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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潭夺宝

独孤萍性情高傲,从不服人,如今也不禁发自内心地,向冷玄冰抱拳说道:“冷女侠……”

三字才出,冷玄冰便摆手接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我冷姊姊吧。”

独孤萍改口赞道:“冷姊姊不论在功力或胸襟之上,均高明无比,超人一等,我那位性格怪僻不近人情的叶师叔,居然被你感化得如他所说的‘走回头路’了!”

冷玄冰道:“萍妹谬奖,我除了以独门玄功,配合‘雪魂珠’阴寒本质,尚略具威力外,哪有甚么高明之处?如今,我要谢谢真正高明之人……”

包括见多识广,久走江湖的“风尘醉鬼”余长醒在内,在场诸人均听得为之一愕,不知冷玄冰所说的“真正高明之人”,是指哪个?

余长醒、独孤萍、独孤娟等愕然注视之下,只见冷玄冰竟向那尚自席地静坐的“落拓王孙”马必昌,一抱双拳,朗声叫道:“马兄,你大概早就复原了吧?小妹冷玄冰谢过马兄的高明指点!”

这两句话儿,更把余长醒,听得莫名其妙?

马必昌果然双目一睁,飘然起立,向冷玄冰长揖笑道:“马必昌先谢过冷……冷姑娘的再生之德……”

余长醒这时正摸出酒瓶,喝了两口,见状之下,怪笑叫道:“你们不要这样谢来谢去,我老醉鬼就在闷葫芦中,太以难受,冷姑娘请告诉我,马老弟究竟给了你甚么高明指点?”

冷玄冰毫不隐瞒,应声答道:“马兄是以‘蚁语传声’功力,择人专注地,在我耳边告以‘降人之力,不如降人之心,终身为奴,不如终身为友’!”

余长醒失声赞道:“高明,高明,这指点的确高明,但也要有冷姑娘这等高迈胸襟,才会接受马老弟的高明指点!”

冷玄冰目注马必昌道:“马兄,我长衫下摆上那个小小指洞,大概也是你所弄的?”

马必昌点头笑道:“我早知叶一忌玄功必败,故而在冷姑娘闪避对方攻势,衣角扫过我坐处近侧之际预留了这一伏笔……”

“伏笔”二字,才一出口,便被余长醒一把抓住,瞪眼问道:“马老弟,你不是被了了凶僧头上七粒戒疤打中,七种奇毒,一齐攻心,性命已在呼吸间了么?怎会这快便能施展‘蚁语传声’神功,并凝聚真力,悄然出指,把冷姑娘长衫下摆上点了一个小洞?”

马必昌笑道:“余兄,你知不知道冷姑娘喂我所服的两粒甚么丹药?”

余长醒皱眉道:“这叫我如何猜法?但任何丹药也不会灵验过是称当世第一神‘三指阴阳’叶一忌所炼,内蕴‘千年雪莲实’的‘雪魂丹’吧?”

马必昌失笑道:“‘雪魂丹’不过内蕴‘千年雪莲实’一些成分而已,冷姑娘喂我所服的,却是‘北天山冰魂谷’中特产天材地宝,两粒真正地‘千年朱红雪莲实’呢!”

余长醒“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早已祛毒复原,恢复功力……”

马必昌以万分诚恳的感激眼神,向冷玄冰略一注目,正色说道:“我因祸得福,既领受冷姑娘深恩盛惠,便索性暂不起立,静静运气调元,使‘千年朱红雪莲实’的罕世药效,遍达全身……”

冷玄冰道:“马兄,你不要开口深恩,闭口盛惠,可知道我是先受你的恩么?”

马必昌诧道:“我虽久仰冷姑娘英名,今夜尚风萍初识?怎会……”

冷玄冰扬眉道:“风萍未识,恩惠先临,马兄大概未曾想到我是冷重霄的堂妹……”

马必昌恍然笑道:“怪不得冷姑娘与冷重霄况,眉目之间,有点相似,但那是戋微小事,怎能说是恩惠?”

冷玄冰道:“家伯在京垂危,临终思见爱子,我堂兄由甘肃赶往京中,星夜风霜,病倒客栈,马兄不仅以岐黄妙术,替他治愈重病,赠予盘缠,更把你一向视如性命的‘瘦龙驹’,慨然送我堂兄,使他或能倚仗龙驹的千里脚程,及时见父一面,这种恩德,比我两粒‘雪莲实’,大得多了!”

马必昌知道对于冷玄冰这等胸襟之人,多说感恩之语,便落俗套,遂转过话头,含笑问道:“冷姑娘所说在濮阳高居所重病待救,请叶一忌赶去施医之人,又是谁呢?”

在场诸人,闻言均自一愕。

冷玄冰目光一扫,扬眉说道:“诸位竟都不知道么?欧阳小玉就是‘武林七杀’之中的‘玫瑰夫人’!”

连余长醒都一向把玫瑰夫人视为邪派人物,故而弄不懂分明是正派侠女的冷玄冰,怎会对玫瑰夫人安危,表示如此关切?

冷玄冰玲珑剔透,冷雪聪明,她从余长醒双眉略蹙的神情之上,业已猜出他心中所想,遂继续说道:“不单玫瑰夫人已入正途,她从此以后,可能还变成上官夫人……”

马必昌急急问道:“冷姑娘所说的‘上官’,指‘四绝狂人’上官狂兄?……”

余长醒在旁加以纠正地,摆手笑道:“马老弟错了,上官老弟不单业已废除‘四绝狂人’之号,并与‘狂’字绝缘,改名为上官觉了。”

马必昌笑道:“这到是天大喜事,但上官觉怎会和玫瑰夫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旧交情么?”

冷玄冰道:“不是,他们是三生缘定,一见倾心,我于此前恰巧遇见我堂兄冷重霄,复遇见怀抱‘玫瑰夫人’欧阳小玉,赶往濮阳高医寓求救的上官觉兄,才知道华山中风云际会的热闹情况。”

马必昌这是目光凝注,双眉皱锁,似乎正在出神!

余长醒问道:“马老弟,你在想些甚么?”

马必昌答道:“我是弄不懂应该在此出现的两个人儿,为何至今不见?”

余长醒道:“老弟指的是谁?”

马必昌目光略扫独孤萍独孤娟二女,含笑答道:“黄山前辈隐侠‘日月双环’鲍伯刚的哲嗣鲍继刚,上官狂……上官觉兄的介弟上官瑜。”

一听提到鲍继刚和上官瑜,独孤萍和独孤娟姊妹脸上,立现关切神色。

余长醒突然叫了一声“哎呀!”

马必昌注目问道:“余兄何事吃惊?”

余长醒皱眉答道:“我是觉得这两位老弟恐怕正陷入甚么重大困难之中,甚至于还会有点危险?”

独孤萍听得一震,急声问道:“余老人家怎会有此想法?你也认得上官瑜和鲍继刚么?”

余长醒道:“我并不认识这两位老弟,但根据耳闻所得,恐怕他们业已陷入甚么凶邪算计之中?”

独孤娟道:“余老人家,你听得了甚么讯息?”

余长醒眉峰微蹙地,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余长醒在“盈”字分道的石壁小洞之外,等待上官觉时,因上官觉入洞颇久,等得无聊,遂想饮酒解闷。

谁知还未打开酒葫芦时,便听得来路“盈”字分道之上,起了脚步声息。

余长醒正在猜想来人身份之际,另一阵急遽脚步声,又复传来,并有人发话叫道:“堂主,奉神君之命,叫你不必穷搜‘太阳谷’了,那十三枚‘太阳夺命钱’,已获确讯,是藏在‘天琴壑’的寒潭水眼之中,神君命我们快点赶去,并设法擒住那两名企图取宝,并可能与‘武林七杀’颇有关系之人!”

先来之人,应了一声,跟着便与后来之人,双双回头,走向“盈”字分道以外。

余长醒因知举世群雄,纷来关中夺宝,故而闻言之下,起初并未在意。

但转念一想,那所谓“神君”,既对“武林七杀”,甚表关切,莫非就是与“幽灵鬼母”,合建“七杀冢”,意欲埋葬“武林七杀”,称霸武林的“七杀神君”?

越想越觉大有可能,但对甚么“董堂主”等奉命设法相擒的另两名与“武林七杀”颇有关系之人的身份方面,却是无从推测。

“七杀冢”本来就是谜!

“七杀神君”是谁?

“幽灵鬼母”是谁?

“七杀冢”内情况,究竟如何?

他们是个甚么组织?

组织之中,又有多强实力?

这些,全是“武林七杀”所亟欲揭开的谜,但这些谜儿,不能凭空猜测,智能实际查探,而查探起来,也因茫无头绪,必将大费手脚!

如今,在茫无头绪中,突然出现头绪,并与“太阳三宝”之事,搭上密切关联,怎不引起余长醒的极大兴趣?

他一听壁上小洞之中,仍无上官觉的任何讯息,遂立意不再呆等,留下字儿,约定相会地点后,便向“天琴壑”寻去。

这位“风尘醉鬼”足迹几遍天下,华山更是旧游之地,路径极熟,故而别人难寻“天琴壑”,他则是一寻便着。

未达“天琴壑”底,已闻人声嘈杂,余长醒以为定是“七杀神君”手下,在此向人寻衅,熟料到后一看,竟是“落拓王孙”马必昌为救独孤姊妹,以“七巧金环”震死“酒色如来”了了僧,但自己也连中了了僧垂死反噬的七粒“喂毒菩提”,独孤萍独孤娟,正为援救马必昌的性命,对性格怪僻,不通人情的“三指阴阳”叶一忌苦苦哀告……

说至此处,余长醒伸手指着独孤萍独孤娟道:“起初我还以为两位独孤姑娘,就是甚么‘董堂主’所奉令要对付之人,如今听马老弟所述,才知另外还有鲍继刚、上官瑜二位,上官瑜又是上官觉之弟,岂不正与‘武林七杀’,关系密切么?”

