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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魔一脉

本田芳子看得心中大痛,一咬银牙,恨声道:“好厉害的‘落拓王孙’马必昌,这第一阵‘场上’交锋,我是甘心认败!”她把“场上”二字,说得特别响亮!

马必昌听出语气,“哦”了一声问道:“第一阵‘场上’交锋,你既甘心认败,第二阵却要和我何处交锋?难道是‘山上’交锋?抑或‘水上’交锋?”

本田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险笑容道:“都不对,我要和你到一个足以使你魂飞魄散的绝妙场合交锋!”

听对方的语气,看对方的神情,马必昌不由心中一跳!

本田芳子银牙微咬下唇,谲笑又道:“聪明绝顶的马大侠,你大概业已明白了吧,我在第二阵上,是要和你到‘床上’交锋!”

鲍伯刚与上官觉都听得为之双眉一蹙!

马必昌更是苦笑道:“这是哪一门的功夫,软硬轻功,兵刃暗器……”

本田芳子不等他往下再讲,便接上说道:“这也是‘内功’的一种,你不是要瞻仰东瀛妙技,我便让你领教领教我,最拿手的‘追魂’手段,包管使你浃骨沦肌,欲仙欲死,臣服在我‘玉关三吸功’,‘素女大偷元’下……”稍顿,她满面得意地道:“这一阵,我有权力出题,名满江湖的马大侠,总不会害怕地不敢和我作这场‘床上交锋’之战吧!”

马必昌昔年衣香鬓影,到处留情,在脂粉阵里称过尊,女人堆中打过滚,哪里会怯惧本田芳子的这一点风流阵仗?……但如今自从结识“玄冰玉女”,两意交投,灵犀互契以来,冷玄冰业已名花有主,马必昌也告名树有根,他遂时常警告自己,无论在行为或言语方面,都不宜再有先前的风流放荡习惯。

故而,他本想独力应战,一人连胜四阵,赢得赌约,救出“风尘醉鬼”余长醒,以及独孤萍、独孤娟姊妹,但如今却力不从心,只好打算向这不要脸的东瀛荡女,低头认败!

马必昌一声长叹,目闪神光说道:“好,本田姑娘,马必昌怕了你了,算我甘心怯阵……”

话方至此,玄衫一飘,贾雄已离座下场,走到马必昌的身边,含笑说道:“马兄不要认败,我们有话在先,你若对本田姑娘的必胜妙技,不便应战,便由我贾雄接阵!”

马必昌苦笑道:“贾兄,你……你愿意和这位本田姑娘,去往‘床上’交锋?”

贾雄颔首道:“当然愿意,小弟独居山野,太以寂寞,难得有此东瀛美人,并擅床帏妙技,互相幄雨携云,岂非人间极乐?只怕……”

说至“只怕”二字,目注本田芳子,扬眉笑道:“只怕本田姑娘,看不中我,嫌我不及马大侠英俊倜傥,难压所欲,是个‘银样蜡枪头’呢!”

马必昌认为贾雄必有待殊妙策,对付这东瀛妖女,加上自己正太以尴尬,遂苦笑一声道:“好,愿贾兄艳福齐天,小弟暂且告退。”

贾雄把手一拱,送走马必昌,又向本田芳子笑道:“本田姑娘,马大侠流水无情,我却沾花有意,希望你莫吝布施,彼此巫襄一会。”

由于贾雄也是风神绝世的倜傥少年,本田芳子遂在望了他两眼以后,挑眉说道:“你既活得不耐烦,想作风流鬼,我就成全于你便了,你随我来!”身形一闪,便往场外走去。

西门寿面带尴尬,刚刚站起,想要拦阻,本田芳子竟把双眼一翻,嗔声说道:“二堡主,我们有约在先,本田芳子的无边欲海,决非任何一人可填,我於应付你两兄弟之余,有权任意择肥而噬,你兄弟均不许过问,言犹在耳,难道竟忘怀了么?”

西门寿满面通红,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得眼望本田芳子和贾雄,往堡内密室行去。

上官觉双眉略蹙,向鲍伯刚低声说道:“鲍老人家,这位贾兄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

鲍伯刚笑道:“大概是无上妙药,刚才他於不动声色之下,便替老弟解祛了所中‘无相迷神粉’的毒力,不就妙得紧么?”

上官觉道:“这位贾兄似乎对‘双龙堡’的有关机密,知晓极多,并能够加以克制?”

鲍伯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地,含笑说道:“正因如此,我们才对他去和东瀛妖女,打甚荒唐之事,不必关心,且看西门兄弟还有什么花样?”

话方至此,那位身为双龙堡大堡主的西门弘,突向鲍伯刚叫道:“常言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鲍老人家成名甚久,是当代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鲁殿灵光,西门弘不才,想请你指教几招掌法!”

西门兄弟心思均相当恶毒,他们尝过“武林七杀”的滋味,知道上官觉不好斗,马必昌更是难当,濮阳高又不知深浅,才把脑筋动到名气虽大,但年岁已高的黄山大侠“日月双环”鲍伯刚身上,打算倚仗自己的年青力强,捞回一阵。鲍伯刚是以“日月双环”成名,西门弘却偏偏挑斗掌法,委实已尽取巧能事。

一来双方事先言定,前一阵的败方,有权在下一阵出题,二来马必昌与上官觉均知鲍伯刚名非倖致,绝艺在身,且让西门弘再尝尝老生姜的辣味,遂也只相顾哂然,未加阻止。

鲍伯刚既听对方指名挑战,便从座上起立,一面步入场中,一面含笑说道:“慢说鲍伯刚霜发盈颠,业已老迈,便是昔年年富力强之际,也不敢当泰山北斗之称,但既承西门大堡主抬爱,我也只好活动活动老筋骨,来个舍命陪君子了!”

西门弘抱拳笑道:“鲍老人家,普通换拳,无甚意思,我们在足下再加点花样如何?”

鲍伯刚笑道:“无所谓,西门大堡主快命人陈设吧,无论是金刀换掌,金砖换掌,青竹九九桩,或罗汉束香桩等任何花样,鲍伯刚均学步奉陪就是。”

西门弘双眉一轩,侧顾侍立场边的堡丁叫道:“摆‘天魔夺命桩’……”

一语方出,西门寿突然把手一摆,高声叫道:“且慢……”

西门弘诧然问道:“二弟为何阻拦?莫非认为我非鲍老人家之敌?”

西门寿笑道:“我怎会轻视大哥,只是觉得何必再一阵阵地斗将下去,不如干脆施展撒手绝学,来个胜负一决……”

上官觉冷冷哼了一声,接口扬眉问道:“贤昆仲还有甚压箱底的撒手绝学?”

西门寿不理会上官觉的语含讥讽,依然微笑说道:“我弟兄研究出一种可以综合身法掌法内力轻功的较量方式,名为‘金刀换银烛,金烛换银刀’……”

鲍伯刚笑道:“这名称确实新鲜刺激,可否请西门二堡主解释稍为详尽一点么……”

西门寿道:“在地上设立五十柄金刀,五十柄银刀,并于植刀空隙之间,点燃五十枝金烛,五十枝银烛,双方各认一色,踏刀换掌,并尽量维护本色烛火,不令熄灭,百招以后,倘若掌上胜负未分,再检视刀刃踏折多少?暨烛火熄灭,以定高下!”

马必昌道:“我明白了,譬如选择‘金色’的一方,便须一面凝紧功力,在足下踏折金色刀刃,一面尽量维护金色烛火……”

西门寿点头道:“是如此……”

马必昌道:“但此间山风甚大,烛火恐怕不易……”

西门寿不等马必昌往下再说,便接口笑道:“马大侠顾虑极是,这种较艺方式,自然不能在露天施为,我们改到敝堡的‘精武馆’中,彼此作最后一战,了断赌约如何?”

马必昌微笑道:“慢说甚么精武馆,就是刀山剑树,虎穴龙潭,我们也该见识见识!”

西门寿向堡丁叫道:“移座‘精武馆’,鹰赶紧陈设我与大堡主所研创的‘烛刀换掌’大阵!”堡丁恭身应诺,先行驰去传谕,布置一切。

西门寿又复态度极为谦和地,向鲍伯刚、马必昌、上官觉、濮阳高等,含笑说道:“四位大侠请移至‘精武馆’吧,我们所定赌约胜负,就以这一阵而绝,只要诸位中有任何一人,在‘烛刀换掌’之上,胜了西门弘或西门寿,包管归还毫无损伤的独孤二女,和‘风尘醉鬼’余长醒大侠就是。”说完,伸手向远远一座高大房屋,指了一指。

鲍伯刚一面缓缓起身,一面含笑说道:“我们还有一位贾老弟呢,既然改变较武场地,少时他若到……”

话方至此,西门寿便以一种异常尴尬的神色,苦笑说道:“贾大侠暂时不会前来,因为本田姑娘约他互作床上交锋,最少也要在个把时辰之后……”

上官觉不耐再听这等污言秽语,接口叫道:“鲍老人家,我们前去‘精武馆’吧,叫他们留个堡丁在此,贾兄来时,请其赶去便可。”

众人遂举步行往“精武馆”,但上官觉的耳边,突听有人以“蚁语传声”说道:“上官兄,到了‘精武馆’中,凡事要谨慎一些,因为西门寿突然谦和,神色有异,可能除了‘烛刀换掌’之外,还另有其他的阴谋毒计。”

上官觉知道这耳边密语,是马必昌所发,遂向他点点头。

一进“精武馆”,只见房屋极为高大,陈设业已挪开,厅中摆了一柄柄刀尖向上的金刀或是银刀,刀边并燃点了一根金烛或银烛。

马必昌一看便知上当,西门兄弟业已大占便宜。因为刀与烛相杂,随意乱排,这等排法,生人自然大大吃亏,每日练熟之人,遂无后顾之忧。练熟之人,身形未动,便知前后左右的关系位置,及这是金刀还是银刀?刀畔所点燃的,是金烛,还是银烛?

