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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粉红衣裳女郎见状,面带惊疑之色,向那白净男子,“咦”了一声说道:“柳堂主,往日‘小金’何等凶悍,见了生人,多半活活打死,裂脑而食,今天怎会突然装出这副脓包样儿,真是怪事?”

那柳姓男子笑道:“属下先问问对方,为何如此啰噪?倘对方只一狂妄不服之徒,潘夫人下令诛戮之际,‘小金’自然便会发威的了!”

那个称为“潘夫人”的女子,方一点头,柳姓男子便对张伏羽、虞本华冷然喝道:“你们是何来路?知不知道这是甚么所在,竟于深更半夜,高声吹笛,惊破别人好梦!”

原因在于虞本华一闻峰下脚步声息,便取块丝巾,扎在头上,不令对方看见她那特殊金发,而张伏羽又是初出江湖,自然使那柳堂主,无法猜得出他们来路?

如今,听对方这一无礼喝问,虞本华便失笑说道:“常言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嘛,我在峰顶赏月吹笛,碍着谁来?若是有甚野鸳鸯,想作甚见不得人的丑事,而被笛声惊散,则只怪他们自己太下贱了!”

潘姓女子脸色一沉,叱道:“贱婢休要信口胡言,在话中嵌着骨头……”

虞本华笑道:“我不是胡言,只是闻得江湖人言,在‘断头崖’左近,有个‘血影教’,教主马一真的身边,有凌,黄、潘、胡四名宠姬,内三堂的三名堂主,则一个姓周,一个姓柳,另一个复姓东方。不过,这‘血影教’的实力虽还不弱,马一真的属下与姬妾之间,却帷薄不修,关系甚为错乱,他最得宠的爱妾胡媚娘,并还为了奸情败露,判上‘断头台’成为尸飞壑下,头留台上的‘断头之鬼’!……”

柳姓男子听至此处,侧向潘夫人低声说道:“潘夫人,这贱婢所知太多,管她是甚来路,杀掉干净,不必问,更不必留了!”

潘姓女子微一点头,随即神气地,厉声答道:“好,对方既然无礼,我也不必容情,小金替我杀……”

她说到最后“替我杀!”三字时,目光侧睨身侧金猱,并作了一个抓人手势,分明是向那只业经驯熟的罕见凶猱,下达了“杀人命令”。

那只凶猱闻令之下,先是全身微缩,脑后金发一竖,双目凶光觑定张伏羽、虞本华二人,似乎作势欲扑……

但它这种威态,却才发便敛,口中微作哀鸣,后脑竖起金发,也又平平垂了下去!

虞本华冰雪聪明,此时已知金发凶猱一再表现畏怯原因,又觉得张伏羽初出江湖,应该让他有些成名露脸机会,遂失笑说道:“你们莫想倚仗这只金发凶猱逞威,可能它平日造孽甚多,自知遇见‘克星’,报应已到,才骇怕成这副脓包样儿!我张伏羽兄只一随意出手,它便立告飞魂绝命,成为一只死猴子了……”

张伏羽听虞本华替自己连名带姓,一齐报出,也已知其意的,向她微微一笑。

潘姓女子听得虞本华的话完,“呸”了一声,撇唇不屑接道:“贱婢少吹大气,我这金发神猿,天生异禀,非任何刀剑、暗器,或指掌之力能伤!姓张的真若有此本领,由我潘玉莲作主,礼聘他为‘血影教’中‘护法’,甚或更高的‘供奉’之位!”

这番话儿,听得旁边那位柳堂主,双眉微蹙,心中暗自不悦!

因为他深知潘玉莲生性淫荡,最爱美男,如今对虞本华一口一声“贱婢”,对张伏羽却始终未出恶言,反而有些流波送媚,卖弄风骚,分明已对这位罕见的俊美英挺男子,发生好感,倘若真被她延聘参与“血影教”,无疑必将被张伏羽占尽风流,哪里还会使自己有甚便宜好捡?

