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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到了原处,却未见有白樊素的踪影。

狄华康以为自己先来,白樊素尚未到达,遂站在崖边负手蹀躞!

忽然身后小树丛中,响起白樊素的语音,低低叫道:“狄兄才来,我在这里!”

狄华康在这白樊素所说的寥寥两语中,听出他中气极弱,好似受了内伤?不禁循声纵去,骇然叫道:“白兄,你怎么了?难道适才竟与人动手……”

话方至此,业已看出白樊素盘膝坐在小树丛中,脸色苍白地,向狄华康点头苦笑说道:“狄兄果然高明,竟能从语音以内,察觉小弟脏腑受震,中气微弱!”

狄华康颇为关怀地,皱眉问道:“白兄何处受伤,伤势如何?小弟……”

白樊素接口说道:“狄兄不必担心,小弟只是与稀见强敌,硬拼数掌,脏腑间稍有震荡,只消略事运气调息,便可复元如旧!”

说至此处,双眉一挑,充份表现出极为高傲,不肯服人的神情,又复说道:“我虽稍受伤损,但对方也未占了便宜,也照样被我震得发若飞蓬,足下跄踉地,连退数步!”

狄华康听得不禁暗笑这位白樊素太过好胜,但却绝未形诸神色,仍以关怀口吻问道:“白兄既系脏腑震荡,正在调气疗伤,小弟意欲略助一臂之力,当可复元更快!”

白樊素闻言,目注狄华康,扬眉问道:“狄兄,你能以家传真气,隔体传功么?”

这句话儿问得未免有点颇含轻视之意!

狄华康先是听得剑眉微挑,但一转念间,又觉不必计较地,微笑答道:“小弟功力虽浅,尚可勉强一试!”

他这句话儿,答也颇为技巧,在谦虚中,兼有暗责白樊素不应意存轻视!

白樊素果然立即发觉自己失言,不禁俊脸微红,赧然说道:“小弟失言,请狄兄海量相宽,莫加怪罪,你助我一掌之力,早些复元也好!”

狄华康点头微笑,遂坐在白樊素身傍,伸出右掌,向他前胸“七坎”穴上按去!

白樊素忽然俊脸更红,一声惊叫!

狄华康吃了一惊,缩手问道:“白兄怎么样了?”

白樊素呆了一呆,苦笑答道:“小弟一向怕痒,狄兄请在我‘脊心穴’上,隔体传功如何?”

狄华康自然答应,遂改与白樊素并坐,伸掌贴住他后背“脊心”穴,把自己先天真气,缓缓传过,配合白樊素本身真气,流转于“九宫雷府”,“十二重楼”之间!

白樊素平添外来助力,进展极快,未消多久,便告复元,但狄华康的头上,却现出了涔涔汗渍!

一遍功行作罢,白樊素透了一口长气,从怀中取出丝巾,一面替狄华康拭汗,一面流露出无限感激神色,向他含笑说道:“狄兄,多谢你了,小弟真想不到,你竟不惜耗费内家罡炁,如此助我。这样一来,我虽大功告成,伤势全复,你却有了亏损!”

狄华康知道白樊素是感激自己,才如此殷勤,逐不忍峻拒他为自己拭汗之举,但却觉得白樊素那条丝巾之上,有种淡淡幽香!

这种幽香,淡雅绝伦,嗅在鼻中,令人神思清爽,毫无浓俗腻人之感!

白樊素语音一了,狄华康含笑说道:“白兄不必在意,小弟虽然略耗真元,但资禀尚佳,极易恢复,何况今夜只作壁上观,又不会与甚强敌拚斗。”

白樊素收起丝巾,摇头笑道:“那说不定,我适才又何曾想得到会因一言半语,和人争论起来,并遇见了那样强的对手?”

狄华康笑道:“我倒忘记了问明,白兄适才是与何人交手?”

白樊素摇头答道:“我不认识他,双方均未通名,只是胡里胡涂地,硬拚三掌!”

狄华康听得颇觉好笑,继续问道:“那人是何形相?”

