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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独孤钰三人以及诸大门派高手睹状心神大震,齐齐失色,不由地停手住招!

“相公!”两声满含关切、焦虑的娇呼起处,刘双成、谢小玉不顾其他,忘却自身剑创,闪电般向独孤钰掠去!

“站住!”一声暴喝,峨嵋三老飞身横阻,六只袍袖方自扬起。

“咚!”、“咚!”、“咚!”又是三声清越琴韵!

峨嵋三老三声闷哼,神色大变,急急抚胸疾退!

这琴韵伤敌,功力不及巅峰不能臻此,放眼宇内更是绝无仅有,而且心韵合一,弦无虚发,端的骇人听闻!

单这短短几声琴韵,顿时已将诸大门派一十二名顶尖儿高手震住,一个个神色大变,瞪目呆立,不知所云!

这方面,二女已先后掠至独孤钰身侧,仔细一看,独孤钰夷然无伤,心中不由顿时一松,娇躯一矮,突然屈膝说道:“婢子护卫不周,罪该万死……”

独孤钰,忙不迭地闪身,急急说道:“二位姑娘万莫折煞在下,快快请起!”

二女依言缓缓站起,刘双成妙目一红,悲声说道:“所幸相公夷然无伤,否则婢子万死难赎!”

独孤钰既是歉疚又是心痛,忙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无能反累二位姑娘,倒是姑娘剑伤……”

刘双成含泪一笑说道:“婢子这点伤势尚不碍事,相公但请放心……”

黛眉轻蹙,喟然一声轻叹,接道:“还好这位前辈高人及时赐以援手,否则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她的话儿说得丝毫不差,若非那位高人及时以那骇人听闻,旷古绝今的神功援手,不但独孤钰必然被擒,就是二女也势所难免!

上弦月不知何时已爬上西天,昏暗的月光为这梵净山更平添了一层,神秘气氛!

琴韵自那四声之后,至今未复再闻,更未见梵净山有任何动静!

诸大门派一十二位高于,在这昏暗月光下恍如一尊石像,默然不语,一动不动,唯有晚风拂动着他们的衣袂,微微地不住飘扬!

然而,那一张神色凝重的脸上,又将内心心情的沉重、惊骇、愤怒表露无遗!

这一刹那间,空气突然降得很低沉,沉重得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蓦地里,少林四尊者之首!慧果大师那张慈眉善目,神色凝重异常的老脸上,闪过了一丝轻微抽搐,牵动了两道白眉也牵动了颔下银须,紧接着一声低沉佛号透空而出,向着静峙于月色下的梵净山双掌合什,微一躬身,肃然说道:“贫衲少林慧果,谨代诸大门派道友谢过檀樾弦下留情!”空气激荡,字字若有形,震得宿鸟惊飞,群山回响,显然,这位佛门得道高僧已将那“禅门无相神功”渗入话声中,他未敢示威,只不过想让自己话儿,字字送入对方耳中!

然而,空山寂寂,除他那话声尾音萦绕夜空外,听不到一丝回响!

慧果大师两这自眉微微一耸,双目神光暴射,凝注梵净山,扬声又道:“檀樾神功盖世,铄古震今,慧果等自知非敌,然镇山重宝,事非寻常,诸大门派不敢愧对祖师,不能贻羞后代,虽然此人已为檀樾所救,然慧果有言在先,只要此人一入武林,诸门派誓必联袂追回重宝,派毁人亡,在所不惜!”

独孤钰听得怒火上升,剑眉一挑,尚未说话!

突然,一声清越长笑自梵净山中直透而出!声如龙吟鹤唳,划破夜空,直透云表,那满山遍野的前古森林直似骤遇劲风,一阵呼啸摇幌!

笑声犹余音萦绕,一个挟带无比慑人的冷冰话声已自虚无飘渺地跟着传出:“老和尚,你胆子不小,单凭你这几句话儿,若按我昔年性情,不单是你,就是那远处嵩山的少林寺也势必难保,出家人怎地动辄大发嗔念,难道我适才几声平和丝弦还不能消祛你们心中的火气么?派中失宝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分是非已是懵懂,蛮横动武更属糊涂,这娃儿,自即刻起已是我平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日后我自会让他对你们有个交待,但是现在,你们哪一个敢动他一根汗毛,休怪我下手无情,言尽于此,留去悉听尊便!”

慧果大师静聆之中,神色刹那数变,说不出他是甚么感触,但有一点那是毫无疑问的,凭暗中人那绝世功力,已是手下留情,再不知进退,只怕没一个能全身而退,其实能退已属万幸,略一沉吟,突然躬身说道:“慧果敬遵台命,檀越高人,既有许诺,当不致令各门派失望,慧果等就此告辞,返山静候高足侠驾!”深深地看了独孤钰及二女一眼,转身率众如飞而去,转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诸人身影方逝,二女突然向着梵净山盈盈下拜,娇声说道:“晚辈刘双成,谢小玉敬谢前辈援手大恩!”

一声清越轻笑,那冰冷话声一转无限慈祥地道:“仙露明珠,兰心意质,双成小玉本是瑶池仙品,更难得满腹锦绣,机智过人,说来我倒要谢谢二位,一点善心已种无穷后福,区区丸药,不成谢意,对二位功力更属锦上添花,尚望笑纳,天色不早,二位请回吧!”

显然,这一路之上三人的一举一动,均在那暗中人指掌之间,毫无疑问,那“阴山人屠”便是暗中人所制,二女入耳满腹锦绣,方自娇羞中,再次闻得“区区丸药”,心知这暗中既是绝世奇客,那丸药也必是举世难求仙品,心中一阵狂喜,尚未站稳娇躯!

突然,一点白光自梵净山中飘起,电光石火般向三人立身处射来!一闪而至,方近两尺,其势突缓,竟然冉冉地飘向刘双成面前!

自三人立身处至梵净山,虽说近在眼前,但距离少说也有百丈,这暗中人不但能使这点白光其势若电,而且竟还能使它疾势顿缓,冉冉飘行,委实见所未闻,闻所未闻!

三人齐齐心头猛震,刘双成更是急步向前,恭谨异常地双手接住那点白光!

那点白光方自入手,三人猛觉一阵清淡异香扑鼻沁心,心神不觉为之一清,举目望去,赫然是只极其小巧精致的玉匣,玉色雪白,毫无点疵,匣已价值连城,内藏之物可想而知!

刘双成面色一肃,拉着谢小玉恭恭敬敬地望山又拜,扬声说道:“晚辈等敬领前辈厚赐,就此告辞!”站起娇躯,深注独孤钰一眼,神色突然一转依依地,黯然说道:“相公多自保重,婢子姐妹这就告辞,敬祝相公学成神功,大展神威,万祈相公多体天心,莫忘婢子恳求!”

离别在即,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忆起千里护送之情,舍命相护之事,独孤钰心中不由一阵黯然,星目凝注,激动地说道:“在下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大恩不敢言谢,烦请二位代为致意令主人,就说独……孤钰日后必有所报,二位姑娘金玉良言在下当永记心中不敢或忘,离短会长江湖行将再相逢,二位也请多保重!”

一句话说得二女妙目一红,晶莹泪珠夺眶而出,刘双成强笑说道:“离短会长,江湖行将再相逢,相公说得对,玉妹,不要哭,我们应该为相公高兴,相公,婢子走了!”这哪里是笑,分明是哭,叫人家别哭,自己却禁不住泪珠连串儿落下,又深深地看了独孤钰一眼,突然一拉谢小玉,飘身上马,绝尘驰去,二人三骑,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独孤钰呆呆地望着那两个美好身影一齐消失,一句话也没说,其实他也说不出来,星目一合,两颗热泪顺腮流下!

