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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刃杀夫仇

手刃杀夫仇

“死门”谷道之中的变化颇多。

“阴司秀士”方秋知道邓凌风、胡冰心二人功力均高,不太好惹,遂藏在暗中,发动毒烟机关。

等到眼见胡冰心被毒烟薰昏,邓凌风拥吻胡冰心后,也自一同昏倒之际,方秋才狂笑现身。

他先用言语,略加讥刺调侃,然后便双掌齐伸,猛然劈落!

方秋心狠手辣,他在双掌之上,凝足真力,准备一击之下,便把邓、胡二人,置于死地!

谁知——

他的双掌才发,邓凌风身形忽翻!

银芒疾闪,寒气逼人的一柄“灵龙古剑”,业已向方秋双腕,横削而来。

方秋大吃一惊,怎敢以血肉双臂,迎接这前古神物的罕世锋芒?慌忙竭尽所能地,一缩双臂。

他位列“岷山五恶”,威名并非倖致,手下着实有点功夫,居然被他把这几乎业已用老了的双掌,硬给悬崖勒马,撤了回来!

但双臂虽然免于惨被截断之厄,邓凌风剑光电闪,寒芒伸缩以下,方秋胸前,却被划了一条六七寸的伤口!

虽然剑芒平扫,入肉不深,一点轻伤,但也立告血渍满身!

方秋疼得“哼”了一声,掉头便跑,邓凌风剑眉剔处,瞋目喝道:“鼠贼还跑?替我把命留下!”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准备挺剑纵身!

在方秋业已受伤的情况之下,邓凌风再一发剑,委实可以留下他的命儿,把这“阴司秀士”,送往真正的阴曹地府之内!

但邓凌风身形未起之际,却被人伸手拉住。

方秋把握这刹那生机,飞也似地,逃出洞去,奔向“鹰愁谷”内。

邓凌风回头一看,见是胡冰心拉住自己,不禁愕然问道:“冰妹,方秋这厮阴恶已极,你……你为何还要放他?”

胡冰心嫣然笑道:“这厮委实一身恶孽,罪不容诛,但因他已是李大姊的杀夫仇人,我们便不得不暂时留他一命,免得李大姊少时在‘鹰愁谷’中,有所遗憾!”

邓凌风“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冰妹是要把方秋留给李大姊来手刃?”

胡冰心点头道:“正是……大哥,你方才喂我服食的毒烟解药,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邓凌风适才拥吻胡冰心之举,并非突然情动,而是口对囗地,度过一粒解毒灵药,使她服下。

如今,既经胡冰心一问,邓凌风便含笑答道:“那解药只有一粒,又不知对不对症,我只得一面尽量屏息,一面把药物喂入冰妹腹中,略度真气,加速药力运行,并索性佯作双双中毒模样,看看有无恶贼藏在暗中,诱他出面受死……”

胡冰心听至此处,便抚掌赞道:“这叫做‘将计就计’,大哥好快心思!”

邓凌风笑道:“这确是一时权宜,方秋虽然上当受伤,但我举动方面,仍有未妥,尚望冰妹不要怪我轻……”

他本来想说“不要怪我轻薄才好”,但话犹未了,瞥见胡冰心的一张娇靥,业已满布羞红,遂赶紧截口不语。

胡冰心难禁娇羞,也赶紧移转话头说道:“我们在‘死门’之中,连经凶险,不知李大姊在‘生门’之中的遭遇如何?……”

话方至此,忽然听得李梦华的语音,远远叫道:“风弟,冰妹,你们情况如何?出了这段谷道,便到‘鹰愁谷’了!”

邓凌风与胡冰心闻得李梦华的语音,精神顿长,双双提气飞身,闯出洞口。

出得洞口,再经过一段数丈长的谷道,便到了“鹰愁谷”外,一片广大石坪以上。

李梦华因闻得步履奔驰之声,已在左边谷道口外等待,见了邓、胡二人,便含笑问道:“风弟、冰妹,你们在‘死门’之中的情况怎样?可曾受到甚……”

胡冰心不等李梦华的话完,便已接口笑道:“凶险到还不少,尚幸无甚伤损,一一度过,李大姊呢?”