陌生之人则非注意足下不可,是本色刀,必须凝功折刃,是本色烛,又须防护不令熄灭,如此分神之下,掌法身法自在迅捷轻灵上,大打折扣,对手只要武功程度,不太悬殊,自己这方多半会落于败面!

鲍伯刚、上官觉、马必昌是当今一流高手,濮阳高功力略次,也是大行家,看这“烛刀换掌”的排列情形,便知这一阵上,几乎无法取胜!

马必昌先是双目略蹙,但在细一寻思后,突向鲍伯刚笑道:“鲍老人家,刚才我与那位本田姑娘斗得尚未尽兴,可否请老人家再把这‘烛刀换掌’,让我一阵?”

鲍伯刚深知马必昌此举,必有用意,遂含笑说道:“这一阵是两位西门堡主的看家撒手绝学,我们多半必败!马老弟名列‘武林七杀’,盛名如日中天,我老头子则已是隐退之人,败上一阵,也无所谓,不如还是我来……”

马必昌笑道:“老人家不必担心,马必昌虽也无法取胜,但若一意求和,却有相当把握。”

语音略顿,转向西门弘西门寿问道:“两位堡主,这一阵若是和局,赌约却如何算?”

西门兄弟中,似以西门寿更为精明,仍由他发话答道:“双方交手,‘双龙堡’一阵未胜,只要‘烛刀换掌’之上,能够成和,西门弘西门寿兄弟仍认败放人就是。”

西门弘一旁冷笑道:“这种比斗,怎能成和?”

马必昌笑道:“怎么不能成和,譬如金银刀刃踏折之数,完全相同,金银烛火熄灭之数,也完全一样!……”

西门弘道:“恐怕没有那等巧合之事?”

马必昌含笑说道:“常言道:‘无巧不成书’,天下巧合之事,处处都是,贤昆仲哪位下场赐招,马必昌於刀尖烛火之上,领教百合!”

西门寿以目光一注乃兄,西门弘遂扬眉说道:“我来,倒看马大侠是否能如此凑巧地,使刀尖踏折之处,与烛火熄灭之数,金银双色,完全一样?”

马必昌微微一笑,抱拳当胸说道:“西门大堡主请!”

西门弘道:“不必客气,我们一同上阵!”

话音了处,两人身形同飘,均轻灵无比地,落足在“烛刀换掌”一百柄金银尖刀的中央部位。马必昌点足金刀,西门弘点足银刀,他们身形毫未带风,足下前后左右,所点燃的金银烛火皆未晃动。西门弘暗惊对方果然功力高绝,微剔双眉,朗声说道:“马大侠请记清了,你是金色,我是银色,换句话说,也就是你踏金刀,我踏银刀,你护金烛,我护银烛!”

马必昌点了点头,步下微移,换了几根刀桩,似在试探这些矗植尖刀的吃劲程度?

上官觉剑眉微锁,向鲍伯刚低声问道:“鲍老人家,你的经验丰富,可知马必昌兄的葫芦之中,卖的是甚么药?”

鲍伯刚笑道:“这位老弟心思灵巧,有点神出鬼没,他的意向,不太好猜,我们且看个究竟?并注意西门兄弟举措,防范他们另外弄鬼!”上官觉点了点头,目注场中。

果然西门弘对这“烛刀换掌”,早已练熟,身法步法,均极畅顺,宛如行云流水地,略一盘旋绕走,足下已踏折了两柄银色刀尖,并向马必昌欺身发掌,攻出一式“飞瀑流泉”。

马必昌毕竟陌生,难以熟练,足下虽也踏折了两柄刀尖,但却一是金色,一是银色。

这一踏错,等于资敌,业已在折刃一桩上,输给西门弘两柄之数。

对于那招“飞瀑流泉”,倒是略一挥袖,便即闪开,但袖边拂处,两枝金色烛火,又告熄灭!左侧一枝银色烛火,本也摇摇欲灭,西门弘於收招变式间,轻一挥手,从相反方向,拂去一股轻风,使那银色烛火,只不过摇了两摇,依然明亮。

上官觉道:“才一开始,便每样输了两数,却是如何求和?但这已亏了马兄,换了我去,恐怕还要输得更惨呢!”

鲍伯刚心中盘算,也算不出马必昌是怎样求和?到是濮阳高口中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神情,似有所得?上官觉发觉他的神色变化,悄然问道:“濮阳兄,莫非你已猜破马兄的腹内机关?”

濮阳高笑道:“猜是猜到一点,还拿不准,我们再看上一看。”

双方交手,马必昌在身法暨掌法上,毫不逊于对方,只是吃了陌生的亏,时常踏错刀刃,并弄灭自己的金色烛火。到四十来招,马必昌业已每样都输了十数左右。

西门弘见自己已稳立于不败之地,一面动手,一面狂笑叫道:“马大侠要加油了,否则你的求和愿望,恐怕不易达到!”

马必昌应声道:“要求和还不容易……”

语音才发,手上足上一齐加快,快得令人目不暇给,宛如一只青色蝴蝶般,在刀尖烛火的金银光辉间,翩翩乱舞,委实好看已极!

濮阳高点头笑道:“对了,我猜对了……”

并向鲍伯刚、上官觉笑道:“鲍老人家暨上官兄,看见马兄在这一阵身法步法一齐加快的翩翩乱舞之中,业己几乎把百柄尖刀,完全踏遍了么?我猜他是不论金刀银刀,把刀尖完全踏折,不分金烛银烛,使烛火扫数熄灭,这样一来,胜负难分,岂非和局?”

上官觉恍然道:“不错,马兄真够聪明……”

鲍伯刚笑道:“上官老弟莫要赞誉马老弟聪明,还应该佩服他用心良苦!”

上官觉一时猜不透鲍伯刚之意,不禁向他投过一瞥诧然询问眼色?

鲍伯刚低声说道:“上官老弟,马老弟若无意求和,何需如此费事?他虽因身法生疏,难于在‘烛刀换掌’的踏刃灭烛之数上,胜过对方,但却可以在掌招上轻易取胜,岂不仍可成和局?”

上官觉连连点头,目注鲍伯刚,讶声问道:“对,对,老人家说得极对,但一样可成和局,马兄为何偏舍易求难呢?”

鲍伯刚道:“照我猜测,马老弟恐怕是想为西门兄弟略留颜面,给他们一些下台台阶,常言道:‘在人里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为了独孤萍独孤娟两位姑娘,暨余长醒兄的生命安全,马老弟委实软硬兼施,措置得宜,用心良苦的了!”

上官觉听得扪心自问,暗觉若换自己,必难顾虑得如此面面俱到,不禁对马必昌添了不少由衷钦服!

这时,西门弘想也看出马必昌的企图,突在动手之间,喉中出声一啸。

西门寿似因心情紧张,早就离座起立,如今听得西门弘的啸声,突然以一式“长箭穿云”,拔空四丈!

鲍伯刚、上官觉、濮阳高等,不知西门寿拔空则甚?

正在注视,又发现西门弘竟与乃弟采取了同样动作?他们兄弟才一离地,轰然一声,整个地面,均告向下翻落!

原来整个“精武馆”的地面,是两块活动翻板,如今大概被人开动机关,立告中分翻陷。馆顶梁上,则垂落两枚铜环,西门弘西门寿兄弟恰好每人抓住一枚,凌空把身形吊住。

地面一陷即合,西门兄弟撒手飘然降落,马必昌等四位武林奇侠,均陷入约莫四丈深的地牢之内。

西门寿得意一笑,向西门弘扬眉叫道:“大哥,这条妙计如何?常言道:‘斗力不如斗智’,如今我们应该研究怎样处置这几位相当辣手的武林特出人物!”

西门弘狞笑一声,伸手向壁上一个小小洞穴,先点了一指,然后朗声说道:“马大侠,你那一身高明得相当惊人的绝艺神功,如今大概无法施展了吧?”

小洞中传来马必昌地苦笑语声说道:“西门大堡主,你打算怎样处置我们?是打算把我们一齐留下,替你‘双龙堡’当护法么?”

西门弘冷笑道:“以前我颇有此想,如今则不作打算!”

