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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魔巢觅药

东方璇虽然怒极,仍不敢稍乱心神,但先天太乙神功却不由自己的加足十成真力!

腥风罡气,互一交接之下,把个东海玉龙厉东平,震得惨哼一声,倒飞出八尺多远,跌在地上,面容惨变,张嘴喷出两口鲜血!东方璇心神一懈,方想提气闭穴,不使所中毒药暗器的毒力蔓延,但已觉得头晕心恶,全身发软,站立不住!

索玑飘身赶到,伸手连点东方璇两处要穴,暂遏毒力攻心,并喂二哥服下一粒峨嵋护心灵丹,由杜宏光捧抱怀内,娇容飞煞的才一回头,那位勾魂艳兜晏红雪,却面色沉重的说这:“今夜一会,可谓两败俱伤,厉少岛主内伤极重,东方小侠也中了‘七宝离魂钉’,非少岛主的独门解药,无法回生!目前已不是互相争强斗胜之时,我们还是各自暂别,救人要紧!”

索玑听晏红雪说得有理,切齿微哼,自拾起地上那柄墨剑,与杜宏光,抱着东方璇,退出云台观外!

到得旅店之中,东方璇业已神智昏迷,沉沉不醒!

索玑检视他左大腿上伤痕,只是被自己先天太乙神功,震飞的“七宝离魂钉”,划破的三四条带血红线,毒钉并未打入肉内,遂不管有效无效,替他敷上一些家传解毒灵药“九转还魂散”!

但东方璇知觉全失,任人摆布,一无动静!索玑不由满面愁容,星眸含泪的向杜宏光道:“杜兄你看厉东平这种‘七宝离魂钉’,有多么毒?我二哥虽把功力集中应付厉东平凌空扑击,但一身铜筋铁骨,仍非寻常兵刃,可以随意损伤!何况那一蓬毒钉,全被我用太乙神功震散,不过略为划破见血,就有如此厉害!峨嵋‘护心灵丹’,顶多只可保得三个时辰,毒气不致攻心,‘九转还魂散’,也未必对症,我二哥伤势却怎么救呢?”

说完急得连连顿足,泪珠如线滚落!

扬州一鹤杜宏光,觉得为了自己,使东方璇遭受如此严重危机,心中歉仄已极!但这类独门毒药暗器,委实不知从何救起?正在皱眉苦思,索玑忽然若有所悟,欢然叫道:“杜兄,我想起来了!那勾魂艳鬼晏红雪,眉目顾盼之间,对我二哥,好像颇有情意!我们临走时,她不是说了一句,我二哥所中七宝离魂钉,非用厉东平的独门解药,无法回生!杜兄你看她这句话中,可是另有含意么?”

杜宏光一想,勾魂艳鬼晏红雪,昨日一见东方璇之后,果然时时都在顾盼传情,正待催索玑速往云台观中,寻她一试!

忽见夜空之中,云台观方面,升起几枝旗花,每一枝钻到高处,均化成九溜绿火,如龙飞泻,在空中闪烁好久,才淡淡灭去!

不由眉头紧皱说道:“索女侠要去寻那勾魂艳鬼晏红雪,最好快去,这种旗花,我听说这正是离魂岛上人物,有急事传警之用!不是相召能手来援,便是厉东平伤重,亟待回岛治疗!万一去得稍慢,他们业已回岛,却连东方璇兄的这一线生机,岂非也成泡影?”

索玑闻言,益发惶急,忙向杜宏光说道:“有烦杜兄,暂时照应我二哥,我立时赶上云台,看得可能盗得厉东平的独门解药?”

杜宏光听到尾音,索玑身形业已纵出店墙之外!

一上云台半山,因地势已高,只见远方无论海面及陆地以上,那种由旗花升空,所化绿火的此起彼落,连绵不绝,知道离魂岛声势,果然极大,看这情形,哪消片刻,岛上便有回音!