再次睁眼,突然发觉昏暗月光映出自己的身影是那么孤独、凄凉、惆怅……

蓦地里,那慈祥话声又起:“娃儿,走远了,来吧,你自己不是说了么?离短会长,江湖行将相见之日?唉!看来你极似我当年!但当年又如何,不过南柯一梦……”

独孤钰心神一震,向远方投下一瞥,剑眉挑处,霍然转身,大步向那静峙中的梵净山走去!

转过山口,一道深邃黑谷横在眼前!

谷口上,斗大血红三字,横列右壁:“不归谷”!铁划银钩,入石三分!

两旁,各有两行小字,同样地一笔狂草,龙飞凤舞,力透山石,藉着昏暗月光,他可以看得很清楚:“欲归何处,望断天涯无归路!”

“何如不归,侠骨英名埋此谷!”

断肠辞句伤心人,独弧钰一阵戚然,大步又进!

一阵刺骨寒风迎面扑来,突然,他想起了那阙“声声慢”,剑眉一挑,扬声高吟:“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风急……”

“娃儿!”黑暗的深谷中,突然传出那慈祥话声,微带感伤,又似追忆:“够了!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提它作甚!”

独孤钰倏然住口停步,猛然地,他觉得这话声极熟,好似在哪儿听见过!

方一怔神,那话声一笑又道:“很熟,是么?娃儿何其健忘,你我不过一段小别……”

话声未落,谷底一块千人石顶飘上了一条白影!

独孤钰心神大震,忘形狂呼:“老人家,是您,老人家……”突然放步疾奔过去!

他的身影和那条白影,以及一阵充满欢愉的长笑,渐渐地一齐不见,隐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中,消失在那茫茫的便空里……

梵净山又归于寂静!

昏暗月光下,它仍是显得那么神秘……

一片乌云风驰电掣般自天边驰来,刹那间,遮住了月色、大地,顿时陷入一片无边黑暗中!

蓦地里,风起,电闪……

梵净山显得更黑,更神秘……

谁知道这象征些甚么?

暴风雨?

……

一轮玉盘似的皓月,高悬在一碧如洗的天空里!

银辉四洒,群星闪烁!

晚风柔和得像拂动的轻纱!

滇池之中,水月相映,波光潋滟!

一叶扁舟划破万顷微波,荡漾在碧绿如翠的水面上!

这叶小舟之上,正坐着三个人儿,立于舟尾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稍公,小舟的中央,放着一张小巧的木桌!

木桌之上,放着四色精致小菜,一把锡壶,两只杯儿,两付竹箸!

围桌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灰衣老人,一位绝色少女!

她,身着一袭轻纱黑袍,这袭轻纱黑袍虽然显得有点宽大,但掩不住她那美好的身材,相反地益增妩媚,明艳!

雪白细腻,晶莹发光的肌肤,一泓秋水般黑漆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妆玉琢般的鼻子,鲜红的樱唇,只差没有绽破樱桃般地嫣然一笑,否则定可看到她那编贝般皓齿。

堪称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清丽出尘的气度,配上这绝代风华,月光下直如一尊女神!

美是很美,只是美中不足的,她冷若冰霜,眉宇间隐隐地锁着一段轻愁,而且还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她对那位灰衣老者,身形有点佝偻,但精神矍铄,不怒而威,尤其双目开合之间更闪烁着逼人的光彩!

分明这是位内家高手!

但他对这水光月色,无限美景似乎毫无兴趣,只是低头轻饮浅酌!

那黑衣少女却只是黛眉轻蹙,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水底明月出神,一任晚风拂动着她那满头青丝,轻纱衣袂!

突然,她动了,轻举皓腕,晶莹如玉的柔荑理了理飞拂秀发,一声难以言喻的轻叹划破池面的寂静,一阵甜美轻微的吟声袅袅而出:“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还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如泣、如诉,面对良夜佳景,直能令人心酸泪下!

“丫头!”那灰衣老人缓缓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限爱怜地道:“又想他了,对不?你就不知我这口酒是怎么咽下去的!唉!我说过多少次,那娃儿福缘深厚绝不会有甚么差错,别人你信不过,难道你还信不过老爹这双老眼?”

黑衣少女歉然地看了灰衣老人一眼,唇边微微地牵动了一下,似笑而非,微一摇头,道:“说来都怪我不好,千不该,万不该忘了留句话兄,留个字儿,他的性情您又不是不知道,等他赶到了那儿,那一片情景,人去楼空,他会急死,而且也说不定会……唉,我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会受不了……”

但是,略略一顿,她又说了,好像仍是对那位灰衣老人,也好像喃喃自语:“千里相隔,明月相望,也不知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是逗留闽西?远是直奔黔境,唉!真让我担心,但愿他会理智一点儿……”

那一双大眼睛中突然暴射两道冷电般光芒,黛眉一挑,说道:“说来说去都是‘南荒六凶’这几个该死的东西,有朝一日若让我司徒霜碰到,哼!”

那灰衣老人突然停酌,一笑说道:“丫头,你此时此地空发哪门子狠?有道是:‘山不转路转’,这次你我虽然遍寻南荒,未见那些兔崽子们一点踪影,但你还愁找不到他们么?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别再那儿再惹我生气啦,快陪我喝一杯!”举起面前杯一仰而干!

那黑衣少女伸出柔荑,轻拈酒杯,但却并未就唇,眨动了一下大眼,道:“您老人家以为我痛心那区区八洞基业么?也是也不是,其实这在我心中只不过占了极小部份,我只是担心他!”

“他死不了!”灰衣老人突然接道:“唉,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搞的?放眼宇内多少年轻俊彦你都瞧不上眼,怎地却偏偏死心塌地地爱上那傻小子?话又说回来了,其实那小子也实在可爱,尤其是那气死人的倔脾气,很对我老人家的胃口,可是,丫头,你往日那万丈豪气,折人英风到底哪儿去了?难不成让那小子带跑啦?”

黑衣少女娇靥上突然掠上一片轻红,却一叹说道:“我要知道不就好了,也许正如您老人家所说,全让他给带跑了!”

灰衣老人轻呷一口酒,微一摇头,道:“柔情似水,似水柔情,像你这往日杀人不眨眼的红粉魔头儿,今日里却变得脆弱如此,‘情’之一字委实微妙得令人费解,我不愿钻那牛角尖,想不通不如不想,与其自寻烦恼,不如把酒长吟,丫头,我对你是认输了!”仰首又是一杯,又自低头独酌起来!

黑衣少女凝注灰衣老人片刻又缓缓地转过螓首,将那一泓水呆呆地望着水底明月!

刹那间,滇池之中又是只闻款乃之声!

然而,就在这方自沉寂的刹那间!

一缕清越的琴音随风飘来,划破寂静,荡漾夜空!

香冷金貌,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却是那女才子李易安的“凤凰台上忆吹箫”!

琴音高绝清雅,抑扬高低,如泣如诉,却似点破司徒霜那万斛愁怀,一缕情思!

此时此地,良夜佳景,月明风清,再加上这琴音……

两串晶莹珠泪无声地自司徒霜那明艳照人的娇靥上突然挂下!

