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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真这才恍然说道:“推上‘断头台’之人,既由令狐迟变成马彪,则刚才前去厨房端取‘血魂雪花蛇’的马彪,定是令狐迟了?……”

虞本华笑道:“直到如今,你总算才从恍然之中,钻出了一个大悟!”

马一真钢牙猛挫,又向张伏羽问道:“请教张朋友的另一来意?”

张伏羽冷冷答道:“‘血影教’不是正教,成分复杂,已成邪恶渊薮,奉劝马教主悬崖勒马,及早回头,遣散手下教众,免为西北武林祸患,造孽太多,终致身遭杀戮!”

马一真“哼”了一声,脸色煞白说道:“我创设本教,苦费多年心血,难道就凭你几句话,便叫我俯首听命不成?”

张伏羽听出他言外之意,微笑问道:“空话不够,莫非马教主还要我一展实学?”

马一真狞笑答道:“那是当然,最低限度你也要报个师门来历,并接马一真一记我自认还练得相当不错的‘毒血神掌’!”

张伏羽听对方问起师门,不愿再事隐避,立即肃容朗声道:“家师狄九公,在‘北天山冷魂峪’中,进修上道,不问江湖俗事,已有二十年之久,马教主未必……”

话犹未了,马一真已神色一震,接口说道:“原来是‘天山飞侠’门下,难怪如此意气!但马一真难过高人,却不揣鄙陋,我仍要领教三掌!”

这位仿佛自负甚高的“血影教主”,是一面发话,一面徐伸左手,而手指的粗度和掌心的色泽,也立起急遽变化!

等到话儿说完,手儿伸直,他左手五指,已约莫比平时胀粗了一倍左右。

掌心色泽也由平常变深红,由深红变暗红,由暗红再逐渐加强深度,渐呈黑色!

但就在黑色初起之际,忽又倏然散去,使他掌心部位,仍旧是显得凝聚了相当功力的赤红色泽!

马一真须发欲磔,骇然叫道:“奇怪,奇怪,我的‘三阴毒炁’,怎的又突然被人破去?”

虞本华淡然一笑,扬眉接道:“用毒之道,本属旁门,不是练武正途!故而令狐迟才在酒杯中加了一些专祛百毒的罕世圣药,把你一向仗以为恶的‘三阴毒炁’,悄悄破掉!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此举说不定还是救了你呢?……”

在虞本华发话之间,马一真业已试出自己“毒炁”虽失,内劲仍雄,遂凶心不戢的,向张伏羽喝道:“张朋友莫再耍甚心机,彼此玩真的吧,你且吃我一掌!”

他功力早凝,人不离席,一掌便向张伏羽当胸击去——

若在平时,马一真这“毒血神掌”,除了摧心裂石的强大内劲之外,还带一种蕴有奇毒的血腥气息,就是所谓“三阴毒炁”!

如今,“三阴毒炁”突然被破,马一真惊急,怒急,也自气急之下,当然第一掌便用了十一成力,期望倚仗自己的多年修为,把这虽是名师“天山飞侠”狄九公的弟子,但毕竟还看来年轻的张伏羽,给当胸一掌活活震死!

他起了杀人心,张伏羽却如何呢?

张伏羽妙得紧,他是对马一真,来了一个大翻白眼!

眼看这位威震西北边陲的“血影教主”,恶狠狠当胸一掌击来,张伏羽却连手都不抬,只是嘴角泛起哂笑意味的,向马一真双翻白眼!

既未举手接架,又未飘身闪避,马一真这一记“毒血神掌”,结实地击中张伏羽的胸膛了么?

答案是没有!

原因是在于中间隔了一层东西,那是一道极坚极韧,无形的墙。

这道坚韧无形的墙,居然不是死的,还是活的!

它不单保护了张伏羽的身躯脏腑,未受外力损伤,并还因强而强的,生出了回元反震之力!