白樊素答道:“是个身穿火红道袍的苍发羽士!”

“火红道袍”四字,听得狄华康微吃一惊,剑眉双蹙,目闪神光问道:“白兄,那道人是否在背后背着一只巨大朱红葫芦,肩上插着一柄拂尘,拂柄拂尾全是朱红色泽?”

白樊素听得愕然叫道:“不错,丝毫不错!莫非狄兄认得他么?”

狄华康点头说道:“不但我认识他,武林中认识这道士之人,颇不在少,小弟正弄不懂白兄为何不识他呢?”

白樊素笑道:“小弟一来出道不久,二来一向只在湖南湖北等地活动,对于外界见闻,遂甚浅陋……”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狄华康,轩眉问道:“狄兄既识此人,快请告知小弟,改日我定要找他算账!”

狄华康此时对于白樊素的来历,越发莫测高深,向他脸上仔细打量几眼,以一种钦佩神色,含笑说道:“白兄此事,倘若一经传播,必将轰动江湖,因为你竟与绝代魔头‘威灵显赫’四大天王之一,互相对手,而并未吃亏地,与对方平分秋色!”

白樊素颇感意外地,“呀”了一声说道:“那身穿火红道袍的苍发道人,竟是名震乾坤的‘丙火天王’朱必赫吗?”

狄华康点头说道:“正是,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一闻‘四大天王’之名,谁不心惊胆战,魄散魂飞?白兄居然能和朱必赫硬拚三掌,并把他震得发若飞蓬,跄踉倒退……”

语方至此,白樊素忽然现出不悦神色,双目一瞪,冷然接口说道:“狄兄,你以为我是自己往脸上贴金,胡吹大话?”

狄华康见他目光中突又射出初次与自己相逢时的那种凶厉神色,不禁暗觉此人性格方面,着实怪异,喜怒之间,变化太快,赶紧和颜悦色地,摇头答道:“白兄怎的如此见疑小弟?狄华康赤忱对友,只是景仰白兄功力通神,哪有不信你所说之理?”

白樊素闻言,目中凶光立敛,又换了满面春风,向狄华康长揖笑道:“这样说来,是我错怪狄兄,小弟这厢赔罪!”

狄华康见白樊素一喜一怒之间,简直判若两人,遂越发感觉兴趣,打定主意,非把对方底细摸清不可?也自抱拳一礼,含笑说道:“彼此既已订交,些许小事,白兄何必多礼?”

白樊素笑道:“小弟如今想来,所谓‘四大天王’,可能只是虚声震人,实际上并没有甚么大了不得?”

狄华康微微一笑,方待说话,白樊素忽然向他摇了摇手,低声叫道:“狄兄莫要高声,好戏快开场了!”

狄华康知道有了动静,遂不再开口,向“血影壁”下,注目看去!

月照当头,蟾光极朗,在狄华康与白樊素所藏身的小峰头上,可把“血影壁”下的谷中情景,一览无遗!

这时,在谷中出现三人,是一僧一道一尼!

僧是身材胖大的披发头陀!

道是肩插宝剑的中年道士。

尼则是位黄衣妙龄女尼!

狄华康看在眼中,白樊素低声问道:“白兄,这一僧一道一尼,是不是你说的‘海岳七怪’?”

白樊素点头笑道:“僧名法本,道名一瓢,尼名香莲,是‘海岳七怪’之三,还有四怪未到!”

狄华康道:“他们来此作甚?是不是与人约斗!”

白樊素摇头说道:“不是,他们是来拜那‘血影壁’半腰的‘血影观音’!”

狄华康讶然说道:“难道那‘血影观音’,真有甚么灵应之处?否则‘海岳七怪’却来拜它则甚?”

白樊素笑道:“狄兄可曾听说过‘八臂昆仑’长孙玄所留‘八菩萨’的故事?”

狄华康点头答道:“这件故事,业已传遍江湖,并有不少人物,动了贪念,纷纷寻觅,白兄提此则甚?”