李梦华道:“我的估计错误,以为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死门’之中,或较为平安,‘生门’之中,定多凶险,谁知结果竟大出预料,‘生门’之中,除了‘迷踪道路’以外,竟未设丝毫埋伏,反而害得风弟冰妹,多历惊险,大吃苦头!”

邓凌风笑道:“吃苦头的,不是我们,却是‘阴司秀士’方秋,他胸前被我剑芒划伤,若非冰妹拦阻,定然毕命在这谷道之内!”

李梦华闻言,目注胡冰心,诧然问道:“冰妹会替方秋求情?……”

一语方出,邓凌风便自接口笑道:“冰妹拦住我,不令杀死方秋之举,颇有道理,她认为方秋与华姊结下深仇,应该留给你手刃泄恨!”

李梦华向胡冰心投过一瞥感激目光,把她拉过一旁,耳语问道:“冰妹,‘死门’之中,地势异常狭隘,你和你邓大哥肌肤相接,耳鬓厮磨,感情应该更进一步了吧?”

胡冰心正自满面娇红,不知所答之际,突然“鹰愁谷”中,“哧”的一响!

这响声,是在一根高竿之上,升起了一幅相当巨大的白布长幡。

幡上写着八个大字,是:“欲报夫仇,请君入谷!”

邓凌风叫道:“华姊,‘鹰愁谷’中群凶在叫阵了,我们入不入谷?”

李梦华目中仇火如电地,挑眉说道:“我不辞天涯海角,到处奔波用意,便为剪屠夫仇,报复大恨,哪有到了地头,反而不入此谷之理?”

胡冰心道:“这一次大概是正面作战,我们三人不要再分开了,彼此须在目力所及以内,才会互有照应。”

李梦华点头道:“冰妹说得对,但你们若与董焰、方秋,或‘独目鬼女’邵琳,互相对敌之际,手下不必留情,因若存此意,往往出手迟疑,反易为敌所乘,我只要能把这两男一女的项上人头,带回三湘,祭奠于亡夫灵前,便已满足的了。”

邓凌风笑道:“华姊的这番话儿,说得太有道理,否则,我们与这般凶人,交战之际,真有点碍手碍脚!”

三人计议既定,便穿过那片广大石坪,向“鹰愁谷”内走去。

谷口担任岗哨的八名带刀壮汉,个个抱拳躬身,不加丝毫拦阻。

入谷一看,谷内又是一片比谷外小不了多少的平坦广场。

广场尽头,建有一座巍峨大厅,大厅左右,以及厅后,则是不少房舍。

厅前广场之上,有五个武林人物,一字横排,卓立待敌。

胡冰心目光注处,见五人之中,认识四人是“阴司秀士”方秋、“虬髯阎罗”孟怀九、“银鞭”秦亮,和貌相颇为娇艳,但却眇去一只左目的“独目鬼女”邵琳。

另外一个陌不相识之人,则身高六尺四五,巨口浓眉,生得十分伟岸。

胡冰心收回电扫目光,向李梦华悄然问道:“华姊,那站在五人当中,像个巨无霸的,是不是‘五毒灵官’董焰?”

李梦华道:“我也没有见过此贼,但照这等情形看来,大概是他!”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距离群凶约莫丈许之处。

邓凌风等,刚一止住脚步,那身量极高之人,便抱拳说道:“我是‘五毒灵官’董焰,那位穿红的夫人,大概便是‘辣手胭脂’李梦华了?”

李梦华略一颔首,沉着脸儿答道:“不错,我是李梦华,你有何话说?”

董焰笑道:“事到如今,多言何益?我们干脆在手底下见真章,分一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把所有过节,一并交代交代。”

李梦华柳眉倒剔,向董焰冷“哼”了一声,说道:“董焰,你这人到比方秋来得干脆,我们怎样开始?”

董焰狞笑道:“怎样开始,都无所谓,反正你们只要有能耐胜了董某手中的‘阴阳双鞭’,我项上人头,便任凭摘取就是。”

李梦华道:“好,我便单单先挑你斗一场。”

董焰狂笑道:“董某久钦‘辣手胭脂’盛名,但最近才知你就是三湘俞大侠的未亡人,今日有此机缘,我是非要好好领教领教的了!”

