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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戴云山庄”事后,武林确实平静了一些日子!

然而,这只是一些时日!

这一些时日不到一年!

少林、武当两派,虽然仍是侦骑四出,寻遍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寻找那位唯一的证人,“闽西八洞”司徒霜,然而,在那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上,却掀起了一场震撼宇内的龙争虎斗!

其实,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情天生变,因爱成仇,而引起正邪两道对阵的一场搏斗!

……

这一日,天将正午,在那湘境一处名唤“桐水”的小镇上!飘然走来一位文质彬彬的白衣书生!

这白衣书生很奇突,但却令人说不出他那突奇之处,只是隐隐的令人觉得他和一般读书人不同,但依然,你也说不出那不同之点在哪里,是什么,只是直觉的你可以察觉到!

由背影看来,任何人不能否认他是位潇洒俊美,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可惜,也许是上天不公,残酷的安排,他却长得让人望而生畏的一付面孔!

淡金般一张黄脸上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感情,短眉、细目、歪鼻、阔口,但他却有一口细白晶莹的牙齿!

更令人望了不舒服的是,他那两道短眉的正中长着一颗豆大血红的小痣!

他,双目无神,恍若大病初愈般,自小道上缓缓地向这座小镇行来!

但尽管日将中天,别人不耐酷热,汗流浃背,他却是一丝汗渍也无,也许,这就是他跟别人不同处之一!

这“桐水”虽非往来要道,但因地近洞庭,却也熙来攘往得热闹非凡!几百家居民,泰半以贩卖洞庭湖鱼为生,自然,为了这里需要,镇内也有了两三家规模宏大的酒肆饭馆之流!

那白衣书生踏入了小镇,一双无神眸子微一轻扫那临风招展的三两酒帘,略一迟疑,举步向着一座酒帘上斗书,“醉仙居”的酒店行去!

“醉仙居”在这“桐水”可以称得上首屈一指,无论店面之宽敞雅洁,酒菜之精美,招待之亲切,均是其他几家难以比拟!再加上此刻已是天将正午,店内几乎早已客满,座无虚席!

到这儿来的,本地人少,十之八九都是过路的武林人物,贩夫走卒,店内喧嚷呼喝之声直达店外,店伙计虽然忙得团团直转,不住挥汗,脸上却永远挂着一分发自内心的欢悦,亲切笑容!

白衣书生行抵酒店门口,冷冷地向内望了一眼,一皱眉,就待转身离去!

“相公!”店伙计眼尖,早已急急赶了过来,躬身哈腰,笑嘻嘻地道:“既来之则安之,小店另有一付雅座,专侯相公这等雅人光临,包你满意,请里面坐!”

也许是这伙计出言不俗,白衣书生停下了方转的身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举步走了进去!

店伙计看在眼里,不由微微一怔,暗忖:这位相公倒是古怪透了,难不成他长了一张金口!

微一摇头,急步赶向前去,引着白衣书生向着最里面靠窗的一付座头上行去!

这付座头虽不如店伙计口中所夸张的那么雅,但临窗风凉,竹椅竹桌,点尘不染确也实令人看了舒服!

那白衣书生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缓缓坐下,不等那店伙计开口便自有力无气的说道:“你给我先来一壶好酒,拿些精美小菜吃了再说!”

那店伙计暗暗一笑,难得,你也开口了……

忙地应声躬身而去!

人,都是这样,在酒肆饭店里,趁着酒菜未来之前,总是不由自主的先将店内的一切看个一遍。

白衣书生自不例外,读书人想必喜欢清静,所以最引他注意,也最令他皱眉的,是隔着三张桌子,那正自举杯豪饮,高声谈笑,肆无忌惮的四个神情骠悍的锦衣大汉!

这四个人身旁各放着一个裹黄绫的长形包袱,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是四件随身兵刃,再由那骠悍神情,眉透重煞,喧嚷嚣张的举动看来,这四人必非善类!

距这四锦衣大汉不远处另一付座头上,坐着两位浅饮对酌的灰衣老者,这两名老者所以引起白衣书生的注意,是因为满座酒客,数他二人举止最斯文,也最静,只是浅饮对酌,一句话也不说,这一来,无形中引起了白衣书生的好感,不由的对他二人多看了两眼!

那两个灰衣老人看起来虽已年届七旬,但却一般地精神矍铄,毫无龙钟老态,而且俱是一般的慈眉善目,黑发童颜,想必,这又是两个武林人物,而且功力造诣颇为不凡!

正当那白衣书生一双失神眸子凝注在二灰衣老人身上之际,店伙计一阵风般送上酒菜!

白衣书生自斟自酌,第一杯刚就唇,突然一句话儿却使他精神一震点滴未饮,放下酒杯!

但闻一阵粗犷大笑,那四锦衣大汉,居东的一人狂态毕露地掀眉说道:“老四,我看你是昔年被那‘神目金刚’吓破了胆,怎地这般婆婆妈妈,一减往日豪气?你我兄弟四人多年埋守深山,未临江湖为的是什么?这次‘洞庭大会’裴天云柬邀的又非你我四人,不单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草莽群豪都在被邀之内,就是那几位久离武林的老前辈也都被他礼聘助拳……”

身旁一名锦衣大汉突然一叹说道:“有道是:‘红颜蛇蝎,女人祸水’,委实一点不差,若非为了那‘玉面罗刹’诸葛琼英移情别恋,反目赖婚,那裴天云怎会对这门表亲大兴干戈?何况他也不敢?”

白衣书生神情又是一震!

那居东锦衣大汉狂声纵笑,道:“老二,想必你也想起了单巧云那浪蹄子,可是,这点你就比不上那裴天云,他因爱成恨,下定决心非把那洞庭二十八寨夷为平地,要那‘玉面罗刹’乖乖就范不可?你呢,却是毫无骨气的一屁股屁也不敢放,丢人之至!”

那居北的锦衣大汉却毫不动气,嘿嘿一笑,道:“老大,你休要怪我,你那两个招子不瞎,单巧云那浪蹄子怎可与‘玉面罗刹’同日而语,残花败柳,不值得,懂么?若换我是裴天云,也许我比他还狠辣十倍,谁叫那‘玉面罗刹’模样儿逗人心痒呢!小脸蛋儿又美、又嫩、又艳、又娇,简直吹弹欲破,盈握纤腰,三寸金莲!……”眉飞色舞,口沬乱飞,他简直是越说越下流,越难听!

满座酒客为之侧目不屑,但却无一人敢说话!

白衣书生一张脸看不出一点表情,但他那一双失神的眸子中却突然射出两道比闪电还亮的森冷光芒,右手食指又无意有意地沾了一滴酒,方自曲起食指。

突然一个轻若蚊声的冰冷话声自满座的酒客中响起!

“哼!死到临头,犹敢在此口齿不干净,自己也不觉得下流,我老人家都替你脸红!”满座酒客听得清清楚楚!

白衣书生微微一愕,向着二位灰衣老者投过一瞥!

四位锦衣大汉神色一变,倏然住口,八道凶狠目光如八把利刃,齐向二灰衣老者射过!

显然,这四个锦衣大汉功力也颇不俗,均自听出那轻如蚊声的冰冷话声由二灰衣老者座头上响起!

然而,那二灰衣老者却是像毫无事儿一般,神色泰然安祥,仍自对酌对饮!

四锦衣大汉神色一怔,狐疑的互觑一眼,那适才发话的大汉突然冷冷一笑,扬声说道:“我只道是位高人,原来也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龟缩鼠辈,这种人我不屑一顾,来,老大,咱们喝……”

话未说完,适才那轻若蚊声的冰冷话声突然又响起:“瞎了眼的兔崽子,我老人家坐在这儿好好的,你看不见怪得了谁?若非我老人家性情大异往年,再加上好朋友劝阻,适才就非打落你两个狗牙不可,哪还容得你在此狂吠!”