微一辨别,她立刻听出这清越琴音是由百丈外,滇池中央那一处清翠的小岛上传来。

轻举柔荑,一抹珠泪,道:“老爹,走!”

查老爹仍自低头独酌,闻言一怔抬头:“走?上哪儿去?”

司徒霜默然不语,玉手一指小岛!

查老爹又是一怔,尚未说话!

突然,琴声又起,正是那秦少游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河迢迢暗渡。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查老爹恍然大悟,蹙眉说道:“丫头你……”

司徒霜蹙眉接道:“我有点怀疑?”

“甚么?”

“这琴音似对我而发!”

查老爹纵声大笑。

司徒霜看了他一眼说道:“‘凤凰台上忆吹箫’,‘鹊桥仙’,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老爹,您老人家不觉得是么?”

查老爹微微一怔!

司徒霜又道:“可能我想错了,不过这弹琴之人想必也是伤心人儿,同病相怜,有何不可?”

查老爹微一沉吟,一笑点头!

司徒霜示意稍公,将船儿驶向小岛!

船头方自转过,尚未前进!

蓦地里,琴声又起,竟是那“迎宾曲”!

司徒霜美目异采一闪,点头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位高人!”

一叶扁舟划破水底明月,带起一道雪白轻痕,直向滇池中央那清翠小岛划去!

司徒霜推杯而起,飘身登上船头!

更美,更飘逸……

船抵小岛,二人舍舟登陆!

司徒霜第一个飘身上岸,身形方自站稳,“迎宾曲”已至尾音,倏然而止。

她微一点头,暗道:捏得好准,这一点我司徒霜就难以……

突然一个清脆甜美的话声自夜空中飘起:“贵客已至,你二人还不与我快去迎接!”

司徒霜、查老爹齐感一怔,查老爹更是咧嘴一笑,道:“好厉害,丫头,你遇上了劲敌!”

话声未落,两条纤小人影,一白一蓝似轻烟,似闪电,疾射而至!

人影敛处,那通往岛中,曲折蜿蜒的石板路上,两位各着白、蓝劲装的美艳少女盈盈裣衽,娇声说道:“婢子素娥,紫鹊奉我家姑娘之命,特来恭迎司徒洞主,查前辈!”

司徒霜愕然,查老爹更楞,忙自还礼说道:

“草莽之人怎敢当恭迎二字,不知贵主人……”

那白衣少女看了查老爹一眼,笑道:“一切查老爹稍时即知,婢子不敢饶舌!”

司徒霜深注二女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广寒宫中俱是仙品,侍婢如此,主人不问可知,老爹岂非多此一举,二位姑娘请带路!”

“婢子遵命!”又一裣衽,转身碎步行去!

司徒霜淡淡一笑,飘然举步!

查老爹摇头一叹,大步跟上!

小岛中央,石板路的尽头,建有一座小亭,飞檐画栋,朱栏碧瓦,两边柱子上镌有两行擘窠大字,龙飞凤舞:“离世独立!”

“在水中央”

周围古树交柯,藤萝蔓布,浅草如茵,水光荡漾,恍如身入图画!

亭中,一座石几上,平放一只玉质古琴,琴旁金猊烟烟,袅袅上升,为这图画般的地方平添无限的幽静!

玉质古琴之后,面对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正坐着一位身披雪白轻纱,风华绝代的少女,一双清潭深邃,充满智慧光采的大眼睛正凝注着走来的司徒霜!

她清丽出尘,超凡脱俗另有一种难以言论的飘逸气质!此时此地几如天仙小谪!

她那晶莹的肌肤,似乎较司徒霜更白皙,世界上的美不足以形容!

如果拿司徒霜相她来比。

司徒霜是一朵鲜艳的玫瑰!

她,则是一朵清香四溢的白兰!

司徒霜怔住了,她不相信世上竟会有这般人儿,往日她很自负,今夜她有点自惭形秽!

但那白衣人儿却盈盈站起,娇弱不胜地微一裣衽,道:“今夕何夕,逢此高人,董飞琼得接司徒洞主芳驾,何幸如之!”那甜美话声令人回肠荡气,如醉如痴!

司徒霜似乎是没有听见人家的话声也未见人家施礼,似是将一双星目凝注在人家娇靥上呆呆地出神!

两名美婢方待掩唇欲笑,但那笑声却被那白衣人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给吓了回去!

她,嫣然一笑,又道:“久仰司徒洞主巾帼英雄,红粉状元,今宵一见更觉实过其名,素娥看座!”

那穿白衣美婢答应一声,走向亭内!

查老爹暗叹一声,住日只闻神仙事,今宵方见谪凡尘……轻轻地推了司徒霜一把:“丫头!”

司徒霜如梦初醒,倏觉失态,娇靥掠上一抹红晕,“哦!”地一声,忙自还礼说道:“姑娘谬奖只有使司徒霜汗颜无地,俗脂庸粉几不敢仰视,冒昧打扰,倒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白衣人儿微微一笑,道:“我说过,这是我的荣幸,二位请进来坐!”轻举皓腕,侧身肃客!

三人方自坐定,那白衣人儿看了二婢一眼,道:“奉茶!”

二婢应声而退。

不到片刻又自那一片树丛中转出,各捧朱漆檀木茶盘,两只玉杯分送至二人面前。

白衣人儿嫣然一笑,道:“深夜客来茶当酒,查老前辈多包涵!”

显然,人家又知道查老爹是位酒中仙!

几个疑问在查老爹脑中不住盘旋,放下玉杯,轩眉一笑道:“老朽福浅,但听姑娘话意似乎对老朽了如指掌,委实令老朽……”

白衣人儿一笑说道:“老前辈请勿多疑,晚辈别无所长,但却对易卦一道略涉皮毛,所以……”

查老爹意似不信地微笑接道:“原来姑娘竟还是君平詹尹之流,唐举子卿之亚,老朽失敬了!”

白衣人见董飞琼淡淡一笑,道:“前辈过奖,晚辈仅涉皮毛,怎敢上比古人?只不过仅能做到猜猜别人的心事罢了!”

司徒霜只觉面上猛地一热,心中突动,一笑说道:“是么?如今司徒霜心事重重,可否请姑娘猜上一猜?”

董飞琼深注司徒霜一眼,笑道:“董飞琼敢不从命?只是敢问洞主,要猜的是大心事或者是小心事?”

司徒霜心中一震,暗道:好厉害,但我不信司徒霜会输了你……故意微一沉吟,道:“两者都想麻烦姑娘!”

董飞琼看了她一眼,微颔螓首,笑道:“董飞琼敬领洞主令谕!”微顿又道:“洞主那小心事起自目前,我看我还是先猜这一桩吧!洞主率众远下南荒,想必是为了一个‘仇’字,然而洞主那仇家敢作不敢当,一逃了之,遍寻未获,是以洞主气恨交集,闷闷不乐,可是?”

司徒霜尚未说话,查老爹却已微微色变地突然说道:“姑娘可知那所谓仇家是那些人么?”

董飞琼微笑说道:“这一点请恕晚辈无能为力,不过卦象上显示不多不少,正好八个人!”

“八个人?”查老爹一怔说道:“可是……”

“可是明明只有六个人,是么?前辈?”董飞琼淡淡一笑接道:“二位可曾想到,主力尽出,内里空虚,别人会趁火打劫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徒霜只是黛眉微剔,查老爹却已变色说道:“姑娘可是说两个人便是趁火打劫之人?”

“晚辈正是此意!”

