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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谁辛苦为谁忙

司空远真想设法向外偷看一眼,却苦于无法转动,只好耐着性儿,继续静听。

灰衣老者话犹未了,三绝神君董大空便长叹一声说道:“大哥还说我享清福,其实小弟还不是躲避强仇,才一面伪装死讯,遁迹江湖,一面隐居在这幽秘异常的涵青阁内。”

灰衣老者“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以董二弟这样一身盖世艺业,居然也避仇遁世,则你的仇家,却是什么厉害人物?”

司空远越听越像,几乎已可确定这发话之人,就是无相追魂宇文奇。

他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会与宇文奇不期巧遇。愁的却是虽然不期巧遇,这场所却太以尴尬,见不得人,自己如何方能与宇文奇互通讯息?

司空远空自愁喜交集之际,又有一阵话声,使他入耳心惊。这话声,是董大空所发,那位三绝神君苦笑说道:“小弟所惧强仇,大哥应该知道,就是那一身艺业被公认为盖代无双的十全书生司空玉奇。”

司空远闻言之下,怎不心惊?暗忖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这三绝神君董大空,还与父亲结有深仇大怨。

灰衣老者点头笑道:“司空玉奇的一身艺业,固然不是二弟能敌,但这位十全书生业被仇家害死,你还何惧之有?”

董大空叹道:“小弟共有两个深仇,死掉一个,还剩一个。”

灰衣老者问道:“这第二个仇家是谁?难道也有十全书生司空玉奇那等厉害?”

董大空苦笑答道:“纵然没有十全书生司空玉奇那等厉害,却也差不许多,她就是与十全书司空玉奇、碧云仙子吴小梅,合称为一龙二凤的天慈仙子江少苹。”

这番话儿,又使司空远在箱中听得大感出于意料。

因天慈仙子江少苹,就是罗刹教主江夫人,适才三绝神君还与自己是世代深仇,如今竟又变成了同仇敌忾?

说至此处,宓红已捧着一壶香茗,姗姗登阁,向灰衣老者娇笑叫道:“宇文大哥,绿妹正在厨下整治酒菜,大哥先请品试一盅用这潭心冷泉所烹的云雾茶吧!”

一句宇文大哥,证实了司空远心中所疑,知道事有巧合,涵青阁中的神秘来客,正是无相追魂宇文奇。

事实上丝毫不错,那灰衣老者,真是与司空远互相错失的宇文奇。他听完董大空所说,微笑问道:“照二弟这样讲来,你既隐居避仇,定必极少出山,对于当今江湖情况,也不十分了解?”

董大空点头答道:“小弟除了偶尔出山采药,祭炼五毒掌外,对于江湖之事,确甚陌生。大哥问此则甚?”

宇文奇微笑说道:“董二弟,你知道江湖中近来崛起了个罗刹教吗?”

董大空道:“听人说过,教中好手如云,教主与其最亲信的一龙一凤,更属功力绝世。但好像这罗刹教有甚准备不曾完成,尚未正式对外开宗立派,其一切组织行动,均在秘密阶段。”

司空远听得心中一凉,知道受了宓红宓绿之骗,三绝神君董大空对于罗刹教秘密,尚无所知,则宓氏姊妹又哪里知道什么罗刹教的主坛所在?

宇文奇呷了一口云雾茶,失声赞道:“这茶叶真好,泉水更佳,我要向宓大弟妹,深致谢意。”

宓红嫣然一笑,宇文奇目注三绝神君董大空道:“董二弟,你对罗刹教的情形,说得大致不错。但大概尚不知道教主是谁?”

董大空摇头说道:“小弟不知,大哥既如此说,莫非竟是熟人?或你我昔年旧友?”

宇文奇目光电闪,扬眉笑道:“是熟人,却非旧友,那位罗刹教主,就是董二弟所惧怯的强仇天慈仙子江少苹。”

董大空大吃一惊,皱眉说道:“大哥此话可真?”

宇文奇道:“二弟为何不信?”

董大空苦笑说道:“那位天慈仙子江少苹,是自诩侠义之人,她怎会一反常情,去组织什么罗刹邪教?”

宇文奇冷笑一声,说道:“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只以为天慈仙子江少苹是位正派女侠,却不知道她是一个狠毒妖妇。”

董大空愕然问道:“大哥何出此语?”

宇文奇笑了一笑,摇头说道:“关于天慈仙子江少苹之事,不必深谈,因为我也所知仅此,倒是……”

董大空见他语音忽顿,不禁皱眉问道:“大哥为何欲语又止?”

宇文奇笑道:“二弟以医道、占卜,及各种阵法等三技称绝,我如今想请你代我卜上一卦。”

董大空微笑说道:“当然可以,大哥有何疑难?”

宇文奇道:“我最近有桩重大图谋,请二弟为我虔诚一卜,看看可能称心如愿?”

董大空得意笑道:“小弟综合各种占卜之学,制成灵签,大哥只消抽上一根,便可略知吉凶预兆。”

这时,宓绿也已整治了几色精致酒菜,端盘走上。

她一上第二层水阁,便先把两道水灵灵的目光,注向内藏春色的那只书箱。

等看清毫无异状,宓绿方向宓红展颜一笑,定下心来,摆设酒菜。

董大空边请宇文奇入座,边向宓绿叫道:“绿儿,你去取我万应灵签细签筒签纸过来。”

宓绿盈盈一笑,袅娜走过,取来了签筒签纸。

董大空目注宇文奇,微笑说道:“大哥,你先把心中求卜之事,虔诚默祈,然后再抽取一根灵签。”

司空远听在耳中,不禁猜想宇文奇不知是否求卜协助自己,大破罗刹教,搏杀江夫人,报雪亲仇之事?

宇文奇果然先行合掌当胸,相当虔诚,闭目默祷一番,然后伸手在宓绿所捧的签筒之中,抽了一根。

宓红眼尖,目光一瞥,失声叫道:“哎呀!这是第一十三签,下下。”

宇文奇一愕,但旋即微笑说道:“君子问祸不问福,我虽然抽了根下下签儿,仍请宓大弟妹替我查查签纸。”

宓红含笑领命,取出第十三签的签纸,递向宇文奇。

宇文奇接过一看,只见纸上写着:“第十三签,下下:莫把私心欺上苍,到头终必见无常!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签纸上的卜语,不禁把位无相追魂宇文奇,看得眉头深蹙。

董大空见状,欲加安慰他,含笑问道:“大哥,你到底是有甚图谋?要不要重行抽上一根?”

宇文奇摇头苦笑说道:“问卜之事,本在触机,哪有抽得下下签儿,便不算重来之理?但……”

董大空替他斟了一杯酒儿,含笑问道:“大哥似乎言有未尽?”

宇文奇双眉一挑,目闪精芒如电,傲然狂笑说道:“但我向来主张人定胜天,虽然图谋之事,兆头不妙,却偏要殚智竭力,继续进行,倒看采得百花成蜜以后,是为己耕耘?还是为人辛苦?”