满座酒客又是句句入耳,但却讶然互觑,任谁也不知谁在发话?

然而,那二灰衣老者却仍以置身另外一个世界地浅饮对酌!

那四大汉各自一张脸几乎成了猪肝色,八道利刃般目光又齐齐射向二灰衣老者!

突然那适才发话汉子冷哼一声,霍然站起,大步向着二灰衣老者座头走了过去,神情凶狠,狰狞可怖,大有恨不得把二人生吞活剥之态!

满座酒客心知不妙,匆忙间留下酒钱,纷纷开溜,一刹那间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该是大胆一点想看热闹的!

店伙计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有心上前劝阻,但,谁敢?谁又不要命!

二灰衣老者依然恍若无睹!

那大汉行至近前,突然止步,眼光如炬,冷冷地望了二灰衣老人一眼,沉声说道:“二位这装扮功夫与镇静功夫俱是高人一等,只可惜遇上了我们兄弟四人,既然有胆找事,二位贵姓大名?”

二灰衣老人不但听若未闻,视若无睹,却是连头也未抬一下!

那大汉冷哼一声,方侍说话,那居东灰衣老者突地微一皱眉,喃喃说道:“这只又臭又大的花苍蝇委实可恶,赶了它两次,却仍是这般不知死活的跑来扰人酒兴,老二,你我多年已不杀生,赶开它算了!”

白文书生毫无表情的丑脸上掠上一丝难忍笑意。

那大汉突然一声狞笑:“老狗,我且让你再逞口舌之利!”蒲扇般大巴掌闪电般向那发话的灰衣老者面颊上打去!

这一手又快又狠,双方距离又近在咫尺,眼看那灰衣老者就要被他打!,

发话灰衣老者视若无睹,依然安祥泰然地举杯就唇。

那少数酒客一声惊呼尚未出口!

蓦地!

“我老人家面前也容得你撒野,回去!”那居西灰衣老者冷冷一句,头也未抬,右掌倏抬,疾若电光石火,一把扣上大汉脉门,只那么轻描淡写的随意一抛!

但闻那大汉一声闷哼,一个高大身形如飞暴退,无巧不巧的正落回原处!

他,凶狠骠悍的神色尽消,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态,脸上阵红阵白,瞪目怔立!

另外三人却是神色大变,霍然起立,飞纵而起,齐向二灰衣老者扑了过去,人未至,六掌齐出,一阵狂飙般劲气直向二灰衣老者击了过去!

显然这二老者对这威猛绝伦的掌力也未敢轻视,一声长笑,双双站起,四掌齐出,迎着来势,击了过去!

砰然一声大震,桌椅飞翻,杯盘激扬,洒了一地!

三大汉身形只是微微一幌!

二老者却是衣袂狂飘,不由主的齐齐退了一步,霍然变色!

那居中大汉仰首一阵狂笑,双目凶芒暴射,紧紧地盯着二老,阴恻恻地说道:“我君某人只道二位有多大道行,敢找我‘中条四狼’的碴儿,原来不过如此,委实令人失望得紧,光棍儿眼里捺不住一粒砂子,二位可是为了那‘洞庭二十八寨’诸葛玉老儿助拳的么?”

“中条四狠”各具一身诡异功力,恶名远播于燕、晋、豫,秦一带武林闻风色变!

二灰衣老者“中条四狼”四字入耳,不由神情一震,那居左灰衣老者微一扬眉,道:“我道是谁有能力能联手将老朽兄弟震退,原来竟是中条四狼,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不错,老朽兄弟此行正是为了我那生死老友助拳!”

那居中大汉冷冷一笑,满脸不屑地扬眉说道:“诸葛老儿好眼光,恕君天风眼拙,二位怎样称呼?”

那居左老者冷冷说道:“有劳动问,老朽钟逸,这是老朽拜兄孙陵!”

那居中大汉呆了一呆,豁然大笑:“君天风兄弟久慕‘黄山双义’英名,只恨无缘识荆,此时此地得睹风采,何幸如之!……”

阴恻恻的看了“黄山双义”一眼,接道:“既然彼此已成对立之势,我劝二位不必再去受那跋涉之苦,远赴洞庭助拳,反正俱是一死,何不在此交在我兄弟手中,二位说是么?”

“黄山双义”虽说气不过这四大汉那口出秽言的狂态,方始出言讥讽,却不料这四大汉竟是名霸一方的“中条四狼”,虽然明知自己二人在功力上较四狼略逊一筹,也知道那二狼赵小天,适才只是一念轻敌,故而被自己那一式“擒龙手”使得容易,“黄山双义”也是成名多年,名重一方的武林英豪,岂能示弱于人?

故而,那大狼君天风话声一落,“黄山双义”老二“万里飘风”孙陵便自双目神光一闪的挑眉说道:“阁下快人快语,令人佩服得紧,但,君天风,你不觉得太狂了么?只是一掌岂能断言胜负?如今鹿是谁手,尚难预料,就凭你‘中条四狼’便想去取老朽兄弟这两颗头颅,哈!”

君天风冷冷一笑,道:“狂妄与否,稍时你当自知,如今何必多费口舌?君天风虽不敢在二位面前夸口,却也不愿妄自菲薄,取你二位顶上头颅那是易如反掌吹灰!……”

“万里飘风”孙陵突然纵声一笑:“好,好,好,老朽倒要领教你‘中条四狼’再现武林,恃仗什么?接掌!”挑眉一声沉喝,袍袖疾挥,一掌击了过去!

君天风一阵嘿嘿狞笑:“孙老儿,你这是自取速死!”暗提八成自己埋首深山多年所练“阴煞掌力”一掌迎了上去!

这“阴煞掌力”歹毒绝伦,只要被掌风扫中一下,表面无伤,但五脏六腑势必慢慢溃烂至死,“万里飘风”又怎生知晓?

然而,就在君天风掌力方吐之刹那间,右臂“曲池穴”如遭虫啮,突然一痛一麻,八成掌力大打折扣,只吐出四成不到,心中不由一惊,闪躲有损名头,就待二次出掌,但哪里来得及。

但闻砰然一声,“万里飘风”孙陵神色安然,身形风纹未动!

那君天风却已被震得血气翻动,跄踉退出五六步方始拿桩站稳!

这突如其来的变比,不但“黄山双义”心中狂跳,暗暗大为不解,即是那另外三狼也自大惊失色,不知所以!

君天风自己更是又惊又怒,忙不迭地暗一运气,却是诸穴畅通,毫无滞阻,心中虽定,但却大为诧异,方自脑中百转,但闻“万里飘风”,孙陵纵声笑道:“孙陵只道‘中条四狼’再现武林有何惊人绝学,却不料埋首深山多年,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老朽更感失望,君天风凭你这三脚猫功夫就想取去老朽兄弟两条老命么?似乎有点痴人说梦话,大言不惭!”话声方落,又是一阵纵声长笑!

只把个“中条四狼”气得五内欲炸,七窍生烟,二,三、四狼就要发难,倏闻君天风一阵阴毒狞笑说道:“孙老儿,你最好少要得意卖狂,且接君天风这第二掌试试!”凝足十成“阴煞掌力”吸地一声击出,他是存心不让对方逃出掌下!

哪知,在那掌方吐的刹那间,右臂“曲池穴”上却又是突然一麻,不但劲力全无,即是一条右臂也几乎酸软下垂,不由心神狂震,这一回他学了乖,在也顾不得名头,性命要紧,就在那“万里飘风”举掌迎击之际,突然闪身躲开!

孙陵一怔收掌!

君天风却瞪目怒立,凶光环扫的沉声说道:“哪位高人两次出手指教?可否请出容君某人一见?”

此言一出,“黄山双义”与二、三、四狼齐齐恍悟,心神大震之余,十道目光忙地遍搜全店!

满店酒客已是寥寥无几,坐得最近的只是那毫不起眼,恍若大病初愈的丑陋白衣书生!