马必昌问道:“为甚么呢?难道我们才一中计,身份武功方面,便会大大贬值么?”

西门寿一旁狞笑发话道:“常言道:‘擒虎容易纵虎难’,我弟兄不相信你们在中计之余,会甘心屈居人下,一旦恢复自由,‘双龙堡’中难免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马必昌长长叹息一声,默然片刻又道:“照二堡主之意,打算怎样处置我们?”

西门寿毫不考虑地道:“已抓住毒蛇尾巴时,最好的办法便是马上打碎它的头!”

马必昌哎呀一声道:“太残忍了!你……你打算处死我们?”

西门寿狞笑道:“彼此均非俗士,别说得那等难听,我打算恭送几位大侠立升天界!”

马必昌长叹道:“我知道难有侥倖之望,两位堡主念在武林一脉,让咱们选个死法。”

西门寿似对马必昌之语,略感意外,怔了一怔问道:“你打算怎么死呢?”

马必昌道:“可否请两位堡主把地牢中灌满水儿,将我们活活淹死!”

西门寿笑道:“这法儿确实不错,因为四外是铜墙铁壁,你们根本无法可逃,只要水一过顶,纵令水性再好,於泡上一日半日以后,也定必变成浮尸!但我要先问一句,马大侠选作波臣,却是何意!”

马必昌语音平淡得不带丝毫感情地,缓缓说道:“因为我五行缺水,曾有一位算命先生,对我说过,叫我死后不要土葬,最好将尸首或骨灰,投于大江之中,来世才会托生富贵,做名真正‘王孙’,不会再潦倒江湖,於‘王孙’之上,还要冠以‘落拓’二字!”

西门弘悄声道:“二弟不要听他鬼扯,这马穷酸分明在拖延时间,等待援救!”

西门寿点了点头,压低语音,阴笑说道:“我知道马穷酸是把希望寄托在贾雄身上,才故意委蛇,将计就计!”

西门弘诧道:“二弟此语……”

西门寿低声接道:“本田供奉若能制住贾雄,自然最好,万一事出意外,反被人制,则贾雄必然寻来,正好利用这‘精武馆’中一些意想不到的厉害机关,一并除去,永绝后患,免得多费手脚!”

他兄弟密语之际,马必昌的语音从壁间响起说道:“二堡主怎么不答话呢?这一世马必昌混得了‘武林七杀’之名,自命不凡,仍难免惨死,已对江湖灰心,只想於来世中作上一名终日声色犬马,锦衣玉食的真正‘王孙’,难道二堡主连这点愿望,都不肯成全我么?”

西门寿狂笑一声,面现杀气地,挑眉答道:“好,我就成全你们,你以为我取水需时么?其实我这地牢中,早就建有大淹活人的机关,吴总管何在?”

壁中隐隐传来那位名叫吴敬的双龙堡总管语音答道:“属下自奉二堡主密令之后,便在这机关法室内,亲自操纵一切。”

西门寿狞笑道:“名列‘武林七杀’中的‘落拓王孙’马必昌大侠,要求死于水淹,我已答应他的要求,你可开闸放水。”

吴敬答应一声,跟着便听得地牢之中,起了淙淙水响。

西门寿招手唤来一名心腹堡丁,向他嘱道:“你去‘逍遥馆’中,探听探听那名叫贾雄之人,是否业已被制,但需千万小心,不要触怒了本田供奉。”

堡丁领命踅去,西门寿遂对西门弘笑道:“大哥,我们就在此处,静候好音,贾雄若不被制,定会寻来,便可利甩机关,把他一并处死!”

西门弘摇手道:“马必昌、上官觉均可处死,但对这贾雄却最好生擒……”

西门寿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会意笑道:“大哥想要生擒那厮,是打算问出他何以能够为上官觉袪解所中的‘无相迷神粉’么?”

西门弘点头道:“正是此意,因为这事,太奇怪,我非问问清楚,才能袪除心中怀疑。”

西门寿笑道:“好,要生擒他,也是易事……”

语音顿处,向壁间一个小小方形洞穴说道:“吴总管,你把‘天丝八卦网’准备妥当,听我号令,便即洒出,但网中的‘化血戮神刺’,不必并发,大堡主要留下一名活口,问问口供。”

吴敬答应一声,西门弘西门寿兄弟,满怀高兴地,静待堡丁,归报讯息。

这时地穴中水已及腰!

上官觉向马必昌苦笑道:“马兄,我们既落人手,死得越痛快越好,你何必编理由,要求这种死法则甚?岂不连连累得鲍老人家偌大年纪,多受活罪!”

马必昌笑道:“上官兄竟这样就甘心认败么?我却还想奋斗一下……”

上官觉道:“这地牢是铜墙铁壁,我们无法出外,却是如何奋斗?”

马必昌含笑说道:“上官兄莫要忘了,我扪还有一人,未曾中计,陷身地牢之内!”

上官觉道:“马兄是指贾雄兄么?他只有一人之力,恐难独力回天……”

马必昌接口笑道:“不管能不能独力回天,我们既有这一线生机,总要等一等瞧,试一试看,故而我适才选了一种罪缓慢的死法,因为我知道我们四人,均精水性,纵然泡在水中一日半日,还死不了!”

上官觉一向富堪敌国,享受极高,不像马必昌终日风霜雨露,落拓江湖,故而对于这被浸泡在水牢之中的尴尬滋味,有点不耐忍受。但身落陷阱,四外是铜墙铁壁,非任何掌风拳力能破,纵有霸王之勇,也告无可奈何,只有满面苦笑地,静看马必昌所盼望的一线生机,是否能够实现?

地穴之中,鲍伯刚、马必昌、上官觉、濮阳高等四位武林奇侠,固然满心焦急,度刻如年,但“精武馆”中的西门兄弟,久候所遣堡丁,未见归报,却也颇觉诧异?

终于,“精武馆”外,响起了足声,有人进入馆内。

进来的不是堡丁,竟是那位风流美秀的玄衣书生贾维。

贾雄是空手而去,却非空手而来,他手上拿着一只相当沉重的巨大麻袋巨大麻袋。

贾雄目光微扫,便向西门弘兄弟问道:“两位堡主,马必昌等人,到哪里去了?”

西门寿狞笑答道:“他们四位正在本堡特备地牢之中,尝试洪水灭顶的特殊滋味……”

他伸手向壁上点了一下,高声叫道:“马大侠,这位贾朋友确实厉害,居然过得了本田芳子供奉最拿手的‘素女偷元,天魔吸髓’大关,却可惜你们已身入地牢,任何人无法援救,我且恩施格外,暂停放水,让你们和他说上两句话儿,彼此约定,黄泉路上再相见吧!”转对贾雄说道:“贾朋友请高声发话,此间有播音设备,马必昌虽深困地底,仍可听见。”

贾雄高声叫道:“马兄,你与鲍老人家、上官兄、濮阳高等,是否均安好无恙?”

壁间响起马必昌那种极豪放潇洒,毫不在乎的语声笑道:“贾兄,我们虽已成为水鸭手作落汤鸡,身上无伤,大概一日半日之间,还死不了!”

贾雄笑道:“不消半刻,小弟包管可令马兄等鸭离水窟,鸡出汤锅……”

西门弘冷笑一声,哂然不屑地,插口道:“少吹大气,我这地牢机关,构造特殊,决无任何人救得了他们……”

话方至此,便被贾雄截断话头,扬眉说道:“有人!”

西门弘道:“是谁?难道是你?”

贾雄摇头笑道:“不是我,堡主岂不闻佛家有语:‘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西门弘恍然道:“你是要叫我们自动放马必昌脱离水牢?”

贾雄颔首一笑,目光微瞥西门兄弟道:“我们之间,略有渊源,贾雄认为贤昆仲多半可以卖我这点面子……”

西门弘嘴角一披,接口不屑说道:“你有甚么面子?”

贾雄不等他往下说,毫不在乎地道:“我面子不够,我再请出一位够面子的人来。”

边说边解开那巨大麻袋袋口,从袋中拉出一只白羊!

不,不是白羊,是位全身上下,未着寸缕,精赤条条的大美人,也就是那位号称“追魂三绝艳杨妃”的东瀛妖女本田芳子。

平素本田芳子牙尖舌利,烟视媚行,一颦一笑,均足以颠倒众生,如今却软嗒嗒地,好似一堆软泥,显然是被贾雄点了穴道,以致不能言动。西门弘西门寿兄弟,都与本田芳子有过肌肤之亲,并深为其床帏媚术所惑,见状之下,自均心生怜惜!

贾雄笑道:“这位本田姑娘,着实相当阴脸,她所住‘逍遥馆’的绣房之中,居然装有极强媚药所化的‘无形春雾’,人一进门,机关便开,春雾立布全室,幸亏我是个不识抬举的银样蜡枪头,倘若捕了马必昌兄、上官觉兄,或其他一位任何铁铮铮的男子汉,恐免要把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作了这位东瀛大美人的裙下臣虏……”

西门兄弟闻言,相顾皱眉,弄不懂贾雄如何心如古佛,不起微波,抵受得了本田芳子那种特殊制造的极强春药引诱之力?