再派能手前来接应,到并不怕,怕的是万一厉东平乘船回岛,解药不能到手,二哥生望岂非断绝?

索玑轻功本来极俊,这一拼力奔驶,自然快得如同驭电飘风一般,她昨夜曾听东方璇归告,厉东平与勾魂艳鬼晏红雪,是住在那座小亭对面的一幢精舍之内,但赶到以后,遥见那幢精舍黑黝黝的灯火无光,芳心之中,不由又是一阵腾腾乱跳!

来到近前。屋中更无丝毫人声,索玑方在考虑是否推门进屋,远远一声暴叱:“哪里来的狂徒,吃了甚么熊心豹胆?竟敢妄自闯入范通道爷的云台观内!”

索玑闻声便知说话之人,就是云台观主恶道范通,故意装出惊慌之状,往屋上一伏。

果然范通见来人胆怯,益发逞威,在他刚刚纵到之时,索玑闷声不向,暴长身形,一下便即点倒!

经过这番动静,屋内依然声息毫无,索玑热泪长流,知道自己大概业已来迟一步!

但就是死马,也须当作活马一治,遂不再避忌,就在屋面之上,把范通拍醒,厉声问道:“厉东平晏红雪与陆灏三人,现在何处?你如敢不说实言,姑娘就把你这颗狗头,拍得和昨天那把酒壶一样!”

可笑范通恶道,先还不知被何人点倒?如今见是索玑,越发吓得魂飞天外,全身颤抖,战战兢兢说道:“厉……少岛……主他……们,业已乘……船……回……岛去……了!”

索玑“咳”的一声,右足顿处,屋瓦木椽,纷纷碎裂,现出一个大洞!擒住范通的一只左手,自然加力,痛得恶道杀猪似的大叫起来!

索玑见他这等脓包,气得加上两个耳光,打得范通满口流血,怒声叱道:“你嚎些甚么?他们走了多久,观中是否还有船只?快点与我照实说出!”

范通痛得不敢大叫,只有惨哼,但觉出索玑杀气腾眉,手又一紧,吓得亡魂皆冒,赶紧说道:“他们刚刚离此,回转离魂岛,不过顿饭光阴,船只海边却有!”

索玑听得海边有船,星目一瞪,拔出腰间玉笛,指着范通道:“你如想活,便立刻带我去往海边觅船追赶厉东平晏红雪等人,不然就在姑娘玉笛之下作鬼!”

范通这种脓包人物,向来畏死贪生,身落人手,怎不百依百顺?立时诺诺连声,带着索玑,驰下云台,赶注海边。

但到了海边,业已黎明,范通遥指海要深处的一点依稀帆影,愁眉苦脸说道:“索女侠,你看他们所乘的是条极好快船,帆大船轻,去得已远!我们只剩下一条普通小船,不但追赶不上,倘若驶往离魂岛,中途微有风波,甚至舟毁人亡,也说不定!”

索玑眼望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知道恶道范通所说,确是实情,但想起二哥东方璇,神智昏迷,奄奄病榻之状,不由银牙一咬,暗想纵然“护心灵丹”,仅可保持三个时辰,毒力不致攻心,但自己所敷的家传“九转还魂散”,也是峨嵋秘制的极好解毒灵药,再加上二哥那好的一身内家功力,一半天之内,谅能勉强支持,自己还是甘冒奇险,纵或追不上前船,索性就到离魂岛上,盗它一些解药回来,以尽兄妹之义!

主意拿定,竟逼着恶道范通,权当船夫,一面扬帆前进,一面问道:“离魂岛距此约有多远?那厉东平被我二哥太乙神功所震,伤势是否严重?”