白樊素指着削壁半腰的“血影观音”,说道:“这血影观音,就是八菩萨之一!”

狄华康“哦”了一声,白樊素又复说道:“根据传说,每逢月望之日的子夜时分,若有人在这‘血影壁’下,虔心膜拜,并焚上一炉自认为极名贵的妙香,倘若香气对了‘血影观音’脾胃,获得这位菩萨的欣赏之时,便会显出灵迹,把长孙玄所留绝学,赠给焚香之人!”

狄华康听得摇头说道:“鬼话,谁会相信这种几乎荒唐得离了谱的传说?”

白樊素笑道:“狄兄错了,你不懂得一般人的心理,越是荒唐离谱的传说,越是容易使人相信,至于那些千古不磨的至理名言,反到往往被人目为连篇鬼话!”

狄华康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白兄之言,虽然皮里阳秋,针砭入骨,但也确是一般世俗通病!”

白樊素道:“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上智者自然知道这是无稽鬼话,不加理会,下愚者又无法寻觅甚么特殊名贵妙香,暨涉水登山,来此膜拜!故而只有那些可怜又可笑的中平之人,才在闻知这种传言之后,会自以为获得最大秘密,高兴万分地,纷纷来此上当!”

狄华康指着壁下的法本头陀、一瓢道士和香莲尼姑等三人,扬眉笑道:“这‘海岳七怪’既然相约来此,膜拜‘血影观音’,则结果不是‘有灵’,便是‘无灵’,怎会有甚么精彩好戏?白兄并认为还有其他牛鬼蛇神,作为配搭?”

白樊素微笑说道:“‘海岳七怪’可以来拜,别人难道就不可来拜?常言道得好:‘拜佛应烧头柱香’,这般山精海怪,谁肯让人?少时还怕没有好戏看么?”

说到此处,狄华康忽然剑眉微扬,向白樊素呶了呶嘴,低声笑道:“白兄料得不错,那不是又有两人,相偕进谷了么?”

原来这时又有两个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灰衣老者,从谷外向“血影壁”下,飘然走来!

白樊素目光微注,皱眉说道:“这两个灰衣老者,似是孪生兄弟?……”

话犹未了,狄华康便微笑接道:“白兄不认识他们么?小弟倒知道这是‘桥山双凶’!”

白樊素轻“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他们是轩辕律和轩辕吕兄弟,这‘桥山双凶’不知功力如何?但性情方面听说却均暴躁得很!”

狄华康道:“双方均已进谷,即将会面,倘若互相冲突,动起手来,我们便可把‘海岳七怪’‘桥山双凶’的长短优劣,看得清清楚楚,顺便并可看看所谓‘血影观音’,究竟有无灵应?”

他们低语至此,那“桥山双凶”轩辕兄弟,业已转出山谷,看见了站在“血影壁”下的“海岳三怪”!

老大轩辕律怪笑一声,向他的弟弟轩辕吕叫道:“老二,这才叫‘以为晨起早,犹有夜行人’,居然‘血影壁’下,业已有人先到。”

轩辕吕冷然说道:“有人先到,又有何妨!难道还妨碍得了你我兄弟的烧香拜佛?”

一面说话,一面从袖中取出一枝粗如儿臂巨香,便即引火点燃,根本对站在一旁的法本头陀、一瓢道士、香莲尼姑等“海岳三怪”,理都不理,仿佛未曾看在眼内!

法本头陀怒气勃发,双眉才挑,香莲尼姑却已向那根刚刚点燃的粗如儿臂巨香,合掌一拜,口中并娇声呖呖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声佛虽属平常,但合掌下拜之举,却暗凝功力,一股无形劲风,把那尚未着透的初燃香头,生生压灭!

轩辕律见香火突灭,不禁目注香莲尼姑,狞笑问道:“师太此举何意?难道不认识老夫兄弟吗?”

香莲尼姑满面春风地,俏然笑道:“施主莫非就是隐居‘桥山’,名满关中的轩辕昆仲?”