董大空举杯笑道:“佩服!佩服!小弟一向佩服大哥的谋略胆识,可说只要你意念一动,几乎事无不成。来来来,小弟奉敬一杯。”

宇文奇饮了一杯酒儿,董大空又复问道:“大哥与小弟是多年知交,此次究竟有甚图谋?以及为何化……”

语犹未了,便被宇文奇截断话头,含笑说道:“一般精于占卜之流,多半易于卜人,难于卜己。但董二弟既然综合各种占卜之学,制成灵签,便对自己有甚疑难,也能占算的了。”

董大空知道宇文奇这是故意打岔,自然不便再续前问。遂点头答道:“大哥说得不错,小弟如今便自己也抽上一根签儿,卜卜流年运气。”

宇文奇微笑说道:“二弟抽根上上签吧!我不希望你也和我一样,抽根下下签儿。”

董大空微微一笑,也自略为默祷,从签筒以内,摇出了一根签儿。

宓红拿起一看,皱眉说道:“第二十六签,也是下下。”

宇文奇失笑说道:“二弟居然陪我摇了根下下签儿,这倒真是朋友交情。让我看看签纸上写些什么?”

说完,查出签纸一看,扬眉说道:“这二十六签签纸,是现成前人诗句:应嫌履齿印苍苔,十叩柴扉九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宓红宓绿见三绝神君董大空竟摇出了这么一根签儿,不禁异常尴尬,对看一眼,姊妹二人均自芳心微跳。

藏在书箱中的司空远,若非穴道被制,几乎为之失笑出声。

他心中暗忖:“这三绝神君董大空,难怪在占卜称绝,所制灵签果然灵验。红杏出墙之兆,分明暗示他侍妾不端,只不过不止一枝红杏,而是两枝红杏,均想出墙,更使他戴上双料的绿色头巾而已。”

宇文奇朗吟签纸以后,向董大空含笑问道:“董二弟,你认为这首诗儿,隐藏有何种预兆?”

董大空满面尴尬神情,摇头答道:“含意隐晦,不易参详,总之绝非佳兆就是。”

宓红宓绿做贼心虚,深恐三绝神君董大空因而生疑,心中急得如小鹿乱撞。

谁知董大空语音才了,宇文奇却哈哈大笑,连摇双手说道:“不然,不然,我的看法不同。”

董大空目光一闪,举杯问道:“大哥有何高明看法?”

宇文奇饮干了杯中美酒,拈须微笑说道:“以我看来,这红杏出墙,春色难关之语,就是董二弟不宜在此隐居,理应重出江湖,再振你三绝神君的声威之兆。”

宓红听得吐出一口长气,慌忙为宇文奇提壶斟酒,并嫣然笑道:“宇文大哥的这种看法,确实高明,我也敬你一杯。”

董大空听出宇文奇的言外之意,扬眉问道:“大哥不会无故有此看法,莫非你对小弟有何差遣?”

宇文奇道:“我觉得于其隐居避仇,不如设法歼仇。董二弟应该力自振作,与那天慈仙子江少苹放手一搏。”

董大空苦笑说道:“大哥之言,虽属至理,但小弟自忖实力单薄,五毒掌尚未练够火候,倘若明面寻仇,恐怕不是那天慈仙子江少苹之敌。”

宇文奇义形于色,接口说道:“彼此是多年至交,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二弟。”

董大空大喜叫道:“大哥,你当真肯破例帮助小弟?”

宇文奇道:“二弟这破例二字,怎样解释?”

董大空哈哈大笑,说道:“武林中人,谁不知道大哥一向单来单往,独善其身,极少与旁人合作行事。”

司空远在箱中听得心里一动,暗忖这位无相追魂宇文奇,既具如此孤僻性格,这次怎会青眼独垂,自报奋勇,愿意帮助自己?

想至此处,司空远的心中,不禁更对宇文奇加深了几分感激之意。

宇文奇闻言之下,向三绝神君董大空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说道:“二弟有所不知,我如今早已性情大变,极愿与人合作,帮助旁人。但在我帮你除去天慈仙子江少苹之前,你应该……”

董大空喜形于色,接口说道:“大哥请讲,小弟愿供驱策,无不遵命。”

宇文奇道:“我不要二弟去作旁的事儿,只要你设法查出罗刹教所在,最好连对方究竟有多少实力,也一并调查清楚。”

董大空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小弟遵办,在歼敌之前,应该先知彼知己,然后再报告大哥,安排一切。”

司空远所得越发高兴,知道宇文奇在直接帮助三绝神君董大空之下,又等于间接帮助自己。

这时,宇文奇饮了一杯酒儿,向董大空扬眉笑道:“董二弟,如此一来,对于你这涵青阁,我倒要经常走走。”

董大空笑道:“小弟无任欢迎,大哥应该把此地看作你自己的居停之处一般,不论有何需用,有何差遣……”

话犹未了,宇文奇忽然想起一事,扬眉问道:“二弟,我记得你昔年远游大雪山时,曾经获得一朵千年难遇的朱红雪莲……”

董大空接口笑道:“小弟因那朱红雪莲太以名贵,并只有一朵,不舍轻易服食,遂将它配合了其他灵药,练成了万应清心丹。”

司空远心中一跳,暗想难怪自己适才灵丹才一入腹,满腔欲火顿消,原来那万应清心丹中,竟含有朱红雪莲等如此名贵的罕世灵药。

宇文奇笑道:“董二弟所炼万应清心丹,共有多少?”

董大空答道:“因配合朱红雪莲的其他药物,也属极为罕有,故在昔年共只炼成了七粒万应清心丹。”

宇文奇继续问道:“如今呢?是全都用完,还是尚胜下若干粒数?”

董大空微笑说道:“这等材料稀有的罕世圣药,非遇必要,小弟怎舍轻用?到如今还剩三粒,都交与红儿谨慎保管。”

宓红听他们谈到万应清心丹上,生恐董大空要自己取出给宇文奇观看,不禁焦急得芳心乱跳。

宇文奇向宓红略一注目,含笑问道:“宓大弟妹,这种万应清心丹的药效如何?”

宓红还未答言,董大空已自笑道:“疗百伤,解百毒,并可益元补气,增强内力。故而小弟在清心丹上,特加上了万应二字。”

司空远听了他这种说法,不禁突生奇想。

他想的是那种万应清心丹,既然含有朱红雪莲等罕世灵药,功能疗百伤,解百毒,则自己服食一粒之后,不知是否能把呼延蒙用青色小针,对自己所施的散功奇毒,也一并解去?

照理论想来,似乎有此可能,但司空远却无法加以实验求证。

因为司空远如今穴道被制,不能运气聚力,来试探自己是否奇毒已解,恢复原有功力。

他正自又颇喜悦,又有点着急之际,却听得董大空笑声续道:“大哥问及这万应清心丹,是否需用?小弟愿奉赠一粒。”

宇文奇点头笑道:“二弟给我一粒也好,我自己并不需用,是要留着送人。”

董大空失惊叫道:“送什么人?这等罕世灵药,大哥……”

宇文奇不等董大空语毕,便截断了他的话头,微微一笑说道:“我最近结交了一个忘年小友,他身上负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而仇家更极厉害,我遂想向二弟讨上一粒这种功能疗百伤,并可增强内力的罕世灵药,留备那忘年小友他日之用。”

这些话儿,传入司空远的耳中,真使他感极欲泣,不知将来应该怎样对无相追魂宇文奇,加以报答才好。

因那忘年小友,分明指的自己,宇文奇除了不惮辛劳,陪同寻找罗刹教主坛所在以外,并复如此关切,委实使司空远感激涕零,自觉受恩太重。

董大空颇感惊奇,诧然叫道:“大哥真是性情大变,你对一个新近结交的陌生少年,也肯如此尽力相助吗?”