乾罡玄震?……

没错,这就是狄九公三桩独门绝艺之一的“乾罡玄震神功”,张伏羽也以师门绝艺,据告可以“万劫无愁”的“乾罡玄震”,要和马一真见真章了!

若论修为时日,张伏羽虽然年轻,但自幼从师,学艺“北天山”,尽屏百欲,所参的又是内家正宗上乘绝学,十余年朝夕苦练,成就确已不弱!

马一真的“毒血神掌”则路道既邪,本身又太嗜色欲,戕丧真元,再加上“三阴毒炁”先破,减去不少威势,哪里还会是张伏羽阳刚弥沛的乾罡神功之敌!

尚幸马一真的平素修为,着实不弱,才仅仅被那道强韧无形气墙的“回元反震”之力,震得身形一晃,足下倒退两步,脸色一片煞白,嘴角两端立微微沁现血丝!

张伏羽则宛如没事人般,面含微笑,仿佛连他所着青衫,都未被马一真的“毒血神掌”的掌力劲风,有所激动飘拂!

同席诸人,谁不是武师行家,见状均知马一真不但已遭惨败,连脏腑间都受了重伤!刚才,他要求张伏羽接他三记“毒血神掌”,事实上第一掌优劣胜败已明,第二掌与第三掌马一真可能已告无力,也根本不必再发!

“神力尊音”铁珠大师一来与马一真相当交厚;二来刚才无端端受人算计,被毒晕倒地,胸中恶气犹腾!三来自恃专精内劲修为,人称“神力尊者”,一向在白山黑水间,无甚对手……

有了这三种原因,他遂在发现马一真出掌受挫,并受了内伤之下,自告奋勇的扬眉叫道:“张朋友的‘无形罡炁’,练得不错,但洒家却还要以我随身多年的一对‘铁珠’,领教领教!”

这自发话,就自微撩僧袍下摆,取出了径约三寸的两粒“铁珠”,“当当”一响,放在桌上!

这两粒径约三寸的“铁珠”,虽是“神力尊者”的随身成名之物,兼有兵刃暨暗器的双重作用,但若只从外形看来,却又极像两粒大型“鸳鸯铁胆”!

两粒“铁珠”,才一上桌,怪事又复发生!

“神力尊者”不知是想显示内力,抑示盛怒难遏,放珠之时,似乎放得太重,以致把桌面都砸出了两个小坑。

这名关外僧人,既号称“神力尊者”,又想替马一真找场,当众炫技,则慢说只把桌面砸出了两个小坑,就是砸出两个大洞,甚至于生生把整张桌儿完全砸碎,也算不得甚么怪异。

所谓“怪异”是指这张桌儿,似乎太以坚固,不单仅被铁珠大师用手中铁珠“当当”一击,只现出两个浅浅凹痕,并连这浅浅凹痕,也会在转瞬之间,又告恢复原状!

桌面凹痕恢复原状,那两粒铁珠,则成为由低升高的情况,自然不会静止,而告有所行动!

铁珠大师生性虽凶不蠢,见状自然知道又是有武林高手,暗以“大接引神功”等内家绝艺,想对自己这两粒成名之物,加以夺取!

既然明白,铁珠大师应该也暗以“大接引神功”,设法不令人把铁珠夺走,和对方较较劲儿!

但铁珠大师不然,他竟佯如未觉,任凭两粒铁珠,在桌上滚动,既未伸手夺取,也未同样以真气吸引。

他这佯装不觉之故,不是怯于与对方较劲,而是起了阴毒凶心。

原因在于这两粒铁珠之中,藏有花样!

