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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群恶相残共灭亡

呼延相笑道:“随时皆可施为。教主莫非此际便欲把对方一网打尽?”

江少芸牙关一咬,目中凶芒电闪,说道:“夜越长,梦越多。今日一会,关系双方存亡,绝对不容有丝毫延误,我们既然有刀在手,为何不杀人呢?”

呼延相狞笑道:“好,我就遵从教主之意,选上一人开刀,试试呼延护法的无形奇毒妙用。”

江少芸向赴会群侠,扫视一瞥,含笑问道:“宇文兄打算选谁开刀?”

呼延相道:“我要选那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阎不受。因为我们要从此人身上,证实一项怀疑。”

江少芸诧声问道:“宇文兄有什么怀疑?”

呼延相阴恻侧地,笑了一笑说道:“我怀疑‘阎不受’三字,非他本名,这副高大身材,也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说至此处,人已离座下场,向罗九公所扮阎不受,一抱双拳,朗声叫道:“阎朋友,在下宇文奇,向你有所请教。”

罗九公见他指名相邀,只得应声下场,对呼延相怪笑问道:“宇文朋友有何见教?”

呼延相双目之中,精芒炯炯,电射而出,盯在罗九公的脸上身上,细一打量,扬眉说道:“首先要请教的,便是你这‘阎不受’三字,是否阎王不肯收受之意?”

罗九公笑道:“从字面而方,应该是这样解释。”

呼延相冷冷说道:“这样讲来,你这三个字儿,是有意编造,并非真姓名了。”

罗九公暗骂对方厉害,哈哈一笑,言外有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彼此,彼此,我们大概都差不多,姓名只是符号,在正常情形之下,虽应挂祖先招牌,但在非常情形之下,略为变通,也并不算什么亏心行为,和滔天大罪。”

这番话儿,答得相当巧妙,尤其是一开始的彼此、彼此,更使以为自己身外化身之举,是绝无人知,高度机密的毒心人屠呼延相听得心中一震。

呼延相又对罗九公端详两眼,皱眉说道:“你姓名既然不真,则身材似乎也不这般高大?”

罗九公闻言,知道这位老奸巨猾的毒心人屠呼延相,对于自己的来历,业已有点疑心,遂微微一笑道:“宇文朋友,你不要管我身材是否这样高大?何不把你无相追魂的武林绝艺,显露一些,给我瞻仰瞻仰。”

呼延相冷笑说道:“你以为你的那点功夫,蛮不错吗?我们先较量一阵玄功如何?”

罗九公道:“较量玄功可以,但我可没有东海潜渔郭大侠那般功力,你若也要同我上蒸锅,我却不干。”

呼延相眼珠一转,狞笑说道:“我们不必大张旗鼓,不妨来个轻松点的。”

罗九公目注呼延相道:“怎样轻松?你出题吧!”

呼延相争已胸有成算,冷冷说道:“我们互相指尖凝气,劈发成丝……”

罗九公接口笑道:“这办法倒也新奇,但谁劈谁的发呢?”

呼延相道:“自然是我劈你的发,你劈我的发。”

罗九公摇头笑道:“这样不太公平。因为发质韧脆或有不同?我们还是每人拔发两根,再互相交换一根,然后凝功施为,难易便完全一致的了。”

呼延相点头笑道:“你倒想得周到,来,这根头发给你。”

说完,便从头上拔下两茎头发,将其中之一,向罗九公递去。

罗九公也照样拔下两茎头发,与呼延相互作交换。

赴会群侠,与罗刹群凶,一齐含笑静观这场生面别开的武功较技。

罗九公把弱茎头发,放在一块青石之上,扭头向呼延相问道:“宇文朋友,我们相距多远施为?”

呼延相道:“七尺怎样?”

司空远等闻言,微吃一惊,因为能在七尺以外,凝气裂发,若非功力到了炉火纯青境界,哪里能够办到?

由此可见,这毒心人屠不单毒技盖世,连真实武功方面,也已登峰造极。

罗九公听了呼延相这样说法,微微一笑,又复问道:“宇文朋友,是否只许劈发成丝,不许这置发青石之上,留下被指风所袭的任何痕迹?”

呼延相向罗九公看了一眼,颔首说道:“能够作到这样,当然最好。”

罗九公怪笑一声道:“好,规矩业已谈妥,我便先行抛砖引玉的了。”

说完,退后到距离那置发青石七尺左右,略一凝神,向两根头发,伸出右手食指,接连隔空点了两点。

呼延相注目之下,失声说道:“好功夫,你竟将每根头发,劈为三缕。”

罗九公笑道:“劈发为三,算得什么?只是我把劲头拿捏得尚称均匀,大概没有在石上留下什么毁损痕迹。”

话音了后,走到石前,把六缕发丝取起,石上果无任何伤损。

呼延相也把两根头发,放在石上,后退七尺,伸手接连点出两指。

罗九公讶了一声,叹息说道:“宇文朋友好俊的功夫,你竟把每根发丝,劈为四缕。”

呼延相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虽好胜心切,全力施为,把每根发丝,劈为四缕,但劲头却拿捏不住,使石面略受毁伤……”

说至此处,把手一挥,八缕发丝,凌空飞散,石面上果然多了一条小缝。

罗九公道:“宇文朋友虽然石上留痕,但我阎不受依然……”

话犹未了,呼延相便沉声接道:“不要自称阎不受,我已经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变的了。”

罗九公怪笑说道:“我的破绽,出在何处?”

呼延相指着对方的头发,冷然说道:“你把容貌用药物变易,身材用玄功伸直,并连发色也略加染改,确实颇为细心,但适才被我骗到你一根头发,加以劈裂,现出原来色泽,再一细细思索,便知道你是……”

罗九公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哈哈一笑,收去玄功,恢复了他白阳驼翁的本来形相。

这位白阳驼翁恢复形相之举,虽在呼延相的意料之中,却把江少芸吓了一跳。

呼延相冷然问道:“罗老驼子,你是中毒遇救?还是未曾中毒?”

在他想来,罗九公定是异常侥幸地,根本未曾中毒,否则,只凭一位天都医隐华铭,也解不了自己的独门剧毒。

罗九公笑吟吟地答道:“你何必多问?反正我老驼子福大命大,阳寿未终,阎王爷便不肯接受……”

说至此处,双眉一挑,目注呼延相道:“你叫我罗老驼子,我应该叫你什么?”

呼延相道:“随便无相追魂也行,宇文奇也好……”

罗九公接口道:“除了这两者呢,我叫你别的行吗?”

呼延相心中一震,凛视罗九公道:“你……你打算叫我什么?”

