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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粒黑色药丸

风尘飘泊,到处苦寻之下,虽然杀掉一些穷凶极恶的罗刹教徒,却不曾与正点仇人龙飞天相遇。

在方家琪的凄苦芳心之中,可以说只有两个字,一个是仇,一个是情。

所谓仇,是欲寻龙飞天,所谓情,是思念司空远。

仇人未曾寻得,情人倒两度巧遇。

但好事多磨,造化太以弄人。

这两度巧遇,不仅不能使方家琪稍获慰藉,略解相思,反而使她在凄苦之中,更添凄苦。

第一次巧遇,是在雪衣魔女凤双飞的双飞小筑之内。

方家琪首先看见全身赤裸,仅剩薄纱的凤双飞,从室中走出驰去。

跟着又看见一位精赤条条的司空远,扑向自己。

她是一位圣洁女郎,在这种情况之下,哪里还敢和司空远叙阔、温存?自然又羞又气地,掩面顿足而去。

方家琪当时虽恨司空远太以荒唐无耻,但事后却又暗悔走得太快,为何不给司空远一个解释机会?

她觉得司空远绝非色欲之徒,虽在双飞小筑之中,与雪衣魔女凤双飞,裸身同室,可能并未发生苟且,即令有了苟且,也可能是为药物所迷,受了捉弄。

方家琪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过分冲动,以后再若遇上司空远时,无妨问问他实际情况。心意才一打定,第二次巧遇又来。

这次,是在孤凤坟前。

方家琪又遇见司空远了,但司空远这次所表现的,却比上次在双飞小筑之中,所表现的还要不堪入目。

上次,他只是与凤双飞赤身同室,尚未有甚动作,被方家琪看见。

这次,在孤凤冢前,司空远是裸逐宓绿,简直像个色情狂般,欲对宓绿强加奸辱。

方家琪哪里还看得下去,也觉得根本不必再给司空远有什么解释机会。

她又走了,仍然像上次一样,是掩面吞声地,顿足而去。

这两次的打击太重,并一次重似一次,打击得方家琪的一颗凄苦芳心,几乎承受不住。

她气无可出,唯一的发泄之途,只有与寻常的红妆弱女一般,付诸哭泣。

方家琪寻个僻静所在,放声痛哭。

放声痛哭之后,是无声啜泣,无声啜泣之后,是放声痛哭。

整整哭了一日一夜,方家琪把两只妙目,都哭得肿成胡桃一般。

她当然没有搅镜整容的心情,但在口渴寻找的溪流顾影一下,才发现自己哭肿双眼,变得十分难看。

女孩儿家,几乎无不爱美,方家琪发现自己的一双妙目,肿成胡桃,哪里还好意思在人前走动?

故而,方家琪干脆找了座隐秘山洞,对自己的师门绝艺,十八罗汉拜观音,痛下百日苦功。

对于这种掌法,方家琪是学成不久,便即下山,根本不曾用过,也可以说是尚未到达可以充分发挥威力的随心运用阶段。

如今,以百日光阴,苦加练习之下,方家琪芳心之中,又复渐生寂寞。

寂寞之生,成分不一,其中最大成分,仍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仇二字。

虽然,方家琪两度巧遇,碎尽芳心,在“情”字之上,受了严重打击,使她既有点鄙薄司空远,但又无法把司空远的影子,从心中永远去掉。

尤其是一个“仇”字,令方家琪于寂寞思亲以下,便想起了老父长兄声音笑貌,和那一丘黄土,两座坟头,简直咬碎银牙,恨不得立即生擒毒手煞神龙飞天,剖腹挖心,坟前一祭。

由于消极的情,和积极的仇,方家琪又想动了。

事情巧极,方家琪方一静极思动,便听得雁荡山的观音十八洞中的藏宝秘讯。

“七叶紫灵芝”对她的诱惑力并不太大,但“金刚三诀”四字入耳,却不禁立使方家琪心内怦怦。

因为她是神尼弟子,知道这“金刚三诀”,是绝世甚久,威力无比的佛门神功。

想司空远,无处找司空远,恨龙飞天,无处找龙飞天之下,再听得雁荡藏宝秘讯,方家琪遂自然而然地,来到雁荡山内。

她不像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白阳驼翁罗九公等,对这雁荡名山,是足迹曾经的旧游之地。

既然陌生,在找寻途径方面,便发生了不少滞误。

方家琪找来找去,尚未找到观音十八洞那秘密入口处的幽壑之中,却与宓红,不期而遇。

两人在一座山谷中,走对了面,同觉眼前一亮,也同自大吃一惊。

宓红并不认识方家琪,她所吃惊的是居然有如此仙骨珊珊的绝代美女。

宓红不认识方家琪,方家琪却有点认识宓红。

因为宓红宓绿是孪生姊妹,容貌几乎完全一样,方家琪遂把宓红当作宓绿,以为是自己在孤凤冢前所见,险些被司空远横加奸辱之人。

由于见了宓红,想起孤凤冢前之事,由于想起孤风冢前之事,司空远那可恨、可鄙,但仍有点可爱、可念的影子,立即在方家琪的心头加浓。

方家琪呀了一声,退后半步,两道惊疑目光,在宓红身上,来回电扫。

宓红发觉方家琪目光之中,含蕴着一种奇异意味,遂向她扬眉问道:“这位姑娘,怎么这……这样看我?你……你认为我吗?”

方家琪嗫嚅问道:“你……你知不知道有……有座孤凤冢?去……去未去过?”

这种问话,有点突如其来,把宓红问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在怔了一怔之后,方点头答道:“我知道,我也去过,但……姑娘问起那孤凤冢来,却……却是何故?”

方家琪自然不好意思直言自己在孤凤冢前,所见荒唐情事。眼珠微转之下,有了主意,向宓红继续问道:“请教姑娘,你你可认识司空远吗?”

宓红又是一怔,点了点头答道:“认识,但……”

方家琪接口叫道:“我知道,你大概对于司空远的印象不好?”

她把宓红当是宓绿,再想起孤风冢前,不堪入目的迫奸情况,才会有这种想法。

其实,方家琪完全料错,宓红正因司空远不肯对她风流示爱,才投入龙不凡的怀抱。

故而,方家琪语音刚顿,宓红便摇头答道:“我对于司空远只是认识而已,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来?姑娘上姓芳名,你与司空远又是什么关系?”

方家琪答道:“我叫方家琪,与司空远只是江湖偶识,姑娘怎样称谓?”

宓红笑道:“我叫宓红……”

语音略顿,向方家琪投注几眼,连连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还好,方姑娘与司空远只是江湖偶识,彼此若有深交,你就更大失所望了。”

方家琪诧声叫道:“大大失望?我怎么会大大失望?莫……莫非宓姑娘以为司空远的品行不端?”

宓红摇头笑道:“他是武林大侠,有甚品行不端?我说你将失望之故,是……”

方家琪听她并未怪责司空远品行不端,不禁心中一宽,扬眉问道:“是不是他……他病了?”

宓红冷哼一声,目光电掣地剔眉哂笑说道:“方姑娘猜得差不多了,但比病之一字,还要重上一些。”

方家琪全身一颤,失声问道:“比病还重?难道他……他……他……”

宓红冷冷笑道:“司空远的腹中有毒,身上有伤,多半性命难保,就算他侥幸万分,逃得不死,一身上好武功,也必彻底毁去的了。”

方家琪心中一酸,目中泪光立现,向宓红叫道:“宓姑娘,他……他……他人在何处?”