查老爹双目神光一闪,道:“姑娘可知那又是甚么人?”

董飞琼方一犹豫,司徒霜突然笑道:“我来替姑娘说吧……”

“丫头,你知道?”

“不错!”

查老爹诧异欲绝地道:“那你为甚……?”

司徒霜深注董飞琼一眼,泰然笑道:“只为霜儿现在才知道,而董姑娘却比我早知数日!”

查老爹略一沉思,道:“丫头,你说是谁?”

司徒霜深注董飞琼一眼,淡淡说道:“龙幡令主!”

“龙幡令主?”查老爹几乎瞠目大呼,咬牙说道:“好!该死的兔崽子……”

司徒霜突然接道:“老爹,当着董姑娘怎好失礼?您知道那趁火打劫之人是真‘龙幡’抑或是假‘令主’?”

查老爹方自一怔,司徒霜却深注董飞琼一眼,笑道:“这位老人家就是这付容易得罪人的火爆性子,姑娘不要见怪!”

董飞琼淡淡一笑,道:“洞主说哪里话来,查前辈一生耿介,嫉恶如仇,董飞琼敬佩犹恐不及,何言见怪?”

司徒霜暗暗冷笑一声:我倒要看你装到何时?……

微微一笑道:“说了半天,只不知我猜得对不对,万一错了,岂不……”

董飞琼突然说道:“对与不对董飞琼不敢断言,不过洞主才智过人,既有推断当不致差误!”

司徒霜暗道:你很机警,设若我司徒霜连这一点都扳不倒你,还谈甚么和你争一日之短长……?

淡淡一笑,道:“这件事就此打住,还是麻烦姑娘猜猜我这一件心事吧!”

董飞琼笑道:“董飞琼遵命!”

略一沉吟,大眼睛一眨动地看了司徒霜一眼,又道:“洞主这桩大心事,恕我直言,只怕脱不了一个‘情’字……”

司徒霜忍不住娇靥一热,飞快接道:“看来姑娘那高绝琴音查是有为而发!”

董飞琼淡淡笑道:“不敢,有渎洞主清听!”

司徒霜看了她一眼,也回了她一句:“岂敢!姑娘果是有心人,但愿司徒霜是个知心人儿!”

“错不了!”董飞琼神色依然那么安祥,眨动了一下大眼睛,微笑说道:“洞主今之大期,董飞琼也很愿意自比伯牙!”

司徒霜冰雪聪明,机智超人,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但她另有打算,只是美目异采一闪地凝注董飞琼笑道:“真的么?只怕司徒霜过份庸俗,无以高攀!”

董飞琼淡淡一笑,道:“董飞琼只知以诚待人,洞主若不嫌弃,我愿意掬心相交!”

不知为什么,司徒霜猛觉一阵激动,她恨不得马上抱着这天仙般人儿,由衷地叫声姐姐,但她那好强的性情却压住她没这么做,而且依然恍如不知地微笑说道:“多谢姑娘看得起司徒霜,没把我看成一个放荡形骸的人!”

“你错了,洞主!”董飞琼正色说道:“我所以敢说那句掬心相交,就是因为洞主那两字真、诚,否则董飞琼也不敢高攀,我的心意洞主也必然早已了然,又何必故意和董飞琼为难?人之相交,贵相知心,尤其那真诚二字足可感动天地,所谓放荡形骸只是一个‘真’字流露,‘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这为何不能用在你我女儿家身上?董飞琼一片诚心,洞主还请释疑!”

话意双关,似是而非,司徒霜心中激动,口里默然!

晓是查老爹这等老江湖,他却一时也难以摸清这两位风华绝代的女娃儿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仙丹!

半晌,司徒霜方轻轻说道:“我希望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董飞琼微微一怔,道:“他?董飞琼不知洞主指的是谁?”

司徒霜淡淡笑道:“姑娘,这就是你一片诚意,掬心要交司徒霜这个朋友么?”

董飞琼深注司徒霜一眼,一声娇笑说道:“洞主,董飞琼许你是平生唯一劲敌,也是唯一的知心良友!你让我怎么说?”

“他怎么样了?”

“根据卦象看来,他很好!”

司徒霜格格娇笑:“根据卦象,你很机警,姑娘,我还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董飞琼略一沉吟,道:“卦象上未明白显示,可能仍在路上也可能已到了南荒!”

“到了南荒?”司徒霜神情一紧,急急说道:“他到南荒来做甚么?”是故意装作抑或是真的糊涂,谁也不知道!

董飞琼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笑道:“这问题你不如问自己,洞主,我这局外人怎会知道?”

“局外人?”司徒霜轻轻地玩味着这三个字,深深地看了董飞琼一眼。

她神色泰然,毫未在意。

司徒霜暗道:我不相信这件事情我会看错……

略一沉吟,突然问道:“姑娘可真的姓董?”

董飞琼美目凝睇,淡淡笑道:“洞主不觉得这句话问得有点唐突?”

董飞琼只觉娇靥一热,摇头笑道:“一点也不?”

董飞琼嫣然一笑,不答反问:“洞主是否真的复姓司徒?”

“错不了!”司徒霜就知她会有此一问,笑道:“姓氏传至父母,若擅改姓岂非大逆不道!”

董飞琼道:“洞主好犀利的口才,董飞琼不敢做此忤逆之事!”

司徒霜闻言暗暗大为诧异,心想:看来她果然姓董,难道真的是我多疑了?……

虽然这么想,然而她却仍不死心,脑中闪电一转,立刻又有所得,藉着吃茶,轻舒皓腕在伸向放在石几上那只玉杯之时,暗用三成功力,逼出一股无形劲气,轻轻地向董飞琼推去!在她以为这一试必被她试出,董飞琼若仍是一片茫然无觉神态,那便是她身怀武学,深藏不露,否则这三成功力也伤不了人,更可见好即收。

但哪知:“茶冷啦!”董飞琼轻轻地侧过娇躯,向着两名美婢轻喝说道:“还不快去为二位贵宾换过一杯!”无巧不巧地轻易躲过,是有意抑或是无意?

若说无意,那委实是一桩巧事?

若说有意,这董飞琼一身武学十足不凡,因为司徒霜有此自信,即是一流高手也难躲过她这份功力,同时双方又是近在咫尺,然而她不但躲过了而且是那么从容!

司徒霜微微一怔,暗暗一声冷笑,方待再试,然而那两名美婢却已急步赶上前来,殷勤换茶……

空气刹那间显得很静!

一阵晚风过处,两声清脆鸟鸣随风送来!

静坐中的董飞琼突然说道:“洞主,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该不该说!”

司徒霜呆了一呆,道:“姑娘有话请直管说,司徒霜怎敢当请求二字!”

董飞琼眨动了一下大眼睛,庄容说道:“我刚才说过,我愿以一片赤诚,掬心相交,现在我更想进一步地和洞主结为异姓姐妹,不知……”

洞主司徒霜毫不犹豫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觉得我有点高攀!”

董飞琼笑道:“我想我们之间应该避免这些令人发腻的辞句!”

司徒霜娇靥一红。

查老爹哈哈大笑!

董飞琼却转向白衣美婢,道:“素娥,你驾舟到市上买些香烛,再让双成和小玉叫些精致酒菜。”

司徒霜突然说道:“姑娘,你这是……”

董飞琼一笑说道:“稍时少不得你叫我一声姐姐,礼不可废,香烛不能少,这是一件大事,我又不敢怠慢查老前辈,对么?老爹?”