想至此处,巴不得金猿立即逞凶发威,把对方双双抓死,遂向潘玉莲低声说道:“启禀潘夫人,‘小金’的今夜神情,确有异状,看来夫人若不取出‘火灵牌’和‘毒蟒鞭’来,它还未必肯听令呢……”

潘玉莲双眉倒剔,伸手腰间,一探一抖,果然取出了两宗物件。

她右手取的,是根长约五六尺的紫色软鞭,左手取的,是面黝黑令牌,但令牌之上,却画了三朵赤红色的火焰!

潘玉莲先举左手令牌,向那只金发凶猱,厉声喝道:“小金听令,替我把来人抓死,但不必双双致命,可以留男杀女!若敢违犯,我的‘火灵牌’和‘毒蟒神鞭’,便将执法不徇情了!”

语音了处,右手微扬,把紫色软鞭,在空中荡悠起一个圆弧,并发出“吧”的一声脆响!

那位柳堂主听得潘玉莲已发令命金猱伤敌,正在暗欣得计,忽闻“杀女留男”之语,又不禁双眉一蹙!

但他深知潘玉莲号令已发,绝难立加更改,也只好静观其变,准备在金猱逞凶杀女,只留下名叫张伏羽的男子一人后,再由自己出手,除掉这丰神太以俊朗英挺的未来情敌……

谁知潘玉莲做张做致的发号施令以后,那只金发凶猱,仍自缩爪蜷身,毫无平日的立即扑袭敌人动作。

潘玉莲方自奇诧得“咦”了一声,虞本华已嫣然笑道:“你还以为那只金发凶猱,是活的么?其实我张伏羽兄看出它赋性凶恶,不是良兽,适才只轻轻遥一伸手,业已使它恶贯满盈,遭了劫数!”

潘玉莲闻言,想起张伏羽适才确曾伸手,遥向自己身后,凌空指点了一下,遂半信半疑地,向那只仅仅作势,却无丝毫动作的金发凶猱,仔细加以察看。

这一细看,果然看出蹊跷,就在凶猱的“太阳穴”部位,有一细小伤口,仿佛深入脑部,确实业已毫无声息,悄悄死去!

潘玉莲伸手一推,金猱尸身,颓然仆倒,虞本华娇笑又道:“如何?我没有吹大气吧?张伏羽兄业已表现了他的独门神功,把你认为无物能伤的金猱杀死,如今倒看你怎样兑现诺言?是把他聘为‘护法’?还是尊为‘供奉’?”

潘玉莲委实看不出,也想不通对方是以甚么功力,竟能如此轻易的杀死金猱?遂索性收敛敌意,堆起了满面笑容,微一抱拳,并向张伏羽双翘拇指说道:“张朋友既具如此绝世神功,‘护法’之职,自然太嫌委屈!两位请随我进入‘血影教’总坛待茶,潘玉莲愿在马教主前,推荐张朋友担任崇高‘供奉’,至于这位姑娘……”

张伏羽不等潘玉莲再往下讲,便自接口笑道:“这位虞姑娘的本领,比我还大得多!但我们如今身有要事,必须暂离,无法随潘夫人去往‘血影教’总坛,参谒马教主,彼此改约明夜,在此再谈好么?”

潘玉莲双眉微轩笑道:“两位能不能于明夜初更之前,驾临那边那座‘断头崖’上,则可以先看一场罕见热闹,然后再去本教总坛,由马教主以盛宴款待!”

张伏羽为救令狐迟,等的就是她这句邀请,闻言之下,点头笑道:“好,就是这么约定,我们明夜初更之前‘断头崖’见!”

潘玉莲忽向张伏羽、虞本华一人抛过一件东西,娇笑说道:“明夜‘断头崖’上,因有节目,四周防范定严,彼此既可能成为一家人,为免无谓误会,我奉送两位,一人一枚‘嘉宾证’吧!”

张伏羽双双伸手,接住一看,只见是面铁质圆牌中间镌出了“嘉宾”二字。

他们因看出潘玉莲与那柳堂主,都是行为不检的淫恶之徒,懒得多作搭讪,遂在接过两枚“嘉宾证”后,立即下峰而去。

潘玉莲也不强留,目送之下,高声笑道:“张朋友与虞姑娘,明夜上那‘断头崖’时,请把这两枚‘嘉宾证’,各佩在左襟之上。”

张伏羽不作理会,下峰以后,因枯枝早已烧好,便扯块衣襟,写了几行字儿,交给那只“铁喙火隼”,飞回“冷魂峪”,借用白雕“银奴”!