铁珠是关外红毛巧匠所制,并非完全实心,其中还藏有猛烈炸药。

经过刚才的“当当”猛震,若不及时按下隐藏机钮,则在约莫一盏热茶时分之后,铁珠便将“砰”然自爆,炸力并猛烈无比,几乎足可把周围三数丈内的人物全毁,化作为修罗屠场。

铁珠大师认为暗中以内家大接引神功,夺取自己铁珠之人,定是张伏羽,遂佯装懵懂,不加阻拦,想听凭铁珠落入张伏羽的手中,自己只消算准时刻,及时趋避,任凭张伏羽,和他身边的虞本华,惨被炸毙,甚至连马一真、黄一屏、凌玉琳、潘玉莲,以及甚么老气横秋的“千面魔妪”卫玉娘,也一并炸在其内,自己岂不便可把“血影教”这片基业,不费吹灰之力的,加以接收!

铁珠大师起了如此凶心,故而不单未凝玄功,阻上桌上的铁珠滚动,反而忍不住胸中的激动情绪,而在嘴角眉梢,流露出一种甚为隐蔽的阴毒笑意。

就在此时,出人意料的情况来了!

所谓“出人意料”,是指桌上铁珠的滚动方向。

铁珠大师认为桌上铁珠定是滚向张伏羽,谁知所料居然发生错误。

桌面上的两粒铁珠,是一直滚向那位被铁珠大师讨厌她有点老气横秋的“千面魔妪”卫玉娘!

铁珠大师发现这种出人意料情况,方自一愕,卫玉娘已伸手把那两粒中藏绝大危机的铁珠抓起!

铁珠大师深知此物威力,纵然就在卫玉娘手中爆炸,毫不知情,未作及时防卫趋避的张伏羽、马一真等,也一样难逃碎骨粉身,肝脑涂地之灾,遂嘴角泛着冷笑,心中暗忖:“你这老虔婆既然活得不耐烦,首先找死,就让你到‘鬼门关’内,去作上一位前站先行便了……”

他正心中凶念如潮之际,虞本华已在卫玉娘伸手取那两粒铁珠之际,向张伏羽娇笑说道:“伏羽兄,‘千面魔妪’成名已久,卫婆婆纵不年逾古稀,也必是花甲以上之龄!你看她这双手儿,还相当柔细白皙,似乎只像是三十来岁模样,可见得不是驻颜有术,便是修为湛深,足以返老还童的了!”

这几句话儿,提醒了马一真、黄一屏、凌玉琳、潘玉莲等,八道眼神立时深含诧异的,一齐盯向“千面魔妪”卫玉娘的手上。

因为,人的脸部,容易装扮,双手则每被忽略,尤其到了年龄之人,手上的肤色,皱纹,便是极难掩饰的最好诠释!

如今,卫玉娘托着两粒铁珠的那只手儿,皮肤紧润,色泽白皙,看去最多三十许人,哪里像是七十高龄模样?

马一真夫妇,惊中有诧,张伏羽诧中有惊,虞本华则因早知机密,如今正由她逐渐揭开谜底,自然毫不惊诧。

另外一个虽然惊诧交迸,却绝未向卫玉娘看上一眼之人,是铁珠大师。

他不是不对卫玉娘的年龄大小生疑,而是默计爆炸时间将到,要赶紧避席逃命!

马一真忽然发现铁珠大师竟避席走向厅外,似有离去之意,不禁高声叫道:“铁珠大师,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难道在马一真大敌当前之际,竟……”

卫玉娘笑道:“马一真,你有眼无珠,交错人了……你所谓的‘好朋友’,并未弃你而去,他留下了两粒恶性礼物,强力炸弹,要把连你在内的同席诸人,一齐炸得血肉横飞,尸骨粉碎,则偌大的‘血影教’基业,便可全落掌握,他不必再在关外长年苦寒的白山黑水之间,作甚化缘和尚,而可以蓄发还俗,搂娇妻,抱美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了……”

马一真意似不信的,目光凝注在卫玉娘掌中所托的那两粒铁珠之上,诧声说道:“有这等事?……”

卫玉娘哂然一笑,淡淡说道:“迷途未远,今是昨非,马教主请放下屠刀,该回头了!我且暂代上苍,执掌种瓜得瓜的循环天理,给点眼前报应,让你看看……”

说至此处,手上所托的两粒铁珠,突然自动离手升起空中,比电还疾的飞向厅外!