贾雄继续说道:“可惜贾雄心如铁石,不领本田姑娘的万斛柔情,并趁她意乱情迷,春欲如火之际,点倒擒来,如今,我请她代我讲情,她既是‘双龙堡’的唯一供奉,又与两位堡主,均结过枕席相亲的不解之缘,总该够面子了吧?”

西门寿道:“你是打算彼此交换人质?”

贾雄点头笑道:“对,交换人质,也就是兵家用的走马换将!”

西门寿与西门弘略一商议,点头说道:“好吧,一个换一个,由你挑选,你要马必昌?上官觉?鲍伯刚?抑或是余长醒……”

贾雄连连摇手,截断西门寿的话头道:“不行,不行,不是要一个,耍换七个!”

西门兄弟闻言,起初为之一怔?但旋即明白,所谓“一个换七个”,就是要他们把马必昌、上官觉、鲍伯刚、濮阳高,以及余长醒暨独孤姊妹等七人,完全释放!

西门弘明白对方的意思后,把脸一沉,厉声说道:“贾朋友不要异想天开,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贾雄笑道:“西门大堡主是拒绝?难道就不顾这位东瀛妙人儿的安危,把你们的往昔恩情,付诸流水了么?”

西门弘微皱眉目射凶芒叫道:“杀吧!你杀了本田供奉,我将马必昌等人一齐杀死!”

“哈哈……哈哈……”壁中传来马必昌毫不在乎的狂笑之声道:“贾兄,你尽管和对方讨价还价,并先行设法救出余长醒兄,和两位独孤姑娘,至于我们身陷地牢,一时难脱,但对方却也没有甚么厉害手段,可以……”

贾雄听至此处,接口笑道:“马兄放心,我还有一件比本田芳子重要百倍,可说是西门弘西门寿兄弟的命根子,足够与他们讨价还价的呢?”

西门弘听得疑云满腹地,向贾雄高声问道:“贾朋友,你还有甚么贵重东西?……”

贾雄向他弟兄看了一眼,笑吟吟地答道:“就是能控制你弟兄生命,使你们不敢远离‘双龙堡’,去往江湖为恶的‘九珠黑龙草’!”

西门寿脑中“轰”的一声,目射凶芒道:“胡说……”

贾雄笑道:“胡说甚么?我不单知道这桩秘密,并把这珠‘九珠黑龙草’,连根掘来,只消把它毁去,或是延迟半个时辰以上不埋入原来灵穴之中,此草立萎,你弟兄也就死定,至迟于今夜子正,便将五脏齐崩,肝肠寸断的了!”

西门兄弟的脸色如土,只希望贾雄所说仅乃恫吓之语,并非真话。

但贾雄於话完后,又伸手到那巨大麻袋之中。

西门兄弟的四道目光,一瞬不瞬,全盯在麻袋之上。

草才出袋,西门兄弟便凶威尽杀,相顾默然。

贾雄含笑道:“两位堡主还谈不谈这桩以一换七,再加上一株小草的亏本生意?如若不谈,便请你们杀人,我也把这株‘九珠黑龙草’杀掉!”

话完,他又把那株“九珠黑龙草”,放入麻袋,作势举足败踏。

西门弘慌忙摇动双手,制止贾雄下踏之势道:“贾朋友不必如此,我们可以谈谈……”

原来西门弘西门寿兄弟前些年和人争斗,曾受毒伤,无药可治,只有旦夕各服一粒“九珠黑龙草”上所结红色小珠,才可保持正常身体状况,保那致命毒伤,不会发作。

这种“九珠黑龙草”,天下少有,只在“双龙堡”内一处秘密灵穴中,长有一株,故而西门兄弟索性筑堡于此,永远居留。草上红珠经摘食后,次日即可长出,永远不虞匮乏,但珠一离叶,必须即刻服食,否则便失灵效。故而西门兄弟虽具雄心,却无法远离“双龙堡”,在江湖中搅起风云雷雨。如今,这件“命根子”,竟入了贾雄掌握,却叫西门弘西门寿兄弟,怎不惊怒已极?

惊得是这贾雄的一身能为,简直太以奇特——

第一,他能在不动声色之下,祛解上官觉所中自己独门秘学“无相迷神粉”的毒力!第二,他能心如铁石,不为本田芳子极强媚药所化的“无形春雾”所惑,反而把那位武功魅力两皆称绝地东瀛妖女制住!第三他怎会知晓自己兄弟这桩高度机密,并能找到那地势极为隐秘的“九珠黑龙草”生长灵穴,把这“命根子”挖去,作为自己弟兄的谈判资本!

怒的是“命根子”既在对方掌握之中,则一切无法用强,连命吴总管早就准备好的“天丝八卦网”,都不敢施展,因为“天丝八卦网”一撒,虽然必可把贾雄网住,但他只消右足轻轻一踏,“九珠黑龙草”立告毁去,自己兄弟的两条性命,也便立告报销,活不过今夜子时。

就在西门兄弟心中惊怒交并之际,贾雄又发话道:“两位堡主不必眼珠乱转,只要你们敢出任何花样,我就右掌先落,击毙本田芳子,右足再踏,毁去‘九珠黑龙草’,把你们的一位‘活宝贝’,和一件‘命根子’,一齐拔掉!”

西门兄弟面面相觑,由西门寿苦笑道:“好,算你贾朋友行,我们同意这桩‘以一换五’,再加上一株‘九珠黑龙草’的亏本买卖!”

贾雄把双眼一翻,冷然道:“我要的价钱是‘以一换七’,不是‘以一换五。”

西门寿道:“不瞒贾朋友说,独孤萍独孤娟二女本来误入‘双龙堡’,落在我兄弟手中,但仅半夜功夫,便突然失去踪迹,如今根本不在此处,只可‘以一换五’的了!”

贾雄喝道:“胡说,你少替我编造花言巧语,意图塞……”

西门弘一旁面带苦笑地,接口说道:“贾朋友是聪明绝顶之人,应该知道在珍惜‘九珠黑龙草’的情况下,我弟兄不会再弄花巧。马大侠等名列‘武林七杀’,何等身份?我们既愿放人,哪有单单舍不得独孤二女之理?”

贾雄闻言之下,也知西门弘不是虚言,双眉一轩,又复问道:“我知道你们两弟兄,是有名的色中饿鬼,花里魔王,独孤萍独孤娟二女,又复貌美如仙,陷身‘双龙堡’中,可曾被你们无礼侵犯?”

西门弘赧然道:“我弟兄确起无礼之心,但为醋心极重的本田供奉所阻,我於半夜,乘本田供奉与舍弟正……时,悄然前往独孤二女幽禁之处,却已突告失去踪迹!”

贾雄目注壁间,微提真气高声问道:“马兄大概听清楚了,你认为对方之语的真实程度如何?是否可以相信?”

壁间立时传来马必昌的清朗语声道:“局面已为贾兄控制,西门兄弟多半不敢再作虚言,便请贾兄权衡处置。”

贾雄目注西门弘西门寿兄弟,沉声道:“好,就来个以一换五,你们赶紧开启机关,泄去地牢积水,使马大侠恢复自由,为他们准备干衣,并把那位大概仍在醉卧的‘风尘醉鬼’余大侠,命人抬来此地。”

西门寿道:“我们定必如言照办,但贾朋友可否先把那株‘九珠黑龙草’……”

贾雄不等他再住下讲,便把双眼一瞪说道:“你弟兄太凶鄙狡猾,我不相信你们……”

西门寿不服道:“你不相信我们,我们又如何信得过你?”

贾雄把嘴角一披,以哂然不屑的神色说道:“马必昌兄适才业已说过,如今局面,由我控制,你们弟兄,倘若信不过我,这桩‘走马换将’之事,不谈就是……”

一面废话,一面又作势向那麻袋中的“九珠黑龙草”踏去。

西门兄弟见状吓得连忙颤声喝止。他们互一计议,觉得只有暂时屈服,答允贾雄要求。

遂先行派遣堡丁前去抬那仍在沉沉醉卧的“风尘醉鬼”余长醒,再向壁间同往机关总弦的传音洞穴叫道:“吴总管,你且开盘地牢活门,泄去积水,放马必昌等四人来此,再听我弟兄命令行事!”

吴敬答应一声,跟着便起了轧轧机关声息。

片刻过后,先是余长醒烂醉如泥地,被人抬来。跟着是全身水滋,形状相当狼狈的马必昌、上官觉、鲍伯刚、濮阳高等四人,重回道“精武馆”内。

贾雄抓起那位宛如只大白羊的本田芳子,高声叫道:“两位堡主,先接你们弟兄的这位东瀛活宝!”手儿一扬,本田芳子娇躯便凌空抛过,被西门寿一张臂接在怀内。

西门弘西门寿兄弟,平素对本田芳子的床帏妙技迷恋,把她视为活宝,但如今最关心的,却是那株“九珠黑龙草”。

西门弘见兄弟西门寿接住本田芳子后,贾雄并无继续动作,不禁怒目问道:“贾朋友,你怎么还不把那‘九珠黑龙草’还我?”