独孤娟黛眉微蹙,向群侠中显然最足智多谋,喜于分析事理的马必昌看了一眼。

马必昌知晓她是对上官瑜的安危关心,遂含笑问道:“娟姑娘是否奇怪鲍继刚与上官瑜两位老弟,为何不见踪迹?”

独孤娟点头道:“不单未见他们,我们也未见余老人家所猜测的‘七杀神君’手下凶邪。”

马必昌笑道:“这到并不足怪,因为今夜‘天琴壑’下,来的能人太多,‘武林七杀’中,便占四位,再加上贤姊妹与‘穷边四怪’中的‘三指阴阳’叶一忌,纵有其他魑魅魍魉,也必缩尾藏头,哪里还敢再露面生事?……”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扫四外,继续笑道:“至于鲍继刚、上官瑜两位老弟,迄未赶到‘天琴壑’之故,多半是在途中受阻,或许‘七杀神君’手下凶邪改变原计,半路邀劫……”

独孤娟皱眉道:“马大侠分析得极有道理,我们应不应该设法为他们打个接应?”

马必昌点头道:“应该,应该,我们都去,因为此事既与‘武林七杀’有关……”

冷玄冰突在一旁接口道:“你们去吧,我要根据余老人家之言,先看看这寒潭之下,是否有个水眼?‘水眼’之中,是否真有十三枚‘太阳夺命神钱’,免得这种武林异宝,为凶邪所得,增长不少凶焰!”

余长醒突向马必昌抛过一瞥奇异眼色!

马必昌正有点不明白余长醒眼色之意,余长醒又向他怪笑说道:“设法寻觅鲍继刚上官瑜两位老弟踪迹,打个接应之事,有我老醉鬼,与两位独孤姑娘,便已足够,冷姑娘要下寒潭,须忌凶邪暗算,马老弟应该留此,为她护法。”

马必昌体会出余长醒深切关照之意,不露神色地,点头说道:“余兄说得对,小弟理当为冷姑娘效劳,但我们却在何处相会?”

余长醒笑道:“我们要到处找人,踪迹难定,假如事情顺手,很快办妥,便仍向‘天琴壑’,否则,三天之后,大家都去‘华山’最有名的,‘陈抟下棋亭’吧!”

说完,便与心中焦急之情业已形于神色的独孤二女,飘然而去。

马必昌送余长醒等去后,回过头来,向冷玄冰含笑说道:“冷姑娘当真要下寒潭水眼么?”

冷玄冰点头答道:“关中八方俊杰,齐集,谁不是为‘太阳三宝’而来?既然获此讯息,又已到了地头,当然应该下去看看。”

马必昌双眉一蹙,默然不语。

冷玄冰见他如此神情,愕然问道:“马兄皱眉则甚?莫非认为我不宜下潭?”

马必昌神色疑重地,颔首道:“我有三点顾虑……”

冷玄冰接口道:“甚么顾虑?马兄请说出来,我们研究一下。”

马必昌道:“第一点是余长醒从对方口中所闻之语,未必是真?因为照理说来,那‘七杀神君’手下,不应把如此高度机密,轻易泄漏!”

冷玄冰双眉微挑道:“这顾虑虽有道理,当当时对方不知谷内‘盈’字分道之内,尚藏有一位‘风尘醉鬼’余长醒,背后之语,或系真情?再说即令讯息是假,也不过只令我白下一趟寒潭而已,又没有亏损!”

马必昌向冷玄冰看了一眼道:“第二点顾虑是即令余长醒兄所闻讯是真,则‘七杀神君’怎肯甘心听任旁人下潭取走‘太阳夺命钱’,他们必在暗处,设下厉害的埋伏!”

冷玄冰极为同意地,连连点头说道:“这项顾虑,极有道理,但我人在水中,对方无奈我何,出水以后,也不怕他,只于将出水而未出水的刹那之间,或使对方有机可乘,那时便需麻烦马兄,为我抵挡片刻的了!”

马必昌笑道:“当然,当然,马必昌义不容辞,必以全力为冷姑娘护法!”

冷玄冰闪动两道淸澈如水的逼人目光,看着马必昌道:“马兄的第三项顾虑,是甚么呢?怎么尚未说出?”

马必昌道:“黄山大侠‘日月双环’鲍伯刚曾于‘始信峰’绝顶,一座秘密石室中,获得太阳神尼所遗有关‘太阳三宝’藏处的四句偈语是‘丹在天上,经藏重泉,髓血不冻,乃得神钱’!”

冷玄冰一抱双拳道:“多谢马兄指点,告此极具价值的太阳神尼遗偈,但小妹弄不懂这……这也能是‘顾虑’么?”

马必昌投过相当真挚的关切目光道:“怎么不是顾虑?冷姑娘难道未曾注意到‘乃得神钱’之上的‘髓血不冻’四字?加上水属寒潭,水眼以内,定冷度更烈……”

冷玄冰听至此处,连连摇手地,截断马必昌的话头说道:“多谢马兄一片关切之意,但小妹自幼生长于冰天雪地,一身水性,便在冰寒澈骨的雪泉内练就,何况尚有‘雪魂珠’在身,能克酷热,足耐奇冷,马兄尽管释忧,不必为我挂虑的了!”

马必昌失笑道:“好,我三般顾虑,俱被推翻,冷姑娘请下寒潭,但……”

语音顿处,目注冷玄冰道:“但冷姑娘未带水衣水靠……”

一语才出,冷玄冰已伸手腋下,解开钮扣,意欲脱掉她所着那件宽宽大大的玄色长衫。

马必昌心中一跳,脸上一热,赶紧转过身去。

冷玄冰见状叫道:“马兄,你是名驰八表的‘落拓王孙’,武林大侠,想不到竟仍有些酸腐头巾气息,请尽管回身,不必如此道学!”

听她这样一说,马必昌只好又复回过身来。

目光注处,看见冷玄冰在宽大的玄色长衫之内,所着的竟是一套闪闪发光,似网非网,似皮非皮,像是特殊丝织的玄色紧身劲装。

如今,冷玄冰取出四根玄色丝带,自行把裤腿折好扎紧后,把所剩两根丝带,递向马必昌道:“马兄麻烦你替我把袖口扎紧,我这身衣服乃用北天山蚕丝所织,入水不濡,只消把袖口裤腿扎好,便变成一袭罕世难觅的上乘水靠!”

马必昌一面替她扎袖口,一面却在心跳!

心跳之故,不是衡量周围形势,又起甚么顾虑,而是起于男女之间的本能反应。

“玄冰玉女”冷玄冰生得绝美,美的程度要胜过那两位已相当美艳英秀的独孤萍和独孤娟!

但由于她作男装,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玄色长衫,以致英气虽增,妩媚却减,美得只令人为之心折,不令人为之心跳!

如今,长衫一脱,里面穿的是件紧身劲装,侠女体强,发育自健,该高的地方,既如双峰插云,该细的地方,又只袅娜一握,于是,美的性质变了,英气稍减,妩媚大增,由令人心折,变成令人心跳!

尤其马必昌替她绑扎袖口,彼此距离太近,兰香暗度,芗泽撩人,加上马必昌不愿被她讥为酸腐道学,大胆作刘桢平视之下,一颗心儿,遂由微跳,到狂跳,终于竟大跳特跳!……

马必昌奇怪了,因为他是位“落拓王孙”,这位“王孙”,在“落拓”之前,曾“十年一觉扬州梦”,曾“乱掷黄金买阿娇”,在销金帐内狂过,在美人膝上醉过,不是没有尝胭脂滋味的“土男人”,甚至于他曾经见过与冷玄冰美得不相上下的绝代娇娃,也一样看得开,勘得破,拿得起,放得下,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无法控制自己地,一心怦怦,狂跳不已……

难道……

念方至此,冷玄冰突然问道:“马兄,你是‘武林七杀’之一,难道竟没有见识过大场面,经历过大风险么?”

马必昌被问得一怔?

冷玄冰目光微垂,看着马必昌的一双手儿,继续说道:“马兄若没有见识过大场面,经历过大风险,为何竟紧张得双手发抖,替我把左手袖口,重绑了三次之多?”

马必昌这才知道自己在心头狂跳之下,有所失态,不禁耳根一热,俊脸立告通红,赶紧镇定心神,替冷玄冰把左手袖口扎紧。

冷玄冰毫不忸怩地,把两道目光,盯在马必昌那张通红俊脸之上,扬眉说道:“马兄‘落拓’青衫虽敝,‘王孙’气质犹在,你这张脸儿,红得好可爱啊!”

她是一面说话,一面动作,在话音了后,已如一条水獭般,灵巧娇捷地,双手伸处,刺波入潭!

但在入潭的刹那之前,却产生了一桩足使马必昌脸红以上,更添脸红,心跳之中,越发心跳的事!

那是冷玄冰说到“你这张脸儿,红得好可爱啊”之际,竟觚犀微露,贝齿粲然地,向马必昌妩媚一笑!

说他脸红,自使马必昌的一张俊脸,红上加红!

对他发笑,遂使马必昌的一颗心儿,跳上加跳!

因为“玄冰玉女”冷玄冰的“脸上笑容”,便和玫瑰夫人的“七朵黑色玫瑰”,风尘醉鬼的“七彩磁质酒瓶”,魔眼淫尼的“七尺长发”,酒色如来的“七粒戒疤”,四绝狂人的“七寸毛锥”,以及落拓王孙的“七巧金环”一样,是威震武林的“七杀”之一!

根据江湖传言,冷玄冰那张美绝天人,娇媚盖代的脸庞儿,好似被万载玄冰,加以冻结地,从来不笑,只有在怒极之时,才稍稍一掀唇嘴,而对方多半就在她这冷然一笑之间,中了“玄冰气劲”,髓血皆凝,飞魂绝命!

的确,冷玄冰自现身以来,从未笑过,连要“三指阴阳”叶一忌赌了重注,双方恶斗之下,都未冷笑过一声半声!

当如今竟对马必昌嫣然送笑,岂不令马必昌的一颗心儿,几乎要跳出腔子外来?