说完,毫不怠慢地掣出了他的成名兵刃“阴阳双鞭”。

所谓“阴阳双鞭”,是一长一短,一软一硬。

长的是软鞭,细才如指,长约七尺,鞭身五色斑斓,名为“五毒鞭”。

短的是硬鞭,粗如杯口,长才二尺有余,鞭身墨黑,名为“灵官鞭”。

董焰仗以刚柔并济,远近兼攻的“阴阳双鞭”,战胜黑白两道上不少英雄人物,才身为“岷山五恶”之首,博得“五毒灵官”之号。

李梦华相当识货,一见董焰取出“阴阳双鞭”,遂也把自己的吴钩剑,掣在手内。

胡冰心看出这“五毒灵官”董焰,十分难斗,生恐李梦华在第一阵上,有所失闪,遂含笑叫道:“华姊,常言道:‘笨鸟先飞’,这第一阵让小妹来献丑如何?”

李梦华一来不愿扫她兴头,二来也料出胡冰心的心意,是让自己先看看董焰的武功路数,才好智珠在握,下手歼仇,便点头微笑道:“冰妹既有此兴头,我当然让你,但对方成名多年,冰妹不可大意!”

胡冰心笑道:“华姊放心,小妹向来不轻视任何人物,请华姊与邓大哥,为我凝神掠阵便了!”

李梦华退后几步,与邓凌风并肩而立。

胡冰心撤出自己所用那对上铸七枚利齿的半月钢轮,缓步向前走去。

董焰尚是初次见到这种奇形兵刃,不觉怔了一怔!

这时,那“独目鬼女”邵琳,突然叫道:“董大哥,你也让我一阵。”

邵琳是董焰情妇,这位“五毒灵官”,对她迷恋殊深,自然如奉纶音地,含笑问道:“琳妹为何也有这种兴头,抢先出阵?”

邵琳独目之中,眼风一抛,媚笑答道:“我不是想抢先出手,只是对于胡姑娘手中这两只奇形钢轮,特别感觉兴趣!……”

语音至此略顿,走到与胡冰心相距六尺之处,扬眉叫道:“胡姑娘,你这两只形如半月的无柄钢轮,好像是有点来历,是不是叫做‘七齿半月轮’呢?”

胡冰心冷然答道:“不错……”

“不错”两字才出,邵琳又复笑道:“胡姑娘既以‘七齿半月轮’作为兵刃,你的师傅,莫非竟是‘云中墨凤’冷红瑶么?”

胡冰心点了点头,伸手向自己鬓边所插的凤头钗,指一指道:“其实不必提到‘七齿半月轮’,你应该从这根凤头钗上,便看出我师门来历!”

邵琳颔首笑道:“你说得对,但你却知不知道我的师门来历呢?”

胡冰心道:“当然知道,我从你所用上淬剧毒的‘独目凤头钗’上,便已看出你是‘云中紫凤’毕青绢的弟子。”

邵琳媚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却应叫我甚么?是不是该叫一声‘师姊’?”

胡冰心脸色一寒,摇头答道:“抱歉,因为‘云中紫凤’毕青绢是师祖餐霞神尼的门下叛徒,彼此情义久绝,胡冰心不能再对你用此称呼!”

邵琳碰了一个钉子,独目中厉芒立闪,嘴角一披,冷然说道:“胡冰心,你以为你的‘七齿半月轮’,和一身艺业,有甚么了不起?”

胡冰心朗声答道:“武学之道,渊无止境,胡冰心对任何人也不敢自满自夸,只知道仗此区区,游侠四海,替天行道,济民救物而已。”

邵琳冷笑道:“说得颇冠冕堂皇,我要领教领教!”

胡冰心道:“随你,无论软硬轻功,兵刃暗器,我都无不奉陪。”

邵琳目中凶芒又转,挑眉说道:“好,我就先斗斗你这师传独门兵刃‘七齿半月轮’吧!”

她一面说话,一面也从腰间解下一种奇特兵刃。

“独目鬼女”邵琳所取出的这件兵刃,是一根六尺蛟筋,但在两头,各拴了一枚大若人拳的芒刺钢球。

邵琳右手提着蛟筋中央,荡着两个钢球,向胡冰心狞笑叫道:“胡冰心,我先用这‘软索九芒球’,与你斗上百招,倘是胜败不分,再让你尝试别的新奇手段。”

胡冰心方自傲然点头,耳边却又听得李梦华用‘蚁语传音’说道:“冰妹,这‘独目鬼女’邵琳说话之时,目光凶芒连闪,似含狡谲阴谋,冰妹要小心她另外耍花样!”