铁珠大师起初因想悄然避祸,还勉强步履从容,如今细一算计,爆炸时刻已到,遂沉不住气的纵起空中,准备躲得远点。

但身才纵起,两粒铁珠,已从卫玉娘的手上,飞到了他的当头,“砰噗”巨响之下,果然血肉横飞,肝脑涂地,不过所谓“血肉”“肝脑”,都只是铁珠大师一人所有,成为他害人不成的自作自受而已……

马一真、黄一屏、凌玉琳、潘玉莲等四人,看得心胆俱裂,面面相觑,暗忖若不是“千面魔妪”卫玉娘识破铁珠大师凶谋,及时把那两粒强力炸弹似的铁珠,抛出数丈,如今必在席上爆炸,自己们不知就里,定也难逃浩劫,却又是个甚么局面?……

想至此处,八道眼神不禁均带着感激之色,凝注“千面魔妪”。

这一看,也算看得及时,因为,那位“千面魔妪”卫玉娘,正在大变戏法!

卫玉娘如今虽仍披着那件七彩长袍,却正伸手,缓缓摘下头上所戴那具看来十分诧异的七彩面罩!

面罩一摘,才看出她面目相当端正清秀,但年龄方面,却最多只有三十六七,哪里是甚么七十以上的高龄模样——

马一真看得悚然一惊,一句“你原来不是‘千面魔妪’卫玉娘?……”刚到喉边,却不曾吐出口来,又复噎了回去!

因为,卫玉娘既号“千面魔妪”,则七彩面罩中这张年约三十六七的清秀脸庞,也可能是她以高超易容技术所幻化的另一形象。

但马一真仍以为对方真是“千面魔妪”卫玉娘时,张伏羽却已离席起立,恭恭敬敬的抱拳为礼,叫了声“令狐师姊”!

虞本华吃吃娇笑道:“伏羽兄,你如今应该衷心佩服麻太虚前辈的神卦有准,并懂得我为何一再以传音密语,向你耳边低诉‘救人有方’了吧?”

张伏羽苦笑道:“我只以为所谓‘救人有方’定是指若想抢救令狐迟,必须想出甚么奇妙的方法,谁知真意却指负责救人者,业已来了一位我神通广大的师姊令狐芳啊?……”

令狐芳向马一真等看了一眼,微笑说道:“马教主所创‘血影教’,在西北边陲,声威不小,我既知迟侄身陷其中,并思自拔,怎肯听任伏羽师弟以初出江湖,阅历不够之身,独任其难,遂由‘铁喙火隼’引路,立即赶来,半路巧遇‘千面魔妪’卫玉娘恃技为恶,遂将她除掉,并借了她七彩面罩等一身行头,冒名进入‘血影教’总坛,以偷龙换凤手法,救了令狐迟!这一切细情,均以传声密语,早对虞本华妹子相告,只是她还来不及对伏羽师弟转达而已……”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转注马一真道:“我路上经过调查,‘血影教’一切比较凶残邪恶的倒行逆施,半出令侄马彪,与周安东等三位堂主,马教主本人则除了生性好色,并因炼‘毒血神掌’,性情越变越怪以外,倘无甚重大恶迹!故而,自入总坛后,先诛马彪,并暗破‘三阴毒炁’,以去马教主心腹之疚,如今,彼此真面目业已揭开,马教主是想为令侄马彪报仇,与我及张师弟,虞妹妹等,见个真章?还是听从令狐芳适才的良言相劝,放下屠刀,从此回头,解散‘血影教’呢?”

马一真此刻心头,真如同味瓶翻,酸辣并作!