酒,再加上这一声娇滴滴的老爹,查雷哈哈大笑,连称对极!

董飞琼嫣然一笑,轻挥皓腕!

“去吧!”

白衣美婢施礼退出。

这一场勾心斗角,谁落了下风?

毫无疑问,是那机智超人的绝代红粉司徒霜!

就这么和气地了结了么?

不可能,还有一段时日……

董飞琼美目凝睇,向着司徒霜温婉一笑,说道:“人之相交,贵相知心,更何况你我即将是一双情同手足的异姓姐妹,我很明白你对我的看法,想法,若是在一对手足之间尚存有莫测高深的念头,那该是天大的笑话,我说过,你是我平生唯一劲敌,但我愿意掬心交你这位风华绝代的劲敌,可是我不愿意你心中对我存有丝毫疑问,现在,妹,你问吧,我知无不言,坦诚相告!”

司徒霜再也料不到她会开门见山地有此一说,闻言不由一怔,尚未说话。

董飞琼淡淡一笑,又道:“知音难遇,良友难求,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故,董飞琼仰慕妹妹已久,只恨往日未能识荆,今宵虽遂心愿,但相见恨晚,我句句由衷,妹妹你又何必犹豫?”这么美的人儿,这么美的声音,加上这真诚溢于言表的话儿,不容她司徒霜不深深感动,面对着这么一位娇弱美绝人儿,她几乎不忍再说些甚么?然而不知道为甚么,她仍然强捺着那激动的心情,微微一笑,道:“琼姐既然以诚相待,小妹本不应再说些甚么,然而琼姐好意小妹若是不遵,那是矫情,所以小妹只有放肆了!”

话锋微顿,略一沉吟,道:“不知为什么,我仍不能相信琼姐性董!”

查老爹双眉一轩,方待说话,董飞琼却微微一笑,抢先说道:“那么霜妹以为我该姓甚?”

司徒霜深注对方一眼,毅然说道:“我觉得琼姐应该姓雪!”

查老爹方自一声:“丫头……”

董飞琼已自淡淡笑道:“你错了,霜妹,确是姓董,可是你也对了,我也叫‘雪艳琴’,只是,那是我在‘岳阳楼’上暂用一时的艺名!”

此言一出,司徒霜、查老爹齐齐大震!

查老爹是诧异欲绝!

司徒霜是百感交集,说不出甚么味儿!

但那董飞琼柔婉一笑,又道:“霜妹,现在你明白了,我就是你要互争一日之短长的‘雪艳琴’,但是现在你更要知道这一点,雪艳琴她一片赤诚,掬心要交你这个朋友,而且愿意和你结为一对异姓姐妹!”

这话儿连查老儿都听得懂,司徒霜又焉能不懂?她激动地霍然抓住人家一双柔荑,苦笑说道:“多谢霜姐一番好意,只怕小妹……”

“妹妹!”董飞琼突然接道:“我知道,你们一举一动我了若指掌,可是精诚所在,金石为开,霜妹智慧超人,你应该已有所发现!”

司徒霜一张娇靥顿时红似八月丹枫,娇羞一笑,道:“姐姐天人,小妹不敢相瞒,只是……”

“你应该说不愿!”董飞琼嫣然一笑,道:“只要你信得过我,从现在起,就不应该再有那么顾虑!”

司徒霜一阵激动,无限欣喜,默然不语!

查老爹突然纵声大笑:“丫头,这回你不会再发誓要和董姑娘互争一日之短长了吧!”

司徒霜一颗螓首垂得更低,半晌,她方始缓缓抬起,说道:“琼姐一身武学想必旷绝!”

董飞琼笑道:“霜妹估计太高,只能说懂一点!”

司徒霜扬眉笑道:“你这是一片诚心?小妹适才那三分功力就是一流高手也难躲过!”

董飞琼微笑不语!

查老爹却一旁说道:“丫头,侍婢如此,主人可想而知,你怎地也多此一问?”

董飞琼娇笑说道:“以牙还牙,老爹好厉害!”

查老爹哈哈大笑!

谈笑间,那白衣美婢业已转回,身后更跟着一青、一红两名绝色美婢,她手捧香烛,身后的两名美婢则各提一个朱漆木盒,里面想必放的是酒菜!

董飞琼微笑起身,命白衣美婢摆好香烛,转过娇躯与那青、红两名美婢低低地交谈了几句!

司徒霜、查老爹二人虽然俱为内家高手,但那话声却低得连他们也听不见,只以为董飞琼又在交待什么,也未在意!

香烛摆好,这刚位风华绝代,艳绝尘寰的人间双凤,面色肃然,对月八拜!

站起娇躯,董飞琼首先问道:“妹妹贵庚?”

司徒霜笑道:“虚渡二十!”

董飞琼笑道:“好一个双十年华,叫你一声妹妹,你吃不了亏,我比你大一岁!”

立命四婢撤去香烛,摆上酒菜,轻举皓腕,恭请查老爹入座!

查老爹一闻酒就食指大动,闻言一抹嘴哈哈大笑道:“香醇美酒只嫌少,佳肴珍馐不怕多,老实说,我老驼子早就等得不耐烦啦!”纵声大笑,闪身入座!

入座已毕,杯酒下喉,董飞琼突然深注司徒霜一眼笑道:“我要先说一件事儿,助助霜妹的酒兴!他,已经安抵梵净山!”

司徒霜、查老爹同时一怔,不由大喜,司徒霜犹恐喜讯不实,诧异地看了董飞琼一眼,尚未说话!

董飞琼已自微微一笑,扬眉说道:“忘了?这是卦象显示!”

司徒霜心知她是有意放刁,大眼睛微一眨动,娇呼说道:“姐姐!”

董飞琼凝注司徒霜良久,摇头一叹,道:“美极娇绝,我见犹怜,何况是他?好,索性告诉你吧,我派出的保驾人儿回来啦!”

“保驾的人儿?谁?”司徒霜,她显然是喜糊涂了!

“呶!”董飞琼玉手一指青红二美婢,笑道:“这就是他那御前带刀的两个侍卫!”

二美婢急步走过,盈盈裣衽:“婢子刘双成,谢小玉见过洞主!”

一连串的事儿自司徒霜脑中闪电掠过,她恍然大悟,激动地站起娇躯,双手各执一只柔荑,声音微微颤抖地道:“二位,错了,你们该叫我一声二姑娘,千里护送,几番援手,虽然对他,无殊于我,我放在心里!”

转过头来,深注董飞琼一眼,又道:“姐姐,对你,我没有话说!”她是满腔激动,无限感激,连那甜美话声也微带颤抖!

“没甚么,霜妹,为他,为你也为我!”董飞琼微笑说道:“他若知道,该不知如何……”

“只怕他永远不会知道我这番苦心!”一丝幽怨,一片阴影自那双清润眸子里掠过,董飞琼微笑说道:“妹妹,你先坐着,我还有话没说!”

司徒霜紧了紧双手,依言坐下,笑道:“姐姐,我洗耳恭听!”她忧虑尽扫,一片喜悦之情洋溢眉宇,这也难怪!

董飞琼淡淡一笑说道:“他惹来了麻烦,其实也是那诸大门派自寻烦恼,我担心要不了多久,武林之中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司徒霜神情一震,尚未说话。

查老爹突然放下酒杯,扬眉问道:“姑娘,这话怎么说?”