宓红从方家琪的神色变化之上,看出她与司空远,绝非江湖初识,可能情感甚深,遂嘴角微撇,阴笑说道:“他在本教一处禁地……”

话方至此,方家琪秀眉双扬,妙目中神光如电地,接口问道:“贵教是什么教?难道是罗刹教吗?”

宓红哪里知道方家琪与罗刹教有那深宿仇,竟还颇为得意地,傲笑答道:“正是。方姑娘问此则甚?”

换了别的罗刹教教徒,方家琪可能仇火顿燃,立下绝情。但对于宓红,总算相当容忍。

容忍之故,在于她始终把宓红宓绿,觉得孤凤冢前,司空远曾有对她相当不礼貌的行为,应该尽量宽容代司空远赎罪答报。

由此可见,方家琪的芳心之中,虽然恨极司空远,却仍未全泯爱意。

她听得宓红自承是罗刹教下的人物以后,目中神光,先转杀气,旋即恢复平和地,嗯了一声问道:“宓姑娘,贵教之中,有位毒手煞神龙飞天吗?”

宓红点头答道:“有的,龙飞天职位不低,他是罗刹教中的一家堂主。”

方家琪尽量按纳胸中仇火,掩饰冲动感情地,继续向宓红问道:“宓姑娘,这位堂主如今何在?”

宓红笑道:“龙堂主因遇强敌,受了极重内伤……”

方家琪失声叫道:“受了极重内伤?他……他……他死掉了吗?”

宓红摇头说道:“龙堂主重伤未死,他如今正在本教总坛养修……”

方家琪听说龙飞天未死,不禁透了一口长气,合掌当胸,向空一拜,喃喃说道:“多谢苍天默佑,他……他既然只是重伤,未曾死去……”

宓红错会了意,目注方家琪,含笑问道:“方姑娘,与我家龙堂主,莫非沾些亲故?”

说到此处,见方家琪连连摇头,遂又扬眉笑道:“既非亲故,则方姑娘定必受过龙堂主的什么大恩?欲加报答,才会听得他侥幸逃脱大难之事,如此愉悦高兴。”

方家琪正想不出掩饰之词,遂顺着宓红语气,点头答道:“正是,这位毒手煞神龙堂主,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亟待报答。宓姑娘,你……人可以告诉我贵教总坛,在何处吗?”

一来,宓红信了方家琪之言,二来,罗刹教主江夫人,如今自觉羽翼长成,已不再严令教下弟子,守甚秘密。遂在闻言之下,点头答道:“当然可以,本教总坛是设在洞宫山百盘谷内,方姑娘若是愿意归入本教,宓红定为尽力接引。”

方家琪微抱双拳,含笑说道:“多谢宓姑娘厚意,方家琪他日若是前往洞宫山百盘谷时,定当多多仰承大力。”

宓红笑道:“他日才去?方姑娘莫非如今有甚要事待办,无法分身?”

方家琪道:“如今我要在雁荡山中,找寻一处名叫观音十八洞的隐秘所在。”

宓红目光一亮,向方家琪看了两眼,含笑问道:“方姑娘,你要找寻观音十八洞则甚?莫非是为了想得‘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

方家琪闻言一怔,皱眉说道:“宓姑娘,你……你也听得这桩观音十八洞中的藏宝之讯?”

宓红微微一笑,摇头叫道:“方姑娘,你既与本教龙堂主,有深厚关系,便不算外人,我且救你一条命吧!”

方家琪诧声问道:“救我一命,此话怎讲?”

宓红微笑答道:“那观音十八洞中,虽然真有‘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但谁若妄起贪心,谁就多半惨遭劫数,入洞者死。”

方家琪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这观音十八洞中,定然藏伏着什么奇毒无比的蛇虫之属……”

宓红摇了摇头,接口笑道:“奇毒蛇虫算得了什么,洞中是住了一位厉害无比的罗刹圣母。”

方家琪道:“罗刹圣母又怎么样?她难道不许人进这观音十八洞吗?”

宓红笑道:“进洞无妨,只是不许妄闯圣母所居的海潮音。但那‘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偏偏均隐藏在海潮音内。”

方家琪哦了一声,向宓红点头说道:“多谢宓姑娘指点,但我还是要去观音十八洞中看看,我不怕什么罗刹圣母。”

宓红皱眉问道:“方姑娘,我看出你是高人弟子,有一身精纯武学。但你应该自己忖度忖度,比起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以及白阳驼翁罗九公来如何?”

方家琪道:“这三位都是名满天下的武林前辈,我这年轻技浅的末学后进,怎能比得?”

宓红目光一闪,轩眉叫道:“方姑娘明白就好。这郭石、车大空、罗九公等三人,均为了企图寻得‘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进入观音十八洞,多日未出,恐已惨遭不测了呢!”

方家琪向宓红看了一眼,含笑问道:“宓姑娘,你是否业已看见这三位武林前辈的遇害尸体?”

宓红方一摇头,方家琪便即笑道:“宓姑娘既然未见尸体,怎能断言遇害?难道这三位武林前辈,便不会正在洞中,分食‘七叶紫灵芝’,共参‘金刚三诀’?”

宓红叹道:“方姑娘既执意要去,我为你领路就是。因为观音十八洞的入口,相当隐秘,不好找呢!”

方家琪大喜称谢,便随着宓红,向那幽壑走去。

刚刚走到壑口,宓红忽向东边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方家琪问道:“宓姑娘,你若有事,尽管请便,反正你已把入洞之法见告,我自行下壑便了。”

宓红点头答道:“方姑娘猜得不错,我正是另有要事,未便再复奉陪。我们江湖有缘,再图后会。”

方家琪抱拳笑道:“我不论能否寻得‘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均必会前往洞宫山百盘谷一行,敬烦宓姑娘,转告毒手煞神龙飞天,叫他善自保重,好好等我。”

宓红虽然听出方家琪最后一语,似非完全善意,却也不便深问,只好点头笑诺。

两人分手之后,方家琪独下幽壑,宓红则向东边一片林木之中走去。

她一面行走,一面扬眉问道:“适才是谁用本门信号寻找?”

林中,静默无声。

宓红咦了一声,快步入林,再度扬声叫道:“尊驾到底是谁?再若不出面答话,休怪我……”

说完此话,林中起了人声,但人声异常森冷,是极为简单的一个‘我’字。

随着这个“我”字,闪出一条水淋淋的通身湿透人影。

宓红目光一注,悚然却步地,失声叫道:“是……是……是宇文大哥……”

来人正是被飞瀑冲入壑底的无相追魂宇文奇,他不单全身水湿,额上,脸上,以及肘膝之间,并有几处伤痕,显系为崖石擦破。

宇文奇脸色如冰,双目之中,也射出炯炯寒芒,沉声叱道:“宓红,你忘却夫仇,贪欲负义,你……你还配叫我大哥?”