刚才全力一掌,已被张伏羽“乾罡玄震”的回元暗劲所伤,再加上显然定比张伏羽更高明的令狐芳,论力已是不敌!

但若就此解散“血影教”,不单马彪之仇,难于雪报,也等于屈服于强力威势之下,从此无法在江湖再混!

就在马一真脸上忽红忽白,难以答话之际,他身边那位“女诸葛”黄一屏,已嫣然笑道:“拿得起,放得下的,才是英雄俊杰!我们在此逍遥已久,也该换换码头,见识见识别处风光天地,或是改过知非,从此洗手归隐?或是雄心不减,另谋再起东山?但那都是日后之事,眼前难道还不领受令狐女侠苦口婆心一番盛情,真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马一真被黄一屏说得垂头丧气的,废然说道:“好吧,由你传令,把内三堂堂主叫来,吩咐从此解散‘血影教’,把库内藏金,都……”

潘玉莲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抿唇接口哂道:“你真笨得可以,令狐女侠既已查明马彪与内三堂堂主,均乃恶迹最甚之人,哪里还会独斩马彪,而放过他们?只怕连库内藏金,也都由那令狐迟开库发放,遣散教徒,并周济西北一带的贫苦民众了吧?”

令狐芳看她一眼笑道:“潘夫人智力甚高,但擅毒之技,却并非佳事,对于色欲方面,也……”

潘玉莲双眉微挑,接口说道:“令狐女侠不必对我说教,若想除恶,便请开刀!否则,他日江湖相逢,尚不知是个甚么局面?因为江山好改,本性难移,潘玉莲头可断,血可流,却恐怕改不了我这倔强脾气!”

令狐芳摇头一叹,不再对她深言,只向张伏羽、虞本华笑道:“羽弟、华妹,‘血影教’的琐碎事,由马教主等,自行处理,我们应走了……”

脱下身上七彩长袍,完全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目注黄一屏,微笑说道:“黄夫人浊水青莲,具大智慧,尚望襄助马教主从此真正回头,令狐芳、张伏羽、虞本华师兄妹,要告辞了!”

马一真等带着一半羞惭,一半愤怒,把这“血影教”的三位男女奇侠,送出了总坛之外。

转过了一座峰头,虞本华方止住脚步,向令狐芳笑问道:“令狐师姊,我们还有一个人和一只鸟呢?”

令狐芳知她指的是令狐迟和“铁喙火隼”,回答道:“令狐迟虽然陷溺不深,并机运尚佳,巧合刚才得孽海回头,幸脱大劫!但仅是回头不够,还该积些功德,以赎罪愆!我遂命他以‘血影教’重要珍宝,变卖金银,购资粮米,周济西北一带的灾民,困苦贫户……‘铁喙火隼’也随行去,于办事完后,将令狐迟引到‘冷魂峪’中,深深的变换他略嫌轻浮,稍欠沉稳的不良气质!”

张伏羽、虞本华听得方自双双点头,令狐芳又向他们笑道:“张师弟与虞师妹这双龙媒侠侣,良缘天定,双方师门中,又有深厚渊源,从此并辔江湖,必成大名,并如恩师暨麻太虚前辈以灵机预测的‘万劫毋愁’!我等恩师与慕容仙子东海事了,或是回转‘冷魂峪’,或是移寓东海,大概也会率领令狐迟,出山行道,彼此在江湖中,再相见吧!”

话完,微一举手,神功突运,凌空虚渡般,身躯未见任何作势,便平地升起了六七丈高,然后踏着陡削山壁,一步一步的,直上绝峰,宛如绝世飞仙,隐没不见!