他,和其他酒客一样,只是楞楞的望着诸人!

毫无可疑之人,君天风那一句话儿更如沉大海之石,得不到丝毫回音!

然而,那一直站在一旁的“黄山双义”老大“翻天叟”钟逸,却暗暗的对那位长像丑陋的白衣书生留上了意!

因为,他那眼角余光,似乎瞥见那白衣书生适才曾有意无意的弹了两次指甲,而那当儿,却正是君天风掌力方吐的刹那间!

但,在他眼中,这白衣书生分明丝毫不起眼,双目无神,弱不禁风,根本就不像个有功夫之人,当然更谈不上身怀这等惊人的绝世功力,不由得使这位见多识广的一流高手暗暗纳闷不已!

不论这“翻天叟”疑惑是否正确,这暗中人一手“隔空打穴”,力道自如的绝世功力已震慑了“黄山双义”与“中条四狼”,因为,这种功力只存在于一两位闻名而无缘一见的宇内奇人身上,就是当今各大门派掌门那身炉火纯青的修为也未能臻至!

半晌过去,毫无所见!

君天风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心中一定,胆气顿壮,已够丢人,也无脸再说什么,一打招呼,电闪般抄出兵刃,一声桀桀狞笑,飞扑“黄山双义”!

“黄山双义”本就功力略逊,促不及防更苦手无寸铁,暴喝一声:“好一批卑鄙的东西!”暗一咬牙,就待举掌硬拼!

蓦地里,一声恍若发自冰窟的冷笑直钻耳中!

“好一批无耻的东西,你们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话声方落,“中条四狼”猛觉右腕如遭千金重击,骨痛欲折,紧接着一股强劲绝伦的吸力猛然袭来,四件兵刃竟然倏地脱手飞去,一阵得得连响,四柄长剑霍然整整齐齐的插在那白衣书生的桌面上!

“中条四狼”、“万里飘风”恍然大悟,心中不由狂震,因为这五个武林高手,却是连人家怎么出手的都未看清,当然更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功力!

但只有那暗中留意的“翻天叟”钟逸看到了,他瞥见那白衣书生一只右掌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挥一招,如此而已!

“中条四狼”各自抱腕怔立!

“黄山双义”齐齐瞪目垂手!

十二道目光,不!还有其他酒客,全都怔视那举杯独酌,恍若无事的白衣书生,敢情,俱都被惊得呆住了!

但见白衣书生仰干一杯,双目环顾,一声轻笑,微顿酒杯,面前第一柄长剑突然一弹而起,他,左掌一扬,青光电闪,长剑疾射屋顶,得!的一声齐柄没入屋椽中!

照样施为,刹那间三顿三扬,三声得,得连响,四柄长剑一字排列,齐没椽中!

诸人心神狂震,他,却望着“中条四狼”冷冷一笑,道:“这,不过是略示薄惩煞煞你们的暴戾骄狂之气,对你们这等跳梁小丑我不屑污我双手,兵刃若要,不妨拿去,不过我得先声明,百练精钢已成寸寸废铁,不信只管试试!”

“中条四狼”哪还敢试,不由相顾失色!

白衣书生淡淡一笑,道:“算你们知机,那么,请上路吧!”

“中条四狼”到底生性凶残,桀骜难驯,略一迟疑,君天风突然抱掌说道:“君天风兄弟有眼无珠不识高人,阁下神功盖世令人毋任佩服,有道是:‘不打不相识’,阁下可否将大名示下!”

那白衣书生双目突射冷电,道:“我已做最大的忍耐,凭你‘中条四狼’还不配问我的姓名,趁我没改变心意之前,还不快滚!”

“中条四狼”入目那冷电般森寒目光,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哪还敢再各说一句?“滚”字方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白衣书生哂然一笑,又自举杯,轻松得如同没事人儿一般!

“黄山双义”急步走前,各一拱手,齐声说道:“黄山钟逸,孙陵,谢过少侠援手大德!”

白衣书生忙自推杯站起,还礼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武林人天职,奸妄邪恶人人得而诛之,何足二位挂齿!倒是二位古道热肠,千里奔波,为生死至交而罔顾自身安危令在下敬佩得紧!”

“翻天叟”钟逸说道:“少侠可否赐知高姓大名,以便称呼!”

那白衣书生微一沉吟,道:“住下范静仁!”

钟逸微微一怔,暗道:看此人功力盖世,怎地名不经传,听也未听过!……

喟然一叹,神色一转凝重地道:“原来是范大侠,说来实在令老朽兄弟惭愧担心,我那老哥哥!洞庭二十八寨老寨主诸葛玉英雄一世,却不料这数十年英名就要毁在他平日爱逾性命的掌上名珠身上,那闽东‘龙虎堡’裴天云本对这洞庭基业觊觎已久,这次正好以我那贤侄女坚持退婚为借口,柬邀黑道高手,订下‘洞庭大会’,一欲抢夺我老哥数十年基业,二欲威胁我那贤侄女就范,老朽兄弟担心老哥哥基业,更愧所学浅薄,无力回天,二人只有拼老命酬知友!”

白衣书生范静仁双目异采闪动,微一沉吟,道:“二位老人家可知那裴天云邀请的黑道高手,都是哪些人么?”

“万里飘风”孙陵道:“老朽兄弟知之不详,仅只‘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及另几个极为神秘的人物已离洞庭不远!”

范静仁双目寥芝一闪,“哦!”了一声,道:“原来那黎浩也在裴天云邀请之列,那么诸葛老寨主这边呢?”

孙陵挑眉苦笑说道:“我那老哥哥不愿朋友为他涉险,所以并未柬邀任何一人,不过我们这些朋友们知道此事的,断不会不赶去稍尽棉薄,但不是老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单就对方那‘阴山人屠’一人,已使人穷于应付!”

范静仁淡淡一笑,道:“在下与那位‘神目金刚’诸葛少寨主有过数面之缘,有感两老人家高义也欲届时赶往稍尽绵薄,但不知这‘洞庭大会’是在哪一天?”

“黄山双义”闻言,大喜过望,肃然说道:“洞庭二十八寨有福,我辈兄弟甚幸,那‘洞庭大会’距今还有五日,大恩不敢言谢,少侠请先受我兄弟一拜!”说着就要双双下拜!

范静仁睹状忙一摆手,急急说道:“若和二位老人家高义相比,在下只有汗颜,二位岂不要折煞在下!”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摆手,“黄山双义”猛觉一片柔劲拂过,用尽真力却是丝毫未能拜下一分,暗暗一叹,只得作罢,凝注范静仁,激动说道:“少侠功力盖世,技比天人,为老朽兄弟生平所仅见,还望小侠四日后侠驾必临洞庭,否则白道英豪难有!……”

范静仁突然一笑说道:“二位但请放心,范静仁一向言出必行,不过目前在下另有要事在身未克随行,还请二位转告诸葛少寨主,只管放心迎战,在下如万一不能如期赶至也必会遣人前来相助,告辞!”微一拱手,随手一颗明珠抛向桌面,转身飘然出店而去!

“黄山双义”又是一阵暗叹,方始满怀喜悦地直奔洞庭!

“洞庭大会”震动武林也震动了每一个角落,虽然大批武林人物从四面八方地纷纷赶往洞庭,但他们的目的不尽相同!

“武夷”绝峰,云带舒卷,雾气弥漫,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并肩站定两位风华绝代的人儿,云鬟飘动,衣袂飞拂恍如天仙小谪,直有飞去之概!

一声轻叹划破峰顶的宁静,那位穿白衣的人儿说道:“意料中的事儿终于来了,只是它来得太早了一点,平静方自一年的武林又起风波,这真是天意,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去么?”

那穿黑衣的美艳人儿蹙眉说道:“当然应该,只是,我们有些顾虑!”

