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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古多情情转薄

韩珏应了一声,注目问道:“七师妹有何话说?”

郁芳年秀眉微挑,缓缓说道:“我们就这样走么?就这样胡里胡涂地被逐出中州门户?”

韩珏叹道:“不论师傅,突然对我们如此无情?但抚教深恩仍是昊天罔极!我们怎忍心就这样便永别中州剑派!”

郁芳年螓首微点说道:“我也不甘心,和不忍心这样永别师门,大师兄的看法,既然和我相同,我们便悄悄回去!”

韩珏摇头说道:“一来恩师正在气头之上,成命难收,二来今日是他老人家花甲寿辰,也不宜由于我们两人,扫了大家兴致!”

郁芳年眼珠一转,破涕为笑说道:“我明白了,大师兄是不是打算过了今日,再复回庄领罪,请恩师收回逐出门户成命,收受其他责罚!”

韩珏颇喜这位小师妹的慧黠善体人意,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七师妹说得不错,我的想法正是如此!”

郁芳年皱眉问道:“我们明日回庄,今日却去作甚么呢?”

韩珏星目之中,神光电闪,答道:“我们可以找些事作,在本庄前后左右细细巡查一番!”

郁芳年听不懂韩珏的话中含意,愕然瞠目叫道:“大师兄,你……你说甚么?要去巡查……”

韩珏脸色沉重地,接口说道:“七师妹,你难道不曾意识到恩师与你江上青师姊,于回庄途中,遇见了重大变故?”

郁芳年一怔,韩珏继续说道:“七师妹记不记得你江上青师姊,曾向‘血公子’令狐雷说过要酬谢他昨夜相助之情?”

郁芳年被韩珏一言提醒,点头说道:“不错,江上青师姊确实向令狐雷说过这句话儿,看来恩师在归途之中,一定遇上岔事!“

韩珏眉头略蹙,低低叫道:“七师妹,你想想看,以恩师那身功力,居然还需令狐雷相助,足见岔子出得不小!何况……”

郁芳年道:“何况甚么?大师兄怎不说将下去?”

韩珏苦笑说道:“恩师侠名久著,交游之广,此次花甲寿辰,虽未扩大庆贺,但一干好友,理应早到才对!但直至如今,只来一位‘血公子’令狐雷,是否显有蹊跷?”

郁芳年听得双眉轩动,正待发话,韩珏突然目注在前方一丛树影之上,沉声喝道:“是谁在此鬼鬼祟祟……”

一语未毕,树影中有人怪笑答道:“韩贤侄别骂,是我老花子莫敬宏!”

随着语音,人影电飘,一位鹑衣百结的瘦削老花子,便自卓立在韩珏、郁芳年的面前。

韩珏认出来人正是恩师江子超的性命之友“风雷酒丐”莫敬宏,但这位驰名丐侠的百结鹑衣以上,却沾有不少新鲜血渍!

他与郁芳年双双应了声:“莫师伯”,正待行礼拜见,莫敬宏却摇手叫道:“韩贤侄莫拘俗礼,你师傅可在庄中?庄中曾否出了甚么重大变故?”

韩珏被莫敬宏问得暗吃一惊,应声笑道:“恩师现在庄中,莫师伯‘变故’二字……”

莫敬宏“咦”一声,接口叫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血符门’中高手,业已密布江家庄四外,要向你师傅寻仇之事?”

几句话儿,宛如乍响春雷,震得韩珏全身一颤,失声问道:“莫师伯,你……你此话究竟从何而起?”

莫敬宏以一种诧异眼光,向韩珏、郁芳年略加扫视,扬眉说道:“我大概不会记错,今日是你师傅的花甲寿辰!”

韩珏点头答道:“正是……”

这“正是”两字才出,莫敬宏便接口沉声叫道:“韩贤侄,我来问你,你师傅仁义如天,交游四海,平时的小生日,尚有不少贺客畅聚‘江家庄’中,今日既是他花甲大寿,却到了多少友好?”