虞本华抱拳恭身,目送令狐芳,一脸钦羡神情,口中并啧啧赞道:“伏羽兄,你看令狐师姊的功力火候,到了甚么地步?我们真还差得远呢!并辔江湖,济世救人以外,也务宜努力上进,否则,相形之下,何以为情?……”

张伏羽接口叹道:“令狐师姊除了自幼从师,功力深厚得令人远于追企之外,连神秘个性,也似获得了恩师真传?我还有极重要的话儿,正待问她,她却已匆匆走掉,真是……”

虞本华仿佛已猜出张伏羽的心意,含笑接道:“伏羽兄所谓‘极重要的话儿’,是不是想问令狐师姊,你师傅远去东海何事?以及与我师傅慕容仙子,究竟是甚么关系?……”

张伏羽颔首道:“正是……正是……华妹猜得不错……”

虞本华娇笑道:“这问题何必定要去问令狐师姊?我也知道的啊……”

张伏羽大喜请教,虞本华遂告以“天山飞侠”狄九公与“三环仙子”慕容贞,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昔年因慕容贞误会狄九公与一魔姬有染,盛怒之下夫妻仳离,遂骑了一匹大宛汗血宝马,携了一只心爱青雕,独自远居东海,临行时,留语云:“青雕不现,红马不来,此生便永不相见!”,这几句虽是气话,其中仍有玄机,也可以解释为“青雕若现,红马若来,则可能便系慕容贞业已查清昔年冤案,狄九公洗刷清白,夫妻们又有重圆之望……”

张伏羽想起自己奉命出山行道之前,恩师狄九公所说:“青雕现,红马来,该来的,终于会来……”等语,不禁喜道:“这样说来,两位老人家的误会冰释,要和好了?……”

虞本华娇笑道:“当然,你方才没从令狐芳师姊口中,听出些因由来么?似乎不是我师傅重返‘北天山’故居,便是你师傅移寓东海,可见得两位老人家前嫌尽弃,定将刘樊合籍,葛鲍双修的了……”

张伏羽突然自语起来,低低叫了一声“奇怪”……

虞本华不解问道:“你奇怪甚么?”

张伏羽道:“夫妻重圆,乃是大喜之事,我恩师怎又嘱咐令狐师姊,加紧用功,苦参‘大还真力’,好似准备应付强敌,或是甚么重大劫数?”

虞本华“哦”了一声,娇笑说道:“这道理我或许可以猜出一点,因为昔年不惜牺牲色相,布局陷害你师傅狄九公的那位魔姬,乃是邪道中最厉害的‘天地人’三魔之一,你师傅可能认为我师傅为了查察这件昔年旧案,难免惹恼那‘人魔公主’申屠萼,甚至还得罪了更难缠的‘天地双魔’,也说不定?这‘三魔’之中,哪一个也不好斗,万一‘三魔’齐出,更必把江湖中搅得风云变色,肇成武林浩劫,故而,你师傅才未雨绸缪,嘱咐令狐师姊,苦参上乘绝艺,早点预作准备!”

张伏羽道:“那‘天地双魔’是谁?厉害之处何在?华妹可知道么?”

虞本华道:“我只听过名号,‘天魔’是叫‘玄天魔君’呼延烽,‘地魔’是叫‘九幽冥圣’钟离化,至于他们的踪迹所在,和厉害之处,却没有听我恩师说过……”

长谈之下,两人业已走到藏马之处,遂把那两匹均已通灵,善解人意的汗血马,和千里菊花青,唤出林来。

张伏羽因知师傅师母反目最少也有二十年左右,遂对那匹看来仍甚口嫩矫捷的汗血宝马,好奇的盯了几眼!

虞本华知他看马之意,娇笑说道:“伏羽兄不必好奇注目,雕儿仍是昔年‘天山’灵禽,这‘大宛汗血马’,却已经是第二代了!”

张伏羽笑道:“既是第二代,莫非师母慕容仙子竟煞费苦心,设法把老人家昔日代步的大宛汗血马,在东海加以繁殖?”