“我知道,”那白衣人儿道:“如果我料得不差,诸大门派必然尽出高手,因为他们推测在‘洞庭大会’中可以找到一些失宝的蛛丝马迹,说不定还有很大的斩获,同时,他们也认为我们届时必去,便可一举两得的找到你这位证人,除此以外,你还担心诸葛兄妹会不会接受我们这份心意对不对?”

那黑衣人儿微点点头:“小妹正是此意!”

那白衣人儿微微一笑,道:“这两样都不必有所顾虑,第一,我们可以随机应变,我不信斗不过他们,第二,我们可以藉此接近那位既令人同情又令人敬佩的人儿,再进一步说,我们势在必行,因为我们要想办法挽救这后果和‘戴云山庄’事一样的局面,同时我们也可助那诸大门派一臂之力,如我料得不错,那几个该死的东西,和‘南方六凶’一干人都会杂在其中!”

那黑衣人儿一双美目异采一闪,挑眉说道:“那么我们何时动身?”

白衣人儿微笑说道:“还有四天,即刻动身应该很充裕!”

黑衣人儿微一颔首!

两个无限美好的身影电射而起,极为轻盈灵妙的飘落那弥漫云雾中!

……

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山中,一处极为隐密的深谷里!

一块千人石上,环坐着四名黑袍老人!

“老四,热闹事儿来了,你打算如何?”

“如何?这还用问,求之不得,我们倒要感谢那裴天云!”

“你和老二的伤……”

“哼!一年休养早已全好!……”

“老四,你休要一付满不在乎,须知我们一步走错不得,那丫头一手‘兰花指’颇得老虔婆真传,设!……”

“设什么?如我料得不差,不要说那两个鬼丫头必会参于此事,就是那诸大门派也必会高手齐出,你还敢去么?”

“老四,你休要激我,你我兄弟数十年来可曾怕过何事?还不是因为对手太强,不得不小心谨慎?那司徒霜躲避诸大门派犹恐不及,我不相信!……”

“哼!老二,我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些不错,人家早有安排,势在必行,要不何言对手太强?”

“老四,你是存心要去赶热闹?”

“你不去我自己去,这等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哼!老四,何必呢,你不愿错过天赐良机,谁又愿意?什么时候走?”

“就是现在!”

“就是这样么?”

“这样儿何异自找麻烦,老大,你多此一问!”

一声哈哈大笑,四个黑衣老人同时不见!

……

嵩山之上,驰下了“达摩院”主持,二接引,四尊者!

武当山,飘然走下了“上清宫”、“祖师殿”主持,七子,双神剑!

峨嵋,走出了三老!

华山,下来了三真!

邛崃,派出了“三鹤”、“五鹰”!

启程最慢的,是那“戴云山庄”、“玉面神龙”韦晓岚与“雪山二老”!

“洞庭二十八寨”总寨坐落于君山之前,靠山面水,屋宇连绵,气势宏伟!

总寨内,亭台楼榭,画廊缦回,林木成荫,花香沁人,由君山西麓直达东麓!

白日里,那片树海的缝隙里,偶而有见流丹飞檐,高喙廊牙!

入夜,尤其是月明之夜,银辉灯火相交相映,天上,人间,碧波里,三片繁星!

然而,今晚虽然灯光依旧灿烂,但却较往日大为逊色,只是稀疏的几点灯光围绕着一团较大的光芒!

那较大的灯光,正是由总寨那建筑宏伟,美轮美奂的大厅中高悬一十六盏巨型琉璃宫灯所射出!

那光同白昼的一十六盏宫灯下,此际正深锁双眉面带重忧地坐着一老一少,两男一女!

正中太师椅上,坐着的是白发银髯,豹头燕颔的老者!

他,一双虎目神光炯炯,不怒而威,慈祥中隐隐地带着一种自然地慑人威严!

正是那威震武林,“洞庭二十八寨”老寨主:诸葛玉!

身前左右的两把太师椅上分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那少寨主“神目金刚”诸葛胆!

女的,正是那诸葛玉的掌上明珠,“玉面罗刹”诸葛琼英!

厅中,气氛是那么沉重,沉得如同老少三人的心情一般!

静寂,也静寂得隐隐令人有窒息之感,偶而地,只听到几声灯花的剥、剥声!

半晌,那皓首银髯的诸葛玉突然一声长叹,注了身右那满面悲愤的爱女一眼,嘴皮方动,似又不忍,一摇头,遂又默然。

诸葛胆缓缓抬头,看了乃父一眼,忍不住说道:“爹!事到如今,您老人家就别怪妹妹了,她有她的苦衷,云表弟的性情以及多年的作为您又不是不知道,妹妹嫁给他,你以为能好得了么?更何况他也不配!”

诸葛琼英微一抬头,感激地望了乃兄一眼,又将头垂下!

诸葛玉摇头一叹,道:“这些我知道,不错,她有她的苦衷,但你们可知道我这做爹的也有我的苦衷,千错万错,错在当不该指腹为婚,秦晋既已早订,事情闹到了这地步,你们叫我怎么面对武林?我不在乎这百年基业,可是你们知道,这一来武林又是一片血风腥雨,多少无辜生灵要丧失此间?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你们能忍心么?”

诸葛胆默然无言!

诸葛琼英突然抬起头来,美目中泪光隐隐现的挑眉说道:“爹,您别说,此事由女儿而起,百罪可集女儿一身,不行我嫁过去,可是我声明在先,成婚之日我就要先杀了他再横剑自杀!”

那怕人神气看得诸葛玉心中暗暗一颤,知女莫若父,从小带大,他深知乃女外柔内刚,说得出做得到。

想加呵叱又觉不忍,瞪了爱女一眼,一付莫可奈何的神色,道:“你这孩子乃是老毛病不改,还是一副倔强性子,事到如今你还说赌气话作甚?爹不说了么?千错万错,错在当初不该指腹为婚,爹爱你逾性命,我还会让你受委曲?如今我明白了,感情一事丝毫勉强不得,事已闹开,恨只恨他不太顾表亲情分,唉!”

诸葛琼英入耳老父慈爱话声,一时百念齐涌,轻呼一声:“爹!”珠泪直流,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罗刹”在老父面前,在感情的煎熬下,脆弱情可怜!

诸葛玉心中一酸,两行老泪险些夺眶而出,一叹摇头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委实令人费解,我就不明白那杜姓的书生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日后有机会我非要看看他不行!”

诸葛胆猛一抬头,道:“爹,不是我替妹妹说话,我那杜贤弟武学虽差,但文材人品,风度气质,无一且是上上人选,禀赋之佳,百年难遇,誉之为人祥麟毫不为过,我便没办法为您形容他,总之,他不应该是人!……”

一声苦笑,接道:“我没法形容他,您老人家日后看看就知道了!”

诸葛玉微一蹙眉,信疑参半地望了乃子一眼,尚未说话!

蓦地里,一个轻若游丝阴森森的话声,自空中传来!

“对!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以闻名,小娃儿说得是。”

老少三人同是变色,霍然站起,一声:“谁”字尚未来得及出口。

灯影微幌,大厅内如幽灵般飘进两个面目阴森苍白,长发碧目的白袍怪人!

“洞庭二十八寨”早已戒备森严,明桩暗卡密布,这总寨内更是能人辈出,高手如云,这二白袍怪人竟能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一身功力已足令人咋舌!

“神目金刚”诸葛胆一声冷哼,抬掌就待击出!

“胆儿住手!”诸葛玉突然一声轻喝,抢前一步,抱拳说道:“恕老朽眼拙,不识二位哪路高人,夤夜莅临不知有何见教?”

那居左白袍怪人双目碧芒一闪,深注诸葛玉一眼,咧嘴一笑,不答反问地道:“你老哥大概就是诸葛玉了。”

诸葛胆双眉方自一轩,诸葛玉却连忙拿眼色将他止住,道:“不错,老朽正是诸葛玉!”

那居左的白袍怪人双目碧芒转注诸葛胆,道:“这是令郎‘神目金刚’诸葛胆?”