贾雄微微一笑,并不答理西门弘,却向濮阳高高声叫道:“濮阳先生,请你以高明医术,诊察一下,余大侠是否除了酒醉以外,别无其他伤损?”

濮阳高暗佩贾雄心细,举步上前,为余长醒一诊脉象,冷哼一声,向贾雄说道:“贾兄,委实心细如发,余大侠酒醉外,并身中剧烈奇毒,随时均可发作,一发作则人即疯狂,无药可救!”

贾雄闻言,两道冷电似的眼神,一扫西门兄弟,正待发话,西门弘已抢先说道:“此事并非我弟兄主使,想是手下人大胆妄为,解药在此……”

话完,探怀扬手,先对濮阳高掷过一只小小黄色玉瓶,跟着反手一掌,便把去抬余长醒来此的心腹堡丁,震得飞出五步,脏腑尽裂的七窍溢血而死!

贾雄知他此举,志在灭口,也不加以理会,只向濮阳高笑道:“濮阳先生请仔细审查一下,看看药物是否对症?”

濮阳高启瓶倾出药丸,仔细察看闻嗅,然后点了点头,喂给余长醒服了三粒。

西门弘心急难耐地,目注贾雄发话叫道:“贾朋友,如今该把‘九珠黑龙草’,还我了吧?”

贾雄见己方来人,业已全部脱险,遂略一颔首,又从麻袋中把那株“九珠黑龙草”取出,但他虽然取出“九珠黑龙草”来,却未还给西门兄弟,只是合掌一搓得粉碎!

众人大感意外!

西门弘不及阻止,急得顿足骂道:“贾雄,你怎么这样狠毒卑鄙!”

贾雄摇手道:“不要骂人,我的狠毒卑鄙,却在何处?”

西门寿此时已为本田芳子解开被制穴道,并替她披上一件长衣,接口厉声道:“你所提交换条件,我弟兄无不依从,一一照办,但你不守承诺……”

贾雄笑道:“谁说我不守承诺,我不是业已放回你兄弟所有的活宝贝了么?”

西门寿道:“人在其次,那‘九珠黑龙草’……”

贾雄接口笑道:“你们这一对难兄难弟,平日虽凶狡透顶,今日却笨得出奇,那‘九珠黑龙草’的藏处,何等隐秘?连对日亲枕席的本田芳子,都未告知,使我从她口中,逼问不出究竟?我一个外人,怎能在匆匆短时间内,便寻得着掘得到呢?”

西门寿闻言一怔,双目凶光电闪,厉声问道:“那你刚才所毁去的……”

贾雄笑道:“我在‘双龙堡’内,早埋伏有心腹暗探,故对你弟兄机密,无不深知。‘九珠黑龙草’种处虽尚未悉,形状却已探出,我遂仿制一株,留备后用,不想今日竟拿来使你们这笨蛋弟兄,上了一次莫大恶当!”

西门兄弟听得贾雄适才用来逼令自己弟兄事事就范,竟非真正“九珠黑龙草”,只是一株仿制赝品,不禁气得相顾咬牙,目眦欲裂!

贾雄笑道:“你们不要老是生气,怒令智昏,西门寿的心中,如今应该疑云如海才对!”

西门寿愕然道:“我应该疑云如海?我疑些甚么?”

贾雄嗤之以鼻地,把嘴角一撇,哂然说道:“你真笨得可怜,我制住本田芳子的手法,你怎能够轻易解得开呢?”

西门寿被他一言提醒,面带惊疑之色,向西门弘说道:“大哥,这事奇怪,贾雄制住本田供奉所用手法,竟是本派嫡传,外人决难精擅的‘天魔点穴手’呢?”

西门弘闻言一惊,向贾雄盯了两眼,扬眉问道:“贾朋友,你既能破解我的‘无相迷神粉’,又擅‘天魔点穴手’,莫非不是外人,请直道师门来历!”

贾雄颔首道:“问得好,今日‘双龙堡’之会,至此才算是入了正题……”

语音微顿,转向马必昌笑道:“马兄,两位独孤姑娘,是被本田芳子,因妒放走,早已脱险。如今小弟欲与西门兄弟,一了师门恩怨……”

话方至此,鲍伯刚手捻银须,含笑说道:“贾姑娘放心,我们决不插手,只是旁观掠阵,并监视西门兄弟,不许他们施展其他卑鄙伎俩!”

一声“贾姑娘”,叫得全场人物,为之泰半愕然,全向贾雄注目。

西门寿失声道:“你是女的?”

本田芳子一旁以银牙微咬下唇“哼”了一声接道:“对了,她是女的,若是一个男人,便绝不可能在我的‘无形春雾’内,丝毫无动于衷,使得我身受人制,一败涂地。”

贾雄伸手除去儒巾,垂落一头黑油油的乌云长发,娇笑说道:“我姓贾,叫贾幼兰,如今恢复女装之下,你们该猜出我师门来历了吧?”

西门弘西门寿兄弟尚未答话,马必昌“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我明白了,贾姑娘是‘天魔’一派中,‘黑袍魔女’的门下传人!”

西门弘西门寿闻言一震,这才明白真象,西门寿怒视贾幼兰,向她厉声喝道:“难怪你处心积虑刺探本堡的一切机密,原来我们竟是四代世仇!”

贾幼兰恢复女装后,显得格外秀美,双目中神光如电地盯在西门兄弟脸上,沉声说道:“不错,从上四代‘天魔’一派被‘绿袍魔僧’勾结‘白袍魔士’暗害我师祖‘黑衣魔女’分裂为三开始,三派弟子永为世仇,誓不两立,今日贾幼兰便先灭‘双龙堡’,然后再去找‘绿袍魔僧’一派的第四代传人‘长发淫尼’常妙妙和‘魔手三郎’宇文飞算账,并均独力施为决不乞助于新结交的诸位大侠。”

马必昌等听得不禁均对这位贾姑娘的傲骨豪倩,暗自钦佩!

西门弘闻言之下,一挑双眉,狂笑说道:“原来你是想独灭‘绿袍’‘白袍’两大魔派,凭你一人办得到吗?”

贾幼兰傲然道:“办得到,这种办得到的原因有二……”语音至此忽又提高不少,朗声道:“第一、我已得‘天魔心法’,对于其他名门正派绝艺神功或尚难抗衡,但对本派叛逆分支不肖弟子,却可专收克制之效!”

马必昌听至此处,接口含笑说道:“贾姑娘不必如此谦虚,武功不分正邪,喜恶只在一心,据我看来,‘天魔’一派的发扬光大,必然应在你的身上。”

贾幼兰回眸一笑,向马必昌点头说道:“多谢马兄……”话完,转过脸儿又恢复了冰霜神色,目注西门兄弟道:“第二、你们兄弟虽是‘白袍魔士’的第四代弟子,略获魔宗传授却在这‘双龙堡’中太以骄奢淫逸,自甘暴弃,常妙妙与宇文飞纵有霸视江湖之心,但因‘九幽魔心法’中至高无上的‘八九魔功’,一面设法以心腹混入‘双龙堡’和‘九幽地阙’,把你们有关重大机密探听清楚,故而今日我一出手,你兄弟立成齑粉,必死无疑,他日对付常妙妙宇文飞师姊弟,贾幼兰自信也可占得六成以上胜面!”

话头头是道,听得西门弘西门寿兄弟为之胆战心寒,凶威大杀!

贾幼兰走前两步,秀眉高轩,目闪神光道:“我已向诸位大侠说过,如今之事,是‘天魔派’门户之争,天大场面,贾幼兰一人应付,你弟兄划个道吧!”

西门寿眼珠一转,偏过头儿目注本田芳子笑道:“常言道:‘好男不和女斗’,就请本田供奉先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贾丫头一些厉害,以报你适才被擒受辱之仇如何?”

西门寿着实刁滑,具有深心。

一来贾幼兰夸口太大,深浅难知,想借本田芳子打个头阵藉明虚实?

二来本田芳子绝非弱者,不论为贾幼兰所败或为所杀,也必耗掉对方相当功力,对自己弟兄继续上阵,定有不少便宜!

念头打得虽好,可惜碰了钉子,那位身为“双龙堡”唯一供奉的“追魂三绝艳杨妃”本田芳子竟自摇头答道:“不干!”

这声“不干”,弄得西门兄弟有点目瞪口呆,莫明奇妙?

本田芳子把嘴角一披,满面不屑神情说道:“为人处事不外‘情’‘势’两桩,故而我这违命不干,也有两大原因……”

语音顿处,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关于‘势’的方面,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眼看‘双龙堡’已将瓦解冰消,我这‘供奉’最多也当不到一个时辰,何必还辛苦卖命,不如站在一旁看场热闹,等你弟兄死后,诸位大侠若要杀我,我便引颈自戮,否则便渡海东归,也算见识过了不少侠义英雄,以及中朝上国的奇情绝学!”