恶道范通再也想不到自己一个独霸连云一带的云台观主,居然被人逼得作了船夫!但因看出索玑性情,知道最好实话实说,便不致吃苦!遂应声答道:“照这样顺风驶帆,大约两个时辰,便可到达离魂岛。厉少岛主伤势极为殿重,索女侠等走后,又复连喷几口鲜血,人即晕倒,经晏陆二人,服以灵药,才略为苏醒,叹息‘墨剑双英’子女,果然名不虚传,他生平尚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强敌!几句话完,人又不支,铁掌震东南陆灏,见情形不妙,才发射特制‘火檄’,通知本岛准备救援,并立即运送厉少岛主上船返岛。”

索玑听说厉东平伤重,心头暗想照此情形,他们船一回岛,厉氏双魔等人,忙着为厉东平疗伤,防范必疏,可能自己乘隙成功,如愿盗回解药,也说不定!

越想越觉得事有希望,愁急气苦的双颊之上,不由浮起一丝淡淡笑意,略计时刻,倘恶道范通所说不差,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达那举世武林,望而侧目却步的离魂岛上!

愁绪既然稍减,索玑初次浮海,免不了略为眺览这前所未见,鱼龙出没,一碧极天的大海风光。

此时厉东平等所乘前船早渺,但前方已可远远望见一点青痕,知道可能便是所谓离魂岛!

索玑方想问问恶道范通,自己所料可对,突然觉得海风加劲,身后天光,也微微一暗,蚕豆大般的雨点,骤然倾盆而降!

回头看时,只见来路以上,浓云低罩海面,并有一丝黑气,似由海中旋转直起,与浓云相接!

索玑不由喊了一声:“你看那是甚么?”

恶道范通还未及回头,那丝黑气竟如闪电般疾,刹那间粗大百倍,海上立时云怒风诃,数丈高低的浪头,此起彼落,范通面色钜变,一声“不好”犹未出口,眼前沉沉一黑,一股难以抗拒令人窒息的绝大劲气,带着百尺浪头,业已凌空下压!

这种自然威力,无可违抗,休说恶道范通,便是索玑一身内家绝艺,何等精纯,也照样禁受不住!眼前一黑,知觉便失,那只小船,更是四分五裂地一下打散!

武功越是精纯,体内潜伏的抗拒之力,也就越大!索玑当时虽被如山巨浪攀晕,但过了不知好久之后,便已渐渐恢复知觉!狂风暴雨,骇浪惊涛,均已消失,只觉得自己身躯尚在海水之内一飘一浮,似未下沉,不由大为诧异,因知觉刚复,尚未十分清醒,微一定神以后,才知道双手之中仿佛抓有物件!

微微一开双目,原来自己抓着一块极大船板,十指深深透木而过,所以才在水面,随浪沉浮,侥幸未作波臣,葬身鱼腹!

惊定之余,忽然又是一惊,因瞥见先前所见的离魂岛影,此时业已就在前面不远,岛上树木葱笼,连楼阁亭台,均隐约可见。看这波涛起伏情形,正把自己往岛上送去,目下全身酸软得如同骨架散了一般,适才试提真气,根本无法应用,岂不是平白送入虎狼之口?

索玑尽管心内急杀,但风力与波浪方向,均极凑巧,一连两个浪潮,便把索玑卷到离魂岛的沙滩之上!

事已如此,索玑只得寄命于天,勉强静虑慑心,调气缓绶运转周身要穴,和十二重楼,正觉功力业已恢复一二成光景,想把双手自船板之内抽出,觅个僻静之处隐藏,运气调息,使武功完全恢复以后,再为二哥搜索“七宝离魂钉”解药之时,突然听得一丛高竹之后,笑语喧哗,业已有人直朝自己所卧之处走来。

索玑以为自己运数当绝,不由一声微叹,哪知来人耳音极灵,这轻轻一叹,老远便即听觉,脆生生的一声娇叱道:“何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擅闯我碧梧仙馆?”

人随声至,一个身穿淡绿云裳,姿容绝美的二十三四女子,带着一个青衣小婢,宛如一朵碧云,凌空飘堕!

半空中即看清索玑衣衫水湿,手抱船板之状,落地以后,诧然说道:“看你这副情形,似是适才海上飓风碎舟,随浪至此,十指既能洞穿厚木,总也是习武之人,可知道这是甚么所在么?”