胡冰心玉颊微偏,向李梦华略微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耳边密语,已有领会。

邵琳右手抖处,“软索九芒球”立即慢慢舞动,并围着胡冰心活开步眼。

胡冰心则稳若泰山,双手分握“七齿半月轮”,卓立当场,目光注定邵琳,身形随着对方的周围游走之势,慢慢移动,始终与那“独目魔女”,保持个面面相对。

邵琳转了三个圈,厉啸一声,便自欺身进攻。

她这“软索九芒球”,果具相当威力,一经急速舞动,不单球影漫空,并还带着慑人心魄的“嘘嘘”锐响!

照理说来,胡冰心手中的“七齿半月轮”,对付鎚棒等沉重兵刃,或有未宜,但对于这种软索兵刃,却极具克制锁夺作用!

邵琳既知自己兵刃来历,及所具特质,却偏偏要用这“软索九芒球”来和自己对抗,确似怀有其他凶谋。

即令李梦华未在耳边以密语提醒,胡冰心也会根据事实,加以怀疑警惕!

故而,胡冰心在起首十余招中,尽量施展轻功身法,闪躲邵琳攻势,不肯硬接硬架,想先观察出邵琳的用意所在,再予适当应付!

但约莫二十招过后,除了觉得邵琳攻势凌厉以外,仍未看出丝毫其他迹象。

胡冰心傲心微动,意欲觅机一试。

恰好这时邵琳将“软索九芒球”,化短为长,在四尺许外,以其中一个钢球,向胡冰心的天灵砸到!

胡冰心的“七齿半月轮”,交叉向上,一迎一锁,便把邵琳近钢球头部位的软索锁住!

若是寻常软索,定被胡冰心锋芒锐利的“七齿半月轮”,一锁便断。

但邵琳所用系球软索,是根六尺软筋,故而虽被锁住,却无法使其折断。

邵琳球索被锁以后,不单不退,反而抢先一步,以另一只“九芒钢球”,再向胡冰心砸到!

胡冰心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再把对方球后蛟筋,也一并锁住。

双轮不撤,蛟筋不断,双方便成了胶着状态。

所谓胶着状态,便是双方都在暗运真气,想把对方的兵刃夺出手去,或是把对方的身形带动,步法凌乱,再复另加攻击!

由于胡、邵二人,在内力方面,又差不多,故而双方虽已各自力贯双臂,身形仍均纹风不动地,情况越发胶着!

邓凌风与李梦华见此情况,均十分紧张地,为胡冰心凝神掠阵。

他们紧张之处,倒不是害怕胡冰心会在内力方面,弱于邵琳,因胡冰心是玉洁冰清的正派侠女,邵琳却是风骚浪漫的荡妇淫娃,一个经常斲丧,一个真元弥沛的情况之下,胡冰心的耐力较强,必占上风,可以说毫无疑问。

邓凌风与李梦华是怕邵琳会不择手段地,另外用甚无耻阴谋,对胡冰心发动阴谋暗算!

但邵琳如今是在双手紧持蛟筋,全力回夺,她只要一腾出手来,另外有甚企图,不单胡冰心立有警觉,她那“软索九芒球”,也会被胡冰心趁势夺出手去!

邓凌风与李梦华的想法虽然不错,但却与事实不合。

因为邵琳双手仍在用力夺回蛟筋软索,却已对胡冰心发动阴谋暗算!

她这阴谋暗算,相当歹毒,是一面双手全力夺索,一面右膝微抬,竟从膝头所装的一排细细钢管以内,毫无声息地,飞出三根毒针,向胡冰心当胸射到!

双方相隔数尺,距离太近,胡冰心纵有天大本领,也躲闪不开,照说是非遭暗算不可!

连在身后,为她凝神掠阵的邓凌风和李梦华,于发现邵琳的阴毒手段后,也均抢救不及!