宓红脸上一热,赶紧装出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含泪叫道:“宇文大哥,你千万莫要误会我腆颜事仇之举,是出于自愿。”

宇文奇冷笑说道:“我知道,你大概是迫不得已,才暂时忍辱偷生,以等待机会,再杀死罗刹一龙,为你丈夫三绝神君,报仇雪恨。”

宓红听出这是讥诮之语,却故意以假当真地,拭泪点头说道:“宇文大哥当真是明鉴昭昭,仿佛看穿了小妹脏腑。”

宇文奇不等她再往下说,便笑了一笑说道:“你确实比你妹妹,高明一些。”

宓红被宇文奇这一提醒,遂想起宓绿,微轩双眉,讶然问道:“我妹子呢?”

宇文奇冷笑说道:“你还要再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姊妹已同事龙不凡,被他一箭双雕了吗?”

宓红耳根一热,赧然说道:“常言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姊妹也是命运太苦,夫主早死,保护无人,才……才入仇敌之手。”

好厉害的口才,宓红不仅为自己辩白,并把宇文奇讽刺一顿,暗指他对于老友遗孀,保护不力。

宇文奇哈哈一笑,宓红又复拭去眼角泪痕,凄然说道:“但我妹子的运气,毕竟比我稍好,她居然寻得机会,逃出虎口,脱离了龙不凡的掌握。”

宇文奇哼了一声,说道:“好一个脱离了龙不凡的掌握!你知不知道你妹子宓绿如今何在?”

宓红觉得宇文奇话外有话,不禁心中一跳,急急问道:“大哥快说,我妹子如今何在?我……我能去见见她吗?”

宇文奇阴森森地,点头笑道:“你要见她不难,只要照样闯进鬼门关,进入枉死城。”

话犹未了,宓红便花容变色地,失声叫道:“宇文大哥你……你……你说些什么?难道你竟狠心辣手地,杀……杀了我的妹子?”

宇文奇淡笑答道:“杀死你妹子宓绿之人,不是我,是那与你如今亲如夫妇的玉面神龙龙不凡。”

宓红不肯相信地,摇了摇头,目注宇文奇,咬牙说道:“会有这等事儿?我……我不相信。”

宇文奇冷笑说道:“你莫要不信,我把当时经过讲给你听,也好让你知道知道龙不凡小贼的狠心辣手。”

说完,果然把宓绿惨死经过,向宓红讲了一遍,但却隐起宓绿想用毒弥勒法尊的独门暗器,化血归元弩,暗算自己之事。

宓红听得妹子已遭惨死,顿时泪如雨下地,紧咬银牙,恨声叫道:“龙不凡,你好狠毒,我若不设法杀你,为夫君及胞妹报仇,宓红便誓不为人。”

宇文奇心中暗喜,但两道目光,也格外森冷锐利地,注视宓红的一切动静。

宓红银牙一挫,好似下了极大决心,向宇文奇叫道:“宇文大哥,我如今给你看件东西,以便使你知道罗刹教的重大机密。”

宇文奇点头笑道:“好,我颇想看看这是一件什么东西?”

宓红妙目之中,闪射出一种略现即隐的奇异精芒,探手入怀,取出一只三角形的扁扁铁匣。

但铁匣才一取出,宓红便觉手中一震,已被宇文奇以一式奇快无比的摘星换斗手法,夺了过去。

宓红脸色大变,宇文奇却翻覆摩挲着那只三角扁匣,含笑问道:“这匣中藏的是什么秘密?”

宓红勉强摄住腔子中一颗腾腾乱跳的心儿,装得极为平静地,嫣然笑道:“这是罗刹教主坛天欲宫中,所有消息结构的秘密总图。”

宇文奇暗叹宓红相当沉稳,并能把谎话编得极圆,像是煞有其事。

他佯作相信地,哦了一声说道:“既是天欲宫结构秘图,委实太以重要,我非仔仔细细地,看上一番不可。”

说完,便作出竟欲开启那中藏化血归元弩的扁匣之状。

宓红见状,立即满面喜色。

宇文奇目光暗睹,看清了她的神色变化,遂故意把双眉紧皱,口中咦了一声。

宓红含笑叫道:“宇文大哥,又想起什么事儿了?你应该先看看秘图再说,那天欲宫,着实建造得巧夺开工,机关密布的呢!”

宇文奇缓缓说道:“我想起昔年行走江湖中时,曾经遇见过毒弥勒法尊大师,他有一种厉害暗器,名叫化血归元弩,仿佛和这……”

刚刚说到此处,宓红脸色大变,一闪娇躯,便向林外纵去。

宇文奇微微一笑,身形略飘,远超宓红,挡在她的身前,举起手中的化血归元弩来,向她沉声叫道:“宓红,你替我老实一点,否则我便把这份天欲宫的秘图,先请你看上一看。”

宓红全身发抖,颤声叫道:“宇文大哥,你……你要把我怎样?”

宇文奇微笑说道:“你放心,我不想杀你,你且随我到林深无人之处,做桩秘密交易。”

宓红本是色中荡妇,闻言之下,竟误会宇文奇是垂涎自己美色,起了邪心,遂连连点头地,媚笑说道:“大哥既然见爱,小妹必当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

宇文奇嘴角微撇,但也不加否认,只是押着宓红,走向林深之处。

少顷,到了一片平旷之处,宓红止步转身,妙目流波地,向宇文奇媚笑叫道:“宇文大哥……”

语声方出,便看见宇文奇掌上托着一粒大如黄豆的黑色药丸,递向自己。

宓红诧然问道:“宇文大哥,这……这是助兴药吗?”

宇文奇冷笑接道:“不必多问,吃了再说。”

由于宇文奇的语意神情,异常冷峻,丝毫不带情欲之状,宓红遂对那粒大如黄豆的黑色药丸,起了畏怯之感。

但一来因宇文奇手中所执的化血归元弩,对准自己,二来又觉对方若是想杀自己,易如反掌折枝,似乎不必费上这大事儿,才不敢多问地,从宇文奇手上,接过药丸,乖乖吃了下去。

宇文奇见宓红吃了药丸,遂收起化血归元弩,目光如电地,冷冷问道:“你吃了药丸,有何感觉?”

宓红答道:“毫无异感……”

四字方出,眉头已皱,陡觉有一股阴寒气息,顺着经脉穴道,电疾遍布体内。

宇文奇发现宓红全身一颤,知晓药力已告发作,冷笑一声说道:“侍奉我董贤弟多年,对于当世中各种毒物,总有耳闻,大概想不到你适才所服,竟是最有名的缩骨抽筋丸吧?”

听了“缩骨抽筋丸”一语,宓红不禁通身冷汗,遍体皆颤地,惊魂欲绝。

因为,她知道这种毒丸的药力只一发作,能把堂堂七尺之躯,抽筋缩骨地,硬缩成三尺大小,其痛苦之烈,根本无法禁受,宛若遍历幽冥之中的各种地狱酷刑。

宓红识得厉害,花容变色,颤声叫道:“宇……宇……宇文大……大哥……”

宇文奇把脸上神色,放得略为缓和地,摇了摇头,狞笑说道:“你不要怕,只要你不再出甚花样?并对我乖乖顺从,这缩骨抽筋丸的毒力,便不一定会发作。”

宓红陪笑说道:“大哥,我……我一定乖乖,你要……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说话之间,那一双淫荡妙目以内,又复闪射出媚惑神色。

宇文奇哼了一声说道:“你少油蒙心窍,转错念头,我只是要对你盘问一些罗刹教中重大秘密。”

宓红慌忙敛却淫心荡意,点头答道:“大哥请问,我一定就我所知,详细禀告。”

宇文奇道:“观音十八洞中,到底住的是谁?”

