我们进入这‘太阳谷’的十二芒角分道之前,不妨先绕谷一周察看察看有无甚么迹象,可以找出尤桐是进入了哪条分道?”

上官觉点头称善,两人遂在十二通道口外,绕行一周,果然有所发现。

所谓发现,并不是“阴风秀士”尤桐留下了甚么足印迹象,而是发现这十二条“太阳谷”芒角分道的道口崖壁之上,各镌有一个字儿。

那些字儿,是“千字文”的首三句,共分“天地元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十二字,分镌在十二通道之外,有的已因被苔藓所掩,需加仔细注目,才可辨认得出!

余长醒笑道:“这些通道道口的壁上镌字,除了易于辨识,定还有别的含意,老弟认为我们应该先走哪条路呢?”

上官觉不肯率然答覆,想了片刻方道:“我认为较具意义的,只有三条路儿,不妨任择其一……”

余长醒“哦”了一声,含笑说道:“老弟请抒所得,我们来研究,研究!”

上官觉道:“第一个较有意义的,当然是那‘天’字,因为除了‘物华天宝’,‘别有洞天’等无穷涵义以外,‘天’字也是‘千字文’之始,既然排行第一,含义定极重要……”

余长醒连饮了两口酒儿,颔首说道:“对于这个‘天’字,我到与上官老弟,所见略同,但不知你认为第二个较有意义的,是不是那个‘日’字?”

上官觉笑道:“当然,当然,‘日’字就是‘太阳’,既要寻找‘太阳三宝’中的‘太阳真经’,当然不能不重视这个‘日’字。”

余长醒道:“十二字中,我只觉得‘天’‘日’二字,较为重要,老弟却毕竟比我高明,看出了第三个重要字儿,但不知……”

上官觉不等他再往下说,便即笑道:“那是倒数第二个的‘盈’字,因为‘盈者’乃‘不亏’之象……”

余长醒听至此处,扬眉狂笑赞道:“好个‘盈者不亏’,我们就试试机缘,先闯‘盈’道如何?”

上官觉虽然劫后见道,狂态大减,但因路间奇异屡现,也被引得意兴遄飞,闻言遂边自侧身,边自笑道:“小弟先行为余兄开路!”

语音未落,人已飞进了那一条其宽仅约五尺的“盈字分道”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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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古为吴都,清置苏州府治,又系江苏省城,商贾颇为繁盛,尤其闾门一带,攘往熙来,车水马龙,最称热闹!就在闾门外的大街之上,一家武威镖局,广漆大门洞开,一边一座石狮,雄峙门外,气派极好!门旁两侧的长凳之上,坐着四五个镖行伙计,和趟子手,正在地北天南,各炫所遇,谈那些剑底惊魂,刀头舔血的江湖事迹。突然一骑骏马,来到门前,马上人翩然下骑,趟子手等见那马身量并不甚高,通体霜毛赛雪,毫无杂色,一对朱砂红眼,精光闪闪,顾盼之间,隐有威棱,腾踔生风,神骏已极,一望而知是一匹罕见的异种龙驹!趟子手个个久在江湖,经验何等老到?见马知人,再一打量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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