当然,她是甜笑,不是冷笑,也未在一笑之下,向马必昌发出冻髓飞魂的“玄冰气劲”!

但马必昌心中明白,甜笑的威力,比冷强上百倍,冷玄冰这一笑,没有杀他的人冻他的髓,却已夺他的心,摄他的魂,使自己这“落拓王孙”,将永远臣服,企图得主青睐,甘为妆台奴隶……

冷玄冰水性极高,入水时波纹甚小,但就这点小小波纹,便吸引得马必昌痴然注目,陷入遐思!

遐思之中,危机暗起!

在马必昌身后十来丈外的密密草树之中,悄然出现了两名黑衣人。

这两名黑衣人,身法极快,更会把握时机,在马必昌对水痴思的刹那之间,便已悄无声息地,掩进数丈。

但马必昌虽然人为情迷,正对冷玄冰入潭时所激起的水面波纹,痴然注目,悠悠出神,却因一身武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其耳目聪明,仍非寻常人物,所能比拟。

两名黑衣人才一进入十丈距离,马必昌便已有了觉察……

但他艺高胆大,又听出来者只有二人,遂佯如未觉,仍自静静目注水潭水波。

那两名黑衣人见已掩进到六七丈距离,马必昌仍无警觉,遂双双一打手势,腾身猛纵,并一个取出五柄月牙飞刀,一个左手戴了鹿皮手套,扣了一把五色毒砂在手!

虽然腾身猛纵,仍无丝毫声息,约莫纵出了四丈五六远近。

换句话说,等他们身形落地,便已仅距马必昌两丈四五光景。

在这近距离,再以所准备的暗器,全力出袭,那名黑衣人深信马必昌虽是名列“武林七杀”的当代一流高手,也将不及躲闪,非中暗算不可!

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人在空中,马必昌仍向水痴思,毫无动作,但等身形落地,情况顿告改变。

原来在两名黑衣人凝目注视之下,竟看不见马必昌是怎样转过了身?

他们脚尖点地,那位双眉微挑,脸带冷笑的“落拓王孙”,已在两丈四五之外,与两名黑衣人面面相对!

变化虽小,却足惊人,惊得那两名黑衣人,有点发怔,连手中扣好的月牙飞刀,暨五色毒砂暗器,都未及时发出。

马必昌神态悠闲地,注目微一打量,见来者年约四十五六,身材貌相,均颇相若,遂冷然发问道:“来人速报来历,否则我手下无情!”

那两名黑衣人,竟为马必昌神情气势所慑,乖乖听话地,应声答道:“在下屠桢、屠祥……”

一语才出,马必昌便冷笑说道:“原来是有‘巴东双煞’之称的西南草寇,你们藏在我的身后,这等鬼鬼祟祟地,悄然掩来则甚?”

屠桢、屠祥兄弟一向手黑心狠,是巴东一带,有名的杀人魔星,但如今因已早知马必昌的身份,怯于“落拓王孙”声威,虽被骂为“西南草寇”,仍强忍胸头恶气,不敢妄自发作地,由大煞屠桢一抱双拳,恭身答道:“启禀马大侠,我家神君费尽心血,才查出这寒潭水眼之中,藏有‘太阳夺命神钱’……”

马必昌插口道:“甚么神君?是不是曾在河南建了一座‘七杀冢’,打算把‘武林七杀’,一齐埋葬其内的那位‘七杀神君’?”

屠桢、屠祥兄弟,摸不清马必昌问话用意,不敢率然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马必昌哂然一笑,缓缓又道:“八方豪俊,齐集关中,谁不是为‘太阳三宝’而来?听你兄弟方才之言,‘七杀神君’莫非已把这‘天琴壑寒潭’,当作他园囿之中的私人鱼池,‘太阳夺命神钱’是他祖宗遗冢之物?”

这时,有声厉啸,从远远传来。

屠桢、屠祥一闻啸声,立即收敛了对马必昌的恭顺畏惧神色,由屠祥目闪凶芒,狞笑说道:“马穷酸,你说得还嫌不够,慢说这‘天琴壑下寒潭’,便连整座‘西岳华山’,也全在我家神君掌握之中,谁还敢来此偷窥‘太阳三宝’?”

马必昌心知对方援手已来,但仍毫不放在心上地,嘴角微掀,哂然说道:“假如我偏敢呢?……”

屠桢厉声喝道:“那就叫你声短命穷酸,身化异物,埋骨重泉,作为我家神君的‘七杀冢’中第二人!”

语音未落,寒光先飘,五柄月牙飞刀,化作五团电漩寒光,分向不同方位飞出,但却没有任何一柄是向马必昌直接袭来!

屠祥左手扬处,掌中毒砂化成一片微腥玄雾,笼盖了寻丈方圆地,向马必昌当头罩下!

他弟兄这种手法,配合得业为巧妙,就在毒砂飞到马必昌头上,幕盖当空,遮蔽视力之际,那五柄月牙飞刀,也从不同方位,回旋而至,从毒砂雾影中,疾袭而落!

情势确甚凶险,但马必昌却神色自若,正所谓忙者不会,会者不忙!

他左手扬处,先是五指往外一弹,然后往回一抓!

马必昌根本看不见,也不必看那五柄月牙飞刀,是从何方飞落,只听音辨位,际手一弹,便“叮当”连声,把那些电漩寒光,弹得一柄不剩地,纷纷碎裂凌空飞坠!

然后五指齐收,往回一抓,又以极高玄,把漫空雾影,抓得归本还原,仍成为一粒粒的五色毒砂,向他掌中落去!

“巴东双煞”屠桢屠祥兄弟,想不到马必昌竟有这高功力,不禁双双惊得目瞪口呆!

适才,屠祥洒发五毒砂时,是预先戴了鹿皮手套,然后施为,足见砂上淬有相当厉害剧毒,根本不能沾手!

但马必昌却绝不理会这一套,他以极上乘的“吸引神功”使毒砂还原,抓入掌中后,只把双手一搓,毒砂立成碎粉,洒落满地,草色当时便黑了一片!

马必昌目光冷瞥屠氏兄弟,嗤之以鼻,冷笑说道:“就凭你们这几柄废铁,和几粒毒砂,便能叫我马必昌成为短命穷酸么?”

屠桢屠祥先前闻得啸声,以为援手已至,才敢向马必昌发横,如今已受挫折,所盼望的后援高手,却仍不见现身,自然心里发毛,互相略施眼色,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们身形才动,已被马必昌看透心意,沉声喝道:“站住,你们不要害怕,我若杀你,还嫌脏了手儿,但却有几句话要问!”

屠桢知晓马必昌这等身份的武林正派高人,既然如此说法,决不会出尔反尔,遂心胆立壮,抱拳陪笑答道:“马大侠有话儿,尽管请问,我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必昌道:“你们刚才发狠之际,曾说要使我成为‘七杀冢中第二人’……”

屠桢面色一惊,马必昌摇手笑道:“你不必吃惊,我不怪你,只是觉得既要我作‘第二人’,则那‘七杀冢’中,定已有了‘第一人’了?”

屠桢陪笑道:“马大侠猜得不错!”

马必昌双眉微蹙,屈指计道:“‘武林七杀’中,我与冷玄冰在此,余长醒刚走,了了僧业已死于我‘七巧金环’之下,上官觉正为玫瑰夫人求医,如此算来,那成为‘七杀冢中第一人’者,竟是‘魔眼淫尼’常妙妙了!”

屠桢陪着笑脸道:“马大侠分析得完全正确!”

马必昌摇头道:“我不相信,因为‘魔眼淫尼’常妙妙,虽属邪恶人物,但一身功力,相当高明,更擅‘魔摄魂’的密宗大法,她未必会轻易落入‘七杀神君’算计之内?”

屠祥一旁插口道:“马大侠有所不知,我家神君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尤其那座‘七杀冢’中的各种布置,更如鬼斧神工,极尽巧妙,任凭一等一的旷代高手,只要进入冢中,也必遭遇不测,化为异物!”

马必昌“哦”了一声,扬眉说道:“这样说来,在华山事了之后,我倒要去‘七杀冢’中,见识见识……”

屠桢接口道:“马大侠最好不要去……”

马必昌冷笑道:“你不必意图激将,‘七杀冢’在我眼中,只如狐坑兔穴,一击立破!你兄弟再答我一问,‘七杀神君’与‘幽灵鬼母’,究竟是谁?他们的真实姓名来历,你弟兄不至于不知道吧?”

屠桢苦着脸儿道:“知是知道,但本门规律甚严,最忌泄漏有关神君鬼母真实身份的重大秘密,如若违犯,所受极惨……”

马必昌哼了一声道:“你弟兄且衡量衡量,答我此问,立即放人,否则,我便先点上你们的‘五阴绝脉’再请你们尝尝‘分筋错骨’滋味!”

屠桢屠祥闻言,不禁全身一颤,赶紧抱拳说道:“马大侠不必动怒,我弟兄情愿……”

嗡……嗡……

一语未毕,弓弦连响!

响处不远,只在五六丈外的一片削壁顶端!

马必昌起初以为是有人对自己发动袭击,自然稳立如山,凝神待变!

弓弦虽响,箭也发出,但那两根箭儿,却并非以马必昌作为鹄的!

箭靶子竟是“巴东双煞”,屠桢屠祥!

他弟兄脸色惨变之下,何尝不想避让,却因―来箭是从背后发出,二来弓弦箭劲,来势太快,无法闪避得开!

屠桢勉强闪身,一式打‘懒滚驰”滚出丈许,但右大腿上,仍中了一箭,疼得他惨号一声,踣跌在地!

屠祥则更是倒霉,不单一箭穿心,立告毙命,并被连箭带尸,“夺”地一声,钉在一株大树上。

马必昌心中颇为震怒,却未形于神色,只是保持静默地,闪目向峭壁顶端看去。

七条人影,同自削壁顶端飞落,其一一人手内还执着一张金光闪闪的奇形长弓。

人在半空,弓弦又响!