宇文奇微笑说道:“董二弟,你此刻大概才知道我愿意帮你设法歼除天慈仙子江少苹之举,不算破例了吧?”

董大空听出宇文奇似对自己随口而出的这“破例”二字,颇为介意,不禁心中一跳,赶紧哈哈大笑说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像你我弟兄的这等多年深交……”

宇文奇摇手笑道:“二弟不必解释,我又不曾怪你。但你所允赠的那粒万应清心丹,却还没有请宓大弟妹,取给我呢!”

董大空似乎对宇文奇极为惧怯,哪敢丝毫怠慢。侧顾宓红叫道:“红儿,把万应清心丹取一粒来。”

宓红心中狂跳,因自己镇日带在身边的一粒万应清心丹,业已给司空远吃掉,只好勉强镇定,嫣然笑道:“我因不曾出外,遂未带在身边,要到药库去取。”

董大空点头说道:“既在药库,你就去取一粒来。”

宓红正待举步,宓绿忽然叫道:“红姊,我陪你一同前去。”

宓红知道妹子心思较多,此举必有用意,遂微笑说道:“绿妹同去也好,我们顺便再把神君所植的奇香果,摘几枚来,请宇文大哥尝新。”

董大空拊掌笑道:“对!对!不是红儿提起,我倒忘了。那奇香果风味极好,如今正是成熟之期。”

宓绿一面轻轻移步,一面向宇文奇含笑问道:“宇文大哥,你要那万应清心丹,既不是目前服用,而是日后送人,则是否加层香蜡包装?便于携带。”

宇文奇点头笑道:“这样最好,多谢宓二弟妹。”

宓绿流波一笑,便与宓红双双款摆柳腰,向第三层水阁拾级而上。

等进入药库,宓红关好库门,方对宓绿皱眉叫道:“绿妹,这可怎好,想不到那宇文老鬼,竟来捣蛋,会向神君索讨万应清心丹。而神君又毫不推辞,慨然允赠。”

宓绿扬眉一笑,接口说道:“红姊!我认为那宇文老鬼不是捣蛋,而是帮了我们的忙。”

宓红怔然问道:“绿妹此话怎讲?”

宓绿娇笑说道:“红姊难道不曾听见我要替宇文老鬼,把那万应清心丹上,加层香蜡,包装起来吗?”

宓红闻言一惊,皱眉问道:“绿妹是想给他一粒假的?”

宓绿点了点头,从脸上浮现一丝阴毒冷笑,挑眉答道:“当然,反正那宇文老鬼业已声称是转送别人,则只要瞒过目前,日后灵丹真假,药力如何,根本无关紧要。神君也决不会知晓这桩秘密,我们却可借此把一粒万应清心丹加以报销,岂非是那宇文老鬼帮了我们忙吗?”

宓红大喜笑道:“绿妹此计绝佳,你赶快准备香蜡,把蜡中补上一粒固本丸吧!”

宓绿取过药炉,点火溶蜡,并对宓红笑道:“红姊,你在神君与那宇文老鬼的对话之中,有没有听出什么蹊跷?”

宓红摇头说道:“箱中多了一个人,怀中少了一粒药,我正为了这两件事儿提心吊胆,急得要死,哪里还会注意到他们的言语方面,有什么弦外之意?”

宓绿娇笑说道:“我觉得这复姓宇文的老家伙,必然大有来头,不是寻常人物。”

宓红问道:“绿妹从何着眼?”

宓绿笑道:“红姊少时不妨注意一下,我认为神君好像有点惧怯这个宇文老鬼。”

宓红有些不以为然,微摇螓首说道:“不见得吧?神君除了医道、阵法、占卜等三大绝技之外,对本身武功,亦颇自负……”

宓绿听宓红这样说法,接口笑道:“正因神君是事事均极为自负之人,我才觉得他在对于宇文老鬼,一口一声大哥的异常恭谨态度以内,兼蕴有几分畏怯。”

宓红忽然想起一事,扬眉答道:“绿妹,你记不记得玉面神龙管不平兄,向我们提过一个什么无相追魂宇文奇?”

宓绿想了一想,点头答道:“不错,管兄提出过这个名号。”

宓红笑道:“无相追魂宇文奇,与这位是否一人?”

宓绿眼珠微转,娇笑说道:“红姊这种推测,大有可能。但不知管不平兄,与那无相追魂宇文奇,究竟是什么关系?”

宓红皱眉说道:“绿妹把香蜡封得厚些,不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们也只好先对这宇文老鬼,骗上一骗。”

宓绿此时已然点燃药炉,溶开香蜡,并在蜡中嵌放了一粒与万应清心丹重量、大小,均甚相若的固本丸,一面灭却炉火,等待蜡干,一面苦笑说道:“宇文老鬼取得这粒假的万应清心丹后,要赶紧走去才好,不然,便使那位管不平兄,蜷屈箱中,为时太久,大大吃苦头了。”

宓红赶笑道:“绿妹说得极是,我们在一旁应该见机而作,设法让神君早点送客休息。”

话方至此,忽然听得三绝神君董大空,在第二层水阁之上呼唤:“红儿,绿儿……”

宓红、宓绿携了那粒刚用香蜡封好,冒充万应清心丹的固本丸,并采了四枚奇香果,姗姗走下。

董大空一见她姊妹回到第二层水阁之中,便指着那口书箱,含笑问道:“红儿、绿儿,怎么把我那口书箱锁起来了,赶快拿钥匙来。”

这位三绝神君居然要开书箱,真是意料不到之事。

他语音未毕,已使三颗心儿,忐忑乱跳。

所谓忐忑乱跳的,除了宓红、宓绿姊妹的两颗心之外,还有司空远的那颗心儿。

因为尽管三绝神君董大空,与无相追魂宇文奇,来得及时,使自己在误中媚药,欲火煎心之下,尚未和宓红宓绿姊妹,作出凤倒鸾颠的不可告人之事,但于目前情况之下,被人从箱中搜出,也复难堪透顶,并无法洗刷清白。

司空远正自心中狂跳,宓红却强定心神,先向怀中摸了一把,含笑摇头说道:“箱中尽是神君的心血著作,我遂加锁锁起,但钥匙可能是藏于另外一件衣服以内,未曾带在身边……”

宓绿也慌忙设法解围,向三绝神君董大空,送过一丝销魂媚笑,扬眉问道:“神君要找什么书儿?或许刚刚晒过,不在箱内。”

董大空的占卜之术,虽然通神,却也料想不到那红杏出墙签语,已然应验。

遂含笑答道:“是宇文大哥,要想看看我那独创精研的奇门无极阵法图解。”

宓红心中一定,微笑说道:“那奇门无极阵法图解,虽在箱中,但宇文大哥似可不必看那图解。”

董大空听出宓红的话中有话,愕然问道:“红儿此话怎讲?”

宓红柳眉双挑,娇笑说道:“神君出外采药,我和绿妹闲得无聊,遂拾了不少潭心玲珑灵石,在阁顶平台之上,具体而微,布设了一座奇门无极阵法,宇文大哥若是想观此阵,不如请上阁顶,由神君于现场上再加说明,定能立参奥秘,岂不比看那图解,好得多了?”