索玑见这绿衣女子,美貌之中,带有一股冷傲之色,那名青衣侍婢,也颇为生得明慧可人,心想她既不识自己,且先骗她一骗,等功力恢复以后,再作计较!

遂慢慢自船板之中,脱出双手,摊身坐起说道:“小生……”

“小生”二字才出,绿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身上虽是男装,但被风浪一打,儒冠早脱,云发垂肩,加上胸前衣衫贴体,丘壑分明,还要满口‘小生’,岂不令人好笑?但不管你是何来历,既能漂流到我碧梧仙馆之内,总是因缘,青儿且将她负到我‘揽翠轩’中,略为休息再说!”

那名青衣侍婢,应声走过,把索玑背上肩头,双足点处,随着绿衣女子,轻轻纵过竹林,走向一座建在半山的精雅楼阁。

索玑此时功力虽已恢复一二成光景,但周身仍自绵软无力,遂由那青衣侍婢,把自己放在阁内的秀榻之上,那绿衣女子,端了一杯香茗,坐在榻畔笑道:“这座离魂岛,虽然在一般武林人物眼中,是鬼怨神愁之地,但我这碧梧仙馆以内,却向来无人胆敢妄肆凶横,你何以女扮男装?姓名宗派?及怎会这巧的飘流至此?可能据实对我说么?”

索玑此时因曾听扬州一鹤杜宏光,细数离魂岛中人物,业已猜出眼前这绿衣女子,所居既名“碧梧仙馆”,则定然就是厉氏双魔义女,名列一龙一凤五鬼三绝之中的碧梧仙子厉凤栖!

江湖传言,厉氏双魔的义子义女,凶毒绝伦,那东海玉龙厉东平,固然名符其实,传说无虚,但这位碧梧仙子,却除了初见面之际,神色冷傲,此时却温颜相对,笑语嫣然,似把自己当作了香闺密友,人又生得秀逸出尘,哪里从她身上看得出丝毫凶毒之气?

自己生平不惯说谎,方才第一句“小生”二字,已然被她取笑一番,索性还是实话实说,管它是福是祸!

索玑把最拿手的一番老实话讲完,碧梧仙子厉凤栖星眸之中,似怒非怒,似惊非惊的仔细盯了索玑几眼说道:“我对墨剑双英,及玉笛飞仙,钦迟已久,想不到居然能够遇见他们后人,到真称得是幸会!但我对你所说之言,未能全信,我义兄厉东平,与我武学不差上下,你当然比你二哥,也差不多,由此推论,我义兄既然败在你二哥手中,你就应该打得过我!”

索玑插口说道:“我纵然不能胜你,也决败下了!但……”

厉凤栖摆手说道:“我知道你随水漂流,精力未复,但厉凤栖决不会占这种便宜,我要以稀世灵药,使你立刻复原,然后我们先比掌再比剑,你如胜不了我,我因喜爱你慧质天生,又复气味相投,便要求你永在这碧梧仙馆之中,作我深闺密友……”

索玑觉得这位碧梧仙子厉凤栖,确实蛮有意思!要用灵药,先使自己复原,然后再和自己打架,而战胜要求,却不过是要自己永远作她的深闺密友!不由微笑问道:“要是你打不过我呢?”

厉凤栖双眉一挑答道:“我若打不过你,就把七宝离魂钉的解药奉赠,并亲自驾船,送你渡海!”

索玑欢然叫道:“那我们以后就成了好朋友啦?”

厉凤栖神色忽冷,摇头说道:“不!除了我两位义父之外,连我义兄厉东平算上,我就不允许任何人能比我强!今天我如果打不过你,绝对如言奉赠解药,并亲自驾船送你出海,但下次不论在何处相逢,便成了生死之敌,倘再不能平反第一次败局,厉凤栖宁愿横剑伏尸,在所不悔!”