这回,马必昌是在注意之下,神功默运,屈指一弹,便把射向业已身受重伤的“巴东双煞”屠桢的一根长箭,弹得中途折断,坠落在地。

箭断,人落,七人一色黑衣,是五名劲装大汉,一名魁梧老叟,但那手执奇形金弓,显得臂力极强之人,则颇出马必昌意料之外,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美艳少妇。

魁梧老叟的身形落地,便向屠桢沉声喝道:“屠桢,你怯于外人威逼,竟欲泄漏本门最大机密,犯有万死之罪,公主以法箭行诛,已是恩施格外,谁知你居然还敢……”

话犹未毕,屠桢一声厉吼,竟强忍伤痛,一头撞上山壁,立告脑浆迸裂,尸横就地!

马必昌双眉微皱,目光电扫七人。

魁梧老叟向那五名大汉说道:“你们去把那东西运走,此间之事,有公主与我处理。”

五名大汉恭身答道:“谨遵堂主法谕!”

马必昌听了“堂主”二字,目注魁梧老叟问道:“尊驾莫非姓董?”

魁梧老叟是在余长醒等人走后,才悄然由秘道赶来,藏身壁上,故而闻言之下,讶声答道:“马大侠与董天豪素昧平生,怎会知晓董某贱姓?”

马必昌道:“在贵门贵派,或是贵帮之内,堂主与公主孰尊?”

董天豪应声答道:“本帮中除了‘神君’与‘鬼母’齐尊以下,便是‘殿下’与‘公主’并崇,其后才论到‘天地’、‘七杀’、‘九幽’等三堂堂主!”

马必昌点了点头,转面向那容光极艳,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却嫌妩媚之意太浓的黑衣少妇,含笑说道:“公主既掌金弓法箭,便应把这董堂主,和屠桢屠祥‘巴东双煞’兄弟一样,也执行帮规大法,来个一箭穿心!”

董天豪大惊道:“董某身犯何罪?”

马必昌淡然笑道:“若不是你在‘太阳谷’盈字分道以内,说出‘七杀神君’探悉‘太阳夺命钱’藏于寒潭水眼的重大机密,怎会引得群雄毕集,把‘天琴壑’下,搅起一片腥风血雨!”

黑衣少妇“哦”了一声,目注董天豪道:“董堂主,有这等事?”

董天豪面色惨变,一抱双拳,恭身说道:“当时我堂下孟舵主以为‘盈字分道’中无人,向我转达‘神君’法谕,未用密语传音,遂致泄漏机密,此事虽非我所为,但董天豪难辞失察之咎,请公主依法治罪!”

黑衣少妇略一沉吟道:“此事既有曲折,你又是内三堂堂主之尊,我不便擅加处断,且等回转总坛,请‘神君’‘鬼母’酌情发落,本公主并尽量为你开脱便了!”

董天豪脸上神色一宽,躬身说道:“多谢公主,属下知恩感德,必图报称!”

黑衣少妇转过脸来,妙目流波,媚笑说道:“马大侠,我来自我介绍,我叫上官娇,号称‘幽灵公主’,本帮名为‘天地帮’,总坛便设于‘七杀冢’下……”

说至此处,盈盈一笑,目光微转又道:“能奉告的,上官娇业已奉告,马大侠若想获悉进一步的密秘,何妨命驾敝帮总坛,我家‘神君’‘鬼母’,定表万分欢迎,上官娇靥当扫‘径’以待!”

她把“扫径以待”一语中的“径”字,说得特别低了一些,便显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淫邪意味!

马必昌点头道:“好,关中事了,我必赴‘七杀冢’……”

语音至此,目光扫处,瞥见那三名劲装大汉,竟把“酒色如来”了了僧的遗尸抬走,要想阻止,业已不及,只好冷笑说道:“你们真会捡现成便宜,竟毫不费力地,使‘七杀冢’中,又添‘武林一杀’!”

上官娇笑道:“这是马大侠的厚赐,上官娇当转禀我家‘神君’‘鬼母’,论功行赏,尽量使马大侠成为‘七杀冢’中的最后一人如何?”

马必昌嘴角微披,哂然说道:“多谢上官公主美意,但江湖游侠,多轻生死,倘若‘武林七杀’,果将被全数埋葬于‘七杀冢’中,则马必昌成为‘第一人’或‘最后一人’,似乎并没有甚么两样?”

上官娇媚笑一声,正待答话,马必昌又已向她问道:“请问上官公主,我有两位好友鲍继刚与上官瑜,是否已落入你们手内?”

上官娇点头道:“不错,这两人业已被擒,并送往总坛,但因他们不是‘武林七杀’身份,一时还不致丧失性命,被塑造为陈列于‘七杀冢’中,总坛坛口的‘精巧蜡像’而已。”

马必昌双眉一挑,目注上官娇,沉声说道:“有烦上官公主,转达‘七杀神君’暨‘幽灵鬼母’,就说马必昌、冷玄冰、余长醒与业经改名为上官觉之上官狂等,于一个月内,定赴‘七杀冢’,领教高明,但在我们未到之前,却必须对鲍继刚、上官瑜好好款待,否则彼此便各走极端,不再理会甚么武林道义,江湖法则!”

上官娇正色答道:“好,这些话儿,我带得到,大概也办得到,只要马大侠等,遵诺于一个月内,命驾本坛,上官娇负责奉还鲍继刚、上官瑜,并保证他们毫发无伤,鲜龙活跳,最多只因‘享受过度’,会变得略为消瘦而已!”

她说至“享受过度”时,神情语音,均有变化,再度流露出那种荡人心弦的淫邪意味!

马必昌双眉微蹙,但也不便细问,只是目注对方,朗声问道:“我们之间呢?上官公主是倚仗你一身武功,暨所率人手,阻我下潭?还是等‘七杀冢’赴约时,彼此再一并领教?”

上官娇笑道:“马大侠下潭则甚?”

马必昌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到潭心水眼以内,取那十三枚‘太阳夺命神钱’……”

上官娇连摇双手,含笑说道:“不必,上官娇奉劝马大侠不必下潭。”

马必昌诧然问道:“却是为何?”

上官娇瞟他一眼,媚笑说道:“第一,潭心水眼中,地形特殊,奇寒酷烈,令人骨髓成冰,马大侠应知苦乐,于其令‘骨髓成冰’,不如把珍贵‘骨髓’,用到别的可以消魂蚀骨的事儿之上……”

马必昌听她又以淫词挑逗,不禁目射怒光!上官娇一笑又道:“第二,在马大侠来此之前,那一十三枚‘太阳夺命钱’,已被‘七杀’殿下以绝世水性,暨旷代难得的‘吸星宝彼’取走,作为祝贺他义父‘七杀神君’寿诞的特别礼物!如今,潭心水淹,早已空空,马大侠何必还甘冒奇险则甚?”

这几句话儿,到把马必昌听得微吃一惊!

但一转念间,又觉上官娇之语,或有不实?

遂微轩双眉,朗声说道:“愿不愿意渉险,暨是否能够寻得‘太阳夺命神钱’,均属我的事儿,上官公主若想赐教,立即划下道儿,否则便请率众退去,彼此‘七杀冢’见!”

上官娇闻言,以两道勾魂摄魄,十分娇媚的眼神,盯着马必昌,略一寻思,颔首说道:“好,马大侠请自加保重,莫成为潭下冤魂,上官娇于‘七杀冢’中,恭候大驾!”

话完,果与董天豪等众退去。

马必昌耳目并注,判定上官娇确实率众远去,并未悄然折转埋伏后,方自心中忖道:“这‘幽灵公主’上官娇适才所说‘太阳夺命钱’已被‘七杀殿下’取走之语,究竟是真是假?倘若是假,说谎何意?倘若是真,则宝既取走,还何必在侧监视,阻止其他武林人物下潭?……”

这两项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一时难获解答?

终于,马必昌觉得不必胡思乱寻思,只消等“玄冰玉女”冷玄冰出潭上岸,看她在潭心水严重,是否寻着“太阳夺命钱”,便知上官娇是否在对自己说谎?

想到冷玄冰,马必昌不由目注潭心。

但一目注潭心,却把这位一向胆大包天,心细如发的“落拓王孙”,大大吓了一跳!

原来,潭心水下,如今正缓缓浮起一具黑色人体!

虽然时在夜间,距离又远,看不清黑色人体是谁?

但冷玄冰既已入潭,又复为时颇久,马必昌怎不大吃一惊为她暗耽忧虑!

他已试出,自己服下那两粒“千年朱红雪莲实”后,真气内力方面,至少增长两成,遂赶紧走到潭边,施展“大接引神功”,向潭心浮起的黑色人体,不住伸手连抓!

内家神功,十分奇妙,潭心人体,果然应抓向马必昌所立岸边,慢慢移来。

距离一近,马必昌心中狂跳!

因为那具黑色人体,身材十分曼妙玲珑,不是那位具有绝代容光的“玄冰玉女”冷玄冰,却是那个?

人到岸边,马必昌伸手抓起那黑衣人体时,不禁双目含泪,心中一片绝望!

因为,第一,那具黑衣人体,一点不错地,正是冷玄冰。

第二,通常于溺人浮起后,已必死无救!

第三,冷玄冰全身僵直,冰寒澈骨,使他于伸手捞尸之际,都不得不凝足玄功,否则便禁受不住那种触指裂肤寒冷程度!

由于这些情况,不由马必昌不以为冷玄冰业已玉殒香消,惨遭不测,也不由他不从眼中,流下两行情泪!

但那两行热泪,刚刚滚落腮边,马必昌忽觉不对!

纵令水性极高的“玄冰玉女”冷玄冰,在这潭中溺毙,但也新死不久,尸身定还发软,哪里会变得如千载冰尸般的寒冷僵直!

莫非那种令自己非运玄功,无法禁受的严寒酷冷,是冷玄冰所凝的独门绝学“玄冰气劲”?

或她身边所佩“血魂珠”的功能?