宇文奇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宓大弟妹真是慧人,说得有理。”

转过面来,目注三绝神君董大空道:“董二弟,你且陪我去到阁顶,看看奇门无极阵的模型,并对我细加讲解。因为你所创这种阵法,蕴含众妙,可称为阵中之阵,玄奥无穷,用处大得很呢!”

董大空受了宇文奇这种赞美,自然得意颇甚,边自站起身来,边自从宓绿手内,接过那粒假的万应清心丹,并向她姊妹笑道:“红儿、绿儿,你们也随同前去,才好就着模型,对宇文大哥把阵法奥妙,详加演练讲解。”

宓红宓绿本想使董大空、宇文奇二人,去往阁顶观阵,自己便可赶紧把书箱中的那位玉面神龙管不平,另作安排。

但董大空偏又命她们随同前去,宓红宓绿怕露马脚,不敢推辞,只得双双应是。

一行四人,走上阁顶。阁顶是片平台,果然用无数玲珑怪石,布起了一座神奇阵法。

董大空正对宇文奇指点各种门户变化,宓红柳眉轩处,计上心头,忽然娇笑叫道:“神君,宇文大哥既想学这阵法,是否用图解与现场对照参详,会更容易了解妙用。”

董大空点头笑道:“当然如此,何况图解上尚把其他有关阵法的一切妙用,写得极为详尽。红儿快取钥匙,开箱取来,给我宇文大哥对照参阅。”

宓红笑诺一声,匆匆下阁而去。

宓绿心中明白,知道姊姊借口去取奇门无极阵法图解,实则趁此机会,把藏在书箱中的玉面神龙管不平,另作妥善安排。不禁嫣然一笑,宽怀大放。

谁知天下事每每出人意料,宓红去未多久,便神色有异,仓皇折回。

董大空发觉不对,皱眉问道:“红儿,你……你怎么又是空手而回?”

宓红苦笑说道:“丢了……丢了……”

宓绿失惊叫道:“红姊讲清楚些,什么东西丢了?”

宓红瞪她一眼,应声答道:“自然是我们藏在书箱中的东西。”

宓绿闻言,大吃一惊,知道是藏在书箱中的玉面神龙管不平,竟告失去了踪迹。

三绝神君董大空也自吃了一惊,自是以为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竟告遗失,遂诧然问道:“红儿,你是说我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不在箱中?”

宓红点头答道:“被人偷去了。”

董大空摇头说道:“未必是人偷走,或许是你未记清楚,放在别处了。”

宓红苦笑说道:“不会放在别处,我记得清清楚楚,是藏在书箱之内。”

董大空脸色一沉,不悦说道:“慢说此谷四周均是壁立绝峰,除了两道幽僻水道以外,无路可通,就算有人能进入谷中,他若无舟船代步,也根本进不了我这涵青阁内。”

说至此处,目中凶芒如电,在那片潭水之上,四下一扫。

但四外却静谧异常,潭上看不见有半条舟船,谷中也看不见有半条人影。

董大空勃然怒道:“大哥,我们下去看看。”

宇文奇点了点头,目光略扫宓红宓绿姊妹,随同董大空走下阁顶平台。

宓红、宓绿姊妹,因知三绝神君董大空性情凶暴异常,如今业已勃然震怒,遂不敢丝毫怠慢,紧紧跟随。

但她们因作贼心虚,两颗心儿,却扑通扑通,忐忑不已。

到了第二层水阁之上,董大空目光注处,果见书箱已开,箱中藏有小半箱书籍卷册,凌乱不堪,确似曾被人翻动模样。

这位三绝神君董大空,亲自检点以下,他费尽心血,亲手所著的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委实业已失去。

宇文奇一旁负手而立,一面静看董大空检点箱中书籍,一面却双眉微挑,从目光中闪现出一种冷峻神色。

宓红人颇聪明,反应极快,她立即发现这位无相追魂宇文奇的两道目光,是盯在书箱背后,靠墙部位的三个小洞之上。

这三个小洞,是宓红特意点穿,留给司空远透气之用。

宓红悚然一惊,知道宇文奇心思精细,业已看出了这项破绽。

她芳心一阵狂跳,赶紧筹思应变之计。

这时,宇文奇已向三绝神君董大空,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董二弟,看这箱中书籍的凌乱情形,似是新近翻动,我们应该搜一搜看,来人走不远吧?”

董大空厉声叫道:“除非他肋生双翅,否则决不会飞上天去。”

这时,宓红走到董大空与宇文奇之间,背对董大空,面对宇文奇陪笑叫道:“宇文大哥的心思周密,眼光高明,就请你发号施令,主持搜寻来贼之事。”

她边自说话,边自背着董大空,向宇文奇一舒左掌。

原来,宓红已用描眉黛笔,在左掌掌心之上,悄悄写上了“玉面神龙管不平”七字。

这是相当聪明的办法,也是相当危险的手段。

宓红深知由于气孔泄密,宇文奇业已看破自己姊妹,曾在箱中藏人,才向三绝神君董大空,建议搜索。

如今这种情况,危窘万分,要想解铃,除非恳求这位系铃人外,似乎别无他术。

但宇文奇是三绝神君董大空的多年知友,他看破老友的头巾挂绿之下,怎么还肯曲谅自己姊妹俩,来个暗加维护。

于是,宓红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冒险行事,以描眉黛笔,在掌心书名,向宇文奇来了个不讯自招,倾吐秘密。

因为直到如今,董大空只介绍了这是宇文奇,并未说明是否是玉面神龙管不平口中提起过的无相追魂宇文奇?

假如他是,则宇文奇可能因顾虑玉面神龙管不平之故,而会对自己姊妹,设法曲加庇护。

假如他不是,则……事情便由不可收拾地步,变作越发不可收拾。

故而,宓红这急中无奈,掌上书名之计,虽然想得聪明,但也十分冒险。

宇文奇见了这“玉面神龙管不平”字样以后,双眉微轩,目光中也流露出惊诧神色。

就凭这点神色变化,宓红已知这位宇文大哥,确实就是与玉面神龙管不平相识交好的无相追魂宇文奇。不禁把悬在喉口的一颗忐忑芳心,慢慢放下。

这时,三绝神君董大空也赞同宓红所说,向宇文奇扬眉问道:“宇文大哥,你认为应该怎样搜索?”

宇文奇指着宓红宓绿,含笑说道:“我认为搜寻偷盗奇门无极阵法图解之人,不妨请两位弟妹偏劳,二弟和我,仍去阁顶平台……”

话犹未了,董大空便愕然问道:“我们去阁顶平台……”

宇文奇点头笑道:“那阁顶平台,居高临下,便于眺望一切。倘若人在阁中,两位弟妹定可搜出,倘若人逃阁外,我与二弟,定可看见。至于……”

宇文奇在宓红宓绿脸上,闪过一瞥神秘眼色,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若是早已被窃,并非目前新失,则我们纵把整座水阁翻转过来,也必毫无所得。”

董大空被宇文奇说服,点头狞笑道:“好,就烦宇文大哥,与小弟去到阁顶平台之上,眺望眺望。”

说至此处,偏过头去,向宓红宓绿二人,厉声说道:“红儿、绿儿,适才书箱加锁,如今书箱已开,箱中更凌乱不堪,足见是新近失去,来人决未逃逸,你们替我把阁中各处,仔细搜寻,一有征兆,立即报警。”

宓红、宓绿唯唯称是,三绝神君董大空遂邀同无相追魂宇文奇,再上阁顶平台。

宇文奇举步之时,目光扫瞥宓红、宓绿二女,从嘴角上浮现了一丝神秘笑意。

他们去后,宓红把香舌微伸,向宓绿扮个鬼脸,苦笑低声说道:“绿妹,这种作贼见官,当面熬刑的滋味,委实太不好受。”

宓绿悄悄问道:“红姊,那位宇文大哥与神君临上阁顶平台之前,怎么笑得好不神秘?”