虞本华摇头道:“这种汗血马,确属异种名驹,便在产地‘大宛国’,也不多见,若想于中国繁殖,自然格外艰难,这匹小红马,是我师傅于访查‘魔姬旧案’之际,远游西疆,救了一名被恶人毒掌所伤垂毙番僧,番僧感恩难报,遂将从‘大宛’带来的这匹小马为赠!我师傅一查‘马系’,发现恰是自己那匹‘老汗血驹’之女,知道因缘前定,遂笑而受之,并因她老人家如今远路乘雕,近路已不用代步,便把这匹又乖又灵,跑得又快的小红马,赏给我了!”

张伏羽道:“华妹乘过青雕没有?”

虞本华玉颊微红,摇头答道:“我师傅说是高空罡风的威力太强,嫌我功行尚弱,护身真炁的火候不够,故尚不许我试,伏羽兄修为方面,比我高明,你定已乘过那只白雕了?……”

张伏羽扮个鬼脸笑道:“试是偷偷试过一次,但才到‘穿云顶’的上空,便遇着‘寒流’差点人被冻僵!尚幸白雕机警,立即把我载返‘冷魂峪’中,因耳朵鼻子,冻得生疼,刚弄方热巾,想揉上一揉,却被令狐师姊,劈手把热巾夺去,还把我臭骂一顿!”

虞本华诧道:“令狐师姊会有那样凶么?脸冻痛了,弄条热巾取暖,乃是人之常情,为甚么她要骂你?”

张伏羽失笑道:“令狐师姊夺巾骂我之举,乃是一番好意!华妹有所不知,人在酷寒气候之下,耳鼻若被冻得时间稍久,其连接脆骨的强度,必告削弱!应该听其自然,慢慢回暖,若用毛巾,也该先用净巾,再换温巾,热巾,俟其有了知觉,再复轻轻揉动,倘若在冻僵之后,心情太急,一开始便以滚热毛巾猛揉,则耳朵鼻子,必将应手而落,此刻的张伏羽,岂不脸上添了几个窟窿,少了两样器官,变为怪模怪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了!”

虞本华听伏羽滑稽,不禁掩面笑,但心中也已明白师傅并非吓唬自己,高空飞行,果具风险,乘雕之事,委实不可轻举妄动!

由于张伏羽是初出江湖,虞本华则稍有经验,遂由她作主,决定行程。

张伏羽忽然想起一事,扬眉问道:“华妹,记得我们初识之际,你要我和你并辔江湖,去办几件相当危险之事!如今第一件夜探‘断头台’,抢救命狐迟的任务,已告结束,‘血影教’也算土崩瓦解,该研究第二件任务了吧?”

虞本华笑道:“伏羽兄不要骂我起了贪得之心,第二件事儿我想去‘峨嵋’寻宝!”

张伏羽问道:“寻宝?寻甚么宝?是上载玄奇绝学武林秘笈?是可以切金断玉,无坚不摧的前古神兵?抑或富堪敌国,可以尽量挥霍济世的金银宝库?”

照理说来,所谓“寻宝”,大抵都不会出这秘笈、神兵,或敌国财富等三者以外。

谁知虞本华却在张伏羽猜完之后,娇笑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你一样都没有猜对……”

张伏羽先是一愕,但却立即恍然笑道:“既都不对,那么只剩下一样东西了,华妹欲去‘峨嵋’,定是寻找甚么圣药灵丹?但不知何人需用?是受了重伤,生了大病?还是中了奇毒?……”

虞本华面含娇笑,秋波含情的,看着张伏羽,仍是不断摇头!

“华妹不要故意整我,让我乱猜!除了秘笈、神兵、珍藏、灵药以外,还有甚么东西,可以称得‘宝’呢?”

虞本华笑道:“伏羽兄莫发牢骚,更不必沮丧,你的最后一猜,并未猜错,但却也未完全猜对,只能算是猜对一半而已!”

张伏羽苦笑道:“猜对一半,此话怎讲?”