若能凝运‘玄冰气劲”,冷玄冰显然未死,即令不是“玄冰气劲”,而是“雪魂珠”的功能,则冷玄冰分明曾说这粒罕世宝珠,能克奇寒,也能丛酷热,应该保得住她的性命!

想到此处,马必昌动手先找“雪魂珠”。

性命危急下,他顾不得再避甚么礼教之嫌,终于在冷玄冰胸前贴身小衣袋内,把那粒“雪魂珠”取出。

说也奇怪,“雪魂珠”才一离身,冷玄冰便不再冰冷僵直,渐渐回暖发软,喉中也发出了呻吟声息!

马必昌宽心大放,赶紧为冷玄冰诊察脉象,发现她气若游丝,身体情况,虚弱到了极致

照说,并不困难,只消服食上一粒“千年朱红雪莲实”,便可使冷玄冰复原如旧!

但马必昌甘涉轻薄地,捜遍冷玄冰全身,也不再捜得出甚么“千年朱红雪莲实”?

这证明了冷玄冰身上,只有两粒“雪莲实”,而她居然把这种功能保命的罕世圣药,一齐喂了自己!

马必昌又是感激,又是伤心,目中泪珠不断滚落!

感激的冷玄冰身边并非带有甚多“雪莲实”,竟把仅有的珍贵圣药,救了自己一命!

伤心的是如今她生命垂危,自己却怎生报答,用甚么方法,或是甚么药物,为她绾住芳魂!

正在马必昌急得六神无主,热泪纷披之际,冷玄冰有了动作。

她先是双目微睁,看了马必昌一眼,接着便嘴唇微动。

马必昌看出她是要说话,但又没有气力,遂神功凝处,点了她三元大穴。

冷玄冰精神一振,果然语能成音地,发话说道:“马兄,你……你不要哭,我……我不会死,请……请你把‘雪魂珠’还我,并放在‘左期门穴’的贴身部位!”

马必昌自然如言照办,但也禁不住脸红,忍不住心跳!

因为“期门穴”是在乳下,马必昌为使“雪魂珠”固定于这个部位,一只手掌,遂不得不等于握住了冷玄冰左胸隆起乳峰。

冷玄冰倒仍洒脱自如地,只把双目闭上,低声说道:“马兄,事已至此,避甚嫌疑,你必须在度我一口真气,但这口真气,须度得极长,必须引导我本身微弱已游离的真气,逐渐归元,能够自行调息,才可停止,中途若一发生意外,骤然停顿,我们便来世见了!”

马必昌听得一头冷汗,闪目四顾,见丈许外有片丰草,长已过人,足可藏身,遂抱起冷玄冰,缓步走过,坐在草中,然后方硬着头皮,低下头去,与冷玄冰四唇相接!

丁香微吐,脂口轻尝,再加上温香在抱,这是何等旖旎风光,但马必昌除了腔内心儿怦怦,额上汗珠滚滚以外,哪里有半点消魂之感!

因为冷玄冰末后一语,太惊人了,只要这种度气引气之举,稍一停顿,冷玄冰便立告香消玉殒,死在自己怀内!

这种情况之下,哪会消魂,只有惊魂,马必昌人在草中,心悬草外,希望“天琴壑”上,不要再来凶邪,不要再有别的情况发生,让自己战战兢兢地,救下冷玄冰一条性命!

由于冷玄冰仿佛曾受极重内伤,身体极度虚弱,她本身那口真气,游离四散,委实太难凝聚!

虽然马必昌不惮艰难,以本身真气,不断度入她的腹中,慢慢加以导引,但一时之间,仍难达成预期效果!

尤其正在这紧要关头,“天琴壑”上,又起了连声厉啸!

厉啸才一入耳,马必昌便知又有凶邪到来!

他心中大急,知道除非对方不会发现自己,否则,为冷玄冰度气引气之举,便无法不告中断,她的一条性命也……

念犹未毕,人影连飘!

这回来的人真不少,共有一十三个!

但这一十三人,并非同来,前后分为两路。

前面来的共有八人,全是劲装彪悍大汉,从语音神情上加以判断,似是湘鄂一带的草莽绿林人物。

后面来的只有五人,是四名黑衣劲装大汉,簇拥着一位身着杏黄儒衫的英俊书生。

马必昌因看出这些黑衣劲装大汉,与先前“幽灵公玄”上官娇所率手下的服饰相同,不禁暗忖这位被他们簇拥而来的黄衣书生,莫非就是上官娇所说,业已在潭心水眼中,取走“太阳夺命钱”的“七杀殿下”?……

此时,马必昌颇信上官娇所言是真,因为冷玄冰浮上水面,两手空空,则水眼中的“太阳夺命钱”,岂非多半已被“七杀殿下”取去?

但这“七杀殿下”既已得手取走“太阳三宝”之一,却又再复匆匆赶回此处则甚?……

想至此处,马必昌一面不断为冷玄冰度气,一面从草丛中偷眼打量那黄衣书生。

细看之下,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年纪,貌相颇俊,唯嫌阴鸷之气太重,并从双目神光中,流露出具有相当火候的上乘功力!

这两路武林人物,到此虽分前后,其实也只是刹那之差,那黄衣书生脚尖刚一点地,便向八名彪悍大汉问道:“你们是哪路人物?来此‘天琴壑’下作甚?”

八名彪悍大汉中,一名颊有花瘢,年龄较长之人,狂笑答道:“常言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尊驾这话问得未免有点奇怪,难道‘西岳华山’竟成了私人园囿,不许我‘洞庭八蛟’兄弟,任兴遨游,随意徜徉么?”

随侍黄衣书生同来的一名黑衣壮汉,厉声叱道:“无知草寇休要猖狂找死,我家殿下……”

听了“我家殿下”四字,马必昌已知自己所料不差,对方果是与“幽灵公主”上官娇同路的“天地帮”中人物!

那黄衣书生摆手截断黑衣大汉话头,向那“洞庭八蛟’兄弟,面含微笑,缓缓说道:“‘西岳华山’并非私人园囿,谁若有兴,谁便可以尽兴遨游!但因这‘天琴壑’寒潭水眼之中,藏有‘太阳三宝’之一的‘太阳夺命钱’,为免争先恐后,弄成一片血腥,便应遵照武林往例,先到先取,取得为主……”

那颊有花瘢之人是“洞庭八蛟”中的老大,姓潘名威,号称“洞庭第一蛟”,听至此处,扬眉接道:“既然尊驾懂得‘先到先取,取得为主’的武林往例,那便最好,我弟兄侥倖占先,比尊驾早到一步……”

黄衣书生笑道:“我在几个时辰前,便已来过,并从潭心水眼以内,取走了一十三枚‘太阳夺命神钱’……”

潘威失声道:“‘太阳夺命钱’业已被你取走……”

一语才出,便即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尊驾为何以谎言骗我?倘若你已当真取得‘太阳夺命钱’,为何又行色匆匆,赶回此地?”

这两话儿,也正是马必昌心中想问之语,遂倾耳凝神地,静听那黄衣书生如何答话?

黄衣书生点头笑道:“你问得对,但我取宝以后,转回本帮,半途中忽然发现所获‘太阳夺命钱”,不是真物,只是极为寻常的一十三枚‘洪武通宝’,自然应该再度转回……”

潘威不等对方再往下说,便自厉声喝道:“尊驾纵令先前来过,但第二度来此,却是‘洞庭八蛟’占先,理应由我弟兄,先行下潭取宝!”

黄衣书生目光微扫对方八人,扬眉问道:“这寒潭非比寻常,水眼之中,更具冻髓奇寒,你们虽有‘洞庭八蛟’之名,似乎精于水性,但也未必能够……”

潘威一声狂笑,截口说道:“我弟兄生死祸福,不劳尊驾挂心,‘洞庭八蛟’在水性方面,决不会比真正的蛟龙逊色?”

黄衣书生嘴角间浮起一丝阴鸷笑容,点头说道:“好,你弟兄既有如此自信,让你们先下寒潭,且坐在旁边,看上一场‘华山弱水溺蛟龙’的新鲜把戏也好!”

说完,竟就在马必昌所藏身的那丛丰草之外,寻了块干净大石坐下。

四名黑衣大汉,则一字排开,侍立在黄衣书生身后。

这一来,颇令马必昌双眉深蹙!

因为双方距离太近,自己为冷玄冰度气之举,必须万般小心,决不能发出丝毫声息,否则,只一惊动这‘七杀殿下’,自己或可无恙,冷玄冰却必将继“魔眼淫尼”常妙妙,“酒色如来”了了僧之后,成为“七杀冢”中的第三具“武林七杀塑像”!

黄衣书生才一坐下,“洞庭第一蛟”潘威便目注两名身材稍瘦的面目相似之人说道:“苏六弟,苏七弟,你兄弟二人的水性之高,在‘洞庭八蛟’中人允称翘楚,且双双下潭一试!但‘太阳神尼’藏宝之处,必非寻常,你们务须特别小心,互相照应,不可丝毫大意!”

“洞庭第六蛟”与“洞庭第七蛟”应了一声,脱去外衣,现出贴身水靠,便自双双刺波入潭。

从他们入潭时的身法看来,水性的确甚高,似与冷玄冰不相上下。

潘威于他们入水之前,又复朗声叫道:“六弟、七弟记住,不管得手与否,都要于顿饭光阴之内,回到岸上,把潭下情况,向我报告!”

坐在丛草之前的黄衣书生闻言,不禁嘴角微披,发出一声冷笑!

这时,苏氏兄弟业已入潭,潘威遂侧转脸儿,目注黄衣书生问道:“尊驾为何冷笑?”

黄衣书生微扬双眉,冷冷答道:“我笑你所说之话,太以一厢情愿,顿饭光阴以后,苏氏兄弟不可能向你报告潭下情况,因为到了那时,他们业已变成浮上水面的两具冻僵尸体!”

潘威对于苏氏兄弟的一身水性,暨武功造诣,素所深知,闻言之下,不禁发出半声狂笑!

所谓“半声狂笑”,是指他这声狂笑,才一出口,便立即被其余洞庭五蛟的惊“咦”之声打断!