轩辕吕“哼”了一声说道:“师太既知老夫兄弟,就是‘桥山双凶’,怎还如此意存挑衅地,把我的香火压灭?”

香莲尼姑笑道:“贫道绝非意存挑衅,但轩辕施主也应该遵守江湖规矩。”

轩辕吕怪叫问道:“我兄弟何处不守江湖规矩?”

香莲尼姑说道:“江湖中不论何事,均讲究先来后到,轩辕施主既然来得稍晚,为何还要抢在我兄妹之前,先烧那柱香呢?”

轩辕吕怪眼双翻,冷笑说道:“你们既然先来,何不先烧?”

香莲尼姑答道:“因为我们还有四位同盟兄妹未到!”

轩辕吕狞笑说道:“你们人数既未到齐,足见还是我兄弟先来,便按照江湖规矩,也不必再复谁让!”说到此处,看着兄长轩辕律道:“大哥,点香,桥山轩辕兄弟,今夜烧定这‘血影壁’下的头柱香了!”

语音未了,谷口突然传进了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说道:“只怕未必?”

小峰头上的狄华康,循声注目,见又有四人从谷外走进,知是“海岳七怪”中的其余四人,遂向白樊素低笑道:“白兄,‘海岳七怪’业已到齐,‘桥山双凶’又复不肯礼让,大概真有好戏看了!”

白樊素点头笑道:“来人是‘北海三魔岛’的岛主司徒兄妹,和‘泰山神鹰’崔敬,这‘海岳七怪’之内,是以那年约二十八九的红衣少妇,武功最高,人也最为阴刁,她在‘北海三魔岛’的三位岛主中,排行最末,名叫‘红衣飞魔’司徒绛!”

他们低语至此,谷下的“海岳七怪”,业已聚在一处。

适才那声“只怕未必”是“七怪”中的老大“泰山神鹰”崔敬所发,如今又向香莲尼姑问道:“香莲七妹,今夜是谁先来?”

香莲尼姑笑道:“是我与三哥四哥先来,这桥山轩辕兄弟二人,才到不久!”

崔敬“哦”了一声,目注轩辕兄弟二人,扬眉问道:“尊驾莫非就是名震关中的‘桥山双凶’?”

轩辕兄弟如今也因发现对方共有七人,猜出一些来历,盛气略馁地,点头答道:“正是,尊驾怎样称呼?”

崔敬目闪神光,缓缓说道:“老夫姓崔名敬,号称‘泰山神鹰’,忝为一盟之长!我和这六位弟妹,还有一个武林匪号,叫做‘海岳七怪’!”

轩辕律知道海岳七怪无一好惹,何况人数又比自己兄弟多了两倍以上,不禁眉头深蹙,略抱双拳说道:“原来竟是‘海岳七怪’兄妹,到叫我兄弟好生失敬!崔兄莫非想要轩辕律、轩辕吕兄弟,让你们先烧头柱香么?”

这句话儿讲得有伸缩余地,显然轩辕律在审度情势之下,业已略生怯意!

但一方面盛气已馁,那一方面傲气却高,崔敬偏偏不领这份人情,冷笑说道:“原是我兄妹先来,谁要你让?”

“人怕打脸,树怕削皮”,轩辕律分明想找台阶,却被“泰山神鹰”崔敬这两句毫不客气的话儿,抢白得恼羞成怒地,厉声说道:“崔兄既然不要我让,则老夫兄弟,只好……”

崔敬在嘴皮子上,向不饶人,不等轩辕律话完,便即接口说道:“只好怎样?难道你们真敢毫不讲理地,强仗‘桥山变凶’之名,硬抢‘海岳七怪’兄妹的头柱香么?”

轩辕律怒气难消,哈哈一笑道:“谁烧头柱香到还事小,我兄弟久闻‘海岳七怪’盛名,却想领教,领教!”

崔敬狂笑说道:“那个还不容易?贤昆仲尽管出手,崔敬以一双肉掌,领教你们的关中绝学就是!”

但崔敬语音方落,“红衣飞魔”司徒绛却声若银铃地,娇笑叫道:“大哥,你不对了!”