宓红答道:“是位罗刹圣母,住在观音十八洞中心禁地海潮音内。”

宇文奇道:“这罗刹圣母,叫甚姓名?她在罗刹教中究竟是何身份?”

宓红苦笑叫道:“宇文大哥,请你多多原谅,关于罗刹圣母姓名,罗刹教中人物,知者甚少,我也毫无所悉。”

宇文奇从宓红的目光中,看出她不是谎言,只好皱眉问道:“姓名纵然不知,身份总该晓得。”

宓红生怕宇文奇不信生气,忙陪笑脸,柔声答道:“身份也不清楚,只知道包括罗刹教中,执掌最多权威的教主江夫人,却对这位罗刹圣母,十分恭敬。”

宇文奇目光如电,向宓红冷冷看了一眼。

宓红慌忙叫道:“宇文大哥圣明,你应该知道我懂得那又名‘地狱’的缩骨抽筋丸厉害,绝不敢对你有丝毫言语不尽之处。”

宇文奇无可奈何,只得转变话题问道:“那座孤凤冢中,埋的何人?”

宓红应声答道:“这桩秘密,我倒知道,冢中埋的是被称称为罗刹一凤的凤栖梧。”

宇文奇哦了一声问道:“凤栖梧已死了吗?她是怎样死的?”

宓红答道:“大哥知不知道凤栖梧和司空远有一段极深情感?”

宇文奇颔首说道:“我略为知道一点。”

宓红缓缓说道:“前年的七夕之夜,凤栖梧受江夫人之逼,与龙不凡有了夫妻之名,但仍思念司空远,始终贞节自守,不肯与龙不凡有甚夫妻之实。”

宇文奇冷笑道:“龙不凡那厮,是个色中饿鬼,他能忍得住吗?”

宓红笑道:“大哥猜得到,龙不凡空对佳人,难圆绮梦之下,起初还竭力忍耐,企图凤栖梧改变念头,后来发现凤栖梧心如铁石不可动摇,遂乘其不意,对她暗下淫药。”

宇文奇骂道:“丈夫竟对妻子施以媚药,简直下流透顶。”

宓红说道:“凤栖梧发现有异,竟萌死志,独自驰登绝崖,跃身全节,被飞流巨瀑,卷入千丈深壑,龙不凡抢救不及,只抓下她身上所披的一件白衣,故而那座孤凤冢,也就是凤栖梧的衣冠冢呢!”

宇文奇对于宓红的这桩答复,到觉相当满意,又向她注目问道:“我听说毒心人屠呼延相也已归入罗刹教,担任护法,是否确有其事?”

宓红点头说道:“确有其事。这位毒心人屠,并受教主江夫人特殊礼遇,请他暂摄首席护法之位。”

宇文奇听她说至此处,诧声问道:“首席护法就是首席护法,为何还要加上‘暂摄’二字?”

宓红笑道:“因为教主江夫人心目中的罗刹教首席护法之位,是留待九全秀士欧阳珏来担任。”

宇文奇冷笑说道:“那位九全秀士欧阳珏,虽然功力绝世,是极为理想的首席护法人选,但他未必肯受江夫人笼络……”

宓红不等宇文奇话完,便即接道:“有两点原因,江夫人自信足可使欧阳珏与她沆瀣一气。”

宇文奇问道:“什么原因?”

宓红答道:“第一点原因,是欧阳珏的两个师侄,虎牙天王班三胜,和象鼻天尊皮坚,业已受任为罗刹教五大护法之二。”

宇文奇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人虽是欧阳珏的弟子,但对于欧阳珏的影响力量,恐怕并不太大?”

宓红笑道:“还有第二点原因,就是欧阳珏虽或不为名诱,亦为情动……”

宇文奇连连摇手说道:“不对,不对,欧阳珏在身体上有天生缺陷,‘情欲’二字,对他是根本不起作用。”

宓红媚笑说道:“大哥你弄错了,不是九全秀士欧阳珏对江夫人有了情欲之念,而是他衣钵传人,唯一爱徒屠龙客曾凯,对凤栖梧的孪生妹子,雪衣魔女凤双飞,起了爱慕之心。”

宇文奇恍然顿悟,点头说道:“这倒大有可能,但凤双飞与屠龙客曾凯,一生情感,岂不令龙不凡大吃飞醋?”

宓红颔首笑道:“当然,龙不凡近日心绪恶劣,动辄杀人。”

话方至此,宇文奇忽然向她连摇双手,示意噤声,并一闪身形,悄悄纵到林口,注视林外深壑。

这时,有三条人影,宛如凌虚御风般,由壑下驰上,身法均高妙绝伦。

宇文奇目光极为锐利,瞥见这三条人影之下,不禁愕然吃惊,为之一怔。

敢情这三条人影,正是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及白阳驼翁罗九公。

这三位武林奇客,均是当代一流人物,各挟震世绝艺,他们之不曾死伤在观音十八洞内,原为宇文奇意料中事。

但三人来意,无疑均系为了那“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如今,先后进入,一同驰出,不知究竟已否寻得一经一药等两样罕世奇宝?

若已寻得,则是谁有此福缘,“七叶紫灵芝”被谁服食?“金刚三诀”落在谁的手中?

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白阳驼翁罗九公等三人,既未伤在罗刹圣母手中,则那异常神秘的罗刹圣母,是否伤在这三位一流奇客手下?

尤其,司空远的遭遇如何?看来他多半凶多吉少,否则那罗刹圣母,似不会食言背信,不把他于百日期满之后,送往大龙湫瀑布左近。

还有,观音十八洞入口秘洞的那方数千斤巨石,是谁所封?害得自己几乎惨遭不测,殒身潭底。

洞口既封,又是何人开启,把这郭石、车大空、罗九公等三人放出?

这些,全是疑问,全都填满了宇文奇的脑海心头。

疑问虽多,宇文奇并不太急,因为他有希望,他觉得不久在这希望之中,把所有疑问获得半数解答。

所谓希望,就是潜踪林内,听听郭石、车大空、罗九公的背后之言。

这三位武林奇客,上壑以后,不外乎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他们不相融洽,再起攘夺“金刚三诀”的争宝之战。

第二种情况,是他们互相融洽,则必将谈谈洞中经过,至少也会对罗刹圣母,有所评论,及对司空远的吉凶祸福,有所感慨。

这三人之中,东海潜渔郭石,是司空远的父执长辈,双口苏秦车大空,和白阳驼翁罗九公,也与司空远结识,并对他相当爱护地,允加助力。

他们若知司空远是吉,必会表示欣慰,赞羡他大难不死,福缘深厚。

他们若知司空远是凶,必会表示悲伤,嗟叹十全书生司空玉奇,居然绝了香烟血脉。宇文奇有了这种希望,遂并不着急,只是悄悄伏在林口,认为从郭石等人口中,听上三言两语,便可以知大概。

想得倒是不错,可惜他这种希望,竟告完全落空。

那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白阳驼翁罗九公等三人,上得绝壑半语未发,只互相把手一拱,便宛如电掣云飘,分途散去。

这回,宇文奇真个怔了,是目瞪口呆地,怔在林口。

在宇文奇呆呆发怔之际,本是宓红最好的脱身溜走机会。

慢说发呆飞逃,就是悄悄藏入林深处的万树丛中,宇文奇也将无法寻找。

但宓红既不敢逃,也不敢躲,她是乖乖静静地,留在原处。

宓红不是乖,是怕。

因为她深知缩骨抽筋丸的厉害,若是宇文奇不给解药,一旦毒发起来,简直比死上百次千次,还要难过。

宇文奇一怔之间,郭石、车大空、罗九公等三人,已如电掣虹飞,失去踪迹。

这时,他才想起宓红,忙一回头,却见宓红仍在原处,并无逃走之意。

宇文奇双眉略扬,冷笑说道:“你倒不想趁机逃走?”