韩珏脸眉双蹙,应声答道:“小侄正为此事惊诧,各方到达‘江家庄’中的祝寿友好,连莫师伯算在其内,只有二人!”

莫敬宏道:“另外一人是谁?”

郁芳年一旁说道:“令狐雷! ”

莫敬宏闻言一怔,愕然问道:“令狐雷?是不是‘血河王母’令狐婆婆的孙儿,功力颇高,人又极为阴损狠毒,被武林人物称为‘血公子’的令狐雷?”

郁芳年因对令狐雷印象恶劣,遂冷“哼”一声,点头说道:“不是那自以为潇洒漂亮,其实满身都流露着凶邪之气的小妖孽,还有哪个?”

莫敬宏越发惊奇地,皱眉说道:“常言道:‘薰莸不同器,冰炭不同炉’,‘血公子’令狐雷却突然来向你师傅拜寿则甚?”

郁芳年嘴角一披,哂然说道:“谁知他安的是甚么心思?令狐雷送了一笔万金重礼,并被我师傅,待若贵宾!”

莫敬宏沉吟不解,说道:“这到真是怪事!”

韩珏胸中气闷,忍不住地目注莫敬宏问道:“莫师伯,你……你的衣上血渍,似还新鲜?……”

莫敬宏不等韩珏话完,低下头来,向自己身上血渍,看了一眼,含笑说道:“韩贤侄,你大概不知我老花子为了向你师傅拜寿,业经苦战强敌,连闯三关,差点儿把这条老命,都搁在洛阳桥上!”

韩珏恍然大悟,一挑剑眉说道:“我明白了,莫非‘血符门’倚仗声势,业已派人守住‘江家庄’四外通道,不许我师傅的各处友好,入庄拜寿?”

莫敬宏道:“对方派人,手持‘血符’,守住各处通道,声称凡到‘江家庄’中,为洛阳大侠‘万里追风’江子超拜寿之人,均为‘血符门’死敌,必将丧命当场,人入尸出!”

郁芳年妙目微翻,向莫敬宏讶然问道:“莫师伯,武林人物讲究肝胆相照,义气当先,‘血符门’这种恫吓行为,能有效么?”

莫敬宏长叹一声,黯然说道:“人情历尽秋云厚,世路经多蜀道平!郁贤侄女认为武林人物应该肝胆相照,义气当先,但我却亲眼看见有六七位平素以豪侠自居,与你师傅相交颇厚之人,在一睹‘血符’以下,便中止拜寿之行,乖乖走上归路!”

韩珏起初听得眉梢微剔,但旋即意气平息地,淡然一笑说道:“莫师伯不必愤慨,‘血符门’在当世武林之中,声势太大,凶威太甚,恩师那些友好,为了明哲保身,不来淌这场浑水,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莫敬宏对韩珏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贤侄心肠,真够仁厚,只有我老花子,生成不信邪的脾气,受阻之后勃然大怒,连撕它三道‘血符’,并把两名‘血符门’中舵主,毁在我‘风雷掌’下……”

韩珏陪笑接口说道:“像莫师伯这等侠胆义肝的血性人物,江湖中能有多少?”

莫敬宏失笑说道:“韩贤侄怎么对我老花子也奉承起来,你们两兄妹不在庄中伺候你师傅,却如此远出则甚?”

韩珏向郁芳年瞟了一眼,意在探问是否应该据实直言!

郁芳年毕竟是女孩儿家,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出被师傅严加斥责,逐出门户之事,遂眼珠微转,嫣然笑道:“我与大师兄便因不见贺客光临,深为诧异,遂相偕出庄,打算在前后左右,巡查巡查!”

莫敬宏点头说道:“巡查巡查无妨,但却应暂时避免和‘血符’群凶,作正面冲突,等我进庄与你师傅仔细商量商量之后,再复妥定对策!”