“不错!”诸葛玉呆了一呆,道:“正是小犬,‘神目金刚’乃朋友抬爱,二位!……”

“魁梧威猛,果然金刚!”那居左白袍怪人微一点头,道:“你老哥放心,我兄弟二人是友非敌!……”

碧目再注诸葛琼英,接道:“这位是令嫒‘玉面罗刹’诸葛琼英?”

“正是小女!”诸葛玉简直有点糊涂!

“果然瑶池仙品,难怪,难怪!”那居左白袍怪人咧嘴一笑,道:“听着,老哥儿,我兄弟柳勿邪,奉我家小主人之命,特来随侍左右听候差遣!”

诸葛玉简直是诧异欲绝,喃喃一句:奉小主人之命,特来随侍左右,听候差遣这从何说起!

深注二人一眼,道:“恕老朽失礼,敢问二位那位小主人贵姓大名?”

居左白袍怪人咧嘴一笑,道:“我兄弟那小主人姓范,双字静仁!”

此言一出,老少三人均感一怔,搜遍记忆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何时结识过“范静仁”其人!

好意遣人前来相助,却连那范静仁也不知道,诸葛玉更感尴尬,略一沉吟,就要先行请这两位神乎其来的白袍怪人入座!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了进来!……

一个身穿长衫,白面无须的中年汉子奔了进来,向着诸葛玉躬身说道:“启禀老寨主……”

一眼瞥见厅内竟多了两个面目阴森的碧目白袍怪人,神情一怔,不由瞪目张口,作声不得!

诸葛玉微一皱眉,摆手说道:“这两位是我新交的朋友,不必大惊小怪,快说下去!”

那汉子瞿然惊醒,暗忖:这两人是何时来的,怎地自己一点不知……

强忍满腹诧异又一躬身,道:“黄山钟、孙二位老人家到,已由魏堂主陪着进来,属下特来……”

话未说完,诸葛玉已自又惊又喜地急急说道:“快!快请!”

话声方落,一阵杂乱步履声传了过来,一个苍劲话声哈哈笑道:“老猴儿,我这两个小老弟替你带来天大救星,天大喜讯,你还不降阶倒履相迎么?”

诸葛玉呆了一呆,尚未举步,大厅内已然跨进了“黄山双义”与另一个身着紫色长衫的中年大汉!

三个人方自入厅便自齐齐一怔,那身着紫色长衫的中年大汉飞快的向诸葛玉投过一瞥探询目光。

诸葛玉“哦!”了一声,道:“待我先向各位介绍一番再说!”向着二位白袍怪人一摆手,道:“这两位是我新交的朋友,柳氏昆仲!”又向“黄山双义”这一方一摆手:“这两位是老朽多年好友,人称‘黄山双义’的钟逸、孙陵二位大侠!这位则是本寨白虎堂魏堂主!”

二白袍怪人咧嘴一笑,微一点头!

“黄山双义”与那紫衫大汉则是忍着诧异,齐道久仰!

双方见礼毕,诸葛胆兄妹忙地各自上前见礼!

“翻天叟”钟逸深注诸葛琼英一眼,笑道:“小丫头,你做得对,你钟叔叔连两只脚都举起来赞成,裴天云那小子不端不正,我老人家看了就讨厌,别担心,丫头,你两个叔叔一来,保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准让那些兔崽子挟着尾巴窜回去!”

此老出言诙谐,引得诸人不得莞尔!

诸葛玉看了二人一眼,笑道:“你这老儿,仍是那么顽皮不改,天大的事你也不在乎,你且先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天大救星,天大喜讯?”

“翻天叟”钟逸,道:“这你就要感谢你这位好儿子了,若非他那位功力盖世,技比天人的好朋友,只怕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还到不了洞庭呢!”

老少三人闻言愕然,暗道:如今何来这多奇事!

诸葛玉微蹙眉头,道:“钟老头,你可否干脆些?”

钟逸微微一笑,遂自慢条斯理的将自己半途上所遇着“中条四狼”那桩事儿细说了一遍,边说边叹,直把那白衣书生视为神人!

诸葛琼英入耳一声白衣书生早就心中猛跳,有心想问,却不便打断这位父执辈话头,强忍激动,好不容易等得钟逸话声一落,便自急急说道:“钟叔叔,那位白衣书生,他叫什么?”

钟逸“哦!”了一声,失笑说道:“你瞧瞧老叔叔是喜糊涂了,胆侄儿,你可认得范静仁,范少侠?”

此言一出,老少三人不由齐齐“哦!”一声,六道目光忍不住向二白袍怪人射了过去!

“黄山双义”睹状不由一怔,道:“怎么,老猴儿,莫非……”

诸葛玉苦笑说道:“这两位便是奉那位范少侠之命而来,不过,说来惭愧,我们这老少三人无一个有这等福份认识范少侠!”

钟逸讶然说道:“这就奇了,那范少侠分明说与胆侄儿有过数面之缘,怎地……”

诸葛胆讶然欲绝之余,突然心中一动,接道:“钟叔叔,那位范少侠是什么模样儿?”

钟逸看了两位白袍怪人一眼,欲言又止!

那居左白袍怪人柳勿邪咧嘴一笑,道:“容貌本天生,俊丑又如何,钟老儿不必介意!”

钟逸老脸一热,干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放肆了!”话余微顿,又道:“我只觉得范少侠面貌,与那一身超绝功力,潇洒举止,脱俗言谈,超人气度甚不配合!……”

诸葛琼英冰雪聪明,自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一颗芳心往下一沉,一丝失望袭上心头,暗忖:怎地自己仍是这般痴,他哪来这身超绝武学,更何况姓名也不对!……

忍不住那神色憔悴的娇靥上掠起一丝轻微抽搐!

诸葛胆与乃妹一般想法,更是一直在注意乃妹神色,看在眼内,不由一阵黯然,心想:妹妹,你这是何苦?暗暗一叹,转向钟逸勉强一笑,道:“小侄仍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范小侠!”

钟逸呆了一呆,尚未说话。

“万里飘风”孙陵突然一笑说道:“这没关系,反正范少侠届时必来,到时候双方一见面不难明白!”

诸葛玉微一点头,道:“说得是!……”一眼瞥见诸人仍自站着说话,“唉呀!”一声,急急转向二白袍怪人道:“二位快请坐,快请坐!”看了“黄山双义”一眼,又道:“都是你这个老儿打扰,害得我连什么都忘了!”转眼一看白袍怪人仍自站在身后,不由大急:“二位快请坐,老朽已感失礼之极!”

他急,人家却是一点不急,那名唤柳勿邪的白袍怪人咧嘴一笑,摇头说道:“我兄弟二人奉小主人之命,只是来随待左右,并不是来做客的!”

诸人闻言一怔,诸葛玉更是大急,道:“这如何使得,二位莫非……”

柳勿邪突然一笑说道:“诸葛老儿怎地如此婆婆妈妈,这多酸礼,我兄弟并非永随侍左右,三天以后你再将我们兄弟待若上宾也不迟!”

如此一来,诸葛玉大感为难,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正自束手无策,诸葛琼英突然说道:“请问二位,那范少侠授命二位之时,可曾言明只让二位站着,而不准二位坐着么?”

柳勿邪呆了一呆,道:“那倒未曾!”

“这就是了!”诸葛琼英微微说道:“只要分坐家父两边不也是随侍左右,二位又何必拘泥?”

柳勿邪又呆了一呆,纵声大笑:“姑娘,有你的,老二,来,坐下!”拉过两把太师椅坐下!

诸葛玉长吁一口气,暗赞乃女聪明,举手招呼“黄山双义”入座!

“翻天叟”钟逸微一摇头,由衷的赞叹说道:“老猴儿,有女若此,夫复何求,我老不死的真是羡慕死啦!”欣然入座!