董飞琼轻注查老爹一眼,道:“诸大门派失窃了重宝……”

查老爹大声接道:“那娃儿岂是这种人,更何况……”

董飞琼一笑接道:“不错,老爹,他若能连闯诸大门派藏宝重地,江湖人人都去得,诸大门派也不会历传至今,但他们却认定是他所为!”

司徒霜突然扬眉说道:“只怕此中大有蹊跷!”

“霜妹以为……”

“我以为有人嫁祸江东!”

董飞琼娇笑点头:“英雄所见略同,你以为这会是谁?”

司徒霜双目异采一闪,道:“龙幡令主!”

“又是那该死的东西!”查老爹拍案大呼!

四名美婢娇靥上微微色变,但只是一闪即失!

“不枉你是我异姓姐妹!”董飞琼神色泰然,淡淡笑道:“妹妹你知道此人之用心?”

“不外为数十年平静的武林制造事端!”

“岂止如此?”董飞琼冷笑说道:“此人心智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他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窃宝嫁祸,用心可谓歹毒之极,诸大门派重宝事大,绝不会甘休,只要他再现武林,忍无可忍之下,诸大门派只怕难有噍类,这是一片腥风血雨,简单地说,是要把他促成为武林公敌,宇内罪人!”

一字一字恍如千钧巨锤,分击在司徒霜与查老爹的心坎上!

司徒霜面罩寒霜,默然不语!

查老爹半晌方由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好毒的计策,好卑鄙的东西!”显然,这位成名多年的风尘异人已将那“龙幡令主”恨之入骨!

董飞琼淡淡笑道:“更毒的还在后面,此人假冒那‘龙幡令主’名号……”

司徒霜心中大震,急急呼道:“姐姐,难道你……”

“我怎么不知道,是么?”董飞琼微笑说道:“说出来不值一笑,在那武夷山巅我就同时见到过一男一女两个‘龙幡令主’?”

“姐姐怎知谁真谁假?”

“很简单!”董飞琼道:“我以前虽未见过‘龙幡令主’,但却久仰他功力盖世足可与失踪多年的‘雪衣血神’互争一日短长,但那个男的却是连愚姐都比不上,而那女的确是功力高绝,令人咋舌!”

司徒霜微一沉吟,尚未说话。

查老爹却已连摇头地说道:“姑娘说得不错,那兔崽子难在老驼子手下走完三十招,必然是假非真!”

司徒霜突然心中一动,凝注董飞琼道:“姐姐可听说过‘青城四友’这几个人儿?”

董飞琼呆了一呆,道:“颇不陌生,怎么?”

司徒霜略一思忖,遂将那青城四友堕崖自绝及又在“龙幡令主”身上发现四友之二——南宫清晓独步武林的淬毒“阎王刺”之事概略说出。

董飞琼略一沉吟,随即说道:“这有两个可能,第一,便是正如杜相公所说那青城四友真是与那假冒‘龙幡令主’之人交过手,‘阎王刺’为他收去;第二,便是那假冒‘龙幡令主’之人无意中捡获那淬毒‘阎王刺’,说来说去,用意不外嫁祸他人!”

“不然!”司徒霜伸手一理云鬟,摇头说道:“我怀疑那假冒‘龙幡令主’之人即是青城四友!”

董飞琼呆了一呆,道:“妹妹是说那青城四友并未死!”

“不错,那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套手法!”

董飞琼黛眉一皱,默然不语,半晌方自摇头说道:“不可能,那假冒之人若是‘青城门友’,他们断断不会丧尽天良地去向一个对他有恩的‘百晓老人’下此毒手!”

话锋一顿,突然又道:“妹妹可知是谁告诉他,‘龙幡令主’是他血海大仇?”

“就是那‘青城四友’!”

“啊!”董飞琼一声轻呼,默然不语!

良久,她方自沉吟说道:“看来此事内情大为复杂,但只要能擒获那假冒之人,揭开他那真面目,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话是不错,只可惜他对上一来的事儿知道得太少,更可惜地是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否则一切都将改观!

想来,这又是天意!

司徒霜点头说道:“姐姐说得不错,只是那假冒之人太以狡猾!”

“妹妹!”董飞琼笑道:“只我一人儿也不行,如今有了你这么一位武学高人,机智超人的妹妹,你还怕他会翻出你我这一双手心法?”

司徒霜呆了一呆,顿时失笑!

董飞琼深注了她一眼,又道:“还有一件事儿,我蹩了好久了,妹妹有个朋友来到滇池,你是见也不见?”

“谁?”董飞琼又是一怔!

“一条小蛇儿,‘玉面飞龙’韦晓岚!”

“会是他?”司徒霜一震说道:“他来干甚么?”

“找你呀!”董飞琼嫣然笑道:“这条小蛇儿是个多情种子,一听说讯息,即刻亲率‘雪山二老’赶往闽西,人去楼空,亏他想到你必然率众追下南荒,又是马不停蹄地赶来援手,‘情’之一字,于人大矣哉!千里奔波,餐风宿露,只为玉人,委实难得!”

司徒霜红着脸笑道:“我不稀罕,姐姐你呢?说甚么我也不要见他!”

董飞琼娇笑说道:“谁个道‘妾情似海,郎心如铁’?看来妹妹你这颗心才是铁打铜浇,好啦,不见。双成和小玉告诉他一声,迟则三月,多则半年,诸大门派兴师‘戴云山庄’,叫他赶快回去,好好儿准备!”

二婢应声而去,方走两步:“慢着!”董飞琼一声轻喝,二婢应声转回!

“人情债欠不得!”董飞琼嫣然笑道:“再告诉他,届时司徒洞主必会赶去援手,走吧!”

二婢又一裣衽,飞步而去!

董飞琼遣去二婢,一笑又道:“妹妹,老爹,请喝酒啦,自明日开始,我们便要着手去办几件大事啦!”

司徒霜对这位风华绝代,智慧若海的金兰姐姐已是暗中敬佩得无以复加,闻言一笑!

查老爹美酒当前,更是当仁不让!

月上中天,分外皎洁,滇池更是美得迷人!

那离世独立,在水中央的翠绿小岛,不时传出一阵阵甜美悦耳,恍若仙乐般银铃娇笑!

还有,那一两声无限豪迈的苍劲大笑!

荡漾在这月明稀的夜空中。

飘过这清澈碧绿的池面!

传得很远……

峨嵋天下秀!

峻岭插天,超拔挺秀!

峭壁奇陡,炽猱难渡,古木连绵,气势森然!

往日里,游人香客,络绎不绝于曲折蜿蜒的山道上!

然而,自从诸大门派各失镇山重宝之后,峨嵋一派立即封山,一方面连派高手外出侦查,另一方面在整个峨嵋山区广布明桩暗卡,戒备之森严飞鸟难渡!

峨嵋古刹“雷音寺”内,掌门大慧禅师坐镇于中,亲率大字辈高手防守!

寺外,则由二、三代弟子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弓上弦,刀出鞘,严禁放进一个派外之人!

大慧禅师更一再严谕,若无掌门手谕,擅离职守者依门规严惩不贷,来人如若硬闯,格杀无论!

显然,峨嵋已将之引为奇耻大辱,重宝未回绝不开山!

其实,这又何止是峨嵋一派的奇耻大辱?

少林、武当、华山,却来又何能例外!

这委实是百年来震撼天下武林的大事,武林中早就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了!

东升旭日方为峨嵋金顶抹上一片灿烂金光!

峨嵋,沉浸于无限的寂静中!

静得庄严,静得肃穆!