说完,不再与韩珏、郁芳年等多言,鹑衣晃处,化成一缕黑烟,向“江家庄”中,电掣风驰而去!

韩珏目送莫敬宏去后,向郁芳年剑眉双剔,目闪神光叫道:“七师妹,既然师门有难,我们在如此情况之下,越发不能走了!”

郁芳年点头说道:“我们本不想走,再知道师傅与‘血符门’结怨,群凶要来寻仇之事,自然更不能走!但我们是立即回庄?还是当真巡查一番?请大师兄拿定主意好了!”

韩珏略一沉,吟皱眉说道:“莫师伯此去,得知我们被逐之事,必会在恩师面前,劝说转圜,我们若是立即回庄,可能师傅气尚未消,反而弄僵,不如先自巡查巡查,探探敌情再说!”

郁芳年自然尊重韩珏之见,但她眼珠微转,又自妙目流波地,看着韩珏,柔声叫道:“大师兄,我们被逐出门户一节,只要有莫师伯出面,多半可以挽回,但江上青师姊!突然和你冷淡,及对令狐雷亲热一节,恐怕……”

韩珏剑眉一挑,截断郁芳年的话头,坦然说道:“七师妹,人与人的感情一事,无法勉强,你江上青师姊,爱和谁好,她有完全自主权力!何况我曾遭惨变,身是孤儿,满心只想在武功方面,能有大成,访寻仇家,报复杀父之恨,本就对于男女爱情,不敢过份深触!”

韩珏一番话儿,听得郁芳年的芳心之中,略觉失望!

因为郁芳年在同门师兄弟中,早就对这位风神如玉的大师兄暗暗倾心,只不过明知韩珏与江上青两意相投,只好隐藏着满腔情愫而已!

如今,韩珏与江上青的感情之间,突然生出重大变化,郁芳年不禁芳心忐忑,一面伤心于被恩师逐出门户,一面却又觉得或许经此一来,反会促成自己与韩珏情感,由师兄妹进步成相依为命的江湖侠侣!

但郁芳年在爱情方面,虽然略存私心,对于恩师江子超的教诲深恩,仍未稍忘!

故而,她并不鼓励韩珏就此与自己双双出走,仍赞同设法挽回重返师门,只是暗暗提醒韩珏,恩师听从“风雷酒丐”莫敬宏之劝,收回逐出成命,但韩珏与江上青的感情方面,恐已无法恢复!

在郁芳年认为,韩珏对于江上青移情令狐雷一事,必然伤感异常,自己再一从旁慰籍,多半可以移化接木,完成向平心愿!

谁知韩珏对于一般圣贤都最难勘透的“情关”二字,竟似看得不重,怎不使郁芳年闻言之下,大感惊讶?

她无法忍耐,一面与韩珏并肩缓步,一面低声问道:“大师兄,你刚才所说,对于男女爱情,不敢过份深触之语,却是甚么意思?”

韩珏叹道:“人非太上,熟能忘情?我是人,我承认我不单有情,并且多情,但我却必须竭力克情,制情,最好能作到所谓‘忘情’地步!”

郁芳年瞪着一双大眼,愕然问道:“这……这是甚么道理?大师兄好像在自相矛盾?”

韩珏点了点头,以一种坚毅神色说道:“不错,这是‘矛盾’!但由于我的身世,我只好把我自己置于矛盾之中!”

郁芳年苦笑叫道:“大师兄莫谈玄机,我听不懂!你……你说得清楚一点好么?”

韩珏向郁芳年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七师妹,你先想想一件事儿,恩师明明知道我的杀父仇人是谁,却偏偏讳莫如深,这是甚么道理?”

郁芳年不假思索,秀眉双扬,颇有自信地应声答道:“这道理不难推测,定是大师兄的仇人,十分厉害,师傅怕你不能忍耐持重,在武功尚未到相当火候之前,便去轻率犯险,反而偾事,甚至断送性命!”