宓红陪笑答道:“大哥的吩咐未完,小妹怎敢私自离去?”

宇文奇哼了一声说道:“你看见了吗?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白阳驼翁罗九公等三人,业已安然离开了观音十八洞,那罗刹教主江夫人诱人前来被害之举无非枉费心机……”

宓红接口笑道:“不一定是枉费心机,或许江夫人业已获得比诱人来此被杀更理想的成果。”

宇文奇闻言之下,先是一怔,旋即有所领悟地目闪精芒问道:“你所谓比诱人来此被杀的更理想的成果,是不是诱人来此杀人?”

宓红点头笑道:“大哥圣明,猜得半点不错,东海潜渔郭石等,既未被罗刹圣母所害,则罗刹圣母多半已被这三位一流奇侠杀死。”

宇文奇问道:“关于江夫人这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之计,我早就有了领悟,只不知她既想杀罗刹圣母,为何不亲自下手?”

宓红苦笑答道:“请大哥多多原谅,这是罗刹教的高度机密,龙不凡缄口不言,我便无法知晓。”

宇文奇知她不敢瞒哄自己,双眉一皱,又复问道:“适才与你分手,独下绝壑的白衣少女是谁?”

宓红应声答道:“是方家琪,也是司空远的红妆密友之一。”

宇文奇诧声说道:“方家琪?她难道也是为了‘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进入观音十八洞吗?”

宓红连连颔首地,向宇文奇陪笑说道:“正是,那位方姑娘也是为了寻宝而来。”

宇文奇目光中寒芒电闪,微注宓红,从鼻内冷哼一声说道:“你便为了方家琪是司空远的红妆密友,把她带来,希望她死在观音十八洞内?”

宓红悚然一惊,慌忙加以否认地,摇头说道:“大哥错怪我了,我曾劝她不必入洞,但方姑娘执意不从,我只好……”

宇文奇冷然接道:“你会劝她不必入洞,你有这样好的心肠?我相信吗?”

宓红脸上一热,赧然说道:“当时因方姑娘说是与本教毒手煞神龙飞天堂主的关系密切,小妹才劝她不必为了一念贪行,自招奇祸。”

宇文奇听了她这样说法,点了点头,冷然笑道:“这还差不太多,方家琪与毒手煞神龙飞天的关系,确实太以密切……”

宓红见他说至此处,双眉又自紧皱一处地,沉吟起来,不禁苦笑叫道:“宇文大哥,小妹是句句实言。”

宇文奇双眼一翻,眉宇间杀气极浓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深明缩骨抽筋丸的厉害,绝不敢对我有甚隐瞒,耍甚花样。”

说至此,突有一只巨鸟,掠进深林,宇文奇左手微扬,一线寒光闪处,巨鸟便哀鸣倒地。

宇文奇狞笑一声,目注宓红叫道:“宓红,你且看看,我用的是缩骨抽筋针,毒量只有你所服缩骨抽筋丸的十之一二。”

说话之间,地上那只巨鸟,业已不住哀鸣,不住痉挛,转瞬之下,竟抽缩的比雀麻雀大小多少。

宓红通身冷汗,颤声说道:“大哥放心,小妹早知利害,绝对遵从大哥的任何吩咐。”

宇文奇道:“我适才沉吟之故,不是怕你骗我,是从方家琪求宝下壑一事之上,发生另一疑问。”

宓红问道:“什么疑问?”

宇文奇道:“既然下壑求宝,必会进入观音十八洞中,你把入洞途径,告诉了方家琪吗?”

宓红苦笑说道:“我向方姑娘劝告之后,因她关心司空远安危,坚持入洞一探,遂把入洞途径,告诉方姑娘了。”

宇文奇扬眉说道:“问题就在这儿,郭石、车大空、罗九公等出洞,方家琪入洞,他们一出一入之间,曾否遇上?”

宓红想了一想说道:“小妹对于观音十八洞路径,虽不熟悉,但想来他们三出一入,时间既然相同,似乎绝无不遇之理?”

宇文奇点头说道:“我也觉得他们定会相遇,但为何不见方家琪随同郭石等人,一齐退出,除非……”

宓红见宇文奇语音忽顿,遂接口叫道:“宇文大哥,你是否认为……”

宇文奇不等她往下再问,便自皱眉说道:“除非是司空远未死,方家琪才会在观音十八洞中。”

宓红抬头笑道:“大哥这项推测,极为合理。但司空远留在观音十八洞中,时逾百日之久,是在做些什么?那位罗刹圣母,对他能容忍吗?”

宇文奇道:“此事怪异万分,无法猜测,我们且再下壑去,到那入口之处,看上一看。”

宓红身被人制,哪敢不从,只好跟随宇文奇再下去深壑。到了观音十八洞的秘密入口之处,宓红手指崖壁横生古松,向宇文奇含笑叫道:“宇文大哥,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要不要进入这秘洞一探?”

宇文奇苦笑答道:“如今我真有进洞之心,可惜不太有进洞之胆。”

这句“不太有进洞之胆”,把宓红听得一怔,正待发问,却见宇文奇俯身拾了块拳大山石,向那古松左侧,瀑布之后的水帘洞位置,用力抛去。

宓红说道:“大哥,你……你这是作甚?难道怕水帘秘洞的位置有……”

位置有“误”的一个“误”字,尚未出口,宇文奇已把那拳大山石,掷入瀑布激流。

秘洞洞口,居然又为巨石所封,把那拳大山石,震得跌入瀑中,冲落壑底。

宓红确实莫名其妙地,瞠目惊奇叫道:“咦!这观音十八洞的秘密入口,怎么封死了呢?”

宇文奇指着自己的一身湿衣,苦笑说道:“我已经有了一次死里逃生经验,才用飞石试探,否则,覆辙重蹈,却未必准能再度侥幸了呢!”

宓红双眉深蹙,沉吟说道:“奇怪,洞口既封,那东海潜渔郭石,双口苏秦车大空,和白阳驼翁罗九公,却是怎能出来?方家琪是业已进洞?还是像你所掷山石般,坠下绝壑,惨遭不测?”

宇文奇点头说道:“这确实是桩令人狐疑莫释的重大难题,我只好责成你向我提出难题答案。”

宓红闻言,全身一震,苦着脸儿叫道:“宇文大哥,我的聪明才智,怎能与你相比?连你都茫无所知,却……却教我……”

宇文奇接口笑道:“我责成你提出难题答案之意,不定要利用你的聪明才智,是要利用你的媚惑伎俩,与女人天赋本能。”

宓红恍然问道:“大哥是要我设法在罗刹一龙龙不凡的口中,探听此事究竟?”