潘威一闻惊“咦”,知有变故,遂顾不得再与黄衣书生斗口,赶紧偏头注目,向潭心看去。

好快,根本用不着顿饭光阴,就这数语之间,“洞庭第六蛟”与“洞庭第七蛟”苏氏兄弟,业已双双回转。

但他们不是施展泳技,分波逐浪游回来的,而是一动不动,从潭下慢慢浮上来的!

换句话说,黄衣书生之语,已然应验,这两位有“蛟龙”之号的水中好汉,业已变成了溺毙浮尸!

两点疑问——

第一点是他们为何死得这快?

第二点是他们死后为何浮得这快?

这两点疑问,同自其余“洞庭六蛟”的心中泛起,遂引得这六名平素具有相当对敌经验的绿林豪雄,一齐向潭心浮尸之处,愕然注目?

大敌在侧,愕然失神,无疑是敌命以资!

那位被称为“七杀殿下”的黄衣书生,是相当工于心计的阴险狠毒之人,怎肯放过如此大好良机,他略一挥手,冷笑说道:“江湖中最重义气,他们既义结金兰,同称‘洞庭八蛟’,应该有祸同当,生死与共!”

黄衣书生是先挥手,后发话,而于挥手之际,又毫无声息地,飞洒出数十道丝状寒芒,向“洞庭六蛟”射去!

“洞庭六蛟”均在愕然失神,目注潭水,背向黄衣书生,对这无声无息的近距离暗袭,哪里闪避得过?

密芒刚一着体,六人全身一震,纷纷跌入潭中,黄衣书生不禁万分得意地,纵声狂笑说道:“你们在鬼门关前,阴魂相聚,重谱金兰之际,不要忘了感谢我‘七杀殿下’,皇甫泽成全你们兄弟,轻生重义之举!”

得意自语一毕,侧顾身后侍立的一名黑衣劲装大汉,扬眉问道:“韩豪,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如此作法,要把‘洞庭八蛟’兄弟,扫数诛却?”

那名叫‘韩豪”的玄衣劲装大汉,恭身答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属下记得神君平日的教导名言‘若对敌人仁慈,便等于对自己残忍’!”

皇甫泽摇头道:“不仅如此,我还有进一步的用意!”

韩豪怔了一怔,抱拳陪笑说道:“殿下睿智,属下莫测高深!”

皇甫泽道:“我是不甘失败,想获得那潭心水眼之中所藏,一十三枚真正的‘太阳夺命神钱’……”

话至此处,知晓韩豪等四名黑衣劲装大汉,难以了解,遂又加解释道:“潭心弱水,虽然极具威力,但在我眼中,不足为虑,最厉害的是水眼中锁着一条‘三日冰蛟’,此物喷气如冰,中人骨髓立凝,手足一僵,纵有再好的水性,也必在弱水中,惨遭溺毙!……”

韩豪恍然道:“怪不得适才苏氏兄弟死得那快?但……弱水向称‘鹅毛沉底’,为何他们的冻僵溺毙尸体,反到浮了起来?”

皇甫泽笑道:“因为那条‘三日冰蛟’天性爱冰,不许任何外物,污染水眼,故每溺毙一人,它便耗费不少气力,把尸体从水眼漩涡中,托上水面……”

韩豪“哦”了一声,点头道:“属下明白了,殿下如此作法是意在消耗那‘三日冰蛟’气力,便于自行下潭取宝!”

四名黑衣劲装大汉,似是以韩豪为首,他见状恭身问道:“殿下这就下潭?”

皇甫泽道:“时机稍纵即逝,此刻‘三日冰蛟‘在接连消耗之下,无论真力寒气,威势必均大减,是设法寻取‘太阳夺命钱’的最好机会!”

语音刚住,人已下潭,只在水面上冒起一个大泡,便告潜入潭内。

韩豪等方自目送“七杀殿下’皇甫泽,忽闻身后丛草中,起了一声冷笑!

他们正欲回头,陡觉胁下微麻,全被方从丛草中缓缓走出的马必昌凌空弹指,点了穴道!

原来马必昌正在悄无声息,小心翼翼地度气之际,突然觉得冷玄冰的腹内真气,已被导引得可以脱离自己,自行运转!

他知道已为这位“玄冰玉女”挽回一场大劫,不禁喜得发怔……

发怔之间,冷玄冰轻轻用手推他。

马必昌这才惊觉如今已无须度气,自己却仍迹涉轻薄地,舍不得离开冷玄冰两片红唇。他脸上烘地一热,生恐冷玄冰嗔怪自己太以轻薄,想占便宜,赶紧抬起头来,结束了这次足够留为终身纪念的销魂长吻!

但四唇虽离,腿上却又被冷玄冰狠狠捏了一把!

这一捏,几乎把马必昌捏得叫出声来。

起初他愕然?

然后他恍然,但在恍然以后,马必昌却满脸通红,窘得几乎无地自容!

因为他嘴唇虽已与冷玄冰的红唇离开,但一只手儿,仍按着那粒“雪魂珠”,等于把冷玄冰平时绝不可能让男人丝毫触碰的胸前鸡软头肉,握在掌内!

由于冷玄冰并未恼怒,只是表示娇嗔地,捏他一把,不禁使马必昌脸上虽满面通红,心头却万分熨贴,像是服下了一剂定魂魄的清凉散!

这事,不便解释,也不必解释……

马必昌以“蚁语传声”,向冷玄冰耳边,悄然说道:“冰妹请把‘雪魂珠’收好,并自行调息运功,恢复真元,我索性借甩‘七杀殿下’皇甫泽的手段,把他这几名随从凶汉,也和他处置‘洞庭八蛟’一样,丢入寒潭!之内!”

这声“冰妹”,叫得相当适合,也证明了马必昌确在胭脂堆中,打过滚儿,懂得女人心理,善于把握机会。

说至此处,站起身形,发出一声冷笑!

韩豪等惊得才一回身,便被马必昌轻易制住。

马必昌看出此辈全是两手血腥,一身罪孽,死无足惜的万恶之徒,遂不加怜悯,依然向冷玄冰所说,把他们一一抓起,抛下潭水!

他料定“七杀殿下”皇甫泽于见了韩豪等尸身之际,必然大惊出水,遂同时隐身在一株大树之后。

果然,片刻过后、水波一翻,皇甫泽跃上岸来,闪目四顾,厉声喝道:“是哪个鼠辈,敢伤本殿下的四名侍卫!”

马必昌冷笑一声,从树后缓缓走出。

皇甫泽相当识人,一见对方那外悴中强的出尘风采,便收敛狂态,面带惊容,向后退了半步,双掌护胸,凝神待敌!

马必昌笑道:“不要慌,你且定定神,喘口气,因为我想掂掂你这‘天地帮’中的‘七杀殿下’,到底有多少斤两?不会乘你在潭心刚起的疲劳之际,加以攻击!”

皇甫泽一面暗自调息,一面目注对方问道:“尊驾何人?皇甫泽出道以来,尚是初见如此人物?”

马必昌笑而不答,扬眉吟道:“瘦马青衫载酒行,头颅笑掷死生轻,十年一觉英雄梦,赢得王孙落拓名……”

皇甫泽听完最后一语,越发失惊问道:“尊驾就是‘落拓王孙’马必昌?”

马必昌笑吟吟地,点头答道:“不错,也就是你义父‘七杀神君’所欲制成蜡像活尸,埋在‘七杀冢’中的‘武林七杀’之一!”

皇甫泽诧道:“马大侠真不简单,你对本帮的秘密大事,居然知道不少?”

马必昌笑道:“不足为奇,因为我已会过了在‘天地帮’中,与你地位相同的‘幽灵公主’上官娇!”

皇甫泽目光一扫,扬眉问道:“我上官娇妹子何在?”

马必昌道:“上官娇与董天豪,已回‘七杀冢’,并与我订下了一个月内,在‘七杀冢’中,也就是你们‘天地帮’总坛,彼此一战之约!”

皇甫泽目注对方问道:“马大侠既已与我上官娇妹子,订了后约,为何又对我四名侍卫,遽下辣手?”

马必昌冷冷笑道:“一来,我看出他们全是些两手血腥,一身罪孽的十恶不赦之徒,二来,也是受了你这位‘七杀殿下’指点,多送些倒霉蛋儿下潭,才好消耗那条‘三日冰蛟’的真力寒气!”

皇甫泽“哦”了一声道:“马大侠也想取宝?……”

马必昌淡淡一笑道:“如今天下豪俊,几乎云集关中,他们为何来?不过马某人羸马青衫,潦倒太久,心中贪念,未免稍浓,我是既想取宝,更想取人!”

皇甫泽未明对方语音所指,双眉微蹙问道:“马大侠想取之宝,自然是‘太阳夺命钱’了,但想取之人,却是谁呢?”

马必昌意态悠闲地,缓缓说道:“常言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这位皇甫殿下!”

他说来意态悠闲,却把位“七杀殿下”皇甫泽弄得有些紧张地,面带惊容问道:“马大侠与我有甚……”

马必昌不等他发问,便自摆手说道:“我与你无甚过节,此举只是为我两位友好的安全着想。”

皇甫泽诧声道:“马大侠请道其详,皇甫泽不解尊意!”

马必昌道:“我有两位好友,一名鲍继刚,一名上官瑜,业已落入‘天地帮’手中,送往‘七杀冢’,假如你也落入我的手中,则他们两人的安全方面,岂非便可无虑!”

皇甫泽失笑道:“马大侠未免打的是如意算盘……”

马必昌道:“此话怎讲?据我所知‘七杀殿下’,与‘幽灵公主’,在‘天地帮’中的身份,高于内三堂堂主,难道我把你控制之后,还不够与鲍继刚、上官瑜来个走马换将?”

皇甫泽嘴角微披,挑眉说道:“问题并不在此,是在于我对马大侠的名头风采,虽然深为倾折,但却绝不会任凭摆布,俯首听命!”