除那淙淙流水,及偶而一两声划破寂静的清脆鸟鸣外,再难听到一丝声响!

一两片枯叶,自枝头悄悄坠下,飘然下落……

更看不到一丝人影,一片衣角!

……

蓦地里,一阵清脆甜美的银铃娇笑随风飘来!

几乎打破了整个峨嵋的寂静!

那距离山门尚有五六十丈远近的蜿蜒山道上,走上了,不,应该说是飘上了一白,一黑两条纤小人影!

因为这两条人影看来是那么轻,轻纱似的衣袂,随山风飘扬,恍如凌风御虚,大有飞去之概!

转瞬间,这两条美好身影已近山门,竟然是两位风华绝代的美艳少女!

突然,一声苍劲佛号划空响起,宏伟庄严的山门后立刻转出两位灰衣芒鞋,身躯高大的中年僧人,四目精光毕露,凝注二女,合什说道:“峨嵋已封,二位女施主请留步!”

那黑衣少女看了二僧一眼,一笑说道:“我知道,若不是为你们封山,我才不来呢?”

二僧神色一变,方待说话,那白衣少女突然一笑说道:“二位大师莫要误会,我姐妹虽为贵派封山之事而来,但并无恶意,烦请二位转报贵掌门,闽西八洞司徒霜特来拜山!”

委实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闽西八洞威震武林,二僧闻言齐齐动容,居左一位微一躬身说道:“贫僧悟元,职司山门守护,请问哪位是司徒洞主!”

黑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峨帽威震武林的守护大师,司徒霜失敬啦!”

悟元呆了一呆,道:“原来女施主即是司徒洞主,贫僧失敬……”

司徒霜微笑接道:“大师不必客气,司徒霜姐妹自知唐突,然箭在弦不得不发,还请大师速为通报是幸!”

此言一出,悟元顿时面有难色,略一迟疑,毅然说道:“司徒洞主芳驾莅临,敝派本应立行迎宾大礼,无奈敝派新遭巨变,封山已有多日敝派掌门也曾一再严谕,非本派人士,一律不准登山,而且在封山期间不见一切外客,贫僧职司山门守护,情不得已,还请洞主海涵!”

司徒霜静静听完这一番话儿,娥眉一蹙,微笑说道:“这很麻烦,贵派封山多日,严禁外人登临,贵掌门又是绝不见外客,而司徒霜姐妹千里迢迢地跑上峨嵋,为的就是非见掌门不可,大师,你说怎么办呢?”

悟元大师双眉一皱,尚未说话。身后那位中年僧人突然冷冷说道:“这很简单,请司徒洞主待至开山之日再行光临!”

司徒霜神色一变,但倏又一笑说道:“多谢大师提醒,我也很想等到贵派开山之日再来,不过我担心到那个时候见不着贵派一个人儿!”

悟元身后那僧人霍然色变,冷冷说道:“贫僧愚昧,不知洞主此言何意,请洞主指教!”

司徒霜冷冷一笑,道:“你一定要我说得明白点么?”

那僧人冷哼一声,道:“只怕由不得洞主不说!”

司徒霜神色又变,突然一阵银铃狂笑:“我若不是经我这位姐姐一再严谕,若不是不忍见你们峨嵋血雨腥风,我就先一掌毙了你再说……”

那僧人神色大变,一声暴喝:“住口!”

“师弟不得无礼!”悟元听出话中有因,立刻喝止,微一躬身说道:“敝师弟性情暴躁,而且暴躁得不知好歹,不分善恶,一个出家人怎地动辄即生嗔念?真是太以要不得!”

那僧人双眉一剔,方待再说,悟元忙以眼色止住,轻诵一声佛号,道:“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洞主雅量,贫僧这里谢过!”合什微一躬身!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此一来,司徒霜再也不便说些甚么,淡淡一笑,还礼说道:“不敢当!”

悟元双目炯炯,深注司徒霜一眼,道:“洞主芳驾临峨嵋必然是有为而来,不知洞主可否先行……”

司徒霜突然一笑接道:“大师说得是,司徒霜明知贵派失窃重宝,封山多日,此来当不会为的是瞻仰三宝,雅兴登临!”司徒霜委实厉害,不但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而且仍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这悟元大师一则震慑于这位绝代红粉的威名,二来听出她话中有因,却也只有捺着性子,闻言方待再问,那董飞琼却突然说道:“时间宝贵,霜妹不可一味放刁!”向着悟元淡淡一笑,又说:“大师说得不错,我姐妹确实是有为而来,此事不但关系贵派盛衰,且关系天下武林安危,此事体大,非见贵派掌门不便明言,尚请大师海涵,并请速速代为通报!”

一番话儿入耳,悟元不由心头一震,但一来不知是真是假,二来又碍于掌门令谕,不由大感为难,正自沉吟间,那身后僧人突又冷冷说道:“师兄何必犹豫,三言两语不足采信!……”

悟元闻言大急,方待喝止,已是不及,心知他这心直口快的一句话势必引起无穷麻烦,方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倏闻司徒霜纵声笑道:“琼姐,你要我看在天下武林,宇内苍生份上多加忍耐,我是听你的了,可是人家这位佛门高僧却不相信,人家却不在乎,我们又何必多操心,走吧,咱们上华山去,峨嵋让他们自己管吧!”其实司徒霜委实是做了最大的忍耐,否则以这位红粉魔头的性情,只怕那僧人早就躺下多时,转过娇躯,就要下山!

“霜妹!”董飞琼倏伸皓腕,一把将她拉回,微微一笑,柔声说道:“看在我的份内,你就不能多忍忍么?”温柔委婉,令人不忍不听!

司徒霜苦笑一声,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多难啊!行啦,姐姐,看在你的份上,就是那把刀插在我心坎上我也忍啦!”

董飞琼微微一笑:“谢谢你,霜妹!”突然转过螓首,一双美目冷电光芒暴射凝注二僧,正色说道:“二位业已悉入耳目,我姐妹为的是宇内苍生,天下武林则一忍再忍并非怕的是得罪峨嵋一派,二位如信得过我姐妹,烦请速为通报,否则休怪我姐妹为顾全大体,要放手硬闯啦!”

二僧人目这霜刃般犀利目光,不由心中齐齐一懔,暗道:看来自己是走眼了,这不知名的白衣女子一身修为竟较这名武林的司徒霜还高……

就是泥人儿也有个土性,何况更有大援在后?及听完话儿,不由得怒气又往上一冲,峨嵋守护二僧一样地威震武林,若是当面示弱,不但他二人威名尽扫,即是峨嵋一派也必被武林耻笑!

话声方落,悟元让即目射精光地轩眉说道:“女施主快人快语,贫僧毋任敬佩,本当甘冒令谕,立即为二位通报,无奈女施主话已出口,贫僧职责所在,不得不斗胆领教,二位高人,贫僧不敢妄自胜负,只是想在掌门面前找个借口,事非得已,万请二位谅宥!”

“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司徒霜闻言双眉一挑,娇笑道:“琼姐,这不能怪我,你只要我忍,却未让我示弱,是么?”转过螓首,冷冷一扫二僧,就待说话。

“慢着,霜妹!”董飞琼突然一声轻喝,凝注悟元娇笑说道:“大师非逼我姐妹献丑么?”