韩珏赞道:“七师妹猜得对,恩师之意,定是如此!我再问你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罕世武功,天下无敌?”

郁芳年连摇螓首说道:“当然不能,慢说人在天份上,就有‘智、贤、愚、不肖’之分,便算姿资美好的上智之流,也未必个个会有刻苦耐心,和深厚缘福?否则,若人人皆能如此,那‘罕世武功,天下无敌’之语,便根本不能成立!”

韩珏笑道:“七师妹又说得对!我若武功到了相当火候,学成绝世武艺,自然应该设法报仇!但万一由于各种阻碍,无法大成便如何呢?”

郁芳年目闪神光,朗声答道:“练得成足以克制强仇的上乘绝艺,自然最好,练不成时,也要报仇!力能敌时使力,力不敌时,使智,万一力既不敌,智又不敌?则纵仗着满怀正气,一腔热血,也要与杀父深仇,一死相拼,才不愧为人子之道!”

韩珏想不到郁芳年竟有这等见识?不禁大为怜爱地,含笑赞道:“七师妹真有胸襟,真有见识,这些话儿,每一句都是我心中之语!”

郁芳年被他赞美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玉颊微红,含笑叫道:“大师兄,你空自考了我好多题目,却仍未谈到我对你所提出的疑问上嘛!”

韩珏长叹一声,黯然说道:“谁说未曾淡到?这些事儿,都有极为密切的连带关系!”

郁芳年问道:“关系何在?”

韩珏扬眉说道:“七师妹,假如你心中深爱一人,你是希望这人永远幸福?还是终身凄凉?”

郁芳年娇笑答道:“大师兄多此一句,谁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能够终身幸福?”

韩珏又道:“谋事之时,应该打如意算盘?抑或作不如意的打算?”

郁芳年想了一想,嫣然笑道:“图谋应该尽力,但期望却应放到最低限度,这样一来,成功固足欣喜,即令失败,也可以减少痛苦!”

韩珏惨然一笑,缓缓说道:“我就是这样打算,打算自己虽已尽力刻苦,但武功仍未炉火纯青,只好冒险犯难探寻杀父强仇,与其生死一搏!”

郁芳年叹道:“这是不得已的下策,胜则托天之幸,败则尽人子之职!但小妹认为以大师兄的旷世姿质,与砥砺奋发心胸,虽作最坏打算,必不致有最坏结果,你在武功方面,定会大………”

韩珏不等郁芳年话完,便即苦笑说道:“凡事就怕万一,万一我武功无法大成,万一我死在强仇手下,在我说来,求仁得仁,为孝尽孝,一死并无所憾!但害苦旁人……”

郁芳年忍不住地,接口问道:“害苦旁人?大师兄认为会害苦了谁?”

韩珏喟然叹道:“这就该回到我向七师妹所说‘对于男女爱情,不敢深触’的正题上了,假如我与一位红妆密友,到了誓海盟山,生生世世地步,则在我身遭惨死之下,教她情何以堪?不是伤心太甚,立即殉情,便是贝叶青灯,永依古佛!即令她暂时能放得下,看得开,并另外有了归宿,但山巅水隈,月夕花晨,偶触前情以下,那份凄凉心绪,定是终身难以消受的呢?”

郁芳年睁大了一双妙目,凝注韩珏,“呀”了一声叫道:“大师兄,你……你用情好深,你是情圣!”

韩珏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不是情圣,只是一个肯替旁人着想的多情人,自古情多情转薄,这句话儿,是含有相当哲理的呢!”

郁芳年投过两道敬爱交迸的目光,向韩珏柔声问道:“大师兄,你想爱而又不敢爱的红妆密友是谁?是不是我江上青师姊?”

韩珏毫不隐饰地,率然答道:“是!”