马必昌觉得这皇甫泽相当沉稳,是个劲敌,遂想故意激怒对方,装出一付傲慢神色,双眼望天,冷冷问道:“你是想见见真章?”

皇甫泽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换在平时,早就暴怒,但因如今面对名惊天下的“落拓王孙”,不敢稍存大意,遂尽量克制地,点头说道:“皇甫泽一向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今夜何幸,得会名家,马大侠请划道吧!”

马必昌从鼻孔中冷哼一声道:“何必划甚么道?且把你压箱底的功夫,和最狠毒的玩意儿,一齐抖露出来就是!”

皇甫泽双目之中,凶光一转,抱拳恭身道:“好,皇甫泽遵命献丑,马大侠请接一招‘乱石崩云’,试试我所练‘七杀神拳’,能有几分火候,够不够向名家讨教资格?”

话虽说客气,手下却又快又狠,左掌护胸,右拳猛击,拳风呼然生啸,显得出挟有极强劲力!

马必昌佯作狂傲,实则全神贯注对方,他从皇甫泽目闪光芒,以及出拳不出掌之上,业已看出这‘七杀殿下’,果属凶人,口中尽量恭敬客气,却在第一招上,便耍花样,不知想以甚么下流恶毒手段,把自己一举立置死地!

心中明白,面上佯作不知,右掌一翻,似想硬接对方那招“乱石崩云”,口中并冷笑说道:“你们这‘七杀神君’、‘七杀殿下’、‘七杀冢’、‘七杀神拳’等,好像全是针对‘武林七杀’而来,马必昌到要尝尝这所谓‘神拳’,是甚么滋味?”

说话之间,一拳一掌,已将相接……

皇甫泽双眉微挑,陡然舒拳为掌,掌心向外一登!

太毒辣了!……

原来皇甫泽不单掌中扣了一把先前猝施暗算,把“洞庭八蛟”置于死地的丝状毒芒,并在中指之上,戴了一枚指环,指环上有枚长才半寸,但锋利一场的三棱毒刺,向外挺立!

他本来握拳击敌,这一骤然舒拳为掌,掌中所扣但掌心扣丝状毒芒,首先化为数十道寒光,向马必昌面门胸腹,飞射而出!

跟着,掌心登处,所御指环上的三棱毒针,便恰好迎着马必昌地掌心刺去。

马必昌早就觉得对方出拳不出掌之举,事有可疑,猜到皇甫泽掌心多半扣有毒辣暗器!

但掌心扣藏暗器,虽然猜出,指上所御铁环,还有花样,却未料到。

换在平时,双掌一触,无法猝然收势,马必昌功力再高,也难免中了这种意料不到的阴毒算计!

如今,由于皇甫泽欲发掌心毒芒,不得不提前舒掌,反而鬼使神差地,枉费凶谋,让马必昌躲过一场劫数!

马必昌翻掌硬接皇甫泽那招“乱石崩云”之举,本来预留退步,可虚可实。

假如所料不差,皇甫泽佯作拳攻,另藏毒着,马必昌这翻掌接架,便也是虚招,可疑及时变式。

假如皇甫泽,并未耍甚花样,则马必昌便准备实胚胚地接他一拳,到看这位“天地帮”中的“七杀殿下”,在武功火候上,能有多深造诣?

毒芒寒光一现,马必昌面含冷笑,收势仰身。

这也就刹那之间,他瞥见了皇甫泽中指末端,在掌心挺立的那根三棱毒刺。

这项发现,使他颇吃一惊!

马必昌惊心的是江湖间诡诈百变,太以难防,自己真未想到皇甫泽在这奋拳一击之中,竟藏有双重花样?

他这收势仰身之举,用的是“铁板桥”功!

“铁板桥”,本是内家上乘绝学,马必昌却表现出了上乘绝学之中的上乘火候!

他身躯水平、一仰及地!

但在将及地而未及地的刹间,又作了两项动作!

第一项动作是张口微吹,第二项动作是左手五指,略一点地。

张口微吹的结果是使那原来飞射面门胸腹,本已被他身躯平躺及地之举,恰恰闪过的毒芒光雨,为内家罡炁所逼,飞得更高,不致有丝毫意外危险!

左手五指点地的结果是身躯向右平飞数尺!

写来虽慢,当时的动作却快如电光石火!

双方都快,马必昌收掌仰身,皇甫泽掌心登出的三棱毒针,自然刺空!

一刺才空,他便又握掌为拳,并当真凝足了“七杀神拳”功力!

马必昌身形尚未及地,皇甫泽恶狠狠的一拳,便又觑准心窝,猛击而下!

他认为马必昌纵然躲得过猬刺飞芒,也躲不过自己这雷霆一击!

充其量,他只有百忙中出掌挡上一挡。

但身未及地,又在施展“铁板桥”功之际,所凝真力,必然大打折扣,哪里抵挡得住自己凝足十一成功劲的近乎全力猛击?

皇甫泽的这种动作,的确够快!

这“快”“慢”没有实际标准,只是彼此间比较上的形容词。

皇甫泽够快!

马必昌更快!

他不仅在眨眼间右移数尺,并照方抓药,左掌再推,身形像只陀螺般的转到皇甫泽的身后。

轰!……

呼!……

这是“七杀君拳”罡风劲力的及地之声,以及应声四卷的飞砂扬尘!

但飞砂扬尘之中,却没有那位一向羸马青衫,啸傲江湖的落拓王孙踪迹!

皇甫泽见自己十拿九稳的一击又空,不禁一怔,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怔,是发自内心。

寒颤,却由于外来!

因为就在他一拳击空,砂石四卷之际!

皇甫泽突然觉得有股冷飕飕的寒气,钻进了自己的脊骨缝内!

大惊之下,赶紧双掌护胸,转过身形。

果然,马必昌正在身后数尺,悠然卓立!

皇甫泽脸上烘的一热,身形塌处,正想再度进招,马必昌却哂然一笑,向他摇头说道:“秋萤栉火,莫再争光,你且交件东西给我,便快点回转‘七杀冢’吧!”

皇甫泽愕然道:“你要什么东西?”

马必昌道:“我知道你有一枚‘吸星宝球’,要想借一用!”

皇甫泽因对方业已知情,遂不加掩饰地,点头说道:“不错,我有一枚‘吸星球’,但这等罕世宝物怎肯借你?”

马必昌道:“不肯借也不行,常言道:‘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说系‘天地帮’中重要人物,总不至于是个不识时务的庸俗之辈,赶快自行交出‘吸星球’,总比等我伸手去取,来得好看一点!”

皇甫泽勃然怒道:“刚我适才不过一击未中,被你以巧妙身法,闪开而已,难道你竟然以为皇甫泽已无再战之能?”

马必昌失笑道:“你忘了我所说‘秋萤栉火,莫再争光’之语么倘若你这‘七杀殿下’,还有逞威之力,再战之能,我怎会要你快点转回‘七杀冢’呢?”

皇甫泽本聪明绝顶之人,只是一时被怒火冲心所迷,如今,头脑稍一冷静,便立即想起适才又脊骨缝中钻进体内的那股寒气!

大惊之下,赶紧行功暗察体内……

不察还好,这一察是惊上加惊!

皇甫泽发觉有股奇异力量,潜伏自己体内,只要稍凝真气,便将蠢蠢而动!

他果然不愧马必昌的所谓“俊杰”之称,双眉微挑,立即从怀中摸出一粒比鸭卵略大的黑色圆球递过,马必昌一面接球,一面笑道:“皇甫殿下请吧,马必昌不会食言,对于这枚‘吸星球’,只是暂借,绝非夺取,一月以内,在‘七杀冢’重见之时,我必先还此球,再作其他交代!”

皇甫泽道:“马大侠方才不是为了鲍继刚、上官瑜的安危,打算留下我作人质么?如今怎又改变主意,让我走呢?”

马必昌含笑答道:“我的‘王孙截脉’手法,是种独门功力,他人无法解得,若加妄解,稍一不慎,当事人轻亦成残,重则全身痉痉,受尽痛苦而死!故而放你回归‘七杀冢’,比扣留更为安全,‘七杀神君’或‘幽灵鬼母’,只要一为你诊察脉象,便会把鲍继刚、上官瑜两位老弟,礼若上宾,不敢加以丝毫亏待的了!”

皇甫泽知晓对方所说,全最实情,只得苦笑一声,向马必昌投过一瞥怨毒一眼,悻悻走去。

(此处似缺数句过渡。)

马必昌想起适才那段旖旎风光,不禁有些怕和冷玄冰目光相对,慢慢低下了头。

他在低头,她在伸手。

马必昌头儿才低,便看见冷玄冰伸过来的一只纤纤玉手。

他当然明白冷玄冰伸手之意,遂取出那枚“吸星球”来,不得不再与冷玄冰目光相对地,诧声道:“冰妹还要下潭?”

冷玄冰点头答道:“我非取得‘太阳夺命钱’不可,否则,刚才吃了那么大一场苦头,岂不冤枉透顶!”

马必昌以一种关切神情,柔声劝道:“冰妹,常言道:‘吃亏就是占便宜……’”

一语才出,突觉措词不当,大有语病!

因为适才之事,身受重伤,吃了大亏的是冷玄冰,又吻又摸,大占便宜的却是自己,如此说法,岂不要把这位向称难缠难惹的“玄冰玉女”,激得勃然大怒?……

果然,冷玄冰的唇角之间,已透现冰寒笑意!

幸亏马必昌见机得早,赶紧改口说道:“冰妹新受内伤,纵然痊愈,也不宜……”

冷玄冰的唇角笑意一敛,摆手说道:“马兄不必为我耽忧,适才是我贪得‘太阳夺命钱’,轻视天地之间的自然威力,不顾一切地,强行潜入水眼,承受不住整个潭水的如山压力,才受极重内伤!如今有了‘吸星球’,便可把‘太阳夺命钱’,吸出水眼,定可安全无恙的了!”