但天下事往往会出人意料,邵琳暗施辣手之下,倒霉的不是胡冰心,竟是这居心阴毒的“独目鬼女”。

原因在于胡冰心警觉性极高,虽然暗运真力,与邵琳互夺手中兵刃,但两道目光却始终盯在对方身上,一瞹不瞬,防范她有甚花样?

起初,邵琳神色上并无异状。

但略过片刻,她那只独目之内,便闪射出狞厉凶芒!

胡冰心一发现对方目闪凶芒,便想起邵琳假扮缢死女尸,对李梦华发动袭击情事。

根据那时所见,邵琳全身都是暗器,连发上金钗,与足下鞋尖,都可作为杀人之物,则如今对于自己,难道不可照样施为?

警念一动,胡冰心便觉自己处于极端危险之下,务宜赶紧有所应变!

她的应变法儿,是利用邵琳双手持索的猛力回夺之势。

胡冰心也双手持轮,猛力回夺,如今心念动处,便不夺反推,并顺着对方所回夺劲力,双足点处,一个凌空斛斗,纵起两丈来高,从邵琳的头顶上,翻了过去。

这一翻之下,发生了三件事儿。

第一件事儿,是双方所互相缠锁的“软索九芒球”,和“七齿半月轮”等两股兵刃,突然松了开来。

第二件事儿,是“独目鬼女”邵琳从膝上射出三根毒针,恰巧一齐打空!

“叮叮叮”三声脆响起处,那三根毒针,一齐插在胡冰心适才立身之处,背后两丈多外的山壁以上!

第三件事儿,是胡冰心在一个凌空斛斗,翻过邵琳头顶之际,灵机忽动,来了个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半空中猛一点头,把鬓间那根“凤头钗”,甩得向下疾射!

邵琳做梦也未想到,胡冰心会有这么一着。

等到发觉有异,业已躲闪不开,一线金光,向她右肩头上,飞射而入。

邵琳“哼”了一声,手抚右肩,立将所中金钗拔出,不顾血流满身地,向钗尖部分,凝目注视。

胡冰心翻身落在距离邵琳约莫八尺之处,轩眉笑道:“邵琳,你不必看,我的‘双目凤头钗’,与你的‘独目凤头钗’不同,钗上绝未淬毒!”

邵琳闻言,凶心又动,正待扑向胡冰心,突觉肩头剧痛,一条右臂,已有点转动不灵。

董焰见状,知道金钗入肉太深,业已伤了筋骨,便飘身纵过,拦住邵琳道:“琳妹,今日不是寻常武林较技,乃是彼此生死之搏,何必急在一时?你去我丹房,敷好肩伤再来,先让我会会这位‘云中墨凤’冷红瑶的门下高足!”

邵琳肩头剧痛欲裂,知道伤势不轻,遂恶狠狠地,瞪了胡冰心一眼,听从董焰之言,踅去敷药。

董焰一扬手中的“五毒鞭”和“灵官鞭”的“阴阳双鞭”,向胡冰心狞笑说道:“胡姑娘,董焰愿以手中‘阴阳双鞭’,领教胡姑娘的高明绝学,姑娘肯指教么?”

胡冰心当然毫不迟疑地,点一点头,傲然答道:“好!”

但一个“好”字方出,李梦华却在一旁,冷然叫道:“不好,董焰,我找你已有三年,倘若你在冰妹的‘七齿半月轮’下,送了性命,岂不令我李梦华愧对亡夫,伤心饮恨!”

她边自说话,边自手横“吴钩剑”,满面杀气地,缓步走出。

胡冰心笑道:“华姊要我把这阵让你?”

李梦华走到胡冰心的身边,向她附耳低声说道:“那‘独目鬼女’邵琳,对你怨毒甚深,再若来时,定有杀手,到时冰妹必须全神应付,你不应再在董焰身上消耗气力,这一阵让我来为亡夫雪恨便了!”

胡冰心悄声道:“董贼为群凶首脑,功力必高,华姊不可大意!”

李梦华颔首道:“我会留心,冰妹与你邓大哥掠阵,只注意方秋等人,不会在旁弄鬼便可!”