虞本华笑道:“这只‘铁喙火隼’,看去虽不抢眼,却甚通灵,并着实厉害!你适才只微一扬手作势,它便把那只金发凶猱,生生啄脑而死,并不会发生半点声息,使潘玉莲等毫无所觉,真是神奇威猛无比!……”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秋波微注张伏羽,嫣然又道:“伏羽兄,由于你长得太以英俊潇洒,那位潘金莲的妹妹,显然看上你了!她既准备荐你进入‘血影教’,担任‘供奉’,则营救令狐迟之事,总可有些便宜运用,省了不少手脚!”

张伏羽听虞本华把潘玉莲说成水浒传中第一淫妇潘金莲的妹妹,不禁俊脸微红,苦笑说道:“华妹莫要乱嚼舌根,我们看看马儿去吧!此处距离‘血影教’总坛既近,必有凶邪人物,时常来往路过,千里龙驹,谁见不爱?我怕它们……”

虞本华摇手截断张伏羽的话头笑道:“伏羽兄尽管放心,我的‘小红儿’,生人难近,你的‘千里菊花青’,也早已通灵,哪里还怕别人去动觊觎之念?斗得过时,它们会踢会咬!斗不过时,它们会溜会跑!真正有了重大危险,也会对我们长嘶示警!反正距离搭救令狐迟的时刻还早,你既惦念它们,我们就索性把马叫来,骑去找个市镇,好好吃喝一顿,也替马儿们上点口粮,且等黄昏之前,再赶回‘断头崖’,着手救人便了!”

张伏羽两道剑眉,方自略蹙,虞本华便已猜透他的心意娇笑说道:“伏羽兄莫非怕‘铁喙火隼’把白雕‘银奴’借来,找不着我们,而不敢离开此处么?其实你是多此一虑,我觉得那只鸟儿,灵慧得紧,它从‘冷魂峪’回来后,不会乱跑,会在此处等待你的。”

张伏羽觉得虞本华所说有理,遂把“大宛汗血马”和“千里菊花青”找来,双双上马背,寻找近处市镇。

不过奔驰了三四十里光景,便被他们找到一处镇集,镇上并有座“天福酒楼”,规模居然不小。

张伏羽与虞本华双双下马,嘱咐迎客店伙,以上等草料,代喂马匹,便自登楼饮酒。

谁知才上楼头,张伏羽便瞥见靠东面的一间雅室门外,倚着一根“报君知”紫色竹杖,不禁“咦”了一声,向虞本华伸手一指道:“华妹请看,这根紫色‘报君知’极像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位‘铁口相士’麻太虚所用之物,难道那位风尘奇人,也这般凑巧的,在此饮酒?……”

话方至此,东面雅座内“哈哈”一笑,有人接口说道:“世事诸缘如愿转,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居然这样快速的又见了面,张老弟想不到吧?”

随着话声,掀帘从雅座中走出的,果然正是那位相貌清癯,有点仙风道骨的“铁口相士”麻太虚!

但麻太虚出室以后,两道充满江湖经验,也充满哲理智慧的炯炯目光,却立被虞本华所吸引,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张伏羽索性关照店伙,把好酒好菜,尽量搬入麻太虚那间雅座,彼此同饮,前后开支,均由自己作东……

麻太虚也不推托客套,只在替他们各斟了一杯酒儿之后,目注虞本华,含笑问道:“姑娘恕我问得冒昧,你是姓‘花’姓‘华’?或芳名之中,有个‘花、华’字样?”

虞本华倜傥大方的先解开头上丝巾,垂下她的招牌“金发”,然后嫣然笑道:“我叫虞本华,父是汉人,母籍‘大宛’,故而生了一头金发,江湖中的好事之徒,不知就里,遂送了我一个含意错误的‘盖天胡姬’外号。”

麻太虚转过脸去,看着张伏羽笑道:“张老弟,令师狄大侠与我所赠送你的偈语卦语,第一句已然应验。第二句是‘其孽在楼’,你也应该紧记心中,多多注意才好!”