宇文奇脸色一沉,眉腾杀气地点头说道:“不错,我想利用你和龙不凡的亲密关系,你愿意吗?”

宓红全身一震,好生慑惧地,慌忙陪笑答道:“小妹当然愿意,不知宇文大哥是否对我放心?”

宇文奇道:“不放心什么?难道我还怕你敢对我背叛敷衍?”

宓红苦笑说道:“小妹无此胆量,希望大哥也不要有这种想法。”

宇文奇冷笑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敢,因为缩骨抽筋丸的特殊毒力,非我莫解,他人绝不可能,包括业已先后投入罗刹教,身任护法的毒心人屠呼延相,和毒弥勒法尊,所谓乾坤二毒在内。”

宓红点头说道:“小妹知道利害,不会泄漏今日之事,去向呼延相,和法尊请示解毒。”

宇文奇冷冷说道:“找不找他们在你,但你若一妄服其他解毒药物,便等于是催发缩骨抽筋丸的药力,自寻死路。”

宓红连连点头,却从脊背中一阵一阵地,暗冒冷汗。

宇文奇见了她怕惧万分的这副神情,遂把脸色略霁,微微一笑说道:“你好好在龙不凡身边,作我内应,不仅可以不遭缩骨抽筋惨死,并有你的好处就是。”

说完,取出一瓶梧桐籽大小的紫色药丸,数了十粒,向宓红递过。

宓红一面接药,一面问道:“宇文大哥,这……这……这又是什么药物?”

宇文奇道:“这就是缩骨抽筋丸的临时解药,你每隔三日,服上一粒,便可遏制毒力,不令发作。”

宓红欲语又止,略一嗫嚅,方自低声叫道:“宇文大哥,你这……这种临时解药,只够一月之用。”

宇文奇点头笑道:“我不会给你太多,因为最多在二十日左右,便会去往罗刹教总坛找你,看你探听出了什么重要有关讯息没有。”

宓红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罗刹教的总坛天欲宫,是设在何处?”

宇文奇道:“本来不知,但如今却业已知道是设在洞宫山的百盘谷内。”

宓红愁眉深锁地,向宇文奇看了一眼,幽幽叫道:“宇文大哥,我会尽力探听,绝不敢有所疏虞,但……但大哥在一个月内,一定要……”

宇文奇摇手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令你毒发身亡。因为除非你不为我尽心尽力,否则我不愿断去这条设在龙不凡枕席之间的有力内线。”

宓红脸上一热,抱拳说道:“大哥放心,小妹就此告辞。”

就在宓红业已转身,欲待离去之际,宇文奇忽又叫道:“你且站住,我还有东西给你。”

宓红慌忙止步回身,宇文奇果然取出两件东西,面含微笑地向她递过。

这两件东西,一件便是适才从宓红手中夺过的化血归元弩,另一件则是粒白色丹丸。

宓红愕然问道:“大哥,你这……这是何意?”

宇文奇含笑说道:“这化血归元弩,是毒弥勒法尊极为看重之物,所炼数量也不甚多,你若将它失去,法尊和龙不凡万一查询起来,可能会对你发生疑虑。”

宓红暗佩宇文奇心细如发,遂又指着那粒白色丹丸,扬眉问道:“这粒白色丹丸,又复有何用途?”

宇文奇道:“这是一粒无色无香无味的上好迷药,可以融化在任何食物之中,人若吃下,至少也要昏睡上两个时辰,你在探听重要机密之际,或许会有用处。”

说至此处,忽似想起什么事,眼珠一转,向宓红问道:“我还有一件事儿,忘了问你。”

宓红笑道:“大哥有话,尽管请问,小妹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宇文奇道:“龙不凡曾经中我所施剧毒,但却胆敢违背约会,不曾服从我的命令,他……他是……”

宓红不等宇文奇话完,便即嫣然一笑,接口说道:“那位毒名比毒弥勒法尊更大的毒心人屠呼延相,刚进罗刹教,权摄首席护法之下,便建奇功,以一粒罕世灵果,替龙不凡祛解了所中奇毒。”

宇文奇恍然说道:“难怪龙不凡竟有胆量违约,并把你妹子宓绿,用化血毒箭射死。”

宓红听得宇文奇提起妹子宓绿,化血惨死之事,不禁心中一酸,泫然欲泣。

宇文奇狞笑叫道:“你不必伤心,宓绿虽然直接死在龙不凡的箭下,却也间接死在呼延相的手中。总有一天,我会设法把这毒心人屠和罗刹一龙活活毒死,替宓绿报仇雪恨。”

宓红目中含泪,连连点头,向宇文奇凄然一拜,便自转身离去。

宇文奇目送宓红离去,眼中精芒如电地,狞笑一声,喃喃自语说道:“计划虽在一步步地深入,一步步地完成,但意外枝节,却也一步步地,不断茁生,这奇妙斗争,到头来真还难料会弄成谁胜谁败?什么地步?”

自语方毕,蓦然转身目注林深之处,沉声发话问道:“林内藏的何人?再不出头答话,便是自己找死。”

宇文奇的耳力果然极好,他听得丝毫不错,语音才住,林深处哈哈一笑,便转出一个人来。

宇文奇一见这白衣儒生,不仅步履飘然,显得身手矫捷,眉宇间,也充满了精悍之气。

宇文奇一见这白衣儒生,不觉一怔,微退半步,抱拳叫道:“尊驾何人?我们是否在幕阜山中,有过两段因缘?”

白衣书生边自抱拳还礼,边自哈哈笑道:“宇文兄真好心思,猜得不错,只可惜小弟在幕阜山那两段因缘之中,虽然见过宇文兄,宇文兄却不曾见过小弟。”

宇文奇闻言,又向那白衣儒生,看了两眼,扬眉说道:“这样说来,尊驾是名满乾坤位列四怪之一的当世第一神偷妙手书生时大千了。”

白衣儒生虽然听出宇文奇言语中颇有讥讽之意,仍笑吟吟地点头答道:“宇文兄又猜对了,小弟正是时大千,也正是驼、瘸、偷、骗等四怪之中的一个小小偷儿。”

宇文奇嘴角一撇,哂然冷笑说道:“时兄这‘小小偷儿’四字,未免太谦。就凭你‘拜登嘉贶’一语,便把我和司空远老弟,偷得好惨。”

时大千抱拳笑道:“宇文兄莫要只记得‘拜登嘉贶’四字,除此以外,小弟还奉赠过‘慎防金笔,莫近红花’等八个字儿。”

宇文奇冷冷说道:“多承关照,若非有这八个字因缘,今日见得时兄,小弟便难免要问你索讨那笔珠宝。”

时大千连摇双手,微笑说道:“宇文兄不必再提旧事,一来那笔珠宝,属于赃官搜刮私囊,二来小弟于到手后,便变卖成三十万两纹银,悉数赈济了江西水灾,分文未曾中饱。宇文兄,你可信得过我这老偷儿吗?”