胡冰心略一点头,飘身退回,与邓凌风并立一处。

邓凌风道:“邵琳竟乘着与冰妹互夺兵刃之际,从膝上发出毒针,这种阴谋,着实出人意料,厉害无比,我与华姊发觉时,已是措手不及,正为冰妹提心吊胆,谁知你应付极妙,不单未曾中计,反而使那‘独目鬼女’身受重伤!”

胡冰心笑道:“这不是妙,只是巧,我因想起邵琳几乎周身皆可发出暗器,双目又露凶光,遂不再与她力夺兵刃,而借劲从她头顶翻过,她恰巧此时,抬膝发针,遂万分凑巧地,毒计成空,反而被我凤头飞钗,让她就势挨了一下!”

邓凌风含笑道:“邵琳与冰妹的师门之中,总算略有关系,少时要不要对她稍稍留情……”

胡冰心目闪神光,接口说道:“不必,此女素行邪恶,又是华姊的杀夫主仇,我们不必对她留甚情面!”

他们说话至此,董焰与李梦华,业已交手了十来招面,斗得如火如荼!

董焰右手“灵官鞭”,一味阳刚,左手“五毒鞭”,一味阴柔,一长一短之间,配合得刚柔并济,远近兼攻,着实极具威力!

李梦华因系初斗这位“五毒灵官”,居然能暂时按捺住满腔仇火,手中吴钩剑,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看准情势,把门户守得紧紧!

偶然,寻瑕趁隙,回攻两招,却也凌厉异常,使董焰相当警惕!

斗到二十来合,一个沉稳,一个稳健,胜负仍自难分!

“阴司秀士”方秋,似感不耐,突把他惯用的两根“判官笔”,掣在手内。

胡冰心见状,立即一挑双眉,高声叫道:“方秋狗贼,休想暗算李大姊,且和我斗上一斗!”

一面发话,一面娇躯微晃,业已手持“七齿半月轮”,把方秋截住。

方秋狞笑道:“胡冰心,你是我的八姨太太,想不到未随我共上牙床,欲仙欲死……”

胡冰心不等对方再发胡言乱语,厉声喝道:“无耻狗贼,再若敢满口喷粪,我便先把你的舌头割掉!”

语音方落,娇躯欺处,右手的“七齿半月轮”,已以一式“春花吐蕊”,向方秋咽喉要害,平推而至!

方秋左手判官笔,“倒打金钟”,点向胡冰心的右腕,右手判官笔,则以“毒蛇寻穴”之式,刺向她丹田小腹!

这种招式,用得极为下流,胡冰心满面飞红,脚下微一换步,不单让过方秋一招“毒蛇寻穴”,并就势扬足,向判官笔上踢去!

方秋怎肯让她踢上,边自撒招变式,边自“嘿嘿”笑道:“八姨奶,你生气则甚?难道怪我这招‘毒蛇寻穴’,太以霸道……”

胡冰心被他的淫言秽语,激怒得柳眉倒剔,目射煞芒,手中“七齿半月双轮”,“指天划地”,“推波逐浪”,“继往开来”,三绝招回环并发,幻出漫天轮影,把方秋密密罩住!

方秋真想不到胡冰心盛怒猛攻之下,竟有如此威势。

他的一身艺业,虽也不弱,但左闪右退,仓忙招架之下,业已失却先机,被胡冰心双轮围住,陷于苦斗局面!

邓凌风旁观者清,冷眼旁看之下,知道李梦华与董焰势均力敌,旗鼓相当,除非有特殊变故,否则,非战到三五百回合之际,才会在谁的耐力较强之上,分出胜负。

胡冰心与方秋这边,则是胡冰心稍占上风。

占上风的原因,可能与方秋在“死门”谷道中,胸受剑伤有关,但这种“上风”,成分甚微,恐怕也要等斗出百招以外,局势才渐渐明显!

邓凌风正在细心观察,那位关外巨寇“虬髯阎罗”孟怀九突然向他报拳叫道:“邓朋友不必闲着,我们也下场玩玩!”

邓凌风闻言,目注孟怀九道:“孟当家的要想怎样指教?”

孟怀九笑道:“‘飘萍一剑’名满江湖,孟怀九自知螳臂不足当車,我是想以一双‘铁怀杖’,暨秦亮兄的一根‘银鞭’,共同讨教邓朋友威震八荒的‘飘萍剑法’,不知邓朋友笑不笑我们倚多为胜,敢赐教么?”