罗九公语音一扬,宛若春雷暴发地,打了个哈哈,目中神光如电,朗声说道:“我打算叫你呼延相,或是毒心人屠。”

两人之间高度机密,竟针锋相对地,彼此揭开。

呼延相一惊非小,回头向他孙儿呼延蒙叫道:“蒙儿,你且把我的一番苦心缕陈教主。”

说完,转过脸来,对罗九公讶声问道:“罗老驼子,我的破绽,又……又在何处?”

罗九公故意气他,哈哈一笑,扬眉说道:“破绽多呢,我一时数不清楚,大概最少也有十二三处。”

这时,呼延蒙遂把自己祖孙的身外化身之计,向罗刹教教主天残仙子江少芸委婉说明。

江少芸只是皱眉静听,未表现任何喜怒神色。

呼延相听罗九公说自己所露破绽,共有十二三处之多,不禁气得眼皮连翻,嘿嘿怪笑。

罗九公道:“呼延老魔,你笑些什么?图穷匕现,报应临头,我认为你应该哭了。”

呼延相戾气高腾,冷笑一声说道:“报应?谁敢给我报应?”

罗九公应声答道:“天要给你报应,地要给你报应,人也要给你报应,我车老四、时老三等两位贤弟的九泉英灵,更在等着你呢!”

呼延相狂笑道:“天聩聩,地盲盲,人则任凭是谁,也不放在我毒心人屠呼延相的身上……”

语音送入江少芸的耳中,不禁使这位罗刹教主为之双眉略轩,目中闪射出异样芒采。

呼延相面对罗九公,不曾注意到江少芸的神色变化,继续狂笑说道:“至于车大空,和时大千两个死鬼,更算什么,呼延相生平杀人如麻,从来未曾考虑鬼神报应之说。”

罗九公双眉一挑,厉声喝叱说道:“呼延相,你的阴谋,和本来面目已被揭破,还敢发甚威风?若凭真实武功,彼此对敌,我老驼子不是夸句海口,定可在三两百招之内,教你难逃公道!”

呼延相哼了一声,目闪厉芒说道:“罗老驼子,你简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海有多深?你想使我在三两百招中难逃公道,我却认为你逃不出我三两个照面之下。”

罗九公冷笑一声,正待发话,呼延相又复叫道:“不信你就试试,你只要能接我三招,当世武林中,便没有毒心人屠呼延相这个字号。”

说完,果以一式拍山震岳,挟着锐厉掌风,向罗九公当胸击去。

罗九公哂然说道:“秋萤爝火,也放光辉?你……”

语音未了,大袖已拂,和呼延相击来掌势,合在一处。

罗九公一连退出三步,才稳住身形。

呼延相则纹然未动,卓立如山,只是目光冷注罗九公,扬眉微笑叫道:“老驼子,尝着滋味了吧?我来问你,你是否双眼金花乱转,双耳之中,也在嗡嗡作响?”

罗九公脸色深沉,默然不予答理。

呼延相又复异常得意地,狂笑说道:“罗老驼子,你不再卖弄,不再发威了吧?你且试试你还能不能提聚真气内力?”

罗九公闻言以后,似在暗暗运气,但脸上所流露的,却是怅然若丧的失望神色。

呼延相得意笑道:“如今,我告诉你,天就有我这么高,地就有我这么厚,海则恐怕还没有我这样深?老驼子,你乖乖躺下吧!时大千和车大空,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呢!”

罗九公大怒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忘了我又叫阎不受……”

呼延相接口叱道:“谁敢不受?阎王是我,我是阎王,罗老驼子,你替我乖乖躺下。”

最后的“躺下”二字,呼延相是凝聚玄功,宛若春雷暴震般,专向罗九公的耳边猛喝!

罗九公果被震得身躯一摇,牙关暗咬,似想拿桩站稳,力加抗拒。

但事与愿违,这位白阳驼翁终于摇了两摇,目注呼延相,神思昏昏,颓然栽倒。

司空远大吃一惊,赶紧纵出,把罗九公抱回,欲以药物施救。

呼延相狂笑说道:“司空小狗,你不要费心思了,普天之下,谁能不怕我的剧毒,谁又能解得了我的剧毒?”

大漠闲驼晏阳勃然震怒,扬眉笑道:“呼延老鬼休发狂言,凭你也配……”

话犹未了,呼延相便接口说道:“晏阳,你吼些什么?狂些什么?你虽名列武林七仙,还不与罗九公一样,是个跌起筋斗来,两头都不着地的残废驼子而已。”

晏阳飘身而出,向呼延相扬目叫道:“呼延老鬼,你敢不敢和我过上几招?”

呼延相把两道灿如闪电,而又充满狡恶凶毒的目光,一扫赴会群侠。

嘴角微撇,哂然说道:“你们前来赴会之人,每一个都是釜底游魂。我对于将死之人,比较宽容,且答应你的要求便了。”

这副腔调,这副神情,着实太以狂妄。

但大漠闲驼晏阳,毕竟涵养功深,闻言之下,并不动气,只是微微一笑,扬眉问道:“你打算怎样过招?是动拳掌,还是动兵刃?”

呼延相依然大咧咧地,轩眉说道:“随便,反正不论如何动手,你和那罗老驼子一样,也接不了我三招以上。”

晏阳摇头说道:“你真狂得可以,接掌!”

这位大漠闲驼毕竟不失身份,他是先唤接掌,然后发招。

一式飞鸿印雪,劲贯指尖,力蕴掌心,向呼延相当胸,缓缓拍去。

这一掌来势虽颇为缓慢,但在场人物,差不多全是内家高手。

均自看出其中包罗了无穷变化,当前丈许周围,完全在威势笼罩之中。

呼延相仿佛仍是恃技傲敌,巍然卓立,毫无任何动作。

蓦然间,掌影一晃。

大漠闲驼晏阳的那只右掌来势,由极慢变为极快,快得宛若奔雷掣电般,呼然风声,向呼延相胸前疾拍。

晏阳掌势不变,呼延相身形不动。

但晏阳掌势才变,呼延相的身形,也如鬼影疾闪。

打得快,闪得更快,这一式飞鸿印雪,居然印了个空。

晏阳一面继续追扑呼延相,一面赞道“躲得好,难怪你狂,能够逃过我这一招飞鸿印雪之人,当世武林中,绝不多见。”

晏阳口中虽在赞美呼延相,手下却不容情,龙蛇起陆,春涨鲲溟,云迷玉垒等三绝招回环并发,幻起一天掌影,把呼延相密密罩住。

呼延相自知恶孽太重,为各派正人侠士,所不能容,这多年来,痛下苦功,着实把一身武学,锻炼得飞跃精进。

故而,他虽被晏阳的漫天掌影,把身形罩住,仍然毫不紧张。

足下倒踩七星,身形一飘一闪,便以一种极为神妙的奇异步法,遁出晏阳的那连环三招的威力圈外。

晏阳在这几招打空之后,未再追袭,巍立不动,只把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紧紧盯在呼延相的身上。

呼延相仍自气定神闲,扬眉问道:“晏老驼子,你为什么不再打了?”