这样话又刁又滑,听得西门兄弟咬碎牙关,群侠却暗自好笑。

本田芳子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朗声说道:“关于‘情’的方面,适才贾姑娘要以一换七,你弟兄根本不加理会,反命对方尽管将我杀死,直等贾姑娘取出假的‘九珠黑龙草’来,你们才乖乖服帖,可见是你们这无情无义的难兄难弟负我在先,如今又何必咬牙切齿地装出这副怪模怪样,再若惹我看得不顺眼时,我便索性把你兄弟的练功罩门所在都告诉贾姑娘!”

西门兄弟越发面色如土。

贾幼兰向本田芳子摇手扬眉说道:“本田姑娘不必多言,只要你欲海知非,回头向善,包管诸位大侠可以海量宽容,便不东归,就在中国逍遥又有何碍?”

本田芳子异常乖巧地,立即谢了一声,站起身形走向群侠这边。

贾幼兰目注已有点手足无措的西门兄弟道:“你们若是划不出道来,我替你们划道如何?”

西门寿道:“你打算怎样比斗?”

贾幼兰哂然道:“我看你们这脓包样儿,一个一个根本不够打发,干脆两人齐上,只要能逃出我百招以外,师门旧怨就算一笔勾却!”

西门寿不料有此便宜,喜形于色说道:“你不要说话不算!”

贾幼兰笑道:“当这么多第一流武林高人、江湖大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哪有说话不算之理,我这就出手,你弟兄好生准备,但大概绝难活过一百招了!”

西门兄弟认为贾幼兰纵得“黑衣魔女”真传精通“天魔心法”,但自己弟兄以二对一,决无败理,何况只要能撑持过百招之数,便算和局,不禁精神大振,互望一眼,一左一右,双掌护胸凝神待敌。

贾幼兰见他弟兄已有准备,遂哂然一笑,便踏中宫呼然发掌,一出手便三招回环并发,掌风如海,掌影如山,用的是她本派中威力极强“天魔三式”。

西门兄弟见对方才一出手便是如此绝学,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全神应付。

但贾幼兰绝不变换招式,三招才过三招又来,她竟只把这“天魔三式”循环使用,不过手法方面一次比一次快,掌力方面一次比一次强,后来简直快似电光石火,威比天风海雨。

西门兄弟所感受的压力自然也一次比一次强,起初还能勉强应付,但到了三十照面左右便已险象环生,两人的身形完全被贾幼兰的掌风掌影,密密罩住!

“天魔三式”施展道第十五循环也就是四十来招之际,胜负终于决定,贾幼兰断喝一声,在本已加强的“天魔三式”中,突然又加上了自己在“九松谷”中刻苦研出的一些变化!

西门兄弟本已难支,再经这一来,遂一个中了一指,一个中了一掌。

西门弘是被一指点中心窝,立即倒地气绝;西门寿则系拼命转身闪避之际,被贾幼兰一掌拍中后背,“砰!”一声巨震起处,西门寿人飞数尺,落地时,虽仍勉强站立,但在全身微一抖颤,便七窍沁黑血地,颓然仆地死去。

西门兄弟一死,贾幼兰立即跪倒在地,仰首合掌,口中喃喃祝祷道:“本门叛逆‘白袍魔士’的一脉已斩,望祖师在天之灵,默佑兰儿再胜常妙妙、宇文飞等‘绿袍魔僧’遗孽……”

祝祷方毕,她也从嘴角沁出血丝,身躯微幌,似乎有点支持不住?

马必昌失声道:“贾姑娘,你……你怎么了?”

鲍伯刚道:“可能贾姑娘适才独斗西门双凶有点用力过度?”

贾幼兰以手支地,略一定神苦笑道:“鲍老人家猜得对,我成就虽高于西门兄弟,但以一对二,欲一举制其死命,仍然极难办到,为了实现师祖的清除本派叛逆心愿,贾幼兰不惜与敌偕亡,遂把揠苗助长的‘天魔潜龙丹’服了一粒……”

群侠这才明白,适才贾幼兰表现得太惊人之故,原来是以灵药激发了体内全部潜力?这样一来,所发招式固然奇强奇快,威势倍增,但本身内脏亦受相当伤损,等到强敌伏诛,精神一懈,便难免会有如此不支迹象……

马必昌剑眉微蹙,不避男女之嫌,走到贾幼兰身旁,伸出手儿先扶她盘膝坐好,然后再以右掌贴在她“脊心穴”上。

贾幼兰知晓他是不惜耗损真力隔体传功来为自己疗治内伤,遂慰然笑道:“多谢马兄……”

马必昌道:“贾姑娘不惜多花,赶紧以本身真气引导我所传内力周游于九宫雷府十二重楼……”

话方至此,濮阳高忽然变色高声喝道:“马兄,快些撤掌……”

原来马必昌内力方传,贾幼兰玉颊之上突然变成一片灰白,就在濮阳高一语出口之际,贾幼兰也忍耐不住地有满口鲜血狂喷而出,马必昌缩手骇然问道:“濮阳兄这……这……这是……”

濮阳高叹道:“贾姑娘大概过于逞强,要在一百招中搏杀西门双凶,以致用力越强内伤越重,其受伤程度远超过她自己和我们想象之外,如此情况,马兄再隔体传功遂变成助之反而害之,越发使她那已受伤的脆弱内脏,为之承担不起!”

他边自说话,边自走过贾幼兰诊察脉象,并摇头叹道:“如此看来旁门左道的手段委实不宜采用,那种‘天魔潜龙丹’药力太嫌霸道,对服用戕……”

马必昌不等濮阳高话完,急急问道:“濮阳兄,贾姑娘伤势如何?大概总不至有性命之碍吧?”

濮阳高点头道:“只要贾姑娘能平心静气,好好珍摄,性命可以保全,但一身‘天魔心法’功力恐怕便将告废,难于再用……”

贾幼兰听至此处,螓首连摇,悲声叫道:“那样我生不如死,武功尽废无妨,但必须在我搏杀‘绿袍魔僧’遗孽,完成师祖心愿以后方可,或是让我再服下最后一粒‘天魔潜龙丹’,与常妙妙宇文飞等来个与敌偕亡,也死而无……”

她这一激动,嗓眼发甜,口中鲜血又喷!

马必昌此时已未站在贾幼兰身后,竟被她喷得一身血渍,狼狈不堪!

濮阳高慌忙先喂贾幼兰服了两粒灵丹,并取出几根金针,替她扎入胸腹要穴。

鲍伯刚目注本田芳子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本田姑娘,你并无事,可以请了……”

本田芳子讶道:“诸位大侠,真肯放过我吗?”

鲍伯刚笑道:“本田姑娘适才明心见性,已充份表现出悔悟之心,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侠义主旨本来就与人为善,哪里还会放你不过之举?但……”

本田芳子发现鲍伯刚似乎有话想问,遂含笑道:“老人家有何指点尽管直说,无须任何避忌。”

鲍伯刚道:“不是指点,只是察问,老朽想向本田姑娘请教一声,在这‘双龙堡’担任护法的‘东海双凶’邹蒙、郑松二人,怎的不见踪迹,究竟去了何处?”

本田芳子笑道:“老人家问对了,此事连西门弘西门寿兄弟均不知悉,只有我一人知道,邹蒙、郑松等‘东海双凶’,藉词堡中无事,出外闲游去,其实却不会再回来了。”

鲍伯刚讶道:“他们去了何处?”

本田芳子道:“西门兄弟再也不曾料到‘东海双凶’竟然改投了西门兄弟乃是死敌世仇的‘天地帮’……”

马必昌在旁听至此处,扬眉问道:“邹蒙郑松不是寻常人物,他们如此做法必有相当原因。”

本田芳子点点头道:“不错,有三大原因,一是‘气’,二是‘名’,三是为了不同的厚薄交情。”

马必昌目光一注,见濮阳高正一根根的用金针慢慢扎入贾幼兰周身要穴,为她疗治内伤,知晓必需相当时间,遂向本田芳子笑道:“为了解敌情,马某想请本田姑娘解释得详尽一点。”

本田芳子道:“‘气’的方面由我而起,‘东海双凶’自居老辈,见西门兄弟重色轻人,使我位居他们之上,心中早就愤愤,‘名’的方面因‘天地帮’给的是比‘护法’更高一级的‘供奉’职位,而‘天地帮’更具武林霸图,实力雄厚,不像这‘双龙堡’中,太以寂寞无甚事可作……”

马必昌见她语音已顿,扬眉含笑又道:“本田姑娘还说有不同的厚薄交情又是何意?”