宓红叹息一声,指着书箱靠壁处的三个气孔,摇头说道:“我适才忘记毁去这三个气孔,以致留下破绽,并被宇文大哥看出,只好拼冒奇险,请他帮个大忙。”

宓绿因尚不知宓红闹的是什么花样,柳眉双挑,诧声问道:“我也觉得宇文大哥把神君劝走之举,是在对我们暗中帮忙。但姊姊却怎样向他开口求助,而能不动声色的呢?”

宓红一舒左掌掌心,把其上所书“玉面神龙管不平”七字,给宓绿观看。

宓绿先是一怔,但眼珠转处,便告恍然,微点螓首,苦笑说道:“红姊,你且擦掉掌上字迹,我来毁掉箱后气孔,决不可再不小心,使这些痕迹落在神君眼内。”

边自说话,边自玉手一挥,把箱后点穿了三个气孔的那块箱板,索性毁掉。

宓红一面擦拭掌上字迹,一面向宓绿摇头叹道:“绿妹!这事也委实太怪,玉面神龙管不平分明被我制了穴道,怎会自行开箱逃逸,并把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一并带走?”

宓绿说道:“此时不必研究前因,应该研究后果,红姊认为他人藏何处?”

宓红应声答道:“那还用问,他定然是藏在这水阁下层的厨房,或杂物仓库之内。”

宓绿咬牙说道:“我也这样想法,且去把他找着再说。”

宓红举步与宓绿同下水阁,并悄悄问道:“绿妹,我们寻着他时,又怎样呢?你有妥当办法没有?我好象心中茫然,方寸已乱。”

宓绿眼皮微眨,从那双水灵灵的妙目之内,闪现恶毒厉芒,咬牙答道:“我认为别无第二种妥善办法,只有八个字儿,就是‘虚与委蛇,突下辣手’。”

宓红失惊说道:“绿妹是想杀他?”

宓绿嗯了一声,点头答道:“这谷中形势特别,插翅难逃,若不杀他,则难于长久遮掩,必将露出马脚,等神君发现实情之时,他会采取何种处置?”

宓红不假思索,接口说道:“老东西心狠手辣,妒念极重,他一向把我们视为禁脔,若是发现红杏出墙,头巾变绿之下,多半会不念旧情,对我们下毒手了。”

宓绿连连点头,冷笑说道:“姊姊看得一点不错,我不杀人,人将杀我,则只好不能再对那玉面神龙管不平,有甚慈悲心念的了。”

宓红皱眉说道:“绿妹这种办法,虽颇高明,但那无相追魂宇文奇,既与玉面神龙管不平交好,若是发现管不平遇害,会不会不再帮助我们,转而对神君泄露真相?”

宓绿点头答道:“当然有此可能。但常言道得好: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到那时管不平已死,其他旁证又告毁灭,宇文奇是聪明人,他定必懂得空口无凭,以及疏不间亲之理。”

宓红略作寻思,毅然说道:“绿妹说得对,在目前情势下,我们为保全自己,只好如此,这桩事儿,就由你来主持便了。”

宓绿也不推辞,扬眉叫道:“红姊,关于此事,请你记住三项原则。”

宓红问道:“哪三项原则,绿妹请讲。”

宓绿伸出左手食指,缓缓说道:“第一,管不平既能解穴自逃,足见他一广功力,非同小可,我们搜出他时,必须先虚情假意,表示关切,决不可稍露心头杀念。”

宓红颔首问道:“那是自然。第二项呢?”

宓绿目闪厉芒,咬牙答道:“第二项是下手要辣,下手要阴,下手要快,务须冷不防地,把那条玉面神龙,毫不怜惜,一举杀死。”

宓红说道:“这项原则,需要相当默契。但我们是孪生姊妹,两心相通,多半能够作到。”

宓绿伸出第三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三项原则,极为简单,就是红姊务必切记,先杀死玉面神龙管不平后,然后向神君报警。”

宓红闻言一笑,宓绿忙又说道:“红姊,这最后一项原则,虽极简单,亦极重要,就是我们决不能使管不平与神君及宇文大哥,对证上一言半语。”

宓红的玉颊以下,也浮现一种阴险狠毒的笑容,点头说道:“绿妹放心,我知道事关重要,也还狠得下这点心肠,动手之时,干脆你用化血夺魂针,我用销魂粉吧!”

宓绿娇笑说道:“红姊之言,正合我意。互相对面,并在冷不防之下,用这两种奇毒暗器出手,必然如愿,那管不平纵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无法逃过劫数。”

她们姊妹二人,低声密议之下,业已走到水阁底层的厨房门口。

宓绿伸手推开厨房门,见房内一切均与自己整顿酒菜时,毫无二致,仿佛无人来过。

但她仍复目注一大堆干柴之后,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含笑低声叫道:“管兄,你适才受惊了吗?”

柴堆之后,哪有回音,根本寂然无响。

宓绿又复娇笑叫道:“管兄不要害怕,两个老东西,已然乘舟离去,我们可以毫无顾虑地登阁畅饮,再续前欢……”

说至此处,宓红接口说道:“绿妹不必白费神思,据我看来,那柴堆之后,不像是藏得有人模样。”

语音方落,身形已飘,红衣电闪之下,立向柴堆扑去。

宓绿生恐宓红有失,慌忙手中扣了十来根化血夺魂针,跟踪赶过。

但到了地头,方知柴堆之后,果然空空,毫无她意料中玉面神龙管不平的潇洒英俊人影。

宓绿咦了一声,皱眉说道:“他纵未藏在这柴堆之后,也必来过。”

宓红问道:“绿妹何以见得?”

宓绿指着柴堆脚下,扬眉答道:“适才我为宇文大哥及神君准备酒菜之时,把这柴堆收拾得整整齐齐,如今却有一捆干柴,被人踢倒,岂非……”

宓红同意宓绿所说,点头接口笑道:“这样看来,他是先躲进厨房,但发现不太妥当以后,又复藏往别处。”

宓绿目光一闪,咬牙说道:“这水阁下层,别无藏身之处,定然是在杂物仓库之中。红姊,你把销魂粉准备好了没有?”