这个“是”字虽在郁芳年的意料之中,但却仍似利箭穿胸射得她芳心之中,隐隐一痛!

韩珏叹道:“我与你江上青师姊,竹马青梅,两情互恰,若非我有了上述顾虑,时时自深警惕,莫要误了你江上青师姊的一生幸福,尽量维持距离,恐怕早就在恩师主持之下,定了名份!如今……”

郁芳年插口问道:“照大师兄这样说话,你对于江上青师姊移情别恋之事,是并不难过的了!”

韩珏苦笑说道:“人总是感情动物,若说毫不难过,那是虚伪矫情之语!但她能移情别恋,对我而言,却在难过之中,又有安慰!美中不足的是……”

郁芳年猜透韩珏心意,接口说道:“大师兄认为美中不足之事,是不是江上青师妹所恋非人,她竟移情到‘血公子’令狐雷的身上!”

韩珏剑眉深蹙点道头说:“以貌相而论,令狐雷比我风流潇洒,以武功而论,他得他祖母‘血河王母’令狐婆婆真传,定然比我高出甚多,但在人品声名方面,恐……恐怕不是你江上青师姊的良好匹配?”

郁芳年幽幽一叹,目注韩珏叫道:“大师兄,你不必替我江上青师姊想得太周到了,你方才不是说过,人与人的感情,无法勉强,她喜欢那血公子令狐雷,你能管得着么?”

韩珏摇头说道:“这不是管得着或管不着的问题,这是……”

一语未毕,倏然住口,目光斜注左前方满面惊奇神色!郁芳年随着韩珏目光看去,也是吃了一惊!

原来左前方丈许川外,有块平坦大石,一位身材瘦长的青袍道人正拂拭石上尘埃,仿佛想睡上一觉?

石不足奇,人不足惊,使韩珏、郁芳年均感惊奇之故是人从何来?

方才他们都已看到大石,却未见人,这青袍道人,怎会宛如鬼魅,突然出现?

既然惊奇,自会细看,既加细看越发惊奇!

因为韩珏与郁芳年看出青袍道人用以拂拭石上灰尘之物,是块土黄色的麻布,但布上却书有“敕令”两个血红草字!

郁芳年用手肘轻碰韩珏,悄声叫道:“大师兄,这……这是‘血符’……”

韩珏比较细心,江湖经验也比较老到,暗忖这青袍道人既用“血符”拂拭尘埃,显见对“血符”不太尊重,必非血符门下人物……

他想到此处,先向郁芳年略施眼色,暗示地莫要随意发话,然后抢前两步,抱拳笑道:“道长,在下有礼!”

那青袍道人闻言之下,缓缓转过身来,向韩珏看了一眼,冷然说道:“小娃儿,啰嗦甚……”

显然,这青袍道人所说之语,是句:“小娃儿,啰嗦甚么?”但最后一个“么”!字尚未出口,便告语音顿住。

他语音突告顿住之故,是为了目光发直!

原来,那青袍道人起初只是随意向韩珏瞥了一眼,但一瞥之后,竟似韩珏蕴有无穷吸力似的,把青袍道人的两道目光,紧紧吸住,对韩珏由脚下看到头上,由头上看到脚下!

郁芳年轻轻碰了韩珏一下,低声说道:“大师兄,这道人怎么这样看你?”

语音方了,那青袍道人的两道异样目光,又复从韩珏身上,移注到郁芳年的身上。

双方对面之下,韩珏越发觉这青袍道人,双目神光奕奕,风采不群,显然是位在江湖中,极为罕见的奇人异士!

他生恐郁芳年被对方看得不好意思,发了女孩家的娇嗔脾气,得罪这青袍道人,遂赶紧抱拳长揖,再施一礼地,陪笑说道:“晚辈韩珏,暨师妹郁芳年,参见道长!”

青袍道人问道:“你们有甚么事?”