晏阳忽道:“双方较技,不可欺人,你……你……你为什么只是躲来躲去地,不还手呢?”

呼延相笑道:“我不还手,你还可以多活动一会,我若加以反击,你就立步罗老驼子后尘,连人都不能动了。”

晏阳厉声叱道:“夜郎自大,一派胡言!”

呼延相双眼一翻,傲然仰视云天,狂笑说道:“胡言?你看我是不是胡言?你若能接我三招,不乖乖躺下,四海八荒之中,便从此没有呼延相这号人物。”

话完,果然立即发招出手。

呼延相并未用甚新奇招术,仍是适才业已用过,把罗九公一击倒地的那招拍山震岳。

晏阳冷笑说道:“方才罗兄不知是中了你什么阴谋算计,如今你若想在我身上,故技重施,却是休想。”

边自发话,边自发掌,与呼延相那招拍山震岳,接在一处。

呼延相得意笑道:“晏老驼子,你是武林七仙之一,总有点见识,认不认得我刚才那招掌法,叫做什么名称?”

晏阳微蹙双眉说道:“拍山震岳。”

呼延相点头说道:“对了,山可以拍,岳可以震,难道还对付不了你这个枉负虚名的老驼子吗?你也跟罗老驼子一样,乖乖给我躺下。”

晏阳似想抗拒,但未如他所愿。

只见这位大漠闲驼,紧咬牙关,把头摆了一摆,也自目中神光渐散,咕嘟一声,颓然栽倒。

威震乾坤的宇内双驼,居然先后均被呼延相一掌便告击倒,这种结果,委实太以令人惊奇。

不单群侠惊奇,连那罗刹教的教主天残仙子江少芸,也自双眉微皱,好生疑诧?

司空远与方家琪似乎慌了手脚,忙请天都医隐华铭,对罗九公、晏阳等两位武林神驼加以诊治援救。

华铭为罗、晏二人,略一诊视,失声叹道:“他……他们中毒太深,我……我无法绾魂九幽……”

呼延相冷笑一声,接口扬眉说道:“华铭老儿,慢说你是华铭,就算你是能够肉白骨,生死人的华佗,也无法解得了我的独门剧毒!”

说完,又自提聚真气,择人专注地,厉声喝道:“华铭、司空远,你们两人,也替我躺下!”

说也奇怪,华铭与司空远一闻呼延相这迷魂语音,果告双双晕去。

如今,只剩下一位花容失色,神情慌张的方家琪姑娘在座。

江少芸抚掌赞道:“呼延兄的毒技神功,委实令我叹为观止。这样一来,群雄尽灭,整个武林,都由我罗刹教独霸的了。”

呼延相略一扬眉,挥手命人把欧阳珏、郭石二人所坐居锅之下的炉火熄灭。

郭石一见罗九公、晏阳、华铭、司空远等,全都晕倒于座位之上,不禁向方家琪失声问道:“方贤侄女,他们……是怎么样了?”

方家琪眉锁重忧地,应声答道:“他们均中了呼延老鬼的独门奇毒!”

郭石闻言,把目中炯炯神光,转注呼延相道:“呼延相,你虽够高明,但我们早就看破你的身份,此来曾作充分准备,鼻中、口中,甚至于在双手之上,都涂抹了解毒药物。”

呼延相听得意似不屑地,在鼻中冷哼一声。

郭石又道:“除此以外,我并特别留神注意,觉得酒中、菜中、杯上、筷上,全都未蕴毒质。”

呼延相冷笑道:“那样用毒,只能毒倒一般人物,却难于毒倒你这等年老成精之辈……”

语音至此略顿,轩眉一笑,得意地道:“但话儿又得说回来,若是你能看得出我是怎样下毒?我还配称毒心人屠呼延相吗?”

郭石满面惊疑神色,接口急急叫道:“呼延老鬼,你告诉我,毒……毒从何来?”

呼延相笑道:“如今大局已定,便告诉你不妨,我是在这些所有座位之上,涂了沾衣生效的无影之毒!”

郭石失惊变色,说道:“沾衣生效,这样说来,你们自己不也照样……”

呼延相微微一笑,截断郭石话头,扬眉说道:“我们自己虽也照样中毒,却有解药可救,这样一视同仁的下毒方法,果然瞒过你这刁钻古怪的老狐狸了。”

郭石道:“我还不是好好的,未曾中毒。”

呼延相笑道:“那是我尚未使你体内所蕴的毒力发作之故,我只要向你身边说一句话儿,你便与罗老驼子等人的命运相同,先是应声晕倒,片刻过后,便骨肉齐消,化作一滩血水!”

郭石叫道:“我却不信……”

呼延相接道:“不信你就试试,躺下!”

这“躺下”二字,果然威力惊人,堂堂东海潜渔,竟也应声而倒。

欧阳珏飘身纵下巨锅,向呼延相皱眉问道:“呼延兄,你也对我施毒?”

呼延相怪笑答道:“适才我已说过,为求毫无破绽起见,关于下毒之举,只好是不分敌我,一视同仁。”

欧阳珏伸手说道:“既然我也中毒,拿解药来。”

呼延相笑道:“解药现成,却不能这样给你。”

欧阳珏诧然问道:“要怎样才能给我?”

呼延相微笑说道:“我要欧阳兄咬破中指,对天立个血誓。”

欧阳珏越发惊奇,目注呼延相道:“呼延兄,你要我对天立个什么样的血誓?”

呼延相阴恻恻地笑了一笑,扬眉答道:“我要欧阳兄对我宣誓效忠,从如今起,你服从我祖孙二人的任何指挥,不许丝毫违抗。”

欧阳珏立即怒形于色,向呼延相瞪了一眼说道:“呼延兄莫说笑话,我要宣誓效忠,也该向江教主为之,向你为之,成何体统?”

呼延蒙听得狂笑叫道:“江湖人言,九全秀士欧阳珏胸罗万有,学究天人,见识宏深,通今博古,谁知今日看来,传言尽属子虚,你也是个不通气,不识趣的普通脚色而已。”

欧阳珏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此话怎讲?我怎样不通气,不识趣呢?”