崔敬闻言一愕,目注司徒绛,诧声问道:“司徒六妹,愚兄怎么不对?是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事了?”

司徒绛娇笑说道:“有句江湖俗语,大哥,大哥可还记得么?”

崔敬问道:“江湖俗语无数,但不知司徒六妹指的是哪一句呢?”

司徒绛笑道:“小妹指的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崔敬点头说:“这句语儿当然记得!”

司徒绛微笑说道:“记得就好,这‘太白山’地属关中,我们兄妹跋涉远来,只能算是‘强龙’!轩辕昆仲成名‘桥山’,威震陕甘一带,才算‘地头蛇’!你适才所说之语,太不客气,岂非违反了那句江湖成语,变成了‘强龙偏压地头蛇’了么?”

崔敬想不到司徙绛竟会编排自己不是?但却知道这位六妹,一向足智多谋,既有此语,必含深意,遂顺着她的话头,扬眉问道:“若依六妹高见,又便如何?难道对今夜之事,便……”

司徒绛秀眉微挑,目中闪射出诡谲光芒地娇笑说道:“大哥,这是在问我意见?”

崔敬点头笑道:“正是!”

司徒绛又复笑道:“我意见倒有,但说将出来,可以算得数么?”

崔敬微笑说道:“六妹你怎了?‘海岳七怪’的事儿,往往还不是由你一言而定!”

司徒绛螓首微点,娇笑说道:“大哥既然这等说法,小妹便斗胆代表我们一盟兄妹,对于今夜‘焚香拜观音’之事,作一决定的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目扫其余“海岳五怪”,看看是否有人提出异议?

等到看清同盟兄妹中,无人异议以后,司徒绛方对轩辕律、轩辕吕兄弟,点了点头,满面春风地,嫣然笑道:“轩辕兄,贤昆仲听见了么?既然江湖有语,强龙不压地头蛇,则‘海岳七怪’兄妹,情愿退让一步,把这头柱香儿,礼让给贤昆仲先烧就是!”

白樊素在小峰头上,潜听至此,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哼,这位‘红衣飞魔’果然高明,真够厉害!”

狄华康听不懂白樊素言中之意,含笑低声问道:“白兄此话怎讲?”

白樊素笑道:“狄兄应该可以看出,‘海岳七怪’人多,不会对‘桥山双凶’有甚畏怯!”

狄华康点头道:“这是当然之理!”

白樊素道:“不义之财,是否可取?”

狄华康摇头说道:“当然不取,但万一非取不可,也应该用之有道!”

白樊素又问道:“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呢?”

狄华康道:“江上清风,耳得之为声;山间明月,目遇之成色,这种精神享受,当然可取!”

白樊素微笑说道:“我不是专指风月,是指世间一切无主之物!”

狄华康想了一想说道:“虽属无主之物,但也要取之无害于人,才是武林侠士磊落风怀,光明襟抱!”

白樊素笑道:“狄兄真是君子,我们话归正题,你认为在今夜这场‘双凶七怪拜观音’上,捡些现成便宜,是否有害于人呢?”

狄华康恍然说道:“原来白兄是这种想法!”

白樊素扬眉笑道:“若是没有便宜,我们便高坐峰头,看看热闹,若是有了便宜,我们又何必让别人去捡?故而小弟少时若是出手,狄兄却莫要见怪才好!”

狄华康点头笑道:“这‘海岳七怪’与‘桥山双凶’,均非善良之辈,若让他们获得‘八臂昆仑’长孙玄所遗绝技,不单无益,反而有害江湖,小弟愿与白兄同一进退!”

白樊素大喜笑道:“狄兄这样作法,才是小弟知交,你看那‘桥山双凶’,又把那根粗如儿臂的巨香点燃,究竟‘血影观音’,有无灵应?或轩辕兄弟所焚香气,不合神灵胃口?都将揭晓了呢。”

原来,轩辕兄弟听海岳七怪愿意礼让,遂不再客气,又复点起巨香,向峭壁半腰的“血影观音”,虔诚礼拜!