宇文奇听他这样解释,倒是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信得过。时兄既命我莫提旧事,我们就谈谈今日之事。”

时大千微笑道:“关于今日之事,小弟正想有所请教。”

宇文奇道:“还是我先请教你吧,时兄是何时到达林内?”

时大千懂得宇文奇问话之意,满面含笑答道:“小弟是刚刚到此,便被宇文兄唤出,绝非有意藏在暗中,偷听宇文兄的谈话秘密。”

宇文奇因听出时大千确是刚才到达,遂知他并非虚言,双眉微扬,向这盖代神偷,注目问道:“时兄不会突起雁荡游兴,此来大概也是志在‘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吧?”

时大千颔首笑道:“不错,小弟正是起了贪念而来。宇文兄与我合作如何?若能到手,我们各得其一,至于分配方法,则由你决定就是。”

宇文奇冷笑一声,摇头说道:“时兄先莫打如何分赃的如意算盘,你知不知道所谓‘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出现之说,尚难断定真假,即令传闻不误,这两件宝物,也是深藏在观音十八洞的海潮音内。”

时大千反应极为敏捷,有点听出宇文奇言外之意地,愕然问道:“观音十八洞又便怎样?难道那海潮音,真是不容人轻易褒渎的南海紫竹林吗?”

宇文奇哼了一声,缓缓答道:“时兄是当代第一神偷,或许有所例外,但小弟对这‘海潮音’三字,视若畏途,并也上过大当,几乎惨遭浩劫了呢!”

时大千早已发觉宇文奇全身水湿未干,并不似被雨所淋,却像是曾经坠入深潭光景。

故而,闻言之下,分外惊奇,立即拱手陪笑地,向宇文奇探询究竟。

宇文奇毫不相瞒,把所历各情,一一从实相告,说完并嘿嘿笑道:“除去那东海潜渔郭石不算,在四怪之中,便来了白阳驼翁、双口苏秦,和时兄这妙手书生三位,真可算是近年来武林中的罕见盛事的了。”

时大千眉头深蹙,想了好大一会儿,方自沉吟说道:“这桩事儿,竟生出这多枝节,其中必然大……大有文章。”

宇文奇冷冷说道:“当然大有文章,江夫人自从身为罗刹教主以来,性情变得冷酷阴毒异常,不知她这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

时大千苦笑说道:“江夫人的用意,无非一石二鸟,既想凭借罗刹圣母之力,和观音十八洞的奇绝天险地势,多害死几名武林高手,也想利用入洞人物之力,替她拔去这根不知有何顾忌,未便亲自下手的眼中之钉。”

宇文奇点头说道:“关于这种想法,小弟与时兄倒成了英雄之见,有所略同。”

时大千轩眉说道:“但小弟所谓大有文章之语,却是指郭石、罗九公、车大空等三人,在观音十八洞中,逗留甚久,而又安然离去一事。他们这段期间,究竟作些什么?似乎比罗刹教主江夫人的心意,还要难猜多多。”

宇文奇点头笑道:“关于这桩不可思议之事,确实令我白费神思,也推断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如今既然巧遇时兄,或许倒有真相大白之望……”

时大千听至此处,咦了一声,接笑道:“小弟哪来如此神通?这桩隐秘,似乎不是倚仗我所擅长那见不得的拔鸡毛,端烟袋的剪绺薄技,所能参透。”

宇文奇失笑说道:“时兄错会意了,我不是要借重你的神偷绝艺。”

时大千伸手摸摸自己鼻尖,向宇文奇微微一笑地,扬眉叫道:“宇文兄,小弟只有对于偷之一字,或称当行出色,至于其他功夫,却极为稀松平常,真所谓:鸡肋不足以当尊拳呢!”

宇文奇道:“驼、瘸、偷、骗,既然同称四怪,则时兄与白阳驼翁罗九公,双口苏秦车大空,必有深厚交谊。何况当时你又不是在场之人,只消旁敲侧击地,设法向罗九公,或车大空一加探问,必可问出究竟。”

时大千恍然笑道:“原来宇文兄是这种想法。但其中有两点困难,恐怕未必如愿。”

宇文奇道:“难点何在?愿闻其详。”

时大千双眉微提,面含微笑道:“一来,四怪之间,并不像宇文兄所说的交情深厚,慢说性情孤僻怪异的驼、瘸二人,即以车大空而论,照说偷、骗二字,全是下流货色,应该气味相投才对。但事实上却偷儿看不起骗子,骗子看不起偷儿地,仍和我不太融洽,有点鸡争鹅斗。”

宇文奇笑道:“神偷、巨骗似是同路之人,你们两位之间的矛盾冲突何在?”

时大千应声答道:“偷儿用手,骗儿用口。车大空骂我终生拔鸡毛,端烟袋。我则骂他镇日说大话,耍空枪。”

宇文奇听得忍悛不禁,为之失笑。

时大千继续说道:“二来白阳驼翁罗九公,与双口苏秦车大空两人居无定所,就算他们肯告诉我有关观音十八洞的洞中隐秘,但一时之间,我却又到哪里去找他们呢?”

宇文奇略一沉吟,轩眉说道:“时兄只要你愿意去找,我认为要找他们,并不太难。”

时大千目闪奇光,向宇文奇诧然问道:“宇文兄难道猜得出罗九公车大空的去处?这两个怪物,是一向游踪无定,宛如天马行空,难以捉摸的呢!”

宇文奇笑道:“我不敢说百分之百猜准,但却自信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时大千意似不信地,注目叫道:“宇文兄请赐高见。”

宇文奇缓缓笑道:“在我未猜之前,我们先来研究一件事儿。”

时大千道:“宇文兄要研究何事?”

宇文奇扬眉说道:“近些时来,不少武林高手,山潭隐者,纷纷重现江湖,究竟是何缘故?”

时大千怪笑一声答道:“我认为说得空虚一点是大劫将临,说得实际一点则是这般人闲得无聊,有些不甘寂寞。”

宇文奇点头笑道:“时兄的看法,与小弟完全相同,就凭着这研究所得的‘闲得无聊’,和‘不甘寂寞’等八个字儿,便可推断出白阳驼翁罗九公,双口苏秦车大空,甚至于东海潜渔郭石的大概去向。”

时大千问道:“宇文兄是怎样推断?”

宇文奇答道:“不论郭石、罗九公、车大空等三人,在观音十八洞中,是吃了苦头?抑或得了甜头?他们均与罗刹教,有了利害冲突。”

时大千点头说道:“这种推断,绝对成立。”

宇文奇微笑说道:“既有利害冲突,便难彼此缄默,何况当世武林之中,最引人瞩目,并最热闹,最不寂寞所在,又无可置疑地,正是罗刹教主坛根据地的洞宫山百盘谷。”

时大千目光一亮,轩眉问道:“宇文兄认为他们是到洞宫山百盘谷,去找罗刹教的晦气?”

宇文奇点头答道:“虽非犁庭扫穴,直捣黄龙,也必在洞宫山百盘谷左边,有所图谋,蹈暇乘隙地,待机而动。”

时大千眼珠一转,含笑叫道:“宇文兄,你莫非要小弟陪你闯闯龙潭,探探虎穴地,走趟洞宫山百盘谷吗?”