悟元外柔内刚,岂肯示弱,更何况话已出口?虽然久闻司徒霜威名,但究竟并未见过!不能深信传闻,对她身体这位白衣姑娘有点莫测高深,但对方年纪轻轻又是一不知名的女子,纵使司徒霜较强,也未必强过多少,自己师兄弟二人成名多年,内外双修,纵无望得胜,扯个平手谅非易事,思忖至此心中顿宽,低宣一声佛号,合什说道:“事非得已,万请二位原谅!”

董飞琼淡淡一笑,摇头叹道:“看来名之一字委实害人不浅,佛门高僧未必全断嗔念!”

悟元大师倏觉面上一热,双眉方轩,董飞琼一笑接道:“这样吧,动手过招,易放难收,一个不慎便会伤了和气,更和我姐妹来此目的大相迳庭,我看不如由我略献雕虫小技,聊博二位一笑,二位如以为看得过去,就请二位速为通报,行么?”

话声方落,娇躯微幌,一闪不见!

除司徒霜仅见一缕轻烟向着百丈山顶电射而去外,二僧简直就没看清眼前这位白衣姑娘是怎么走的,当然更不会知道人家早已飞上山顶!

正自愕然间,一声银铃娇笑,香风过处,白衣姑娘又自俏生生地立正眼前,皓腕一伸,一颗拇指般大小淡黄金橘,犹带两片绿叶,呈现在那晶莹如玉的掌心上!

“二位峨嵋高僧,当知此橘来处,‘雷音寺’前神物良多,董飞琼不敢冒渎,仅取金橘一颗以为佐证,二位以为如何?”

全山静寂,未闻一丝风吹草劲,这分明表示人家已在这转瞬功夫中,雷音古刹,宏伟山门,百丈距离已做一个来回,满二、三代弟子戒备森严不说,单就那“雷音寺”内掌门亲率的大字辈高手就有数十位,然而,俱是一般地茫然无觉,这更不啻说明,人家是依礼拜山,否则走遍全山也直如入无人之境!

这种闻所未闻的绝世身法,不要说峨嵋守护二僧几疑梦中地心神狂震,面色如土,作声不得,即是那颇以一身功力自负,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司徒霜也是花容失色,几疑飞仙!

又惊又愧,既爱且敬,一声娇呼!

“琼姐,你瞒得我好苦!”娇躯一闪,轻盈灵妙地飞投董飞琼怀中!她忘了这是峨嵋佛门,更忘了面前还有守护二僧,一时间英风尽扫,傲气全失,无限娇慵,无限柔婉!

哪里是传闻中威震武林的红粉魔头?分明是一个天真无邪的美艳少女!

董飞琼无限爱怜地轻轻一搂司徒霜纤腰,转过螓首轻笑说道:“二位,我这雕虫小技……”

二僧神情一震,瞿然惊醒,一派恭谨地合什躬身,肃然说道:“女施主功力盖世,技绝天人,贫僧叹为观止,望尘莫及,不敢再让二位等候,贫僧等甘冒派规,恭请二位入山!”话声微顿,转向身后僧人沉声说道:“烦请师弟尽速通报,愚兄为二位女施主带路,随后就到!”

那僧人恭身领命,转身飞步而去!

悟元大师神情恭谨,躬身又道:“贫僧敢请为二位带路!”转身大步上山!

董飞琼一声:“不敢当,有劳大师!”拉着依人小鸟般的司徒霜轻举莲足,飘然跟上!

山道蜿蜒上升,一色青石铺就,两旁古木夹道,清幽宁静!

转过一处山岗,隐隐地可以看到那已近金顶之处一片碧绿银海里,微露几角朱红飞檐,正是那峨嵋古刹:“大雷音寺”!

绝壁之上,虬枝古树倒挂,一条飞瀑恍若匹练,直濡松间,隐隐可闻闷雷阵阵!

二女功力绝顶,目力如神,除那满山处处突出的嵯峨石梁上那些宝相庄严,肃然挺立的僧侣外,更见不下数百名年轻僧人藏身在松间石后,不时投过一两瞥惊讶目光!

二女视若无睹,一路含笑携手而上!

未到半盏茶功夫,山路突变,笔挺直上,数十丈外,百级石阶顿时呈现目前!

正在此际,“雷音寺”中突然传出一声宏亮钟声,空山回音,万树激荡,历久不绝!

悟元停步转身,肃然说道:“敝派掌门即将率众亲迎,敢请二位……”

司徒霜突然一笑说道:“大师可是要我们走快一点?”

悟元点头说道:“贫僧正是此意!”

司徒霜笑道:“那么大师先请!”

悟元微一躬身:“贫僧遵命!”转身飞步而上!

二女两双美目交投,微微一笑,飘身跟上!始终落在悟元身后一丈以内!

数十丈距离不过刹那间,百级石阶只是略一转瞬!

登上石阶,那宏伟庄严的“雷音古刹”顿时呈现眼前!

然而,另一付景像却看得二女连同悟元大师在内,不由俱感一怔!

“雷音古刹”两扇朱漆大门紧闭,并未见那所谓率众亲迎的峨嵋掌门!

四周静悄悄地!

但这占地百丈方圆的广场中央,背向“雷音古刹”却并肩站立着三位年届七旬,面目冷峻的瘦小老僧,六道利刃般目光正自冷冷地望着拾级而上的二女!

悟元大师身形一颤,赶前两步,躬身说道:“禀三位师伯,弟子有下情……”

“住口!”居中那位老僧突然扬眉一声低喝,沉声说道:“不遵令谕,擅离职守,悟通业已领罚,还不快去你监院师伯处领罚!”

悟元大师神色大变,方要再说,居左那名老僧瞠目一声大喝:“悟元大胆!”

悟元大师身形一颤,忙一躬身:“弟子遵命!”头也不回,飞步奔向寺后!

董飞琼依然面带微笑,司徒霜却已怒火上升,冷冷一笑,轩眉说道:“好威风,好煞气,老和尚,处置门下弟子,他若伤了一根汗毛休怪我司徒霜要拿你们三个出气,区区峨嵋三老,我还未看在眼里!”

这三名老僧正是那甫自梵净山归来的“峨嵋三老”,铩羽而回正感胸火无处发泄,闻得悟通来报,司徒霜与另一功力绝高的白衣女子前来拜山及白衣女子山前显技之事,不由既怒且羞,羞怒之余更猜测护送独孤钰之两名美婢必与来人有关,立刻谏阻掌门,坚欲先行一探究竟!

“峨嵋三老”大慈,大悲,大空与大智禅师同为峨嵋一派佼佼高手,内中除智慧若海,佛法无边的大智禅师,因昔年触犯派规,被禁足金顶外,峨嵋派中便只有这三个当今门大慧禅师的师兄弟能举足轻重!

大慧禅师虽然贵为一派之尊,然对这三位师兄的性情深为了解,再一听他三人一番叙述,只有先让他三人出外一看!

司徒霜话声一落,“峨嵋三老”霍然色变,居中的大慈禅师双目精光一闪,冷冷说道:“久闻司徒洞主口舌犀利,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但须知峨嵋一派并非你司徒洞主卖弄口才之处!”

司徒霜不怒反笑,转过螓首娇声说道:“琼姐,忍,是不是应该有个限度?”

董飞琼微笑点头:“我怎能忍心让妹妹多受委曲!”

司徒霜神情一喜,道:“就凭他刚才那句话儿,对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姐姐你说该怎么办?”

董飞琼蹙眉说道:“我觉得他很讨厌,尤其是那张嘴,我们应该先煞煞他的傲气,免得日后仍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为何物!”

司徒霜纵声娇笑:“有事小妹服其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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