刹那间,一片极为美妙的清幽香气,弥漫了整个山谷!

“红衣飞魔”司徒绛走到香莲尼姑身旁,向她低声说道:“七妹,这两个东西所烧的是甚么香儿?香味居然如此美妙!”

香莲尼姑笑道:“我对各种香料均甚熟悉,故而知道这根香儿,颇为名贵,其中好像渗有不少‘毒龙涎’呢!”

司徒绛双眉一挑,诧然说道:“渗有大量‘毒龙涎’的香儿,莫非就是含有迷神乱性作用的‘氤氲和合香’么?”

香莲尼姑点头笑道:“六姊猜得不错!”

司徒绛“呀”了一声道:“既是‘氤氲和合香’,我们还须预防一下,否则若为药力所迷,岂不要当众大闹笑话?”

香莲尼姑摇头笑道:“六姊放心,对于此道,我极内行,这种香味再浓,也必须在毫不通风的密室之中,才会对人发生迷神乱性作用!如今是在空旷山谷,慢说一根巨香,便点燃了十根巨香,也只使人嗅得心旷神怡而已!”

那根巨香燃烧极速,烟雾氤氲,一阵一阵地,从谷下升起,向那崖壁半腰的“血影观音”涌去。

在场者,明处九人,暗处两人,共计二十二道目光,全向香雾之中凝注,观察江湖间的神奇传说,究竟有几分可靠?说也奇怪,在那巨香即将燃尽的香雾极浓之际,“血影壁”上,突然起了一阵异声!

这阵异声,既似喃喃梵咒,又似风摇乱叶,但究竟是甚么声音?却又无法听得清楚!

加上这时氤氲香雾,浓密异常,把壁上“血影观音”,完全遮蔽,使人无法看出那阵异声,是否观音显圣?

直等巨香燃毕,香雾散尽,方看见壁上“血影观音”的中心部位,竟然现出了一个比人拳略大的乌黑洞穴!

适才石壁完整,如今现出洞穴,难道这一片略具观音形态的血影山石,真还有甚灵异?

轩辕吕首先高兴得怪笑连声,真气微提,一纵就是四五丈地,便向“血影观音”扑去!

法本头陀轩眉狞笑,伸手腰间,摘下了三面飞钹!

司徒绛摇手笑道:“三哥且慢,壁上虽有灵异,但洞中是否藏宝?究竟为福为祸?尚自难知!我们先让这粗鲁笨蛋,去打头阵,若是惹下祸事,算他倒霉!若是取得宝物,我们再下手抢夺,岂非比较稳妥?”

法本头陀闻言,遂未把飞钹发出,但仍持在掌中,以作准备!

轩辕吕扑上崖壁,到了“血影观音”之处,便自伸手向那洞穴之中摸去!

按照一般情况说来,凡属奇珍异宝所藏之处,不是有奇禽猛兽、毒蛇怪虫等天然守护,便是有人为防护!

故而,轩辕律在壁下看得皱眉,暗觉兄弟高兴过度,有点疏神,可能会有甚么不幸惊险遭遇?

但此时出声制止,业已嫌迟,并将淆乱轩辕吕的心神,遂只好听其自然,静待事态的发展!

谁知,所料居然不确,轩辕吕竟毫无阻碍地从那石穴之中,取出了一只三寸来长、两寸来宽、一寸来高的小小晶盒!

轩辕吕向晶盒中注目,只见盒中的是一本小书,书皮上写着“玄阴真解”四个隶字,遂狂喜不禁地,向兄长轩辕律叫道:“大哥,这是一本‘玄阴真解’,我们总算此行不虚,获得长孙玄所遗‘八菩萨’藏宝之一!”

狄华康忽然发现白樊素闻言之下,似乎全身一震,遂向他诧声问道:“白兄,你怎么?”

白樊素怔了一怔,含笑答道:“小弟觉得轩辕吕尚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杀身大祸,已在目前,有点可怜而复可笑而已!”