“万里飘风”孙陵赞叹之余,更不由暗忖:看来这两位也是怪得可以,这些日子来却也怪事偏多!……

忍不住暗中向二白袍怪人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使他脑际灵光电闪,突然忆起昔年一桩震撼天下武林的事,强忍心中激动惊骇,向着二白袍怪人拱手,道:“恕孙陵斗胆,二位莫非昔年威震宇内,人称‘碧目双……”

煞字他不便出口!

二白袍怪人四目碧芒一阵闪动,深注孙陵一眼,柳勿邪咧嘴笑道:“孙老儿好眼力,不错,今日柳勿邪、柳勿恶兄弟正是当年邪恶霸道的‘碧目双煞’!”

此言一出,诸人心神狂震,霍然色变,齐齐站起。

诸葛玉当先一揖,急急说道:“诸葛玉有眼无珠,竟然不知二位大驾莅临,若非孙贤弟一言点破,诸葛玉仍自茫然,不知者不罪,还望二位……”

“老寨主,你这是怎么啦!”柳勿邪一笑站起,接道:“我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刚坐下,你却又逼得我一人不得不站起来,昔年‘碧目双煞’已随草木同枯,今日只是奉命随侍老寨主左右的柳氏兄弟!”

诸葛玉再揖说道:“诸葛玉适才不知,尚有情可原,如今已知二位,这左右随侍已是万万不敢当,还请!……”

柳勿邪双眉一皱,尚未说话。

诸葛琼英飞快地飘过一个眼色,道:“爹,如今倒是您老人家过于拘泥啦,主命如山,他二位绝不会擅自答应你这项要求,再说,前后也不过三天,三天之后你再将他二位待若上宾,不就成了么?”

诸葛玉尚在犹豫,钟逸自己拇指双挑地道:“老猴儿,听见么?我看你连我这贤侄女也比不上,大丈夫为人处世,讲究恩怨分明,受人之恩,永铭心中,何必拘此小节,再说,他二位也非一辈子随侍左右,你着的哪门急,担的哪门心?”

诸葛玉略一沉吟,毅然抱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既是如此,老朽只有斗胆委曲二位数日啦!”

柳勿邪二人哈哈大笑连说着:“这才是。”欣然就座!

孙陵旁观多时,既知此二人为昔年威震武林之“碧目双煞”,不由得更为诧异,暗忖:耳闻这“碧目双煞”昔年为“雪衣血神”收伏左右,怎地今日却又出来个小主人范静仁?莫非那“雪衣血神”已有传人不成……就待张口欲问。

突然,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名背插单刀的中年大汉飞步闯进,向着中座诸葛玉单膝点地,道:“启禀老寨主,‘闽西八洞’司徒洞主与另一位董姑娘求见!”

诸葛玉一怔,道:“有请!”

那中年大汉应声而起,方待转身,诸葛玉一声轻喝:“且慢!”站起身形,微一拱手,又道:“诸位稍坐,老朽去去就来!”领着白虎堂主与那中年大汉,大步出厅而去!

俱是一方之主,诸葛玉不敢失礼,虽然明知那司徒霜与爱女有过一段不愉快,但那是私事,论武林礼节他只有率众亲迎。

诸葛琼英问得司徒霜求见,登时打心底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微一蹙眉,暗忖:她来做什么?莫非是有意看我笑话……抬眼向诸葛胆望去,无巧不巧诸葛胆也正向她望来,显然,这位神目金刚一也是不知其所以然!

转瞬间诸葛玉陪着这两位绝代红粉步入大厅!

在座诸人除二白袍怪人外,无一不是久仰这位盖世红粉英名,齐齐离座相迎!

诸葛琼英虽见了司徒霜心里就酸溜溜地不舒服,但她就非世俗儿女,更何况人家远来是客,也自跟着缓缓站起,然而,她那娇靥上神色却显得那么不自然!

双方见礼毕,诸葛玉举手肃容!

司徒霜却深注诸葛琼英一眼,微笑说道:“英妹妹别来可好?”却是毫无敌意!

诸葛琼英暗暗一声冷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淡淡一笑,道:“托司徒洞主之福,诸葛琼英倒还粗健!”

诸葛玉深知爱女对这位盖世红粉存有芥蒂,生恐她在言语间有所失礼,忙地递过责斥一瞥!

司徒霜却嫣然一笑,道:“老寨主,你别介意,难怪英妹妹,若换我也是一样!”

诸葛玉老脸一热,不知所云!

诸葛琼英娇靥微赧,秀眉方挑,司徒霜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限诚恳地又道:“英妹妹,信不信由你,我来此并无恶意,相反的,如你不嫌弃,我很愿意我们都接近,接近,因为我佩服你能摆脱世俗,我由衷的赞成你这么做,想想前些日子,这些天来使我寝食难安!”

诸葛琼英心中一阵激动,她怎不想与这位天仙般人儿多多接近?但由于女儿家自尊心作祟,再加上她那倔强性子,她却淡淡一笑,道:“司徒洞主看得起,俗脂庸粉诸葛琼英自惭形秽!”

诸葛玉又是一急!

司徒霜却是毫不在意,说道:“英妹妹,为人但求率真,我愿意再告诉你一句,司徒霜骗了你,因为那心情与你此时一样!懂不?”含笑就座!

诸葛琼英冰雪聪明,她自然懂,也明白人家的用心,心中禁不住一阵猛跳,一时百念齐涌,五味俱陈,怔怔地看着司徒霜,忍不住脱口一声:“司徒洞主……”

司徒霜嫣然一笑,无限婉柔地道:“你应该叫我一声霜姐姐,愿意么?”

诸葛琼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睁着一双泪光隐现的大眼睁,微一颔首,轻轻地道:“霜姐,我很感激,但我不知该怎么说!”

司徒霜摇头说道:“不用说,也不用感激,要感激,你应该找她!”随手一指对面董飞琼!

诸葛琼英心中了然,无限感激的深注董飞琼一眼,樱唇方启,董飞琼却忙一笑说道:“英妹,你休要听她胡扯,请坐,我们陪老寨主谈谈些正经的!”

这三位绝代红粉根本不顾自身何处的几句话儿,听得“黄山双义”诸人大为茫然!

但,却暗暗地喜坏了诸葛玉与那“神目金刚”!

二白袍怪人却始终面带微笑地以一双碧目看看三女,“碧目双煞”出了名的面冷,心狠,手辣,今夜却不知为何面露笑容,传出武林,这又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司徒霜只注意了令人怜爱的“玉面罗刹”,而董飞琼却自跨进大厅入目那四道碧芒,心中便自一震,但一直没有机会说话,此际,她看了看二白袍怪人又看了看诸葛玉,道:“老寨主,董飞琼冒昧,这两位可是贵寨二护法?”

诸葛玉闻言忙道:“老朽那有那等福缘,这两位乃是昔年威震武林的‘碧目双煞’,奉一位范少侠之命前来鼎力相助!”

入耳四字“碧目双煞”,忆起大智禅师之言,董飞琼、司徒霜齐齐心神大震,但放眼宇内谁有资格支使“碧目双煞”?

董飞琼强定心神,喃喃一句“范少侠!……”

诸葛玉呆了一呆,道:“不错,范静仁,姑娘莫非认识?”

董飞琼脑际灵光一闪,心中一阵激动,微一点头:“范静仁,不错,范静仁……”微一摇头,接道:“晚辈不认得!”

诸人看在眼内正觉诧异,她却似自言自语的樱唇一阵轻微翕动!

“碧目双煞”四目碧芒突然大盛,顿为惊疑的望了她一眼,柳勿邪也自嘴皮一阵轻微翕动!

渐渐地,董飞琼那清丽出尘的娇靥上泛起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但随即那笑意又很快地隐去!

任谁也没发觉“碧目双煞”那异样的神情,异样举动,虽然觉得董飞琼有些奇怪,但谁也未对这位不谙武学的弱女子起疑,即连那深知她的司徒霜在内!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但,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上,却是密密的笼罩着一片战云!