张伏羽苦笑道:“那个‘楼’字,范围太广,既似地名,又像人姓,晚辈初出江湖,必须到处任侠,选胜登临,难道叫我对闻名已久的‘岳阳楼’、‘黄鹤楼’的天下胜景,都加以回避,不可去么?……”

麻太虚笑道:“那样岂不太以着相?常言道:‘是缘,错不了;是孽,躲不过!’老弟只要心中记得这个‘楼’字,遇有特殊变故,多加警惕,便可趋吉避凶,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了!”

麻太虚说至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向张伏羽笑道:“张老弟,据我所知,令师狄九公进参上道,足迹已有近二十年不曾出过‘北天山’,这次居然破例……”

张伏羽听得愕然接口道:“麻前辈此话怎讲?你是说家师已离开‘北天山’不在‘冷魂峪’内?”

麻太虚点头笑道:“我因昔日曾与令师有过一段香火因缘,可称江湖旧识,故与老弟分手之后,想去‘冷魂峪’中访旧,看看这位故人的别后灵性修为,究竟到了甚么半仙境界?……”

张伏羽接口陪笑说道:“根据家师与麻前辈对我指示的偈语卦说,居然如出一口,差不许多的事儿看来,你们两位的修为造诣,应该也大致相若……”

虞本华一旁抚掌娇笑接道:“对,对,一个既被称为‘麻铁口’,则另一位也应可尊为‘狄半仙’了……”

麻太虚微微一笑,也不对此多辩,只向张伏羽举杯笑道:“张老弟与虞姑娘的代步坐骑,均是罕世龙驹,日行千里,既结同心剑侣,怎不纵辔游侠,却仍在近处流连,不曾远去?”

张伏羽闻言,遂把欲救令狐迟之事,说了一遍,并向麻太虚请教何以有师傅狄九公,已离“北天山”之语?

麻太虚道:“我尚未到达‘冷魂峪’,便见从谷中飞起一只白色巨大雕鸟,鸟背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之人,向东南方云空之中,振羽飞去,转瞬失去踪迹,不是睽违已久,颇思一见的令师‘天山飞侠’狄九公兄,还是哪个?”

张伏羽听得颇感意外的失声道:“家师多年以来,尽摒世缘,这次居然会乘雕远离‘北天山’,不知是有甚大事?抑或急事?”

对于这一方面,虞本华倒比张伏羽所知略多,她已猜出狄九公多半是乘雕远去“东海”,并定和自己的恩师“三环仙子”慕容贞有关,但却不便明言,只向麻太虚笑道:“麻前辈的‘六爻神课’,当代无双,能不能为我和张伏羽兄的今夜救人成败……”

话方至此,张伏羽便摇了摇手,截断了虞本华的话头笑道:“华妹,像这等江湖仗义之事,只要肯定其为‘当为’,‘应为’,便义无反顾,尽力而为,不必虑甚成败,难道,万一麻前辈在卦象中,卜出有甚险厄,我们便畏难缩手,失约不践不成?……”

虞本华给了张伏羽一个极妩媚的白眼,佯嗔说道:“伏羽兄,你不要硬钻牛角尖,强作杠子头好么?我是因青雕白雕双双远去,所期帮手难觅,‘断头崖’的形势,又那等险恶特殊,才趁着奉陪高人饮酒的机会,想请麻前辈不吝妙技,略示玄机,让我们多一点遵循方向,也替那位有心归正,却大厄在身的令狐迟,多争取一些度厄消灾指望……”

张伏羽见虞本华那副故作娇嗔的撒娇发话姿态,委实美得撩人,不禁心中爱煞的,正想向她陪个小心,麻太虚已微笑说道:“张老弟与虞姑娘,统统说得有理,我既以星相占卜为业,平时也辄以自遣,偶然游戏,又有何妨?但今夜之事,只是眼前机运,用不着六摊金钱,那等费事,两位无论由哪一位,莫加思索的随口报个时辰,我以‘马前课’,为你们试试灵机?”