本田芳子答道:“‘天地帮’中的最高人物既非‘七杀神君’,亦非‘幽灵鬼母’,而是由个名叫‘三阴魔母’的厉害老魔,‘东海双凶’因昔日与这‘三阴魔母’颇有旧交,遂被其一呼而去。”

马必昌问明就里,又向本田芳子笑道:“多谢本田姑娘,但我还想麻烦姑娘一件事儿。”

本田芳子如今确已气质大变地嫣然笑道:“马大侠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不必如此客气地,用甚‘麻烦’字眼。”

马必昌先行目注贾幼兰缓缓说道:“贾姑娘身受极重内伤,必需好好调养……”

说至此处,又伸手指着尚自醉卧如泥的“风尘醉鬼”余长醒道:“马必昌也颇嗜杯中之物,深知平素酒量极好,千杯不醉之人既一醉如此,至少也会醉卧三日三夜,并还必须等其自动苏醒,不宜灌以药物,否则极易伤肝脏……”

本田芳子也是决定聪明人物,听至此际,已知马必昌用意,含笑接口说道:“马大侠是否打算以这‘双龙堡’作为暂时居留之地?”

马必昌笑道:“我等早与‘天地帮’订约,但因有有一二同伴尚未聚齐,故而暂借此间落脚,一面等人,一面也好由濮阳兄施展回春妙手,为贾姑娘调治内伤……”

语音略顿,闪动目光向四外扫视一眼,又道:“我想请本田姑娘开启西门兄弟钱粮之库,分发堡内各人散归来处,并寻觅两具棺木,替他们盛敛落葬。”

本田芳子连连点头,并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正侠义人物的襟怀风度到底不同,西门兄弟如此迫害你们,马大侠居然泽及他们的身后遗蜕,这在我们东瀛海国之中,是太以难见之事。”说完,立即如言开启“双龙堡”钱粮之库,散给众人打发上路。

马必昌走到濮阳高身旁,面现关切神色问道:“濮阳兄,你是当代神医,这金针刺穴之法,足可生死人而肉白骨,贾姑娘的安危必已无虑的了。”

濮阳高已扎完金针,使贾幼兰暂时进入沉睡状态,站起身形略一摇头道:“她的内伤太重,如今命虽无妨,但……”又看了贾幼兰一眼,双眉微蹙,继续说道:“但功力方面,却纵不完全废却,也将大打折扣,难于完成贾姑娘为‘天魔门’尽诛叛逆之愿的了。”

鲍伯刚聆听至此,忽含笑说道:“濮阳老弟且请为贾姑娘尽心疗伤,至于为她保全功力之事,由我负责便了。”

说至此处,本田芳子领了几名婢女仆役走进,嫣然笑道:“贾姑娘需要养伤,余大侠等待醒酒,均非一天半天可办到,加上诸位满身水湿,也须换衣,不能老躺在这‘精武馆’的硬土地之上,我们且去舒服多多的“逍遥馆”吧!”

上官觉一听“逍遥馆”三字,不禁眉峰立聚。

本田芳子相当冷静,善解人意地微笑道:“上官大侠不必皱眉,在大受感化下,气质已变,至少不会也不敢在你们诸位之中再蹈覆辙,故而‘逍遥馆’只较此舒适,宜于贾姑娘养伤而已,决没有其他下流花样。”

群侠自无异议,遂一齐移往“逍遥馆”中。

本田芳子相当周到,先为贾幼兰、余长醒安排躺下,然后便找出西门兄弟的内外衣服请马必昌等暂时交换,并命婢女等把湿衣洗烤。

鲍伯刚见她毫无去意,不禁微笑问道:“本田姑娘是想……”

本田芳子笑道:“鲍老人家不要赶我,暂时我不想走,因为‘武林七杀’大破‘七杀冢’是桩天大热闹,凡属武林人物,谁不心响往之?诸位就请让我暂作追随,开开眼界如何?”

群侠也看出本田芳子气质大变,微一商议,便均点头应允。

本田芳子大喜道:“诸位请在此稍息,我去打发掉这‘双龙堡’中的多余人手。”

本田芳子一去,马必昌便向鲍伯刚问道:“老人家是打算怎样为贾姑娘保全功力?”

鲍伯刚笑道:“马老弟难道忘了我还保留有两粒‘太阳丹’吗……”

语音顿处,先把寻得“太阳丹”的经过,向上官觉和濮阳高叙述一遍,然后含笑又道:“除了我暗使马老弟先服用一粒外,其余两粒,本拟留赠给冷姑娘暨犬子鲍继刚,但贾姑娘其人堪敬,其志堪悯,我遂改变主意,等她伤势一痊,便赠以‘太阳丹’一粒,若是不够,索性两粒同赠,总可为她保全,或更略增功力,完全歼除‘绿袍魔僧’的遗孽心愿,诸位老弟对此有异议么?”

群侠一致赞同,毫无异议,上官觉并微笑道:“这样一来,贾姑娘不单可以光大‘天魔门’,并可能使此门户,从此转为正派!”

马必昌忽然想起一事,侧顾濮阳高道:“濮阳兄,贾姑娘何时可以开口说话?”

濮阳高伸手为她一诊脉息,扬眉答道:“再过顿饭光阴,我便为她拔针,等金针拔完,便可以随意发话了。”

上官觉目注马必昌,诧然问道:“马兄为何急于要贾姑娘开口……”

马必昌摇手笑道:“不急,我只是想起一桩疑问,似非向贾姑娘请教,无法获得解答,遂想在她可以发话时,和她谈上一谈。”

上官觉道:“甚么疑问,竟非贾姑狼不能解答?”

马必昌道:“根据我们所获讯息,‘长发淫尼’常妙妙,是在‘七杀冢’下,第一个成为‘七杀活尸像’,被公然陈列之人,但其师弟‘魔手三郎’宇文飞,又在‘天地帮’中,身任要职,委实情有可疑,加上贾姑娘口口声声,以歼灭常妙妙、宇文飞等两名绿袍遗孽,为生平大愿,而贾姑娘又苦心孤诣,在‘天地帮’中,密设有卧底人,必已探出详情,故而想向贾姑娘请教一下,这桩疑问究竟是何底蕴?”

他说至此,濮阳高含笑接口说道:“马兄,贾姑娘人已醒来,你尽管向她请教便了。”

马必昌见贾幼兰星眸果启,脸上气色,也在濮阳高高妙灵丹暨金针刺穴的疗治之下,转好不少,不是先前一片惨白模样,遂低声温言说道:“贾姑娘放心,你的内伤,经濮阳兄以岐黄妙技加以调治,已然无事,功力方面,鲍老人家,也有万全之策,可予保全,只等你稍稍休养,完全复原后,我们便可大破‘天地帮’,完成你消灭绿袍遗孽的心愿了。”

贾幼兰先是默然静听,只从一双绝美货大眼角,涌出了两行泪珠。

在场群侠却懂得这不是悲伤,这是感激的表现。

直等马必昌话完,贾幼兰方含泪说道:“多谢诸位关切之意,贾幼兰有桩心愿,希望诸位能帮我……”

上官觉接口笑道:“贾姑娘不必请托,常妙妙与宇文飞,倒行逆施,为祸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贾幼兰摇头道:“上官兄会错意了,那桩心愿必须我亲自完成,不能假手外人,我想奉求各位相助的,是另一心愿。”

马必昌首先笑道:“贾姑娘尽管请讲,我们必尽全力。”

贾幼兰带着泪珠,叹息一声,幽幽说道:“我自幼孤露,恩师早逝,故而可说生平尚未享受过亲情温暖,今夫想在诸位爱怜关切之下,认位亲人……”

语音略顿,把两道真挚而又柔美目光,盯在鲍伯刚的脸上,嫣然笑道:“鲍老人家慈祥恺悌,又有对我保全功力的再造大恩,贾幼兰想认在他老人家名下,作为义女,老人家若是嫌弃,不肯收时,还请诸位长兄,替我美言几句!”

贾幼兰此语一出,立时起了全室鼓掌之声。

鲍伯刚则手捻银须,呵呵大笑说道:“姑娘说哪里话来,承你看得起我老头子……”

一语未毕,黑衣飘处,贾幼兰口呼义父,拜倒在地。

鲍伯刚乐得大笑,赶紧伸手相扶道:“姑娘……”

两字方出,又改口笑道:“兰儿不必多礼,你内伤新愈,还要好好休息,不可劳动。”

贾幼兰果然异常乖顺地,在鲍伯刚慈爱扶持之下,躺在榻上休息。

“拍拍……拍拍……”

这单独鼓掌之声,是本田芳子所发。

原来她已转来,看见适才情景,向鲍伯刚含笑叫道:“鲍老人家,我真希望你能作位鲍夫子……”

鲍伯刚愕然道:“甚么叫鲍夫子?”

本田芳子笑道:“孔夫子是有教无类,鲍夫子应该有爱无类!”

鲍伯刚闻言一怔。

微注贾幼兰,本田芳子以一种满含卑怯的神色,低声说道:“一朵高雅圣洁的空谷幽兰,固然值得爱护,但一朵自知轻薄,不再颠狂的桃花,也相当可怜,老人家能不能也把它收容在温暖慈爱的园囿里,让它慢慢力争上游,变化气质?”

本田芳子话虽婉转,用意却极明显,也是想与贾幼兰一样,认鲍伯刚为义父。

由于她的出身不同,群侠遂未便多言,让鲍伯刚自行答覆。

谁知鲍伯刚竟毫不考虑地,向马必昌大笑道:“老夫今日可谓‘双喜临门’,有烦马老弟大笔一挥,索性把这‘双龙堡’,改为‘双喜堡’吧!”