阴霾霾地,也很沉重!

时逢月半,一轮皎洁明月,高悬蔚蓝天空,群星闪烁,晚风轻拂,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这正是一叶扁舟,轻泛湖上,拨弦弄管,吟哦抑昂,举杯共邀天上水底双明月白大好时光!

然而,此际的洞庭湖边却是人声喧嚷,万头攒动!

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武林俊彦,草莽群豪齐集洞庭!

那一望无际,波光潋滟,烟雾蒙蒙的洞庭碧波之上,东西对峙着两片铁链钩连的双桅船群!

两排整齐的桅杆上,分别高悬上百瓜型巨灯,照得百丈以内光同白昼,纤细可见!

东边船群的甲板上,分摆着三四排锦垫朱椅!

坐在最前面的,是白发银髯,气势慑人的“洞庭二十八寨”总寨主诸葛玉!

他身旁两把朱椅上,是长发披散,白袍碧目的柳氏兄弟,再边上是“黄山双义”与几位六旬上下的老者!

第二排,长龙般坐着“洞庭二十八寨”内外诸堂主与二十七位分寨主,一个个气吞日月,威猛绝伦!

第三排,隐在舱影中,却分别坐着董飞琼、司徒霜、诸葛琼英、诸葛胆四人!

头两排,一个个真是神色穆肃,闭口不言,但后座的三女却是低声谈笑,状甚亲热!

西边船群的甲板上,头排只坐了一老一少两人!

年轻的身穿淡蓝劲装,外套同色大衣,长眉细目,面目英俊,但那一双闪烁不定的眸子却显得邪而不正,正是那闽东“龙虎堡”堡主裴天云!

他身边坐的,是位身材瘦高的黑袍老人,长发披散,面目惨白,阴森森的不带一丝生人气息,甲长数寸,目光如电,灯光下,越显狞狰可怖,正是那睥睨宇内,纵横武林的“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

身后,排坐着一身锦袍,神情骠悍的“中条四狼”与六个黑纱蒙面的灰衣人,还有数十不知名的黑道巨擘,草莽群豪!

也许,这一方是依仗着那不可一世的“阴山人屠”,神情举止显得骄狂桀骜,眼光不屑的冷注定相距十余丈的诸葛玉这边!

两边群船中间湖面上,用上百巨木,上铺木板搭成一座丈高浮台!四角各以粗若儿臂的巨绳拴住,分别系在两边船阵最外两条巨船船首,饶是如此,仍自随水波不住幌动起伏!

湖边上那万头攒动的人群里,不难发觉,那诸大门派高手早已夹杂其中,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不像别人一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高悬于蔚蓝天空的皎洁明月已上中天!

喧嚷的人声不约而同的突然静了下来,立时,这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内外就像空荡荡的没人一样,静得鸦雀无声,除了水波船身相撞,阵阵轻微的啪啪声外,再难听得一丝声息!

静得每一个人几乎可以听得彼此的心跳声!

蓦地里,一声轻咳划破了寂静,西方,缓缓站起了“龙虎堡”堡主裴天云!

他,口角上噙着一丝阴沉笑意,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抱拳一圈,扬声说道:“平静武林又起干戈,裴天云深感不安,然,事非得已,先请各位武林先进原谅!”一个罗围揖,扬声又道:“天下武林无人不知裴天云与‘洞庭二十八寨’有着亲上加亲的关系,然,诸葛琼英不顾廉耻,移情别恋,执意赖婚,诸葛老寨主英雄一生,名重武林,不但不以之为家丑反而一意护短,裴天云忍无可忍,为世风,为道义,方始藉这八百里洞庭,当着天下武林,要向诸葛老寨主讨取一个公道,请诸葛老寨主答话!”

一番话儿尖损刻薄,无殊谩骂,只气得诸葛琼英花容色变,美目圆睁,柳眉倒剔,娇躯一拧,就待站起,司徒霜倏伸皓腕,一把将她拉住,微微一笑,道:“英妹,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种人也值得你生气!且容他狂一时,稍时我给你出气,行不!”

诸葛琼英万般无奈,只得强忍满腹羞怒,坐了下去!

与此同时,诸葛玉干咳一声,缓缓站起,虎目扫视一周,微一拱手,扬声说道:“诸葛玉不愿多批评裴堡主近年来一些作为,事既至此,但凭胜负决定一切,若是堡主胜得‘洞庭二十八寨’,休要说小女,便是这百年基业与老朽顶上一颗皓首也双手奉送,若是二十八寨侥幸,两家婚约不但就此取消,老朽更要以家法惩治这不肖之徒,言尽于此,裴堡主请派人下场!”言毕,缓缓坐下!

西船上,裴天云一声狂笑:“诸位都听见了,武林中又不复公道理义,裴天云倒要看看‘洞庭二十八寨’凭什么这般不讲理!”

话声方落,只一抬手,四条人影疾如鹰隼,自西船上电射而出,轻飘飘的落在正中赛台上!

灯光下,只见四个似骠悍锦衣大汉,目射凶光,傲然而立,正是那“中条四狼”,大狼君天风面带骄狂,挑眉说道:“中条四狼恭候指教!”

西船上一来便是这等强硬阵容,引得天下群豪悚然动容,顿起一阵喧哗!

诸葛玉身后突然站起了“白虎堂”魏天化,跨前一步,躬身请命!

诸葛玉微一颔首:“中条四狼功力诡异,武学自成一家,诸位小心了!”

“属下省得!”魏天化又一躬身,微一抬手,“青龙”、“朱雀”、“玄灵”三堂主身形齐起,半空中各划半弧,成一字轻轻地飘落在赛台上!

魏天化冷冷一注四狼,拱手说道:“‘洞庭二十八寨’诸葛老寨主麾下,‘白虎’、‘青龙’、‘朱雀’、‘玄灵’四堂,特来领教!”

此言一出,群豪又是一阵骚动!

“洞庭二十八寨”总寨内,内外共分一十六堂,这十六家堂主均列武林第一流高手,尤其那八堂八位堂主,武林之中闻名已久,只是未见过,此刻却一连派出四位内八堂堂主,怎不震动天下群豪!

心知这必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殊死搏斗,谁也不肯错过眼福,各自摒息凝神,目光齐集台上,静待双方动手!

虽然方遭重挫,但“中条四狼”桀骜凶残的性情却丝毫未改,君天风目光冷峻,面带不屑,哂然笑道:“诸葛老寨主委实太看得起君某人兄弟,竟派出内八堂四位堂主指教,君某深感无上荣宠,胜者为武,不必多说,四位请!”话声一落,闪身扑来!

君天风狡猾绝伦,深知这四位堂主厉害,不抢先机,胜负难卜,故而不等对方答话,便自猝然发难!

这四位堂主功力超绝,见多识广,焉不知四狼用心之理?魏天化冷冷一笑:“三位贤弟,这四位俱是当今名家,幸蒙不吝获益匪浅,你我要全力候教!”这不啻说明,下手不必留情,话声一落,各取一人,闪身迎上!

这八位正邪两派的武林高手,就在这宽阔数丈的赛台上展开一场生死殊斗!

四狼武功以诡异见称,一上来便是大异武学常规的打法,而且招招毒狠歹毒,辛辣无伦!

但“洞庭二十八寨”四位堂主,均为一流内家高手,各擅绝艺,一身精湛深厚功力,加上经验老到,心知面对这独霸一方的“中条四狼”,一时间万难得手,故而一上来便是稳扎稳打,乘隙偶出绝学!

三十余招过去,双方依然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魏天化四人仍是神定气闲,但“中条四狼”却已渐渐慌了!

他们四人素日独霸一方,一向桀骜狂妄,如今第一阵却是这等扎手,在那天下群豪的千百道目光下,日后还有何颜面再在武林立足?

君天风突然撮口一声短促厉啸,四狼掌势立变,竟然齐出那歹毒无伦的“阴煞掌”一轮猛攻!