韩珏目注青袍道人手中那方上画血红“敕令”的土黄麻布,含笑说道:“道长手中那方麻布,可否见借一观?”

青袍道人点了点头,怪笑说道:“这东西有何希罕,你既希罕,你就拿去好了!”

说完,便即把手中那方土黄色麻布,随意向韩珏扔去。

韩珏闯荡江湖,博得“银衫摩勒”美誉,自然武功、阅历、两皆不差,他看出青袍道人虽是漫不经意地,随手一扔,但那方土黄麻布之上,仍似蕴有花样?

因为那方麻布是既不向上斜飘,又不向下低落的平飞出来,并飞得极慢极慢!

依理而论,扔得快时,也就是用力强时,麻布多半会向上斜飘!

飘得慢时,也就是用力弱时,麻布多半会向下低落!

如今,麻布飞行速度,业已慢得无可再慢,却不高不低地,平平飞来,自然布上蕴有内家高手的无形劲力!

故而青袍道人虽是随手掷来,韩珏却不敢随手接去。

他左脚微退半步,暗暗站定子午,然后才凝足内力,伸手接取那方土黄色的平飞麻布!

果然布上大有蹊跷!

布未入手之前,毫无异样感觉,但布才入手之下,韩珏便似突受万斤重压,双脚站桩不住,腾腾腾地,接连退了三步!

韩珏大吃一惊,暗忖这青袍道人究竟是甚么来历?他的内力真气,居然远在恩师洛阳大侠之上?

郁芳年虽未亲身体验厉害,但在韩珏一接麻布,便跄踉几步以上,也看出端倪,大吃一惊!

这时,那青袍道人双眉微微一挑,口中咦了一声,诧然说道:“小娃儿,你居然接得住我这方麻布,既未脱手,又未震跌,到也有三分道行!”

语音刚了,又复怪笑问道:“你要看这麻布,如今可看出它的来历了么?”

韩珏向那方上画血红敕令的黄麻布,看了两眼,陪笑答道:“晚辈见识浅陋,尚请道长明教,这方麻布,是不是‘血符门’中信物?”

青袍道人点了点头,冷笑说道:“不错,正是一般江湖人物,见之胆慑的‘血符门’中符令!刚才有这蠢材,使持此物,耀武扬威,竟不许我随意前进?被我一掌打死,夺过此符,当作擦灰抹布!”

郁芳年本来对这青袍道人,印象欠佳,但如今听说他与“血符门”成了敌对,却又观念改变!

韩珏更因深知“血符门”声势太大,既向恩师寻仇,极需有武林高手,仗义相助,本门才易度过危机,遂辞色格外恭敬地,向青袍道人含笑问道:“道长是世外高人,可否见示法号,俾免韩珏郁芳年师兄妹,有失礼敬!”

青袍道人向韩珏,郁芳年扫了一瞥,不答反问说道:“你们呢?你们是何人门下?”

韩珏肃立恭身,抱拳答道:“晚辈师兄妹,是‘中州剑派’门下,家师姓江,上子下超,江湖人称‘万里追风,洛阳大侠’。”

韩珏,郁芳年,二人以为‘中州剑派’门户,相当正大,恩师江子超“洛阳大侠”的侠名又著,定然多半会博得这青袍道人赞许!

谁知青袍道人闻言之下,竟把嘴角一披,满面不屑神色地,冷冷说道:“中州剑派灭亡在即,‘万里追风’江子超,更必身遭惨死,大祸临头,你们……”

话犹未了,韩珏便大惊叫道:“道长何出此言?”

青袍道人指着那方“血符”,双眉高挑,冷笑说道:“这还用问,‘血符门’已来洛阳,大举寻仇,难道区区‘中州剑派’会是威震乾坤的‘血符门’之敌?”

韩珏扬眉说道:“中州剑派的人虽然较为孤单,但有武林中的正义高手为助!”