宇文奇失笑说道:“时兄莫要反客为主,我记得是你先提出,要求我和你合作。”

时大千两手一摊,耸肩苦笑说道:“我是要求宇文兄与我同进观音十八洞,合作盗取‘金刚三诀’和‘七叶紫灵芝’,彼此分赃。但此去洞宫山百盘谷,目的完全不同,极可能是合作送死,合作去找麻烦。”

宇文奇哈哈大笑,接口扬眉说道:“合作送死,大有可能,合作去找麻烦,更是必然之事。洞宫山百盘谷之行,本钱下得颇大,利润却极轻微,充其量不过探出究竟,满足你我的好奇心而已。”

至此,语音微顿,向时大千深深看了几眼,沉声又道:“时兄一向作惯没本钱的生意,最低限度,也是非本轻利重不为。故而对于目前这桩本重利轻之事,小弟不敢勉强强拖时兄下水,合作与否,尚请时兄加以慎重考虑。”

这番话儿,极具机锋,措词更妙到毫巅,圆滑透顶。

由于身份,尤其是由于武林人物无不具有好奇之心,使这位妙手书生时大千,不愿推诿地,点头笑道:“宇文兄好尖锐的词锋,居然和那以口舌自诩的双口苏秦车大空,差不多呢!”

宇文奇笑道:“可惜我与车大空兄不是站在反对立场,否则时兄大可送我一个双口张仪外号。时兄,合作之事如何?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肯定答复。”

时大千苦笑说道:“宇文兄说得丝毫不错,我生平专作妙手空空的没本钱生涯,这次却被你逼得大大改行,去作一次本重利轻之举。”

宇文奇听他业已答应合作,不禁颇为高兴地,含笑说道:“常言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又道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时兄于此行之中,大有收获,也说不定。”

时大千笑了一笑,扬眉说道:“常言道: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不问收获,但问耕耘。慢说为了满足好奇之心,为了侦察司空远老弟的吉凶祸福,即是仅仅为了江湖道义,也应该不辞艰险地,走趟洞宫山百盘谷,批批罗刹教的逆鳞呢!”

宇文奇笑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我们既然要走,便立即动身如何?”

时大千点头应诺。这两位武林奇客,便上得幽壑,奔往洞宫山而去。

途中,宇文奇目注时大千,含笑问道:“时兄,你是否极精医道?”

时大千摇头笑道:“岐黄妙技,学理无穷,小弟虽然曾读青囊经,也不过略略懂得一些,哪里敢当‘极精医道’四字?宇文兄为何突有此问?”

宇文奇道:“小弟久闻人言,四怪之中的神偷巨骗二位,除了本行以外,均精华扁妙技,司空远老弟又曾目睹双口苏秦车大空,施展鲜鱼拔毒手段,故而才问起时兄,因此行凶险太多,有你这样一位回春妙手在旁,便可宽心不少。”

时大千苦笑一声,眉峰微聚说道:“重病易治,奇毒难医,如今,罗刹教居然把毒心人屠呼延相,毒弥勒法尊等乾坤二毒,一齐加以罗致任为护法,确实加强不少声势,令人相当头痛。”

话方至此,两人同有所觉,一齐倏然止步,目光电扫四外。

这时,他们尚未驰出雁荡范围,是走在一条两崖夹立,陡峭百丈的山谷之内。

宇文奇,时大千的目光才扫,前路转折之处,闪出了八条黑影。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仅仅身影微闪,便已使宇文奇、时大千等两位武林奇客,心中暗吃一惊。

因为他们看出这八条黑影,个个矫捷异常,其中并至少有两名功力通神的绝顶一流高手。

宇文奇目注时大千,悄悄叫道:“时兄不要大意,来人均是罗刹教徒,其中并有轻易难见的绝顶高明人物。”

时大千扬眉一笑,以蚁语传音答道:“俗语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既敢去往洞宫山百盘谷,硬闹罗刹教总坛,便不能怕事,早点和他们教中高手,见个真章也好。”

宇文奇向时大千看了一眼,传音笑道:“小弟并非怕事,是请时兄莫要轻敌妄动。因为这干罗刹教徒,恶毒无比,除了人多势众以外,并往往施展出人意料的无耻下流伎俩。”

说话之间,足下未停,双方业已接近,成了相距七八尺远的对峙姿态。

那八人以内,除了当中两位黑袍老者,衣履飘飘之外,均是一身玄色劲装,并在胸前绣了一具骷髅人头,两根交叉白骨,充分显示出罗刹教徒身份。

宇文奇一看便知,如今罗刹教自认羽翼已丰,在江湖中展开公然活动,不再作甚神秘掩护举措。

那两名黑袍老者,身材均颇高大,气宇冷傲,看去约莫都是六十不到的五十来岁年纪。

相距八尺,双方止步,中间居左的黑袍老者,目注宇文奇,傲不为礼地,冷冷问道:“你就是号称为无相追魂的宇文奇吗?”

宇文奇其实业已认出对方是谁,却故作不知,也以同样高傲神态,略一点头答道:“不错,我正是宇文奇,你们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四字,已非善语,宇文奇故意再一撇京腔,更使这句话儿,显得刺耳,难听之极。

居左黑袍老者方一勃然变色,时大千已自抚掌狂笑赞道:“宇文兄反问得好,这就叫:侮人者,人亦侮之。”

居左黑袍老者,目光转注时大千,大声叫道:“尊驾何人?”

挨了对方回敬,果然变得乖些,语声虽仍含怒,却已在何人之前,加上了“尊驾”二字。

时大千尚未答言,宇文奇已在一旁,笑嘻嘻地接口说道:“这位老兄的名气大了,不似我无相追魂宇文奇的名不见经传,他是堂堂四怪之中的妙手书生时大千呢!”

两名黑袍老者,闻言微觉一震,但居右老者,旋即哂然说道:“妙手书生时大千又有多大名气?不过是个偷儿而已。”

宇文奇扬眉笑道:“虽算偷儿,也还是人,不像你们披毛戴角地,业已沦入兽籍。”

居右黑袍老者厉声喝道:“宇文老儿,你休要信口胡言,小心我班……”

宇文奇接口笑道:“我才毫未胡言,你是虎,他是象,说你们披毛戴角,沦人兽籍,难道还有错吗?”

听了宇文奇这样说法,时大千恍然领悟地,知道了对方身份。原来这两名黑衣老者的身份,果然不凡,他们是罗刹教中的五大护法之二。

居左的是象鼻天尊皮坚,居右的是虎牙天王班三胜,也就是与九全秀士欧阳珏,合称三凶的两个混世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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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龙牌”。顾名思义,所谓“九龙牌”定是一块金或玉质,上镌九龙的精致古董玩物。这解释并不太对,“牌”是木质,并非古董玩物,而是代表九位武林奇侠威震江湖的一件信物。牌上九条龙儿,或在云中夭矫,或在海中翻腾,或黄或紫,或有赤须,栩栩若生,神态不一。这九条龙儿,代表了武林中九位顶尖人物,他们是:“赤须龙神”敖大广,“四海龙王”海有光,“黄龙真人”石超然,“紫龙怪叟”雷天泽,“山泽蛰龙”龙潜,“霹雳火龙”巴大化,“九现云龙”冷子欣,“铁背苍龙”苏翔,和“西域飞龙”东方铁。十余年前,这九位武林豪侠联手大破当时为害江湖甚烈的“神木教”,把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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