呼延蒙尚未答,那位罗刹教教主天残仙子江少芸,却已冷冷说道:“欧阳兄,你不懂,我倒懂了。”

欧阳珏道:“教主请抒高论。”

江少芸以两道冷锐如电的目光,向呼延相、呼延蒙祖孙二人,略一扫视,轩眉说道:“呼延兄施毒之举,既然一视同仁,大概连我也不例外?”

呼延相含笑手指郭石等人,点头答道:“不能有任何人例外,杏则像东海潜渔郭石这等老狐狸,难免看出破绽,知机警惕,破坏我整个计划。”

江少芸道:“我明白了,我既然中毒,大概若想向你索讨解药,保全性命,便也非宣誓效忠不可了?”

呼延相笑了一笑。

江少芸便对欧阳珏微叹说道:“欧阳兄,你如今该恍然大悟了吧!连我都照样要向呼延兄祖孙,宣誓效忠,你方才所说之语,确实有点不通气,不识趣了。”

欧阳珏钢牙一挫,向江少芸问道:“江教主,你打算怎样?答不答应对方卑鄙下流的叛逆要求?”

江少芸不答反问,以两道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目光,看着欧阳珏,淡淡说道:“欧阳兄呢?你的意思怎样?”

欧阳珏目闪厉芒,傲气十足地叫道:“我认为士可杀,而不可辱……”

话犹未了,江少芸便连连摇头,接口说道:“我的看法与欧阳兄完全不同,我认为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又道是: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呢!”

欧阳珏绝想不到江少芸以教主之尊,竟然会说出如此脓包之语。

双眉一挑,厉声叫道:“教主何必如此贪生怕死,慢说你我修为深厚,未见得准会怕甚无影之毒?纵令当真难抗毒力,遭遇不测,难道以罗刹教一教之众,还不能把这两个只会暗箭伤人的下流东西,剁成血泥肉酱……”

呼延相听至此处,嘿嘿冷笑一声叫道:“欧阳珏你替我放明白些,呼延相有当世毒圣之称,我孙儿亦得我之全部真传,我祖孙潜伏罗刹教内,所为何来?告诉你句老实话儿,罗刹教上上下下所有人物都一齐中了我独门慢性剧毒,生死之权,现已操于我祖孙之手。”

欧阳珏性情极傲,生平从不服人,闻言之下,狂笑叫道:“呼延相,即令你能杀我,但我死之前,却会先把你延续宗祧血脉的唯一孙儿呼延蒙杀死!”

语音方落,身形已腾,闪电似地向呼延蒙猛扑而出。

呼延相早就防到他有这一着,舌绽春雷,厉声叱道:“欧阳珏,你敢猖狂,替我乖乖躺下!”

适才,呼延相发出躺下之令,连东海潜渔郭石,都乖乖遵命,欧阳珏的内功火候,与郭石是在伯仲之间,又怎样不心神一晕,颓然仆倒。

呼延相知道万一真如欧阳珏所说,罗刹教全教上下,一齐反抗自己,委实极为可虑,非设法立威,加以吓阻不可。

立威吓阻,不外杀人,而杀人手段,更是越残酷越见效用。

杀人,必须慎选对象,而最佳对象,恰是这桀骜不驯,武功又高,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内的九全秀士欧阳珏。

故而,呼延相对于别人,只是任其晕倒,暂时并未下次一步的辣手。

对于欧阳珏,却毫不留情,欧阳珏才一神昏气绝,凌空坠地,呼延相便伸手向他隔空一指。

休看区区一指,着实惊人。

欧阳珏身上一阵急颤,立即全身痉孪,不住惨哼,四肢蜷缩一处。

蜷缩到无可再缩之际,欧阳珏陡然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鲜血。

口中先喷,鼻中次流,跟着眼中耳中,均一齐渗出了紫黑血水。

哪消片刻,一位声名震世的九全秀士,居然骨肉齐消,变作了一滩血水。

呼延相一阵慑人狂笑,目光如炬,电射四周,朗声喝道:“诸位看见了吗?愿意对呼延相祖孙效忠之人,少时各给解药,共策武林霸业。否则,这九全秀士欧阳珏便是现成榜样。”

罗刹教中群魔,眼看欧阳珏如此惨死,谁还敢有半句反抗之语,个个默然垂首,对呼延相表示慑服。

天残仙子江少芸扬眉叫道:“呼延兄,你真够高明。但有桩措施,却使我心中不解。”

呼延相此时业已踌躇满志,狂笑说道:“江仙子,你有何事不解,不妨说将出来,我对你解释解释。”

江少芸指着方家琪,向呼延相问道:“这方家琪与你有甚关系?竟单单对她独厚,不令她毒发晕倒?”

呼延蒙一旁笑道:“这问题由我来答复吧!因为我喜欢方家琪的姿色,我祖父才特意留她给我……”

话方至此,呼延相摇手叫道:“蒙儿错了,我不会把方家琪留给你的。”

呼延蒙大吃一惊,愕然问道:“爷爷,你为什么不肯留她给我……”

呼延相冷冷接道:“自古红颜皆祸水。她今日目睹我们怎样害人,日后说不定会依样画葫芦地,对我们照样报复。你若与她成为夫妇,旦夕相处,防不胜防……”

呼延蒙叫道:“不行,我喜欢她。”

呼延相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蒙儿已为武林霸主,大可从五岳三山,八荒四海间,选择其他娇娃。至于方家琪,却非加处死不可!”

说完,双目凶光觑定方家琪,似欲立下辣手。

呼延蒙双眉一扬,厉声叫道:“爷爷慢点,我早就向你说过,我相当喜欢凤双飞,和方家琪二人。你已杀了凤双飞,如今绝不可再杀方家琪。”

江少芸闻言,方知爱徒凤双飞已死,不禁越发向毒心人屠呼延相,投过一瞥怨毒眼神。

呼延相丝毫不为呼延蒙的央告所动,杀气腾眉,冷然说道:“蒙儿,别的事情,全可依你,这方家琪非杀不可,否则,你定将在此女身上毁掉一切……”

边自说话,边自喝了一声:“躺下!”

方家琪也与其他群侠一般,乖乖如言躺下。

呼延相像刚才处置欧阳珏那样,右手微扬,又欲向方家琪,凌空点去。

蓦然,呼延蒙变色叱道:“我不许你杀!”

这五个字儿,宛如五声平地焦雷,把个正在踌躇满志的毒心人屠呼延相,震得愕然瞠目。

他向呼延蒙看了两眼,皱眉问道:“蒙儿,你说什么?你……你不许我杀死方家琪吗?”

呼延蒙脸色铁青,点头答道:“我说得清楚,你也听得清楚,正是不许你杀她。”

呼延相道:“你叫我什么?”