这位“虬髯阎罗”,委实老奸巨猾,轻轻用话一扣,便把邓凌风扣得无法推诿。

他的话音一停,邓凌风剑眉挑处,便自一阵狂笑,说道:“邓某与李、胡两位女侠,共入‘鹰愁谷’赴约,原本就是以寡击众,故而,慢说是孟当家的,和秦当家的二人,即使有千军万马,邓凌风也是孤剑应战!”

孟怀九向秦亮笑道:“邓朋友既然豪气干云,秦兄和我,便联手讨教讨教名家绝艺吧!”

说完,“当啷”脆响起处,已把他纵横关外黑道的一双镔铁怀杖取出。

秦亮自也不敢怠慢,把他的银鞭,掣在手中。

邓凌风眉儿一挑,“灵龙古剑”银芒闪烁,“呛啷”出鞘。

他由于当前情势,认为自己不单要尽展“飘萍剑法”,并须一上手之际,便用出精微杀手,最好是在二三十招以内,使“虬髯阎罗”孟怀九,“银鞭”秦亮等两个绿林凶人,尸横就地!

因为目前情况,虽是彼此持平,但等“独目鬼女”邵琳,裹创再出以后,局面便会立即改变!

邵琳本就阴毒异常,再为胡冰心所伤,心中定必愤恨已极!

她只一再出,决不肯袖手旁观,不是加入战圈,便是在旁发出各种毒辣暗器,对胡冰心、或李梦华加以袭击!

假如自己能为李、胡二女,联袂掠阵,尚可随时援助,否则,麻烦必多,其凶险程度,还并不在小!

由于此故,邓凌风才决定在二十招中,诛杀孟、秦二寇,一开始便剑影如山,剑风如海的大奋神威!

他所擅“飘萍剑法”,又称“伏魔剑法”,其中精粹所蕴是“倒洒天花”,“满地生莲”和“法轮普度”等三大绝招,威力强大无比!

孟怀九、秦亮二人的镔铁怀杖、银鞭等两件兵刃,也颇威力惊人!

他们联手出击,仅仅三五照面,便把邓凌风逼得身形仆倒。

孟怀九、秦亮二人心中狂喜,双手挥动鞭杖,猛下辣手,想把邓凌风就此除去。

谁知邓凌风并非被人逼得滑跌,而是有意如此,要施展他三大绝招中的那招“满地生莲”。

等到孟、秦二人发觉邓凌风跌倒,身法不乱,“灵龙古剑”猛然一扫,幻出无数剑花,贴地卷来,令人难以招架之际,才知上了恶当,身处险境!

秦亮呼号一声,双腿齐膝削断!

孟怀九功力稍高,乘着邓凌风先伤秦亮,百忙里双臂猛抖,一式“白鹉冲天”,凌空拔起丈许。

就在孟怀九从邓凌风匝地剑光中,凌空拔起之际,另一声惨嚎,与“克察”木折声息,也从一株参天古木以上传来。

原来,方秋久战胡冰心不下,心中有点暴躁,身形起处,突然拔空数丈。

他是想跃到高空,倒身一扑,先幻出漫天笔影,迷惑胡冰心的眼神,然后再按弹簧,发出判官笔中所藏的几种毒辣暗器,把胡冰心置于死地!

孰料,胡冰心一步不肯放松地,也和他一同纵起。

不单一同纵起,“七齿半月轮”扬处,虎虎生风的向方秋当胸砸到!

这招“日月双辉”来势太疾,逼得方秋不能不以判官双笔,硬接一招!

这一招凝劲硬接,到是秋色平分,震得两人身形,各落向丈许之外。

胡冰心是落向一片排云石壁,方秋是落向一株参天古木。

但胡冰心灵机忽动,并不在石壁之上落足,只是双足猛力一蹬,借劲倒纵而起!

她的轻功,原本极俊,这一纵,竟从方秋头顶丈许之处,纵到那株参天古木以后。

这时,方秋身形,刚刚飞上古木。

由于这株参天古木的上半段,无甚横枝,方秋遂一手抱住树干,观看对手胡冰心的动静?

他目光注处,见对方石壁空空,并无胡冰心的踪影,不禁为之一怔。

胡冰心在空中见此情状,知道机不可失!