青袍道人“哼”了一声,接口说道:“正义高手是谁?我就亲眼见到好几个江子超的至交好友,一为‘血符’所阻,便吓得赶紧回身远祸,连至‘江家庄’中,吃杯寿酒,都没胆量,哪里还敢帮助他与‘血符门’为敌?”

韩珏因先听得“风雷酒丐”莫敬宏说这件事,遂知青袍道人,不是虚言,忙陪笑说道:“那些人太现实,既非‘高手’,更乏‘正义’,像道长这等……”

青袍道人,两眼一翻,接口说道:“你不必替我戴高帽子,我比那些人还要现实,何况又与‘万里追风’江子超,毫无关系,怎么会帮助甚么‘中州剑派’,脱危变厄?”

郁芳年“咦”了一声,指着那方“血符”,轩眉问道:“道长既杀死‘血符门’中人物,夺走‘血符’,怎又不帮‘中州剑派’……”

青袍道人怪笑连声,冷然答道:“我老人家,独行天下,向来作事,只论当时好恶,不分敌友是非,故而你们不能把我侮辱‘血符门’之举,便看成会帮助‘中州剑派’!”

说至此处,语音略顿,向韩珏郁芳年二人,看了一眼,又复说道:“但有件事儿,我到想和你们商量!”

韩珏问道:“道长有何事见教?”

肯袍道人突然神色极为和善地,含笑说道:“你懂不懂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等两句成语?”

郁芳年点头答道:“这是极为浅近的口头话儿,我们怎会不懂?”

青袍道人笑道:“如今,‘中州剑派’在‘血符门’大举寻仇之下,灭亡在即,‘万里追风’江子超难逃劫数,必死无疑,而我却空负一身绝艺,尚无理想传人,你们……你们懂得我的意思了么?”

郁芳年柳眉双扬,诧然叫道:“道长,听你言出之意,莫非要我和韩珏大师兄,脱离‘中州’门户,改作你的弟子?”

青袍道人点头笑道:“这是你们的罕世福缘,以你们的根基姿质,加上我的特殊传授,包管在三年以内,可以把你们培植成傲视武林的人物!”

韩珏抱拳一揖,恭身陪笑说道:“道长美意云情,韩珏与郁芳年小妹,十分感激!但师门恩深,不容违背,武林中最不齿见异思迁的忘本之人……”

话方立此,青道袍人便嗤嗤失笑道:“小娃儿,你不要打肿脸硬充胖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人犯了严重过错,业已被‘万里追风’江子超,逐出‘中州门户’了么?”

韩珏被青袍道人,点破内情,不禁俊脸微红,苦笑说道:“道长既知内情,韩珏与郁芳年不敢隐瞒,但我们虽被逐出门户,却未犯规背戒,有甚严重过错?”

青袍道人目中雷闪精芒,冷笑说道:“若犯严重过错?尚属罪有应得!若是无辜被逐?岂非显示江子超老悖昏庸,这样一个不值得尊敬的师傅,你们还恋恋于他,不赶紧改投明师则甚?”

韩珏觉得这青袍老人所讲虽是歪理,但一时到也不易驳斥,只好陪笑说道:“恩师把我与郁芳年师妹逐出门户之举,只是一时气愤,如今已有‘风雷酒丐’莫敬宏师伯,代为缓颊,或可息却雷霆,收回成命?”

青袍道人怔了一怔,对韩珏注目笑道:“好,我到颇为赞成你这不肯背弃师门的品格骨气,但万一虽经‘风雷酒丐’莫敬宏缓颊劝说,江子超却仍执拗,不肯覆水重收,又如何呢?”

韩珏因深知“风雷酒丐”莫敬宏,与恩师生死至交,何况自己与郁芳年根本未犯重大过错,一经劝说,必获宽贷,遂在青袍道人话完之后,含笑答道:“若是恩师当真不许我们重回‘中州’门户,那时自当对道长的见爱盛意,加以考虑!”

青袍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立刻求证!”