呼延蒙应声答道:“爷爷……”

呼延相使语音保持平静地,含笑问道:“我既是你爷爷,你怎么能以这种断然不许口吻,对我发号施令?”

呼延蒙双眉一扬,冷冷说道:“有什么不能?假若我做了皇帝,无论是我爷爷、是我爸爸,照样要向我叩头。”

呼延相目中厉芒已闪,但仍强自忍耐,和声笑道:“蒙儿莫要梦呓胡言,你又不是皇帝。”

呼延蒙狂笑道:“和皇帝也差不多,你方才业已说过,我是武林霸主。”

呼延相微笑道:“蒙儿不要性急,你还要等上几年,我在,我是武林霸主,我死了,你才是武林霸主。”

呼延蒙冷笑一声,扬眉说道:“你要多久才死,我等得太不耐烦!”

呼延相想不到呼延蒙竟对自己这样说法,不禁气向身躯微颤,目中也泪光浮动。

但他吸了一口长气之后,仍未发作,淡淡说道:“年青人急于名利,到也未可厚非。这样好了,呼延门中,别无血胤,我死,霸主之位,自然由你继承,万一我老而不死,也只作三年,过过瘾儿,便把霸主之位让你。”

呼延蒙摇头答道:“三年光阴,共有一千多天,我等不及。”

呼延相牙关一咬,苦笑说道:“一年如何?我费尽心思,把举世群雄,一网打尽,总该让我当当武林霸主,过上一年瘾吧?”

呼延相如此说法,确实已够委曲求全。

但呼延蒙却仍自斩钉截铁地,摇头说道:“不行,一年也太长,三百多天,我等不及。”

呼延相默然片刻,缓缓问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呼延蒙神情万分桀骜,轩眉答道:“没有什么应该如何?如今我已是武林霸主,换句话说,无论是谁,都必须服从我这霸主命令。”

呼延相的脸上激动神色,渐渐收敛,淡淡笑道:“倘若有人不服从呢?”

呼延蒙双眉一瞪,厉声叫道:“谁敢,谁有这等斗胆?”

呼延相笑了一笑,伸手指着自己鼻尖,目注呼延蒙,慢吞吞地说道:“我敢,你爷爷就敢,你爷爷的胆量不小。”

呼延蒙哼一声说道:“我劝你莫要倚老卖老,呼延蒙绝不以私废公,凡属违反我命令之人,纵然是我爷爷,我也要……”

呼延相接口问道:“你要怎样?”

呼延蒙伸手指着九全秀士欧阳珏所化的那滩血水,厉声说道:“还用问吗?欧阳珏所化的这滩血水,就是现成榜样。”

呼延相无法再忍,勃然大怒地呸了一声骂道:“呼延蒙,你这忤逆不孝的万恶畜生……”

呼延蒙不等呼延相再往下说,跳起身来,厉声叫道:“你敢辱骂武林霸主,还不给我躺下!”

常言道:六月债,还得快。刚才呼延相用这“躺下”二字,制倒正邪群豪,如今却在他孙儿呼延蒙的喝叱之下,乖乖照样仆倒。

呼延蒙指着呼延相,冷笑说道:“你在毒人之际,把自己也毒在其内之举,是因为身有解药,有恃无恐。”

呼延相人虽仆倒,仍能开口说话,应声答道:“当然如此。”

呼延蒙狂笑说道:“当然,当然个屁?你可知道你的解药,不合用吗?”

呼延相诧道:“怎会不合用呢?”

呼延蒙好不得意地,狞笑说道:“因为在我炼毒之时,我暗暗增减了一两样东西,故而我的解药合用,你的解药却不合用了。”

呼延相听得失声一叹。

呼延蒙狞笑说道:“你不必叹气,我受你真传懂得夜长梦多之理,马上便打发你上路便了。”

呼延相含泪叫道:“蒙儿不可如此,你要想念我对你多年抚教的祖孙之情。”

呼延蒙脸色如冰,阴恻恻地说道:“你也不通气,不识趣了。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饶你,因为你已对我恨极,我今日饶了你,你异日还肯再饶我吗?”

呼延相急忙叫道:“我一定饶你,你是我呼延门户中的唯一血脉……”

呼延蒙失笑说道:“算了吧,想想你我所为,像我们这等万恶之人,还痴心妄想地,谈什么香烟血脉?”

说完,果然毫不留情地,向呼延相扬手凌空一指。

方才,呼延相叫人躺下,人便躺下,呼延蒙照样施为,也极灵应。

怛如今呼延蒙凌空点指之举,却不像呼延相方才那样,能使欧阳珏立即全身痉挛。

他一指不灵,再点二指,二指不灵,再点三指。

三指点罢,呼延相仍告安然无事。

呼延蒙大为奇诧,皱起双眉,呼延相却突然哈哈大笑。

笑声中,这位业已躺下的毒心人屠呼延相,竟慢慢站起身来。

呼延蒙心胆皆裂,掉头便想溜走。

他身形才一闪动,背后便传来异常冷峻的“躺下”二字。

这两个字儿,确具无上权威,呼延蒙入耳魂飞,咕咚一声,便自躺下。

面前人影一闪,呼延相满面慈祥神色,站在呼延蒙的身旁,含笑叫道:“蒙儿,你知不知道,你为何虽在炼毒之际,悄悄加减药物,却依然毒不倒我?”

呼延蒙茫然摇头。

呼延相微笑说道:“我告诉你,我毒心人屠的当代毒圣之名,绝非虚得,无论何等毒物,慢说是看,是尝,连嗅都嗔得出来。你炼药之际,我走进室中,用鼻一嗅,便知你起了私心,违我之令,暗自增减药物。”

呼延蒙见呼延相满面春风,神色相当慈祥,遂心存希冀地,颇声叫道:“爷爷,我知道错了,刚才我只是情急之下,对你假意威吓,你……你……你能饶了我吗?”

呼延相双眉微扬,向呼延蒙笑嘻嘻地说道:“蒙儿,你是聪明人,你猜我会不会……”

呼延蒙不等呼延相话完,忙自接口说道:“我知道,爷爷一定饶我。”

呼延相向呼延蒙看了两眼,微笑问道:“为什么要饶你呢?是不是为了你是号令江湖的武林簕主?”

这句话儿,把位穷凶极恶的呼延蒙,问得头皮发炸,慌忙悲声说道:“不是不是,因为你是我爷爷,呼延门中,只有我这一线血脉。”

呼延相点点头儿,叹息一声说道:“对了,你父亲早死,我们呼延门中,就倚仗你这一株独苗,来继承香烟,延续血脉……”

呼延蒙知道自己最大的活命希望,便是在此,遂把握机会,忙向呼延相央求叫道:“爷爷,你饶了我吧,蒙儿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并立即娶妻生子。”

呼延相长叹一声,目注呼延蒙,截断他的话头,以一种异样神情,缓缓叫道:“呼延蒙……”

这“呼延蒙”三字,把位心肠狠毒无比,适才并欲弑祖自为武林霸主的呼延蒙,叫得全身一颤。

因为,呼延相不叫蒙儿,却叫呼延蒙,似乎淡于亲情,大事不妙。

呼延相继续说道:“呼延蒙,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项极严重的错误?”