狄华康虽觉得白樊素是想了一想以后,方始答话,彷佛有点言不由衷,但也未曾在意!

这时,谷下情况,显已密云将雨,紧张异常!

“红衣飞魔”司徒绛螓首微抬,目注峭壁半腰的轩辕吕,含笑叫道:“轩辕二兄,你获得异宝,是大喜之事,赶紧下来,我兄妹要向你竭诚道贺!”

轩辕吕得意之下,有点忘形,竟自点头狂笑说道:“好,我接受贤兄妹的道贺,等我兄弟读熟这册‘玄阴真解’以后,定将其中精义,向贤兄妹公开一二便了!”

语音落处,竟似有意炫露轻功,长啸一声,从壁上凌空飞降!

轩辕吕身才凌空,七八道电闪寒光,业已亳不留情地向他纷纷猬袭!

其中三道金光,是法本头陀备用已久的三面电漩飞钹!

一道蓝色火焰,是司徒绛二哥司徒亮所发的“蛇头蓝焰箭”!

两道梭形红光,是“海岳七怪”老大“泰山神鹰”崔敬所发的“霹雳双梭”!

另外一根暗绿色的针形精光,则是香莲尼姑所发的“碧磷搜魂针”!

这些暗器,几乎无一不是当代武林中,威力极强的独门凶物,如今纷纷奇袭之下,轩辕吕怎能倖免?

但轩辕吕也非弱者,他一见身陷危机,立即凌空变式,左臂猛甩,身躯左飞数尺,躲避过了司徒亮所发那根相当霸道的“蛇头蓝焰箭”!

左掌并乘势拂出,把“泰山神鹰”崔敬的“霹雳双梭”,震得向左偏飞,打在石壁之上,发生连声爆炸!

“桥山双凶”中的老大轩辕律,目睹兄弟生命危险,自然拼力相救,仓猝中打出一记劈空重掌,击飞了法本头陀的两面飞钹!

轩辕兄弟的防御应变能力,至此已尽,法本头陀的第三面飞钹,遂深深砍在轩辕吕的左肩头上,而香莲尼姑所发的“碧磷搜魂针”,则打中这位“桥山”凶人的右胁部分!

飞钹伤势虽重,尚不致命,“碧磷搜魂针”却属见血追魂!

轩辕吕胁下一麻,气息立绝,手中松处,那只内盛“玄阴真解”的小小晶盒,与人尸凌空双坠!

这种情况之下,最能看出人的气质善恶,品行邪正,轩辕律居然不接弟尸,却向那只从空坠落的小小晶盒扑去!

他们是同胞兄弟,尚且为利欲所迷,漠不关心,则“海岳七怪”自然更加贪心狂炽地,一齐纵起身形,扑向晶盒!

这一来,共有九条人影,飞聚当空!

“海岳七怪”兄妹,加上轩辕律,只有八条人影,争夺晶盒,怎会有九条人影?

因为小峰顶上的白樊素也已有了动作,提气飞身,凌空下扑,遂在那乱哄哄的人影之中,多了一位白衣怪客!

若说海岳七怪兄妹与轩辕律等猛扑身形,宛如鹰隼搏空,则白樊素那条白衣人影,便若神龙天矫!

鹰隼遇神龙,无吉只有凶,神龙遇鹰隼,自然赢得稳!

狄华康站在峰头,目注谷下,只见白樊素飘然直落群凶之中,仅把两只白衣大袖,轻轻一拂,使把其余八条人影,震得四散飞去!

这种功力,这种身法,当然惊人,但也因有了特殊原由,才使白樊素可以得心应手地,以一胜八!

原轩辕律相当凶狡,他虽不察看兄弟生死,而先夺宝物,却已料知“海岳七怪”兄妹,必会纷来争取!

故而,他人虽飞扑晶盒,双手却缩在大袖以内,紧扣了两把“鸠血飞芒”!

等到海岳七怪果然纷纷纵来,并到了即将凌空互对之际,轩辕律方厉啸一声,双袖猛翻,把掌中所藏上的百根“鸠血飞芒”,扫数发出!