虞本华道:“东西猜对,用途猜错,岂不是只对一半?因为我若在‘峨嵋’山中,寻得这样灵药,是打算把它,孝敬我的师傅!她老人家功行之深,已参造化,你说会受了重伤?生了大病?抑或是中了奇毒?”

张伏羽以一种赞许眼光,看着虞本华点头笑道:“我明白了,华妹是一片孝心,‘峨嵋’乃灵山奥区,向被释道两家,视为胜地,华妹想在其间,寻觅传说中的成形灵芝等罕世圣药,呈献给师母服食……”

话方至此,虞本华便接口说道:“又不对了,慢说成形的芝仙圣药,只是传说,无人见过,就算真有这等可爱灵物,我怎肯伤害它们?我师傅也不会忍心加以服用的呢……”

张伏羽道:“华妹请自行揭开谜底了吧,我才智已竭,猜不出了!”

虞本华道:“据闻‘峨嵋金顶’左近,有一秘洞,洞中藏有上代‘峨嵋’掌教坐化飞升时所遗留的一具药囊,囊中除世所知名的‘大还丹’‘小还丹’外,尚有一粒‘驻颜丹’,服后可以使人青春永驻,红颜不老!……”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妙目中闪烁神光,正色又道:“伏羽兄有所不知,我师傅慕容仙子,虽已年届花甲,但修为深厚,望去仍如四十许人,倘若我能寻得‘驻颜丹’,使她老人家永驻芳华,岂非武林佳话?你师傅狄老人家,是我师公,他也定会相当高兴的呢!”

当然,作弟子的,谁不愿意师尊们可以永驻青春,成为神仙眷属,故而,张伏羽听完话后,立向虞本华问道:“华妹,那具‘峨嵋掌教’所遗留的药囊之中,共有几粒‘驻颜丹’……”

“传说中是只有一粒,但究竟是否有此灵药?还得等身临其地,试试福缘,才可获得正确答案,我是因你初出江湖,不妨畅游‘峨嵋’胜景,并藉机试试缘遇,万一是然有获,囊中又有两粒‘驻颜丹’,则你也可以孝敬师公,两位老人家前嫌既解,又永结神仙美眷,真足以传羡千古的了……”

张伏羽笑道:“我不仅希望‘驻颜丹’能有两粒,而是希望它能有三粒……”

虞本华嘴角一抿道:“你也起了贪心,想要分润一粒,永保如今这副宛如玉树临风,小白脸的俏模样么?”

张伏羽摇头笑道:“华妹会错意了,男孩子们到了年龄,要有几根白发,和一绺胡子,才显得出威严和身分,但‘美人颜色好,谁似盖天胡?’只有你这等盖尽天下的绝代容光,才有价值设法永远保存,成为‘美人’自应如仙眷,莫令人间见白头呢!……”

虞本华听他期望有第三粒“驻颜丹”之意,竟是为自己着想,不由心中一阵甜蜜,但却掩饰不了儿女情态,佯作娇嗔,向张伏羽飘风一瞥极妩媚的白眼……

张伏羽道:“华妹,‘峨嵋寻药’与‘断头崖’的探险的本质上大不相同,怎么听你语气,其中竟也隐藏了相当危险?”

虞本华颔首道:“有主之物,虽须费力夺取,但灵山大泽之间的无主神物仙兵宝器灵药,往往也会有极厉害的蛇虫猛兽,或不知名的毒物,加以守护,岂能落人轻易觊觎?故而,依我看来,‘峨嵋’之行,可能比‘断头崖’之行,还要凶险,也越是难以应付!”

张伏羽满面豪情地。扬眉笑道:“我觉得过程若太平淡,便无意味,总得有点波折,才够刺激!希望能在这次‘峨嵋’之行中,多开眼界,增长一些见识。”

虞本华道:“伏羽兄有此雄心便好,此去‘四川峨嵋’,虽然路途不近,但因我的‘小红马’,和你的‘千里菊花青’,全有罕世脚程,绝对误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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