张伏羽自然会善于利用这个台阶,立即含笑接口说道:“这时辰似乎现成,根本用不着想,我与华妹,因‘赛马’结识,如今与麻前辈,又是共进中餐,以‘午时’为卜如何?”

麻太虚饮尽了面前杯中酒儿,缩手袖内,略一掐算,“咦”了一声道:“这卦象之中,居然有吉有凶,相当复杂。我不像令师狄九公灵根深厚,可随口作偈,勉强尽力参究之下,也仅仅获得了八个字儿,意义还并不明白,相当隐晦……”

虞本华笑道:“这类灵机卦语,往往非到当时,触景生情,甚或要等到事后,才会豁然贯通,澈底领悟,麻前辈,请把你这八字灵悟,说来听听!”

麻太虚笑道:“见香先震,救人有方!”

张伏羽与虞本华听了这八个字儿,果然莫名其妙?……

“见香先震”的“香”作何解?“救人有方”的“方”从何来?委实一团迷雾,无从在事前推敲,也不便请麻太虚太费灵机的细加解释……

还是虞本华比较来得颖悟,她见了张伏羽的皱眉苦思模样,不禁娇笑叫道:“伏羽兄不必想得太苦,麻前辈这次见示的‘见香先震,救人有方’,虽然不易参详,但上次为你所下的‘龙媒侠侣,万劫毋愁’,却意义极为明显,既然‘万劫毋愁’,我们这双‘龙媒侠侣’,便尽管放心赴约!或许,到时灵机自现,甚么是‘应该先震之香’?甚么是‘怎样救人之方’?都可以自然明白!……”

麻太虚以一种嘉许眼色,看着虞本华,点头笑道:“虞姑娘慧心灵舌,说得极有道理!这种偶触灵机,连我也无法预示透澈,但到了临场之际,只消稍具夙根之人,却又极容易心领神会的呢!”

张伏羽想起一事,向麻太虚抱拳道:“麻前辈,上次欲向前辈奉酬,曾云若能彼此江湖巧遇,再算旧帐,如今是否两次并作一次付?前辈需用何物?或是有何事儿,可以驱使晚辈暨华妹,为前辈效劳服务?务请明言!你总不好意思,每次均对我们白白送个命吧?……”

麻太虚闻言,手捻颔下微须,目光注定张伏羽,双眉略蹙,露出了沉吟神色。

虞本华忽又在旁,向麻太虚举杯笑道:“麻前辈,这项命相酬劳,由我代付如何?虞本华自忖或许会出手不俗,当可仰当前辈雅意!”

麻太虚“哦”了一声,边自举杯饮酒,边自笑道:“虞姑娘打算以甚么东西,送我充为卦礼?我本因张伏羽老弟,说话大方,是想恶狠狠的,猛敲他一记竹杠的呢……”

虞本华探手入怀,取出一枚上次曾向张伏羽展示回旋暗器手法,那种份量极沉的特制金环,递向麻太虚道:“一枚金环如何?……”

麻太虚听得“金环”二字,眉头便是一蹙,显然极为漠视普通黄白之物,但等目光触及虞本华向自己递来的手中之物,突又神色大震,失惊问道:“这东西最少也有十多年未现江湖的了,是慕容仙子的‘三才度厄环’吧?……”

虞本华避席起立,捧环在手,恭身答道:“此环虽是家师昔年降魔之物,但因家师进参上道,不问江湖俗事,业已赐给虞本华,如今敬为转赠前辈……”

说至此处,又双手捧着那只“三才度厄环”,向麻太虚恭恭敬敬递去。

麻太虚慌得连摇双手,拒不肯受说道:“虞姑娘不可乱来,‘三才’至宝,怎能轻易拆散?姑娘若肯为我代求令师慕容仙子一件事儿,麻太虚便深为感激,重于万金之受的了!”