呼延蒙应声答道:“我知道,我……我不应瞒着爷爷,存了私心,在炼毒时,暗暗增减药物。”

呼延相摇头说道:“这是错误,却还不算严重。”

呼延蒙忙又认罪说道:“我不应该适才在动作上,及言语上,对爷爷有所渎犯。”

呼延相冷冷说道:“这算严重错误,却还不够再加一个‘极’字。”

呼延蒙弄不懂他祖父之意,茫然问道:“爷爷,你说我所犯极严重的错误,又是什么?”

呼延相脸色极为沉重地,扬眉答道:“是一句话儿,你想得起吗?”

呼延蒙心慌意乱之下,哪里还能够参详得出呼延相的语中深意?略一寻思,便自摇头叫道:“爷爷,你指点我吧,蒙儿想不出来。”

呼延相面罩寒霜,眉笼杀气答道:“好,我告诉你,你所犯极严重的错误,便是适才不应该提醒我,像我们这等万恶之人,还痴心妄想地,谈什么香烟血脉?”

这几句话儿,字字宛如霹雳当头,把呼延蒙震得心碎魂飞,自知生望已绝。

呼延相回过头去,目注郭石叫道:“郭石,你们刚才大概心中极为高兴?”

郭石答道:“我们中了奇毒,身被人制,自知劫数临头,难免惨死,哪里还高兴之有?”

呼延相冷笑说道:“我呼延相生平,最擅于猜人心思,你们适才定必以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我今日虽然大施妙计,毒倒群雄,但居然有眼前报应,死在我这万恶孙儿弑逆行为之下。”

郭石默然不语,呼延相狞笑又道:“但你们绝未想到,我竟洞烛机先,早有防备,在佯装中毒,证实了呼延蒙的枭獍行为之后,反而把他制倒。”

司空远咬牙喝道:“他是枭獍,你是豺狼,你们祖孙二人,无非一丘之貉,谁也比谁好不多少!”

呼延相狞笑叫道:“司空老弟,你不要骂我,我知道你是孝子,少时便会把你送入九泉,向你那死父亲行孝。”

郭石叹道:“呼延老魔,你做起事来,不要太过分了,须知神道昭昭,就在你举头三尺。”

呼延相冷笑答道:“郭石老儿,你不要向我说教,我先作件事儿,让你瞧瞧。”

说完,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向他那唯一孙儿呼延蒙,凌空点了一指。

呼延蒙一声惨哼,五官手足,一阵收缩,全身不住痉孪。

先是口中,再是鼻中,终于七窍溢血,最后则全身皆化血水,死得与那九全秀士欧阳珏,一般无二。

呼延相眼看他这孙儿如此惨死,竟然丝毫无动于衷,脸上所呈现的,只是一片淡漠神色。

直等呼延蒙全身尽化血水。

呼延相方向郭石冷然叫道:“郭石老儿,你知不知道,我作这件事儿,给你们观看,是何用意?”

郭石尚未答言,司空远已自答道:“这有什么难猜?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呼延相冷笑说道:“你讲讲看。”

司空远道:“你杀死呼延蒙之意,是表示绝子绝孙,都在所不顾,哪里还怕什么昭昭天道?和举头神明?”

呼延相双眉一轩,纵声狂笑说道:“司空远,你进步了,居然猜得丝毫不错。”

司空远又复说道:“换句话说,你连对唯一孙儿,都可以如此痛下辣手,对于其他仇敌,自更不会容情。故而,你此举不单表示决心,也是给我们一种强力精神威胁。”

呼延相哈哈笑道:“完全对了,你既然如此会猜,何妨再猜猜……”

话犹未毕,司空远便自接口问道:“要猜什么?”

呼延相双目之中,凶芒如电地,阴笑说道:“欧阳珏、呼延蒙都已死了,你猜猜我下一个人,要杀谁呢?”

司空远应声答道:“大概是我,你先前对我客气之故,是要利用我来集合群侠,遂你阴谋,如今阴谋既逞,应该对我这失去利用价值的深仇之子,下辣手了。”

呼延相连摇双手说道:“刚才你完全猜对,如今却完全猜错。”

司空远诧道:“完全猜错?难道你竟肯饶我?”

呼延相阴侧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不会饶你,也不会立即杀你。若论死的次序,你是最后一个。”

司空远莫名其妙,讶然苦笑问道:“你为何大发善心,对我特别优待?”

呼延相冷笑叱道:“笨东西,这不是特别优待,这是特别虐待。人之怕死,除了本身痛苦以外,便是对亲朋友好,妻财子禄等一切人事关系,抛撇不下,我把你留到最后处死,是让你在死前,先目睹各位帮你报仇的伯伯叔叔,一一身亡,尤其是互相爱恋的方家琪姑娘,也身遭化血惨死,岂不是使你身心均痛苦万分的特别虐待吗?”

司空远默然一叹,皱眉苦笑说道:“你真够厉害,真够歹毒。但不知下一个是杀谁呢?”

天残仙子江少芸一旁冷冷接道:“大概是我?”

呼延相点头说道:“对了,我要借重你这片基业,来作武林霸主,自然要对你特别优待,让你先行解脱。”

江少芸叹道:“你动手吧!”

呼延相道:“在动手之前,要告诉你一项重大秘密,使你死得安心。”

江少芸冷然问道:“还有什么重大秘密?”

呼延相指着司空远,狞笑扬眉答道:“秘密在他身上,他是你昔年与十全书生司空玉奇露水偷情所生,也就是你的儿子。我本来想令你们子弑其母,或母杀其子,但如今限于情况,只好略变原计,由我亲自下手,打发你母子先后上路。”

江少芸冷冷说道:“呼延相,我也告诉你一桩秘密。”

呼延相意似不信地说道:“你还有甚秘密?”

江少芸道:“司空远不是我儿子,我和十全书生司空玉奇,也从未有过露水恩情。”

呼延相道:“胡说,你还想赖,当年这件事儿,也是我一手策动。”

江少芸笑说道:“司空远是我姊姊天慈仙子江少苹所生,我只是她妹子,天残仙子江少芸而已。”

呼延相大出意外,瞠目失声问道:“有这等事,江……江少苹呢?”