宓红一扬左手中指的长长指甲,狞笑答道:“绿妹放心,我已把销魂粉藏在指甲以内,只一见人,弹指立毙。”

宓绿闻言,转身走出厨房,向杂物仓库再事搜索。

这间杂物仓库,范围倒颇不小,其中更堆放了各种用物,是个良好藏人所在。

宓绿故技重施,轻启珠喉,以一种亲切切,软绵绵,娇滴滴的语音,向仓库之中含笑叫道:“管兄……”

两字“管兄”,换来了一声厉吼。

但这声厉吼,不是司空远所扮玉面神龙管不平,在杂物仓库之中发出,而是三绝神君董大空自阁顶平台传下。

董大空吼的是:“小贼跑了!红儿、绿儿快追。”

宓红、宓绿闻声,自然慌忙追出。

到了阁外泊舟竹排之上,只见司空远独驾小舟,已驶出十余丈外。

涵青阁下,共有两条小舟,一条被司空远驾走,另一条却被他击成粉碎。

宓红见无舟可追,不禁心中一宽,侧顾宓绿,低声娇笑说道:“绿妹,不要追了,他这驶舟之举,相当聪明……”

话方至此,三绝神君董大空与无相追魂宇文奇,业已双双从阁顶平台赶下。

董大空人还未到,便向宓红、宓绿厉声喝道:“红儿、绿儿,你们既见逃贼,为何不追?”

宓红、宓绿尚未答言,宇文奇业已帮忙到底,含笑说道:“二弟莫要错怪两位弟妹,对方已把另一条小舟毁去,她们却如何追法,难道泅水……”

语犹未了,董大空狞笑叫道:“有办法追,你们都跟我来。”

这位三绝神君竟跃上泊舟竹排,伸手拂断系排缆绳,抢了一根竹篙,便自以篙代桨,驶动竹排,向前追去。

宇文奇自然相随,宓红宓绿也无法不随,遂一齐纵到这竹排之上。

竹排容了四人,又只有一篙拨波,行驶起来,速度自慢,不能与前逃小舟的轻巧快捷相比。

宇文奇失笑说道:“董二弟,我看算了,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是你胸中之物,虽被偷走,何妨费些工夫,再著一册。这样追法,宛若乌龟追兔,能够追得上吗?”

他是看透宓红宓绿,背夫偷汉,董大空帷幕不修,业已戴上了绿头巾,才故意揶揄,以乌龟作比。

故而,他话儿虽是说给三绝神君董大空听,但两道目光,却异常神秘地瞥过宓红宓绿脸上。

宓红宓绿怀有鬼胎,听出宇文奇这“乌龟追兔”之语,蕴含讽刺意味,不禁四朵红云飞上玉颊。

三绝神君董大空则仍蒙在鼓中,毫不为意地狞笑说道:“大哥有所不知,来人如今行舟虽快,但此谷仅有两处小洞,可作出口,他未必能够顺利……”

宇文奇不等董大空往下再说,便即笑说道:“二弟一向人极精明,今日怎么突然懵懂起来?”

董大空仍自表示不服,愕然问道:“小弟懵懂之处何在?”

宇文奇笑道:“来人既能进入此谷此潭,并盗走奇门无极阵法图解,自然知道路径。你怎么还认为他无法顺利寻得出口?”

董大空脸上一热,仍复强辩说道:“就算他能寻得出口,但水洞之中,湍流甚急,逆波而行,速度极慢,我们最多费些气力,从一条险径以上,翻山越过,仍可抢先到达水洞那端等他,来个瓮中捉鳖。”

宓红、宓绿姊妹听得心中一震,知道三绝神君董大空这种想法,不单极为毒辣,也定会产生效果。

她们情急无奈,只好寄望于唯一救兵,由宓红流波目注宇文奇,投过了一瞥乞援眼色。

宇文奇领会了宓红流波注目之意,报以神色平静的微微一笑。

宓红是玲珑剔透之人,看见宇文奇这平静笑容之后,心中也就平静不少。

这时,司空远驾着小舟,业已到了潭边,果然极为顺利地寻到出路,进入水洞以内。

三绝神君董大空看得目中冒火,厉声喝道:“红儿、绿儿,你们把这竹排,驶得快些。”

宓红、宓绿无可奈何,只得手下加劲。但宓红目光瞥处,却见宇文奇面含神秘笑容,把嘴唇往后呶了一呶。

宓绿会意回头,却见有一缕黑烟,在涵青阁中袅袅升起。

她心中一喜,失声叫道:“神君快看,有人在阁中放火。”

董大空回头一看,因许多心血著作,及半生积蓄,全在涵青阁中,自然情急异常,顾不得再复追赶司空远,连连顿足叫道:“绿儿赶快回航,我们擒住那在阁中放火之人,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宓红、宓绿到了此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始告落地,赶紧把所乘竹排,向涵青阁方面,掉头驶去。

就这片刻工夫,涵青阁内的缕缕黑烟,业已变成大片浓烟,显然火势将起。

涵青阁全是竹排所建,只要火势一起,便将不可收拾,把位三绝神君急得咆哮如雷,不知怎样才好?

宇文奇含笑叫道:“董二弟,变故临头,最重镇静。你空自着急何用?我们可以用掌力催速。”

语音一落,双掌齐推,向竹排以后的潭水之中,猛力击去。

“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如雨,四外狂飞,竹排果被推动得向前疾驶。

董大空狂笑赞道:“大哥真行,这是聪明办法。红儿绿儿把竹排掌稳,我来与大哥合力施为,或许可以赶得及……”

一语未了,熊熊火光,已从涵青阁的浓烟之中,腾空而起。

尽管宇文奇与董大空全力施为,以掌劲击波,把竹排催得疾如箭驶,但到得阁边以后,火势业已不可收拾。

董大空怒发如狂,愤然叫道:“放火人呢?他难道有避火之术,或是甘愿把自己活活烧死?”

宇文奇长叹一声,装模作样地摇头说道:“董二弟,不要讲了,这才叫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若是传扬开去,会使你我弟兄,丢尽脸面。”

董大空诧声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宇文奇道:“阁中定然无人,是带走奇门无极阵法图解的前逃那厮,所留下的定时火种。”

董大空被宇文奇一言提醒,咬牙说道:“大哥看法不错,但不知道这厮究竟是何身份?我誓报此仇,定与对方……”

宇文奇笑道:“据我看来,此事绝非偶然,或许对方是故意前来,且等火熄以后,我们再仔细查查,有没有留下标记?”

董大空气得目中喷火,厉啸连声,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焰,把整座涵青阁,及自己多年心血,一齐烧光。

然后再遵从宇文奇之言,进入枯柱颓垣的余烬之中,细加察看。

果然,宇文奇所料不差,对方在余烬之中,留有标记。

所谓表记,是用磷粉所画,闪闪发光的一个骷髅,两根白骨。

董大空咬牙叫道:“大哥,你认得吗?这一个骷髅,两根白骨是代表什么人物?”

宇文奇应声答道:“这就是罗刹教的标记……”

一语方出,旋又摇头叹道:“想不到贤弟为了惧怯那天慈仙子江少苹,业已遁世隐居,她却仍放你不过,派遣所创罗刹教中能手,把你多年心血一齐烧掉。”

董大空脸色铁青,厉声叫道:“大哥,我不怕江少苹了,也不再遁世隐居,今后便追随大哥,为大破罗刹教之事尽心尽力。”

宓红、宓绿听得暗暗摇头,心中觉得这位无相追魂宇文奇,着实太以厉害。

因为腾焰焚阁的定时火种,定是宇文奇所留,火中骷髅白骨图样,也是这无相追魂所画。

如此一来,他虽帮了自己姊妹大忙,掩盖了红杏出墙,却也利用一把火儿,硬把三绝神君董大空,烧得无家可归,自动表示今后听他驱策。

这种手段,自属绝顶高明,两全其美,但也霸气太重,过分狠辣一些。

董大空语音一了,宇文奇义形于色地点头说道:“我今日目睹江少苹手下人物如此放肆,也着实气愤,非设法把她所创罗刹教弄得颠覆垮台不可。”

董大空问道:“小弟今后行止,全听驱策。大哥有何指示?”