说也奇怪,分明属于师门重宝的“三才度厄环”,虞本华倒肯送人,但麻太虚只要她代求“三环仙子”慕容贞一事,虞本华反而面有难色地,皱眉答道:“家师除了对‘北天山’狄师伯尚有桩心愿未了之外,早已万念如冰,麻前辈若是有事相求,只怕……”

麻太虚不等虞本华再往下说,便接口苦笑道:“麻某不是胆敢妄图劳动慕容仙子大驾,只是想请虞姑娘转恳令师,见恕麻太虚昔年一桩无心之错!并转告我用尽心血,以先天易理六爻神课,为慕容仙子所苦苦参出的‘毛倘能白,镜定可圆’八字!”

虞本华先收起“三才度厄环”来,并肃立恭身,取支描眉黛笔,把麻太虚所说的“毛倘能白,镜定可圆”等八个字儿,楷书抄录在自己的一方丝帕之上,点头说道:“虞本华,必对家师转达前辈之请,并多谢麻前辈不辞大耗心血,预泄灵机……”

麻太虚赧然笑道:“我这点灵机,在寻常江湖人物眼中,或被目为略具小乘神通,但在令师慕容仙子暨张老弟之师狄大侠那等修为的行家看来,却哪里值得一笑?由此可见,麻太虚占卜之举,决非卖弄,只是尽心,虞姑娘替我在‘三环仙子’法驾之前,多说几句好听话吧……”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移往张伏羽道:“张老弟目标既在救人,‘断头崖’环境,又特殊险恶,必须未雨绸缪,你和虞姑娘就早点去吧,若能从容布置,‘救人’才‘有方’呢!”

张伏羽也知事不宜迟,遂与虞本华立向麻太虚告别。

一来“断头崖”地势险恶;二来“血影教”声势颇众。张伏羽与虞本华为了爱惜宝马,免得万一照顾不到,受甚意外损害,遂在五十里外下马,把两匹通灵龙驹,系好缰绳,让它们在一片深林中,随意徜徉,自己则徒步赶向“断头崖”去。

五十里的路程,在他们的大展轻功之下,还不是转瞬即到?

张伏羽也有深心,顺便藉着奔驰,暗察虞本华功力火候,看出她果具上乘传授,只在修为上比自己弱了约莫一二筹的光景……

在张伏羽的意料之中,认为“铁喙火隼”飞行迅疾,经过自己与虞本华,在小镇上,巧遇麻太虚的一番酒食耽搁,纵因恩师狄九公业已乘雕离开“北天山冷魂峪”,无法把白雕“银奴”借来,但“铁喙火隼”本身,必已赶回原处,等待自己命令它的下次行动。

这种意料,似乎不太正确,因他们下马步行,赶到原处以后,并未发现“铁喙火隼”的半点踪影。

张伏羽深恐“铁喙火隼”虽极通灵,但因山高树密,地势太大,彼此间容易错失,遂在赶达原地以后,不住引吭舒啸,期望“铁喙火隼”能循声寻来。

虞本华当然懂得他发啸用意,见无甚反应,便含笑说道:“伏羽兄,不必再啸,‘铁喙火隼’若在附近,早就闻声飞来,看这光景,它可能随侍主人,被你恩师狄前辈带去远处,办别的要紧事儿,也说不定?……”

张伏羽微一思忖,也觉虞本华所说,不无可能,遂看看天光,苦笑道:“再看片刻,夕阳便收,我们不能再等‘铁喙火隼’,且先赶上‘断头崖’,见机行事,尽力而为吧!”

虞本华螓首微颔,身形闪处,当先驰向“断头崖”……

距离崖下,尚有数丈,四名黑衣大汉,从崖脚暗影中,闪身而出,拦住虞本华的去路,朗声发话道:“姑娘前行无妨,不可登崖,‘血影教’今夜要在‘断头台’上,处置叛徒,非属本教的江湖朋友,恕不招待,倘若定欲见识,也请在崖下观礼!”