江少芸扬眉答道:“江少苹就是雁荡山观音十八洞中的罗刹圣母。”

呼延相想起罗刹圣母对司空远特别成全之事,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如此,等你们被我杀光之后,我再去观音十八洞中,把江少苹一并杀死。”

江少芸冷笑说道:“你不必去了,龙不凡已奉我命,功成归来,把观音十八洞,炸得天崩地裂,将江少苹活埋在内。”

司空远虽不知江少芸所说,是真是假?但母子连心,乍闻此说之下,也不禁全身一震。

呼延相目注江少芸,嘿嘿笑道:“江少芸,你竟把你姊姊活埋?的确不愧天残仙子之号。”

江少芸哂然说道:“比起你亲手杀死孙儿,我这活埋姊姊之举,又算什么?”

呼延相目闪凶芒,怪笑扬眉叫道:“江少芸,多谢你告诉我这桩秘密,如今你该前往枉死城中,鬼门关口,追上你姊姊,向她请罪去了。”

江少芸厉声说道:“你下手吧,江少芸敢作敢当,生平从不知道有‘悔悟’二字。”

呼延相左手一扬,向江少芸凌空便点。

指风到处,江少芸安然无恙。

呼延相杀死欧阳珏、呼延蒙时,都是一指奏功,如今见点不倒江少芸,不禁大吃一惊,竟欲再度施为。

但他第二次手方扬起,江少芸冷笑一声,龙不凡率领了七八名罗刹教徒,突在殿顶现身。

他们十几只手臂扬处,一大蓬乌芒,便自当头罩落。

还有一张不畏任何刀剑的天蚕丝所织巨网,网上并有无数寒铁倒钩,端的极为厉害,人一沾身,立被网紧。

龙不凡歹毒已极,继洒网之举,不是仅仅对付呼延相一人,竟连郭石等佯为中毒群侠,也一齐网在其内。

这种变化,慢说出于呼延相意料之外,也出于群侠意料之外。

天蚕丝网上身,群侠正想挣扎,天残仙子江少芸身形如电,出指如风,业已隔着网儿,把网内群雄,一一点了穴道。

呼延相脸色铁青,失声叫道:“江少芸,你……你怎会不曾中毒?”

江少芸冷冷说道:“自从你假扮宇文奇,混入我罗刹教内,我就疑念极深,冷眼观察你一切动静,终于明白了你的本来面目,和鬼蜮心肠。”

呼延相道:“你既看穿我的秘密,为命不早点揭破?”

江少芸哂道:“我要揭破则甚?我既发现你想对我利用,便恰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转而对你利用。”

呼延相恍然问道:“这样说来,你对于我杀死车大空、时大千、皮坚、法尊……”

江少芸接口笑道:“我都知道,你杀的越多越好,譬如今日你杀死欧阳珏、呼延蒙之举,不是帮了我的忙,省了我的事吗?”

呼延相叹道:“你真冷静,你真聪明,你真厉害……”

江少芸得意笑道:“你明白得太晚了,你应该早就警惕,够冷静,够聪明,够厉害的人儿,绝不止毒心人屠呼延相一个。”

呼延相废然说道:“我不明白,你分明坐在椅上,怎会不中我沾衣生效的无影之毒?”

江少芸笑道:“这答案极为简单,在你迎接郭石等人之际,我已命人换了张无毒安全座椅。”

呼延相道:“你点了我穴道已足,为何不惮费事地,把郭石、司空远等人,也一并点了穴道?”

江少芸目光电闪,向呼延相冷笑说道:“呼延老儿,你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你以为郭石他们中了你的暗算,我却认为他们根本均未中毒。”

呼延相道:“你怎会有此判断?”

江少芸颇为得意地,接口扬眉笑道:“我是从他们神色之上,看出来的。他们如中奇毒,明知即将悉数遭劫,身受惨死,哪里还可能个个若无其事地,这等安祥镇静?”

郭石等人闻言,方知自己等百密一疏,终仍功败垂成,中了江少芸计中藏计的阴谋暗算。

呼延相不服地叫道:“我不相信他们有什么方法,能抗拒我的无影之毒?”

江少芸笑道:“你既不相信,我便问给你听,包管你死得心服口服就是。”

呼延相道:“你问,他们肯讲……”

江少芸接口道:“世间事,不能以成败论英雄。他们虽然身落我手,却是事无不能对人言的磊落人物,有什么不肯讲的?”

话完,立向郭石含笑问道:“郭大侠,我说的可对?你们是不是未曾中毒?”

郭石因知身落人手,瞒亦无益,不如索性光明磊落一些,遂应声答道:“我们既然早就看破宇文奇就是毒心人屠呼延相,还怎会遂他阴谋,中他剧毒?”

江少芸相当客气地,含笑和声问道:“我请教的是郭大侠的抗毒之策?”

郭石索性坦白,把请天都医隐华铭,利用血连环的精华炼药,以抗奇毒等情,公然说了一遍。

江少芸侧顾呼延相,扬眉冷笑叫道:“呼延老儿,你听见了吗?方才即令我惨死你手,你也逃不出郭大侠等的公道制裁之下。”

呼延相废然叹道:“事既至此,夫复何言,我希望你……你给我一个痛快。”

江少芸道:“你放心,我不会用甚无影之毒,无法令你化血惨死。”

呼延相宛如只斗败公鸡,神色泪丧地,低声问道:“我知道你对我恨极,不会使我好受,你……你……你要我怎么死呢?”

江少芸狞笑说道:“我是罗刹教的教主,你既有叛教弑上行为,自然是按照教规处置。”

呼延相想起毒手煞神龙飞天所受之惨,惊魂俱颤地,失声叫道:“江教主,你……你……你要把我五马分尸?”

江少芸嘴角微撇,哂然不屑地说道:“在你这种人眼中,区区五马分尸之刑,算得什么?来……”

“来”字方出,龙不凡躬身施礼问道:“恩师有何法谕?”

江少芸扬眉说道:“五马可备?”

龙不凡狞笑答道:“早备多时。”

话完,略一招手,罗刹教中的刑堂弟子,便牵着五匹雄健骏马走来。

呼延相知道五马分尸滋味,比化血惨死,还要难受,不禁把心一横,意图嚼舌自尽。

谁知他才一张口,江少芸指风到处,业已使他下颏脱臼,合不拢嘴。

江少芸制住呼延相,冷笑说道:“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毒心人屠,竟也这等脓包?龙儿,你命人戴上鹿皮手套,替这老贼把五马分尸的绳索拴好。”

龙不凡躬身领命,命令一名得力手下,先戴好鹿皮手套,然后掀开天蚕丝网,把网中已被点了穴道的呼延相拖出。

等他替呼延相在头间,及臂根腿根,拴好绳索以后,呼延相的双目之中,突现狞厉凶芒。

龙不凡见状诧然,正待问话,他那名得力手下,突然全身一颤,七窍流血,竟告中毒死去。

江少芸不禁顿足,知道自己得意之下,仍嫌大意,以致几乎断送了爱徒龙不凡的性命。

因为呼延相业已说过,他的无影之毒,沾衣生效,则龙不凡的那名得力手下,虽然戴了鹿皮手套,又复济得何事?