本田芳子想不到一请便允,鲍伯刚豪侠襟怀,根本未对自己的邪恶过去,加以丝毫轻弃!

她哭了,不禁感动得热泪交流,并双肩抽耸,发出了低低哭声。

群侠掌声,二度狂震!

本田芳子就在群侠掌声中,向鲍伯刚盈盈拜倒。

贾幼兰叫道:“爹爹,我又添了位姊姊,真是高兴万分,你不要叫我老是躺在床上,让我起来和我本田姊姊亲热亲热好么?”

鲍伯刚向濮阳高看了一眼,含笑道:“濮阳老弟……”

濮阳高会意道:“贾姑娘本来不必非躺在床上不可,只在未曾完全复原前,不要妄用真力便可。”

贾幼兰闻言,欢然一跃而起,拉着本田芳子手儿,一左一右,偎在鲍伯刚身旁,好不亲热,两女娇音呖呖地,一口一声“爹爹”,叫得这位黄山大侠不住呵呵大笑,老怀弥慰!

上官觉道:“马兄,你的疑问可让贾姑娘为之一解的了。”

贾幼兰闻言,向马必昌投过一瞥诧然目光道:“马兄有何疑问?”

马必昌笑道:“我仿佛记得贾姑娘曾说过‘天地帮’中,也秘密派遣了卧底,刺探重要讯息之人。”

贾幼兰点头道:“不错,她工作得极好,地位虽然不高,却因相当乖巧伶俐,业已成为‘七杀神君’与‘幽灵鬼母’的贴身亲近侍女。”

马必昌道:“即然如此,我便想向贾姑娘请教一项有关‘天地帮’的重要疑问。”

贾幼兰娇笑道:“我们本就同仇敌忾,这一蒙爹爹收为义女,彼此更成了一家人,马兄无需客气,有话尽管请问,凡我所知,无不尽答。”

马必昌道:“根据江湖传闻,以及我进入‘七杀冢’中所见,‘长发淫尼’常妙妙,似乎是‘七杀活尸陈列室’中的第一具活尸……”

贾幼兰听他说至此处,点头接口说道:“对,只对了一半……”

马必昌诧道:“常妙妙既已成了活尸,宇文飞为何还供职于‘天地帮’中,而贾姑娘又仍坚歼除此两名‘天魔门’叛徒败类之念呢?”

贾幼兰秋波流转,嫣然一笑说道:“马兄,你怎么忘了我方才说你‘活尸’二字,只对一半。”

马必昌先是一怔,旋即恍然说道:“贾姑娘是说‘长发淫尼’常妙妙并未成尸,仍是活的?”

贾幼兰颔首道:“常妙妙是活人,却伪装尸体,时常站在‘武林七杀’的真尸和蜡像,准备对难以应付的强仇大敌,可以随时下手?”

上官觉悚然道:“这一招委实令人难防,恶毒已极,如此看来,常妙妙宇文飞师姊弟,是早就和‘七杀神君’“幽灵鬼母’等,沆瀣一气的了。”

贾幼兰笑道:“此事其实是桩绝大秘密,上官兄与诸位大概绝想不到所谓‘七杀神君’,就是‘长发淫尼’常妙妙吧?”

此语一出,群侠一齐均为之目瞪口呆?

本田芳子哎呀一声道:“这倒真是怪事,照理说来,‘七杀神君’既与‘幽灵鬼母’匹配,共掌‘天地帮’,应该是个男的……”

上官觉双眉一蹙,接口发话说道:“倘若反过来想,那位‘幽灵鬼母’,莫非是个男的?”

马必昌为之失笑地,一旁摇头接道:“上官兄想得虽妙,但冷玄冰姑娘,曾和‘幽灵鬼母’相处,却确实是个女的。”

贾幼兰笑道:“马兄可知‘幽灵鬼母’的另一外号?”

马必昌点头道:“我知道,‘幽灵鬼母’的另一外号,是叫‘妙妙夫人’……”

话方至此,“咦”了一声,扬眉又道:“我明白了,这‘妙妙夫人’之号,竟与常妙妙有关?”

贾幼兰娇笑一声,连颔螓首说道:“所谓‘妙妙夫人’,就是‘常妙妙的夫人’之意……”

“怪事,怪事,一个女人怎么作另一个女人的夫人!”

贾幼兰笑道:“她们两人之间,是一种畸形爱恋,‘幽灵鬼母’既自称‘妙妙夫人’,嫁给了‘长发淫尼’常妙妙,常妙妙索性遂以男人自居,改号‘七杀神君’,起下独秀‘武林七杀’,扫灭其余六杀,以震惊宇内,霸视武林!”

上官觉“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天地帮’,于意欲称霸武林的各种行为动作中,有特别向‘武林七杀’,挑逗意味!……”

说至此处,目光移注濮阳高,扬眉问道:“濮阳兄,‘九幽别府’中那位荒淫无耻,请你用‘金丝悬脉’的帐中人,大概就是‘长发淫尼’常妙妙?”

濮阳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含笑答道:“我也觉得大有可能,因为除了常妙妙那等在生理方面,似有变态的邪人之外,也极少有人能作出人猿相淫之事……”

本田芳子失惊叫道:“人猿相淫,这常妙妙的行为,居然比我在未归正途前,还要放荡?”

上官觉遂把濮阳高与余长醒进入“九幽别府”的所有遭遇,向贾幼兰、本田芳子说了一遍。

鲍伯刚见贾幼兰神情气色,已如常人,遂向濮阳高递过一瞥询问眼色?

濮阳高会意,点了点头,鲍伯刚遂斟了一杯香茗,向贾幼兰递去。

贾幼兰慌得一面双手接茶,一面惶然问道:“爹,你——你老人家这是作甚?莫非要想折煞兰儿?”

鲍伯刚笑道:“兰儿莫问,你先把这杯饮下,我有话说。”

贾幼兰哪知鲍伯刚已在茶中化入一粒“太阳丹”,不敢不遵,遂带着疑诧心情,把那杯香茗,徐徐饮尽。

入口之际,已觉这杯茶儿,有特殊香味,与一般所饮,大不相同。

茶才饮完,鲍伯刚一只充满慈爱温馨的手掌,已贴上她脊心要穴。

马必昌笑道:“恭喜贾姑娘,鲍老人家在茶中下了一粒武林人物梦寐以求,太阳神尼所遗‘太阳三宝’之一的‘太阳丹’,如今更以真气,助你令药力全达于周身百穴,贾姑娘只消静守天君,把本身真气任凭鲍老人家所传真气导引,慢慢游遍九宫雷府,十二重楼,便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不单保存了你原有功力并且大概还可比原来所有,精进一些!”

贾幼兰又喜又惊,自然遵照马必昌所嘱,静气疑神,盘膝静坐。

鲍伯刚一面向贾幼兰施功,一面向本田芳子含笑道:“‘太阳丹’共有三粒,马老弟已服其一,第二粒我已有言,留赠马老弟的红妆密友冷玄冰姑娘,第三粒本留给犬子鲍继刚,如今因兰儿壮志未酬,武功不能废弃,才临时决定,把第三粒‘太阳丹’,改赐给她服下,这种罕世圣药,无法再寻,芳儿须加体谅,莫怪我对于同样义女,有两般心肠呢?”

本田房子“哟”了一声,娇笑说道:“爹爹!说哪里话来,女儿只是猛悟回头,响往正道,想沾爹爹一些慈晖余荫,容易奋发,怎会是要甚见面礼儿?兰妹志向堪佩,芳儿也愿尽力相助……”

话方至此,忽然想起一事,走到右面壁角,一座小橱之前,打开橱门,取出三粒梧桐子大小的白色丹丸,递向濮阳高,含笑说道:“濮阳兄,西门弘西门寿兄弟,也性情嗜酒,这是他们特炼的极好解酒丹药,要不要给余大侠服上三粒试试?”

濮阳高接过丹药,仔细一看,并放到鼻边微嗅,点头笑道:“给他服下三粒也好,这种解酒灵丹,大概可以帮助余兄,提早一日醒转。”

上官觉突向马必昌道:“马兄,贾姑娘须好生调气行功,余兄也待醒酒,这一两日间,总不会和‘天地帮’方面,起甚冲突?小弟想暂时离开一下,尽快赶回……”

马必昌尚未答话,濮阳高已含笑说道:“上官兄是要回转那蜗居,探看欧阳小玉姑娘么?”

上官觉与欧阳小玉互恋之事,早已明朗,不须隐蔽,遂点头说道:“不错,但我恐怕她,已带病赶来,一路上万一再发生了甚么差池,又是麻烦不小!”

马必昌道:“马兄何必跋涉?小弟独自前去……”

鲍伯刚含笑接道:“好在此间无事,两位老弟就结伴同行吧,马老弟也可顺便打听一下,冷玄冰姑娘突然失踪,究竟是去了何处?”

上官觉听得鲍伯刚这等说法,自即欣然,与马必昌两人,离了“双龙堡”,向濮阳高的居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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