这一变掌果然立即生效,魏天化四人只觉掌力森寒砭骨,心知对方这掌力必然内蕴奇毒,微一疏神,先机尽失,立时险象环生!

高手过招,快逾奔电,一连又是十余招过去,魏天化四人渐渐被逼后退,离那台边已是不足五尺!

君天风突然一阵得意狞笑!

笑后又道:“君某人只道‘洞庭二十八寨’内八堂四位堂主,有何惊人之处,原来不过尔尔,太令君某失望,势成水火,休怪君某四兄弟手下不留情!”

魏天化突然一声狂笑:“君天风,你得意的嫌早一点!”

四条人影疾闪,砰然连震,闷哼数起,乍合又分!

魏天化,君天风相对而立!

“青龙堂主”面色灰白,衣衫破裂!

二狼赵小天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朱雀堂主”口角含血,怒目而立!

三狼丁树森早已横卧丈外!

“玄灵堂主”和四狼袁世中俱是静卧在地!

显然,除魏天化,君天风二人秋色平分,夷然无伤外,其除六人均已身中内外重伤,很明显地,“中条四狼”又落了下风!

刹那间,东西船阵人影电闪,数条人影各自一方掠出,竟不答话,分别挟起己方负伤之人又自疾掠而回!

赛台上暂时没有人影,至此,群豪方始长吁了一口气!

忽而!

蓦地里,一声长笑,裴天云身后一个灰衣蒙面人疾掠而出,半空中身形一顿突缓,竟然如蹑空御虚般冉冉地飘落在赛台上!

天下群豪立刻暴起一声轰雷般喝彩!有些人竟还不住低声议论!这是何人?竟有这等超绝身法!

东方船阵中一人方自站起,突然,洞庭边人群中扬起一声龙吟鹤唳般清越长笑,一条雪白的人影冲天拔起!

群豪一阵骚动,惊呼四起!

坐在暗影里的司徒霜却禁不住一声长叹!

“怎么他也来了!……”

雪白人影一飞冲天,直上十余丈高空,突然一顿,如飞星殒石般笔直地向赛台泻下!

诸葛玉这方自心中一震,群豪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

那雪白人影却早已卓立赛台上!

却是一位如玉树临风般的年轻俊美文士!

他向着东方船群高坐的诸葛玉微一拱手!

“‘戴云山庄’韦晓岚来迟了一步,冒昧请命,略尽棉薄,诸葛老寨主海涵!”

人名树影,“戴云山庄”韦晓岚七个字一出,灰衣蒙面人禁不住身形一震,群豪中又是一阵骚动,诸葛玉忙地站起,遥遥拱手道:“原来是‘玉面神龙’韦庄主,恕老朽有失远迎,请命二字诸葛玉殊不敢当,快请过船奉!……”

“茶”字尚未出口,韦晓岚已自朗声接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韦晓岚忝为在武林一介,焉能坐视邪恶嚣张,能为老寨主略尽棉薄,韦晓岚只感荣宠,老寨主何用客套?”

诸葛玉略一沉吟,只得再次拱手道:“老朽这里先谢韦庄主援手大德!”

韦晓岚拱手一笑:“不敢当,这是韦晓岚份内之事!”缓缓转过身形,星目神光电射,深注灰衣蒙面人一眼,扬眉一笑,道:“尊驾贵姓大名,那么怕见人么?”

灰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比武论胜负,片刻决生死,你这一问似乎多余!”

韦晓岚纵声朗笑:“好犀利的口舌,韦晓岚自知浅薄,若设伤在阁下手中,却连阁下姓名相貌都不知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灰衣蒙面人冷冷说道:“你若嫌冤枉,那么请,由哪儿来,回哪儿去!”

韦晓岚摇头笑道:“你倒好说话,既入宝山,岂可空回?韦晓岚请你拿下蒙面之物!”

那灰衣蒙面人阴阴一笑,道:“久闻‘玉面神龙’英雄盖世,你若胜得一招半式还怕见不了我这真面目?”

韦晓岚一笑点头:“阁下快人快语,说得是,那么你请吧!”

灰衣蒙面人冷冷一笑!

“面对‘玉面神龙’在下岂敢僭越!”

韦晓岚微笑说道:“你最好别跟我客气,韦晓岚平生与人过招向不先动手,我再告诉你一句,我不伤你,你只管留意你那蒙面之物就是!”

灰衣蒙面人心神一震,双目冷芒直射黑纱,嘿嘿一笑道:“好狂妄的小辈,你知道我是谁?”

韦晓岚负手笑道:“也许我还要狂妄点,我不管你是谁,十招之内取下你那蒙面之物!”

灰衣蒙面人突然仰首一阵嘿嘿怒笑!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在十招之内,如何取去我这蒙面之物,接住!”身形闪动,右掌五指箕张,疾扣韦晓岚“肩穴”要害!

韦晓岚依然微笑负手,视若无睹,容得指风逼体,左臂倏抬,直伸一指,闪电般划向对方腕脉!

“这是第一招!”

灰衣蒙面人心中一惊,扑势不变,右腕一沉,变抓为点,一缕指风迳袭“将台”!

韦晓岚哂然一笑!

“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左足向后一滑,身形飞侧,右掌直竖如刀,直劈对方右臂!

灰衣蒙面人冷冷一笑,右臂倏收,左掌左腿同时疾飞而出,分袭韦晓岚“白海”、“太阳”二穴!

韦晓岚一声轻噫,扬眉笑道:“厉害嘛!看来我十招之数是自寻没趣,这应该是第三招了,你且试试我的!”身形电旋,衣衫飞舞,左掌右指,“铁马金戈”一招两引飞袭而出!

灰衣蒙面人半边身子全罩劲风中,心中大震,但他究非泛泛,微一退步,一声厉啸,再次猛扑,奇招绝学,连绵施出,招招均指韦晓岚周身大穴!

韦晓岚一声长笑,一袭雪白儒衫衣袂飞舞,连连电闪,一面拆招攻敌,口中却一边道:“这是第四招,这是第五招、六招、七招,还有三招!”

但是一条雪白人影闪电进退飞旋,那灰衣蒙面人绝学尽出,却是一丝衣角也捞不到,只气得厉啸连连,状如疯狂,黑纱后一双眸子里更是凶光闪烁,怒火狂喷,只恨不得一掌将韦晓岚击毙!

东西双方,均自全神凝注赛台,无不悚然动容!

八百里洞庭尽管万头攒动,天下群豪齐集,但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寂静若死!

千百道目光齐射赛台,摒息凝神,显然,他们是连喝彩也忘了。

赛台上一白一灰两条人影电闪交错,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蓦地里,韦晓岚一声朗笑:“这是第九招,阁下,小心你那蒙面之物!”

一声长笑,白灰二影齐敛!

韦晓岚笑吟吟的手持一块蒙面黑纱,临风卓立!

月光灯影相映下,那灰衣人一张惨白渗渗的马脸上阵红阵白,神色难看异常!

群豪内突然暴起数声惊呼:“‘狼心秀士’郝元通!”

司徒霜咬牙切齿,喃喃一句:“南荒六凶!”

蓦地里,一声厉啸,赛台上郝元通与裴天云身后那另五名灰衣蒙面人,身形齐齐拔起,半空中分向四下射去!

这一变化快如电闪,任谁也没有料到,尽管司徒霜与韦晓岚这等绝世高手也是追之不及,同时也不知道追哪个好!

眼看这“南荒六凶”就要变成漏网之鱼!

突然,夜空中一声苍劲断喝与数声悦耳动听的甜美娇叱!

月光下,灰、青、红、白、蓝,五条人影,疾如轻烟,直如五色长虹,由四面八方遥空飞来,迎着“南荒六凶”四散身形撞去!

韦晓岚扬眉大笑:“五对六!这一个让我吧!”身形冲天拔起,闪电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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