马必昌道:“根据‘七杀殿下’皇甫泽所说,潭心水眼中,还有一条‘三日冰蛟’……”

冷玄冰接口道:“那东西不成问题,我有‘雪魂珠’在身,并精‘玄冰气劲’,怎会怕甚‘三日冰蛟’?这回马兄且静候好音,分享十三枚‘太阳夺命钱’,包管你万无一失!”

话完,不等马必昌表示同意,便已施展她那绝佳水性,双手一伸,穿波入水。

马必昌无可奈何,只得再潭边静心等待。

尚幸这次竟平安无事,绝无外来滋扰。

顿饭光阴过后,水花一翻,冷玄冰娇躯如箭地,穿波而出。

马必昌含笑问道:“冰妹,你是否安然无事?……”

冷玄冰见他不问得宝与否,只问自己安危,芳心之中,自也慰然,一面拂去身上水渍,一面扬眉说道:“我没有事,幸亏马兄灵机忽动,从‘七杀殿下’皇甫泽的手中,弄来这枚‘吸星球’,我仗恃此物之助,果然大功告成了呢!”

语音一了,伸手入怀,取出一把东西,向马必昌舒掌相示。

马必昌见她掌中之物,是十三枚比平常制钱,约大一倍的黑色铁钱,钱身甚厚,边缘极薄,仿佛颇为锋利!

他目光一注,含笑说道:“这一十三枚看来不甚起眼的东西,竟然就是引得武林中万众觊觎的‘太阳三宝’之一?”

冷玄冰点头道:“马兄怀疑得对,‘七杀殿下’皇甫泽便在潭下获过膺鼎,我们应该来试上一试!”

语音甫落,玉掌忽扬!

十三道黑色精光闪处,石壁之上一阵“叮叮”脆响!

马必昌定睛再看,只见那一十三枚黑色铁钱,左七右六,全都仅剩一半在外,另一半嵌入石璧。

冷玄冰道:“我只是随意挥手,并未加凝丝毫内家真力,此物竟裂石如粉,深陷入壁,可见真是昔年武林至尊太阳神尼前辈所用的‘太阳夺命钱’了!”

马必昌也知宝物不假,目注冷玄冰道:“恭喜冰妹……”

一语才出,冷玄冰便接口说道:“喜是大家的,马兄自己取吧,右边六枚给你。”

马必昌连摇双手,急急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这十三枚‘太阳夺命钱’,是冰妹冒着生命之险,辛苦得来,自然应该由你一人独享!”

冷玄冰白他一眼道:“我虽冒了生命危险,但若非马兄相救,早就身入泉台,哪里还有第二次下潭取宝的到手机会?……”

马必昌闻言一怔,正想再辩,冷玄冰又复说道:“何况宝物之能到手,主要还是倚仗马兄设法弄来的‘吸星球’之力,我怎好意思扫数独吞,对马兄居功不赏?……”

说至此处,唇角间又露出轻不一露,并非冷笑的真正笑容,看着马必昌道:“但我于第一次下潭时,确实吃了生平尚未吃过的大大苦头,故而自取补偿,于‘十三钱’中,独取其七,比马兄多了一枚,这样分配,似属公平,马兄再若要自鸣清高,不肯接受,我就不高兴了!”

马必昌苦笑道:“多谢冰妹盛意,愚……愚兄决非自鸣清高,只是生平不用暗器,冰妹若是定要分我,岂不糟蹋了这六枚‘夺命神钱’……”

冷玄冰道:“马兄错了,这种‘夺命神钱’,除了作为无坚不摧,专破内家真气,暨横练功力的厉害暗器之外,尚有其他妙用!”

马必昌“哦”了一声问道:“妙用何在?冰妹请说来听听,借我一开茅塞!”

冷多玄冰正想说明,但眼珠一转,却摇了摇头嫣然笑道:“马兄请恕我卖个关子,明天再告诉你!”

马必昌见她这嫣然一笑,宛如百合初放,美到极处,不禁看得呆了!

冷玄冰见状,诧然问道:“马兄,你这样呆呆看我则甚?”

马必昌脸上一热,含笑说道:“我是觉得冰妹适才嫣然一笑,简直美绝天人,想不到为何江湖中竟传说‘玄冰玉女’冷玄冰的脸上笑容,属于武林七大杀物之一?……”

冷玄冰失笑道:“江湖传言不差,我以前确是如此……”

马必昌灵机忽动,向冷玄冰抱拳笑道:“冰妹,我有一项请求!”

冷玄冰道:“马兄有话请讲,何必多甚礼数?”

马必昌满面诚恳神色,缓缓说道:“冰妹认为四绝狂人上官狂兄,于名场梦觉之后,废‘狂’号,易‘狂’名,更为‘上官觉’之举,算不算得上是当代武林的一段佳话?”

冷玄冰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当然是段大大佳话?尤其上官觉兄,既醒狂梦,又捷情场,居然获得欧阳小玉芳心,使那位原本被武林人物目为恶煞凶神的‘玫瑰夫人’,追随情郎,归入正道,更是喜气增喜,佳话添佳……”

马必昌接口笑道:“常言道:‘好事成双’,愚兄适才所谓‘请求’,就是想请冰妹莫让上官觉的武林佳话,专美于前……”

他的本意是想请冷玄冰今后莫再冷若玄冰,时展绝世笑靥,但因用了句“好事成双”,并加上上官觉新与“玫瑰夫人”欧阳小玉,缔结同心之事,遂使这位“玄冰玉女”,听得会错了意……

冷玄冰微微一怔,闪动秋波,盯在马必昌脸上,扬眉问道:“莫让上官觉兄与欧阳小玉姊姊的武林佳话,专美于前么?……哦,马兄,我懂得你请求之意了,你是否想与我从此同心,结为武林剑侣!”

一句“从此同心”,听得马必昌“怦然动心”,并为之心中狂跳不已!

他知道这是桩误会,但对于这桩误会,是既不敢承认,更不愿否认。

不敢否认之故,是冷玄冰天人颜色,绝代容光,自己业已对她深为求生爱念,同心剑侣实是心中想说,口头难之吐语,好容易竟因冷玄冰有所误会,代替自己说出,哪里还愿意反口否认?……

就在他心头狂跳,一张俊脸被又喜又急又气又窘的复杂情绪,胀得通红之际,冷玄冰摇头说道:“马兄,你是位聪明绝顶之人,觉不觉得所提请求,是多此一举?”

马必昌听得宛如平地焦雷,骤响当头,全身一震,脸上神色立变!

冷玄冰冷冷道:“马兄不要紧张,且想想你为我度气疗伤情况,除非冷玄冰立愿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否则,我怎会除你之外,再与别的男子亲近,你求结剑侣之语,是否是多此一举?”

方才冷玄冰的话儿,宛如一声声平地焦雷,震得马必昌心神猛颤!

如今冷玄冰的话儿,却如一滴滴菩提甘露,浇得马必昌心花怒开!

马必昌喜心翻倒,满面傻笑地,向冷玄冰深深一揖,低声说道:“多谢冰妹不弃,愚兄再作不厌之求,玄冰既化,春风当拂,愿今后常见冰妹笑靥!”

冷玄冰忽似想起甚事,双眉一挑,目注马必昌道:“马兄,刚才是否我会错意了?这‘常见笑靥’四字,才是你所谓请求?……”

马必昌既得骊珠,怎肯放手,赶紧陪笑说道:“冰妹天人,愚兄三生有幸,常侍妆台……”

冷玄冰果然娇笑一声,接口说道:“马兄,你既想常见我的笑靥,我也不愿见你满身酒渍风尘,再复青衫落拓……”

马必昌道:“冰妹有何嘱咐,愚兄无不遵命!”

冷玄冰扬眉笑道:“马兄今后虽然不必像上官觉先前那般豪仆酒奴,鲜衣怒马,却也应该修修边幅,莫在憔悴风尘,因为你以后不再是‘落魄江湖载酒行’,而是‘啸傲江湖结侣行’了。”

轻轻一语,一双英雄侠女,便告永结同心!

冷玄冰相当倜傥大方,一面取回石壁上所嵌的十三枚“夺命神钱”,一面向马必昌含笑说道:“‘太阳三宝’已得其一,时光也夜尽天明,我们是在此等待余长醒兄,与独孤萍、独孤娟姊妹,还是前往彼此约会的‘陈抟下棋亭’呢?”

马必昌想了一想道:“‘下棋亭’之约,是在三天以后,余兄与两位独孤姑娘,意在援救鲍继刚、上官瑜,未获讯息,定必游遍‘华山’……”

冷玄冰听至此处,轩眉笑道:“我明白了,马兄是想与我偕游西岳,一面找寻余兄等人,一面再碰碰其余‘太阳二宝’机运,万一找不着,三日后再去约定之处相会。”

马必昌点头道:“愚兄正是此意,冰妹以为如何?”

冷玄冰一注秋波,嫣然笑道:“偕游西岳无妨,要想再碰碰其余‘太阳丹’‘太阳真经’等两种宝物,却是不必!”

马必昌一时间未解其意,方自略感诧然,冷玄冰又复笑道:“‘太阳三宝’既称藏在关中一带,则‘西岳华山’未必得天独厚,除了‘太阳夺命钱’外,还有其余二宝,何况江湖游侠,暨为人处世,最须切戒的,便是一个‘贪’字,举世群雄,云集关中,谁不想有所收获?我们既已占先,应该知足,不妨把其余两件东西,留给其余同道去撞撞机运!”

马必昌肃然抱拳,向冷玄冰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长揖。

冷玄冰说道:“马兄这是何意?”

马必昌笑道:“不贪之论,尽人皆知,但若付诸实行,则又有几人能够作到?尤其身是武林人物,对于万众觊觎的武林至宝,竟能如此淡泊,足见冰妹胸襟超人,令我肃然起敬!”

这两句奉承之语,既系发自内心,毫无做作,便奉承得极为高明,使冷玄冰芳心之中。极为熨贴!

果然,他们离开“天琴壑”后,只是畅游五岳中以“险”著称的“西岳华山”,并未再企图捜寻其余“太阳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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