宇文奇把自己与红砂手洪祥所定仰钵峰顶之约一事,向董大空说出,并轩眉笑道:“这桩约会之中,定会把罗刹教人物引来,二弟如今可自作权宜准备,到时前往赴约,与我相会,再看当时情况,决定一切。”

董大空点头说道:“好,小弟记下了,我在这涵青阁底,尚埋有两件重要东西,如今水阁已焚,必须及时掘出。”

宇文奇道:“二弟在此掘物,烦请哪位弟妹,驾排送我出谷,我还有几桩事儿,要加妥善安排。”

董大空目注宓红说道:“红儿,你去送宇文大哥,绿儿随我在此,设法把那只阁底沉箱取出。”

宓红领命,撑排送客。

宇文奇遂向董大空挥手告别,扬眉笑道:“董二弟,王阳明说得好: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你不要为了这点小小拂逆,便自垂头丧气,或许这把火儿,反而烧出我们弟兄的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董大空苦笑点头,双目中凶芒如电,充分表示出满怀愤恨情绪。

宓红把竹排撑得远离三绝神君董大空后,方对宇文奇娇笑低声叫道:“宇文大哥,你太聪明,但也太厉害了。”

宇文奇微笑说道:“这把火儿,虽然放得稍为狠辣一些,但也两全其美。既帮了你姊妹一个大忙,也使我在大破罗刹教的一事,多了三个有力帮手。”

宓红玉颊微红,含羞问道:“宇文大哥与那玉面神龙管不平兄,是什么交情?”

宇文奇含笑答道:“我们的交情深呢!若非为了那位老弟,我也不至于帮你姊妹的忙,作成我董二弟的头顶绿巾。”

宓红娇羞不胜,慌忙辩白说道:“宇文大哥莫要误会,我姊妹与管不平兄只是初识,彼此间决未发生任何关系。”

宇文奇意似不信,看了宓红一眼,哈哈笑道:“哪个猫儿不吃腥?哪个姐儿不思春?管老弟既肯被你们藏在箱中,足见彼此情份。我不信干柴烈火……”

宓红满面飞红,不等宇文奇话完,忙把如何结识司空远的经过,向宇文奇细说一遍。

宇文奇听她娓娓陈言,毫无牵强之处,方始略为相信她。失笑说道:“这样讲来,倒是我来得太煞风景,以致使你们难谐好事。”

宓红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对,只好俯首无言。

宇文奇微微一叹,含笑说道:“我董二弟也太无自知之明,这样大的一把年纪,还要独揽双娇,自然雨露难施,使你们深感寂寞。”

宓红弄不懂宇文奇言外之意,仍自低头不语。

宇文奇笑道:“宓大姑娘不要难过,只要管不平老弟当真对你姊妹有情,我会帮忙到底的。”

宓红听得心中狂跳,虽然无法接口,却以一丝羞涩笑容,向宇文奇倾吐了心声谢意。

这时,竹排业已抵达潭边,却见到司空远所乘那只小舟,被水流从洞中冲出。

宇文奇道:“宓大姑娘,我们换小舟吧,可以走得快些,或许管老弟尚在洞外等我。”

宓红觉得此时不好意思再与司空远相见,遂向宇文奇赧然一笑说道:“宇文大哥,我不送你了,一切事儿均等日后再说,并请大哥多多关照就是。”

宇文奇闻言,点了点头,跃过小舟,向宓红略一挥手,便自行操舟,对那水洞之中驶去。

他所料果然不差,司空远如今正怀着一种惊惭交集的诧异心情,在水洞另一面出口外的幽僻之处,藏身等待。

原来,自从宓红设法把宇文奇、董大空等劝上阁顶平台,去看奇门无极阵的模型以后,司空远便在书箱之中,作了一项冒险尝试。

他深知这种处境,太以尴尬,万一被三绝神君董大空当场搜出,指为偷香轻薄之辈,必然百喙难辩,声名从此扫地。

自己必须设法,于三绝神君董大空再度返回此处以前逃走,才免得丢人现眼。

根据所闻无相追魂宇文奇与董大空的对话,宓红喂给自己服食的那粒万应清心丹,因系用朱红雪莲等罕世圣药配制,功能疗治百伤,祛解百毒。

此丹既有如此灵效,则对于呼延蒙向自己所施奇毒,理应也能祛解。

司空远想至此处,不由心中存着几分希冀,略提真气,加以试探。

一试之下,若非穴道被制,差点儿把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发现万应清心丹果然灵验如神,自己因中了奇毒所失功力,业已完全恢复。

司空远一身武学,相当惊人,功力既告恢复,对于宓红所施并非绝顶高明的点穴手法,便能自解。

功力潜运,真气流转之下,解开被制穴道,血脉立通。

司空远随手一挥,便把书箱盖轻轻震破。

他出箱以后,见室内无人,正待举步逸去,但目光微瞥之下,却发现无相追魂宇文奇,欲向三绝神君董大空借阅的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就在箱内书籍面上。

司空远心中一动,伸手取起这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揣入怀中,并把箱内书籍,加以翻乱。

这种动作,并不是司空远起了贪心,而是他想开脱罪嫌,故布疑阵。

因自己虽已脱身,但这涵青阁地势特殊,是建在潭水中央,逃走时,难免不会被董大空所发现,设法追赶。

万一追上,偷香罪名,太以难听,不如诿称盗宝,倒是武林人物常有。

故而,司空远窃取了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准备在万一被董大空追上之际,将书还他,也就可以遮掩过去。

他算盘打好,到了水阁下层,跃上小舟,便自拨桨疾驶。

这时,涵青阁中,人语喧哗,显已发现司空远盗书逃走之事。

司空远驶未及丈,竟又悄悄折回。

因为他想起涵青阁下,只有两只小舟,自己若把另一只毁去,三绝神君董大空等,便无法泅水追赶。

等他施展功力,毁去另一小舟,再度凌波疾驶时,才被董大空在阁顶平台发现。

以后,便是一逃一追,但司空远逃得太快,又未回头,以致不曾发现,宇文奇刁钻透顶,已使涵青阁化为劫灰,把位三绝神君董大空弄得无家可归,并满腹仇火,重入江湖,誓愿听他差遣。