她一下“千斤坠”,悄无声息地,身形急速下降,把全身真力,齐贯双臂,举起“七齿半月轮”,向抱住树干的方秋手臂砸去!

方秋未见胡冰心人影,一怔之下,已有不妙预感!

但他并未想到胡冰心已纵至自己背后,立即下手,袭击来得这快!

等到突觉劲风袭臂,任何闪避,均已太迟,胡冰心双轮落处,方秋除了一臂立断之外,脏腑间也受了极大的震荡,疼得在昏厥以前,发出了一声惨号!

那株参天古木,也禁不起胡冰心的全力重击,而从被击之处,“克察”断折!

“阴司秀士”方秋人昏坠地,业已重伤已极,只剩奄奄一息。

重达数百斤的上半截枝干,再一折断倒下,恰好砸在方秋身止,遂立即把这位“阴司秀士”,送进了阴司地府!

孟怀九拔起半空,瞥见方秋死状,不禁心中一寒!

这位关东钜寇,先是心中一寒,接着是心中一凉!

心中一寒之故,是瞥见方秋死状吃惊,心中一凉之故,则是邓凌风除恶务尽,不肯放松,脱手掷出“灵龙古剑”,射中孟怀九后背,来了个穿胸而出!

孟怀九穿胸没命,也发出一声死前惨哼!

这相互参差极微,几乎前后两三声惨号,居然颇有作用地,逼出了第四声震天怒吼!

李梦华与董焰之斗,攻守势均力敌,但第一声秦亮的断腿惨号,第二声方秋的断臂惨号,第三声孟怀九的穿心惨号,连续传来,怎不使董焰心神剧震,为之微觉一愕。

高手过招,分不得丝毫神思,李梦华把握住董焰这闻声惊愕的刹那良机,右手“吴钩剑”,加急进攻,左手却发出三根“胭脂刺”,完全打中董焰的胸腹部位!

董焰厉吼一声,连退几步!

但这位“五毒灵官”,无愧群邪之首,功力不俗,就在这身受重伤以下,左手“五毒鞭”,仍以“金丝缠腕”绝学,把李梦华左右双手一齐缠住!

董焰缠住李梦华的双臂,左手猛力前拉,右手的“灵官鞭”,却高高举起!

显然他是要把李梦华拉近身前,使这位“辣手胭脂”,死在他“灵官鞭”当头猛击之下。

李梦华无从抗拒,却敌不过董焰的蛮力,被他一步一步的拉近,缓缓向前。

邓凌风见此情况,大惊欲绝地,急行抢救,就在他们欲援未援之际,情况突然变更。

所谓情况变更,是董焰高举的“灵官鞭”,突然“当啷”坠地!

钢鞭一坠,李梦华便知董焰被自己的“胭脂刺”打伤太重,力已将竭!

这位“辣手胭脂”,也忒厉害,虽然双腕所缠“五毒鞭”,仍未松脱,她却把后挣之势,改为前纵,双手捧着“吴钩剑”,快得宛如石火电光般,深深刺入董焰脐眼部位。

董焰立时想哼也哼不出声来,只是疼得五官一挤,全身颤抖,那缠住李梦华的“五毒鞭”,也自然松落!

邓凌风放下心来,向胡冰心道:“冰妹,我去找‘独目鬼女’邵琳,莫让她……”

话方至此,李梦华摇头说道:“风弟不必,适才我瞥见邵琳见势不妙,悄悄逃去,这妖女虽极狡猾,但我天涯海角仍往找寻,我不会放过她的,如今,追已无及,我们且放场火儿,把这罪恶盗寨,烧掉它吧!”

盗窟成灰,一方称庆,酒店主人童家父女、邓凌风、胡冰心等,恭送李梦华回转三湘。

李梦华眉宇间充满喜悦,红衣盛艳!

因为她那红衣之上,业已沾满仇血!

她一手挽着董焰、方秋等两颗人头,一手搂着胡冰心的纤腰,目光微睨邓凌风,向胡冰心耳边,悄有所嘱。

胡冰心则满面娇羞,与天边明月晚霞,互相辉映。

(全书完,“zhychina”2020年6月初校对,二校,终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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