如此发难,也属意外奇袭,“海岳七怪”中的“泰山神鹰”崔敬、司徒达、司徒亮兄弟,以及法本头陀等四人,遂全被打中!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机较深的“红衣飞魔”司徒绛,和香莲尼姑,却又打了轩辕律一记“阴风掌”,及一根“碧磷搜魂针”!

事态演变至此,八条人影中,已有五人,均在当空毕命!

白樊素恰在此时飞降,他的一式玄门绝艺“拂袖驱尘”,只是把司徒绛、香莲尼姑,和一瓢道士,震得向外飞出,其余的五具尸体,则是凌空自坠!

如今,谷下情况,成了令人摇头,令人失笑,以及令人惊愕……

令人摇头的是,为了一只小小晶盒,竟已先后有六位具有相当声望,相当功力的武林豪客,断送性命!

令人失笑的是,大家忙于杀人,或是被杀,竟谁也不曾抢那只小小晶盒,任凭它飘空坠落!

令人惊愕的,那只小小晶盒落下之际,竟从谷下暗影中飞起一条红衣人影,将晶盒接在手内,如飞驰去!

狄华康不愿帮助白樊素杀人,却愿帮助白樊素夺宝,见状之下,赶紧清叱一声,从峰头上,飘身纵落,意欲阻截那红衣人影,不令得手逸去!

但那红衣人影身法之快,竟不在白樊素以下,只在沉沉夜色中,闪了两闪,便告不见!

狄华康还想再追,白樊素也已飘身落地,废然叫道:“狄兄,不必追了,我想不到那厮伤势,也一样能复原得如此快捷?以致大意疏神,竟被他坐得渔人之利!”

狄华康因所立方位关系,只看见那是一条红衣人影,却不曾看清形相衣着,闻言之下,愕然问道:“照白兄这等说法,那厮是‘丙火天王’朱必赫么?”

白樊素点头说道:“正是这厮,别人哪里有如此快捷的轻功身法?”

这时,司徒绛、一瓢道士、香莲尼姑等三人,也早已被白樊素震得跌落地面,并各自受了轻重不等之伤!

她们一来看出崔敬、司徒达、司徒亮、法本头陀等四人,业已中了“鸠血飞芒”,毒发毙命,并摔成肉饼一般!二来尝过白樊素那招“拂袖驱尘”的出奇威力,三来又认出“威灵显赫四大天王”的“丙火天王”朱必赫也参与此事,抢走晶匣,遂未敢丝毫停留,相互扶持地,狼狈逃去!

曲终,人散,夜悄悄!

谷中只剩下白樊素与狄华康二人,及六具遗尸和满壁满地的脑浆血渍!

狄华康纵目四顾,感慨殊深地,向白樊素长叹一声说道:“白兄请看,争名夺利,如此下场,小弟真怀疑那‘八臂昆仑’长孙玄所遗留的,究竟是八尊‘菩萨’,还是八尊‘吸血魔鬼’!”

白英素冷笑一声,目中忽又闪射出曾令狄华康为之惊异,为之皱眉的那种凶毒神色,扬眉说道:“狄兄,凡事见仁见智,各有不同,我认为……”

话方至此,突然在那“血影壁”上,又响起了一声极为低沉的“无量佛”号!

适才群凶之中,只有一瓢道士是三清弟子,他分明已与司徒绛、香莲尼姑二女,狼狈相偕逃去,这声“无量佛”号,却自何来?

狄华康与白樊素双双循声注目,只见“血影壁”上,除了那斑烂血影之外,哪有丝毫人影?

他们正自愕然互视,满腹惊疑,忽听得一声“无量佛”,并有个苍老语音说道:“两位施主,能否屈驾一叙?”

这回,狄华康与白樊素二人,全都听出语音似是发自那片“血影观音”部位。

狄华康首先应道:“道长何在?我等怎样拜谒?”

苍老语音说道:“两位施主请来‘血形观音’之处,贫道自会开放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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