这位天残仙子,盛怒之下,把手一挥,立命罗刹教徒,把呼延相身上的五根绳索,拴在五匹骏马的缰绳之上。

五马分尸之刑,还未开始,负责拴绳的几名罗刹教徒,又告化血惨死。

江少芸勃然大怒,亲自手挥长鞭,猛击五马。

五匹骏马,负痛失惊之下,自然分对五个不同方向,猛力奔驰。

任凭呼延相再怎凶横,也被扯得头断,手脱,足折,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躯体,被江少芸扬手一掌,击得腹裂肠流,心肝涂地。

郭石眼看呼延相惨遭报应,向江少芸叫道:“江教主,你打算对我们怎样处置?是否也打算来个五马分尸?”

江少芸狞笑答道:“五马分尸是处置叛徒之刑,对郭大侠等并不适用,何况你们几位不是身列七仙,就是名满乾坤的四怪中人,我打算在你们死后,还要借重借重。”

罗九公怪叫一声,眉头双蹙问道:“我们怎么这样值钱?在死后还能被借重?”

江少芸笑道:“既为武林霸主,自须镇慑江湖。我打算剥下你们这几张人皮,作为罗刹教立威传教之宝。”

群侠均知江少芸号称天残仙子,心肠素极毒辣,既然说出,定会做到。

她要剥下自己等人皮,作为罗刹教的立威传教之宝,此举确甚恶毒,并极异想天开。

但诸人虽未中毒,却为天蚕丝网所困,更被江少芸隔空认穴,制了穴道,惟有听其摆布而已。

故而,郭石在听完江少芸所说话儿之后,长叹一声说道:“江教主,我们既已身落人手,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自然听你摆布,但却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儿。”

江少芸脸上堆满得意笑容,扬眉问道:“我有什么事儿,要你来提醒?”

郭石朗声说道:“我要你凡事适可而止,注意眼前报应。刚才毒心人屠呼延相何等踌躇满志,耀武扬威,但一转瞬间,却为五马分尸死得那等凄惨,可见得冥冥苍天,绝非聩聩的呢!”

江少芸一阵嘿嘿阴笑,笑毕说道:“苍天纵有眼,报应不当头。我来问你,在如今这局面之下,有何种可能,能推翻我尽戮群雄,独霸武林情势?”

几句话儿,把群侠问得一齐默默无言。

因为江少芸说得不错,在目前情况之下,委实想不出有任何机会,可以平反败局?

江少芸目光中厉芒四射,向龙不凡叫道:“凡儿,准备用具,立即活剥人皮,并由我亲自动手。”

龙不凡躬身答道:“启禀恩师,钢钩凉水以及水银等剥皮用具,早已齐备。”

原来,要想活剥人皮,并不困难,只须用利刃,在头顶划一十字,以凉水一浇,头皮立即爆开,然后再以钢钩钩扯,或是灌入水银,便可慢慢把整张人皮剥下。

龙不凡话完招手,命罗刹教徒,取来钢钩凉水,及水银利刃等物,又对江少芸躬身问道:“请示恩师,先剥何人,弟子好把他从网中揪出。”

江少芸狞笑说道:“按照名头来吧,先剥东海潜渔,再剥大漠闲驼,然后便是白阳驼翁,天都医隐,司空远,方家琪等,顺序施为……”

说至此处,又复目注龙不凡道:“凡儿,他们均已被我用十二成力的阴风指力,点了穴道,绝无逃脱之理,你把天蚕丝网拿掉,让他们对于同伴的惨被剥皮情况,可以看得清楚一点。”

龙不凡对于江少芸所说之语,自然唯命是从,立即把那覆盖在群侠身上的天蚕丝网揭开。

谁知不揭天蚕丝网还好,这一揭之下,竟把江少芸、龙不凡,揭得目瞪口呆。

原来天蚕丝网一揭,网中被江少芸以十二成阴风指力,点了穴道的郭石、晏阳、罗九公、华铭、司空远、方家琪等老少六位武林奇侠,竟一齐含笑起立。

江少芸因自己的阴风指点穴手法,是独门秘诀,其他人无术能解。

见状之下,怎不惊诧欲绝!

“阿弥陀佛!”

就在这位罗刹教主满怀惊诧之际,一声清宏佛号,突响当头。

所谓当头,就是起自天欲大殿的殿顶之上。

佛号只有一声,但出现在殿顶的佛门高手,却有两位。

一位年老比丘尼,左边衣袖,飘飘荡荡,显然少了一臂,正是方家琪的恩师独臂神尼。

另一位与天残仙子江少芸相貌完全相同的白衣女尼,则正是司空远的生身之母,天慈仙子江少苹。

江少芸一见江少苹,全身俱颤,转头向龙不凡厉声叱道:“你不是说已……已把她活埋在观音十八洞内了吗?”

龙不凡颤声答道:“整个海潮音,均已被我炸塌,见了天光,乱石山积,我不知她……她怎能逃出?”

江少芸勃然大怒,扬手一掌,把龙不凡击得五脏齐崩,七窍溢血,尸身飞出了丈许之外。

天慈仙子与独臂神尼,见了这般惨状,不禁又双目微僵,诵了声:“阿弥陀佛。”

江少芸怒视江少苹道:“你是佛门弟子不应轻诺寡信,你难道忘了所作我若不死,你便绝不自见天日诺言?”

天慈仙子江少苹叹一声答道:“这要怪你自己太以狠毒,你若不命龙不凡以猛烈炸药,把观音十八洞炸得山崩壁倒,使海潮音中,见了天日之光,我定必仍须紧守诺言,不能来此制你。”

江少芸悔恨无及,眼看大事已去,一咬银牙,回手自点心窝,尸身仆地栽倒。

元凶一死,暴戾皆消,司空远与方家琪,孺慕难禁,双双向天慈仙子和独臂神尼的怀中扑去。

常言道:拈花微笑,佛亦有情。

这位天慈仙子,和那位独臂神尼,虽是六蕴皆空的得道之人,但仍一个搂着爱子,一个搂着爱徒,自然而然地,垂落了几滴伦理亲情之泪。

(全书完,感谢zhychina录校并提供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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