郁芳年愕然问道:“道长打算怎样求证?”

青袍道人笑道:“我和你们一同回转‘江家庄’,看看莫敬宏替你们缓颊求情之举,是否有效?”

韩珏看出这青袍道人,确实蕴有一身高不可测的绝世武功,心想若能把他延入“江家庄”内,待为上客,定可克制“血符门”中,一些难缠难斗的凶狠人物!

故而,闻言之下,立即恭身笑道:“韩珏遵命,敬为道长引路!”

说完,与郁芳年双双转身,陪同这位尚未说出姓名来历的神秘青袍道人,齐向“江家庄”中走去。

谁知距离“江家庄”尚有数里之遥,便看见如今已被传宗,执掌“中州”门户的万人豪,带着两名壮丁,面若秋霜,当道卓立!

分明看见韩珏郁芳年,陪同着青袍道人走来,万人豪竟不理睬,反而双手微伸,拦住去路!

韩珏见了万人豪这等举措,不禁颇为惊奇地,愕然问道:“万师弟,你……你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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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聂院长突然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呛咳声之后,我才蓦然惊醒过来。只听见聂院长在呛咳之后,又说了两句十分奇特的话。他道:“黄金!喇嘛!黄金!喇嘛!”他竟然把“黄金”、“喇嘛”这两句话至少重复了七八次之多。我不禁眉头大皱,完全不明白他这两句说话的涵义。我在柔软的皮椅上看着他,他却只凝视著书房的另一角。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觉他凝神看着的是我书房的窗子。
  • 傲爷刀

    傲爷刀

    柳残阳《傲爷刀》作者: 柳残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前院已经打扫得非常整洁,积雪铲净之后,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仍有点滑湿,几个下人正往来穿梭着朝地下散洒细砂,忙活得挺带劲。君不悔孤零零地站在廊下,有些麻木地观看着一切事物的进行,几乎忘记又或者没有感觉到自己也将是这场热闹的主角之一。形容这种事为“热闹”,并不过分,更非意存褒赞,试问男女婚姻,哪有不凭操守、德行、人品为依归,竟以武功高下据而选东床的道理?君不悔必须与他师兄庞其壮较量,谁赢了,谁就可以迎娶他们的小师妹任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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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种武器

    七种武器

    七个不平凡的人。七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七段完全独立的故事。长生剑第一章 风云客栈第二章 天上白玉京第三章 杀人金环第四章 长夜未尽第五章 僵尸第六章 好亮的刀第七章 卫天鹰的阴影第八章 第一种武器孔雀翎第一章 五刺客第二章 浪子泪第三章 双双第四章 命运第五章 故人情重第六章 不是结局碧玉刀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第二章 顾道人第三章 血酒第四章 月夜钓青龙第五章 天公作美第六章 诚实多情环第一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第二章 暴雨荒冢第三章 杀人的人第四章 盘问第五章 密谋第六章 密室秘谈第七章 暗杀第八章 厮杀第九章 仇恨离别钩代序 — 不唱悲歌楔子第一部 离别不爱名马非英雄一身是胆暴风雨的前夕鲜红的指甲九百石大米黯然销魂处第二部 钩黎明前后天意如刀侯门深似海霸王枪第一章 落日照大旗第二章 拳头对拳头第三章 饿虎岗第四章 王大小姐第五章 奇变第六章 六封信的秘密第七章 这一条路第八章 天才凶手第九章 百里长青第十章 解不开的结第十一章 魔索第十二章 大宝塔第十三章 断塔断魂第十四章 魂飞天外拳头第一章 愤怒的小马第二章 三个皮匠第三章 初遇狼人第四章 战狼第五章 夜战第六章 恶战第七章 疑云第八章 迷失第九章 太阳湖第十章 狼山之王第十一章 别无去路第十二章 杀人者死第十三章 轿中人的秘密第十四章 尾声
  • 残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