虞本华收步卓立,扬眉笑道:“非属‘血影教’的江湖人物,既要在崖下止步,则换句话说,只要与贵教有甚隶属因缘,便可以随意登崖的了。”

四名桩卡之中的为首一名蟹脸汉子,听出虞本华话中有话,愕然问道:“姑娘与本教有何隶属!或是有甚香火因缘?……”

虞本华伸手向自己身后缓步走来的张伏羽,指了一指笑道:“这位张伏羽兄,昨夜蒙贵教潘玉莲夫人,代表马教主礼聘为‘供奉’职位……”

“供奉”职位,仅仅次于“教主”,听得那蟹脸汉子,满面惊容,为之却步一怔……

虞本华笑向张伏羽道:“伏羽兄,你虽未决定是否接受‘血影教’的‘供奉’聘礼,但也不必在尚未面会马教主前,与他教下之人,起甚冲突误会,我们就把潘夫人昨夜所赠的‘嘉宾证’,给这位朋友,看一看吧!”

张伏羽也觉此时不必节外生枝,以免影响或延误了援救令狐迟之事,遂与虞本华,把潘玉莲昨夜所赠,中镌“嘉宾”二字的铁质圆牌,取出展示。

蟹脸汉子等人,一见“嘉宾证”,又知张伏羽可能具有“血影教”的“供奉”身分,哪里还敢阻拦,立即抱拳躬身,施礼让路。

虞本华笑道:“伏羽兄,这‘断头崖’高度足有百数十丈,桩卡必然不止一处,为了争取时间,暨减少麻烦起见,我们不如遵从潘玉莲昨夜所嘱,把这‘嘉宾证’,佩悬在左襟之上?……”

张伏羽未作深思,如言佩带,但佩好后,却觉得这“嘉宾证”上,还有种淡淡香味,随着行动风拂,隐隐传入鼻中。

由于味道淡雅,香气不恶,张伏羽、虞本华二人,遂均未加以理会。

登崖途中,果然尚有不少桩卡,但见了二人襟佩“嘉宾证”,均未阻拦盘问,只以“血影教”中的特定讯号,向崖上遥为报讯。

二人上达崖顶,夕阳刚刚沉山,“血影教”的主要人物,以及待决罪犯令狐迟,均尚未到,只有八名劲装教徒,向一只巨大火炉中,不住添加炭火,炉中并有只长柄烙印,业已渐渐烧红,不知作何用处?

张伏羽等一到,八名教徒中的一名精壮白净之人,便抢步当前,抱拳陪笑说道:“本教执行‘断头’重典,处决叛徒,定例向在初更,如今时光尚早,潘夫人因侍奉马教主在总坛招待突来贵客,不克分身远迎,请张供奉多多见谅!此间之事,由周堂主主持一切,张供奉与虞姑娘于观礼后,请移驾本教‘总坛’,接受教主款待,参与三位夫人联合主持的‘血魂大宴’……”

说完,伸手向崖顶早就准备的三张高背座椅一让,作状肃客入座。

虞本华笑道:“伏羽兄,坐就坐吧,今夜热闹多呢,又是‘断头大典’,又是‘血魂大宴’,我看我是要好好沾点你这位张供奉的光,开开眼界的了……”

她一面发话,一面毫不客气的,坐上了三张坐椅之中的右边那个座位。

张伏羽知道中座应该留给甚么“周堂主”,遂含笑坐了左边位置。

这时,天光渐暗,远处已有昨夜曾闻的悲笳之声!

那精壮白净教徒,从腰间取出一面小小的三角红旗,在手中一扬,高声叫道:“焚引魂香!……”

有名教徒,取了一袋木块,投入熊熊炉火之中,登时使这“断头崖”顶,弥漫了一片极为浓郁的刺鼻香气!

张伏羽与虞本华想起了麻太虚所赠“见香先震,救人有方”之语,不禁愕然对看一眼?

他们愕然之故是果然有“香”来了,但是否要“震”?却又如何“震”法?……

虞本华嘴皮微动,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张伏羽耳边笑道:“伏羽兄,麻太虚前辈要我们‘见香先震’,如今,我们不单‘闻见了香’,并也‘看见了香’,却……却是怎样‘震’法?……”

这几句运用真气传声的耳边密语,把张伏羽问得剑眉双蹙,一脸迷惑为难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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