穿越山腹,出了水洞,司空远立即纵上一株枝多叶密的参天巨树,藏好身形,凝神水洞出口。

他是在等待,等待那位无相追魂宇文奇。

司空远并不知道宓红宓绿姊妹,已向宇文奇倾吐秘密,宇文奇并曲意维护,帮了自己大忙。

他是以为适才宇文奇曾陪同三绝神君董大空,在后追赶,或许可以从背影之上,认出自己。

只要宇文奇认出自己,他必会设法脱身,赶来相见。

即令宇文奇未曾认出自己,则根据宓红宓绿姊妹的口中之言,涵青阁下的潭水出口,只有两处,自己守在此间等待,也有等着宇文奇的一半希望。

等人,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更会深感寂寞无聊。

宇文奇因随同三绝神君董大空,折返涵青阁,等火势熄灭,把话儿交代清楚后,方始赶来,这段时间,自然颇不在短。

起初,司空远是凝注水洞,目不旁瞬,但久无消息之后,便觉得无聊起来。

排遣无聊的最好办法,就是看书。

司空远的怀中,恰好有一本书,就是那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

他取出书本,才一翻阅,不禁便被这册三绝神君董大空的手著迷住。

原来,所谓奇门无极阵法业已综合众妙,玄奥无方。这册图解之上,更把一切有关阵法的精微诀窍,全都详加注释。

换句话说,只要读熟这册图解,不仅对奇门无极阵了然于胸,便对其他各种精微阵法,阴阳生克之学,也有了探骊得珠的扼要认识。

这是说一般人读来已有如此益处,司空远则与众不同,获益更大。

因他家学渊源,父亲司空玉奇,有十全书生之号,对于阵法一道,虽非专精,亦不外行。

司空远本就有了根底,遂越发看得高兴,看得出神,对这三绝神君董大空的心血著作,看得爱不忍释。

也不知看了多久,才把这册奇门无极阵法图解,整个看完。

司空远合起书来,揣入怀中,猛然大吃一惊。

他想起自己参微悟妙,看得太以出神,会不会连无相追魂宇文奇业已从水洞之中驶出,都未曾看见?

司空远想得心中微跳,俊脸发热,不禁自我解嘲,下意识地清啸一声。

啸声才发,远远林木之中,便自有人问道:“发啸之人是谁?是不是司空老弟?”

司空远听出这人正是无相追魂宇文奇,越发暗叫惭愧,知道宇文奇果已走出,若非自己无意一啸,彼此又将错过。

他一面脸红,一面忙自答道:“宇文老人家请转,在下正是司空远。”

语音方落,人已飘身下树,向前迎去。

眼前黄衣一闪,宇文奇从林中出现,向司空远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藏在何处?我认为你会在水洞出口以外等我,适才找了好久,均未找着。”

司空远听得宇文奇适才还一再相寻,不禁指着那株参天古木,赧然答道:“我就藏在那株大树之上。”

宇文奇向那大树看了两眼,皱眉说道:“咦!我方才曾在树下徘徊,虽未想到老弟便藏在树上,难道老弟也未发现我吗?”

司空远苦笑答道:“我……我有点失神。”

这句话回答得不够明白,遂使宇文奇有所误会,从脸上呈现一丝神秘笑容说道:“老弟是为谁失神?为宓红,还是宓绿?抑或想一箭双雕,姊妹都要?”

司空远把张俊脸涨得色如猪肝,向宇文奇连摇双手。

宇文奇哈哈大笑说道:“老弟无须惭愧。常言道:英雄本色,名士风流。像你这等风神俊逸的翩翩少侠,哪里免得什么投桃赠李,窃玉偷香……”

话犹未了,司空远便慌忙接口叫道:“老人家请……千万莫要误会,我……我与三绝神君董大空那两位宠姬,只是陌路相逢。”

宇文奇噗哧一笑,摇头说道:“陌路相逢?涵青阁地势特殊,我不相信老弟在无人接引之下,能穿越水洞,泅过深潭,与宓红、宓绿姊妹,在她们香阁之中,相逢陌路。”

司空远奇窘不堪,再加解释说道:“我与宓家姊妹是在那潭畔相逢,因我报称玉面神龙管不平,她们说是知道另外有一个玉面神龙,才引起我好奇之心,欲加探询,被她们邀往涵青阁内。”

宇文奇对司空远这种解释,也不知信或不信,竟转过话头,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对宓红宓绿姊妹的印象,到底如何?”

司空远脸色一沉,嘴角微撇,哂然答道:“淫娃荡妇,其品不端……”

八个字儿才出,便引起宇文奇的一阵哈哈大笑。

司空远诧然问道:“宇文老人家,你为何如此发笑?”

宇文奇怪笑答道:“我笑的是司空老弟,语不由衷,居然向我也摆出一副假道学面孔。”

司空远被他说得怔了一怔,皱眉问道:“老人家为何说我语不由衷?”

宇文奇道:“我认为你与宓红宓绿姊妹,已有相当深厚感情,说不定已经……”

司空远不等宇文奇话完,便即剑眉双挑,面含不悦之色,向他朗声叫道:“老人家须知一语之评,毁人名节,你……你为何如此乱猜,有根据吗?”

宇文奇出人意料地点头说道:“当然有所根据,我相信我不会胡乱揣测。”

司空远简直欲哭无泪,向宇文奇抱拳一揖,苦笑叫道:“老人家,我想请教请教,你有什么根据?”

宇文奇笑道:“老弟在涵青阁中,是否被宓红宓绿姊妹,藏在那只书箱以内?”

司空远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宇文奇怪声笑道:“这就对了,老弟家学渊源,一身功力,相当深厚。若非你与宓红宓绿姊妹有了情意,自愿藏入书箱,凭她们二人,能……”

司空远长叹一声,接口说道:“原来老人家是因此生疑,这也难怪老人家。你大概决想不到,我在遇见宓红、宓绿姊妹之前,曾身中奇毒,因而真气难提,内力难聚。”

宇文奇闻言,大出意料,诧声问道:“竟有这等事吗?老弟是受了谁的暗算,毒从何来?”

司空远略去与方家琪在坟前结义一事,先把与黄衣书生互相恶斗情形,向宇文奇加以叙述。

宇文奇皱眉说道:“这黄衣书生是谁?人既蛮横凶恶,功力又极高明……”

说至此处,目注司空远道:“照老弟所言,你与黄衣书生争斗,并未吃亏,怎会身中奇毒,失去内家功力?”

司空远道:“黄衣书生走后,在下便到处寻找老人家,谁知又与三位武林人物相遇。”

宇文奇扬眉问道:“这三人是何等路数?”

司空远答道:“他们是一僧一道一俗,僧名一光大师,道名灵空道长,俗家老者,则叫陈子方。”

宇文奇略一寻思,点头说道:“我知道他们。但他们在南七省武林之中,虽然略有名头,但即令合在一起,也未必能是司空老弟敌手。”

司空远苦笑说道:“不是陈子方、一光大师、灵空道长伤了晚辈,是我在他们手下抢救了一名采花杀人的万恶淫贼。”

最后“抢救了一名采花杀人的万恶淫贼”一语,使宇文奇听得太以惊讶,失声问道:“老弟,你……怎么说?我看你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你会去抢救一名……”

司空远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叹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此人与我之间的关系,太以特殊,我遂不得不甘冒大不韪,把他从即将被人活活烧死的情况之下,加以援手。”

宇文奇点了点头,恍然说道:“原来老弟与他有特殊关系。但不知你所救那人,姓甚名谁是哪路人物?”

司空远道:“此人行辈甚低,武功也不太高明,但却擅于用毒,他复姓呼延,单名一个蒙字。”

呼延蒙三字入耳,居然使这位一向极为机智深沉的无相追魂宇文奇,为之神情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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