索玑笑道:“你真骄傲,我既想救我哥哥,又不想和你成为仇敌,却怎么是好?”

偏头一想忽然叫道:“我们如果打个平手怎么办呢?”

厉风栖笑道:“你说我骄傲,你自己却骄傲得更为可爱!厉凤栖生平不受人怜,我们等会儿打架,必须彼此各尽生平武学,谁也不准藏私卖好,故意让人!不是你胜,便是你败,我索性绝了你心中所想,倘若打成平手之时,你去留任便,七宝离魂钉的解药,却是休想!”

索玑叫道:“你和那厉东平,太不一样,我真想不到离魂岛上,居然还有你这样人物?既然如此说法,怎不给我甚么灵药吃呢?”

厉凤栖见索玑身落人手之中,丝毫不带怯惧的这份天真娇憨,爽朗风华,真是越看越爱,起身走至里间,取来一个黄色晶瓶,倾出一粒龙眼大小的朱红药丸,又斟了一杯香茶,走到榻边笑道:“这是用千年雪参,和轻不一见的七叶朱芝,合制而成的稀世灵丹,一粒下喉以后,顶多一盏茶时,包你功力便告恢复!”

索玑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千年雪参,和七叶朱芝,都是见诸道书所载,而轻易看不到的东西,你从哪里来的?咦,对了,你们这离魂岛上,是不是还有一株千年铁树?”

厉凤栖一面喂索玑服下那粒灵丹,一面笑道:“你不是问千年铁树,大概是想要我二义父的那匣‘化铁神胶’?你只要答应陪我长居这碧梧仙馆,我便去向二义父,把那匣‘化铁神胶’,要来送你,也无不可!”

索玑心想你倒说得好听,倘若长居碧梧仙馆之中,那“化铁神胶”,我还要它何用?

嘴皮微启,刚要讲话,厉凤栖摇头笑道:“你此时不要讲话,且以真气引导方才所服灵药,周行脏俯,收效更大!”

索玑如言使那粒朱红灵丹所化的清凉玉液,周行脏腑,果然片刻以后,便觉得先前那种疲劳酸软尽失,全身舒泰异常!双臂一伸,骨节一阵乱响,方待起身下榻,厉凤栖又把她暂时按住,取来一套儒服儒冠,及内穿小衣,含笑说道:“我偶然游戏,也作男装,你衣履被水所浸,不能再穿,里间浴水已备,赶快盥洗换好,我们该打架了!”

说完便将衣冠留在榻上,自与青衣小婢,一笑避出。

索玑正觉身上湿得难过,一番洗涤以后,精神倍涨,尤其是那厉凤栖身裁竟与自己仿佛,内外衣服,均极合身,穿好走出,见青衣小婢已去,厉凤栖正在轩前,凭栏独立,一身淡绿衣裙,随风轻飏,神态若仙,不由暗想这位碧梧仙子,骄傲得真像只凤凰一般。但在冷傲之中,涵有高华气质,委实想不到离魂岛中,有她这般人物,老远便自含笑叫道:“碧梧仙子,我蒙你赠药赠衣,感激异常,心中实在想交你这个朋友,何必非打架不可呢?”

厉凤栖回头看处,只觉眼前一亮,身边站着一个丰神绝世的美貌少年,不由上下打量几眼,含笑说道:“我在东海十几年来,就没有好好遇见一个对手,今天这种机缘,怎肯放过?架是非打不可,你却须仔细应付,不然只一失手,我却不许你食言,须在这碧梧仙馆之中,伴我一世呢!”

索玑见她这所房屋,建在半山,远远眺去,碧波浩渺,一望无际,山色岚光,爽意挹人,更觉得这位碧梧仙子,高雅得几乎身无一根俗骨!回眸笑道:“你这座‘揽翠轩’之名,起得恰如其实,地方好人好,我真不愿意硬结这种冤家,让我们先交半天朋友,不要马上打架好么?”

厉凤栖方自含笑点头,索玑忽又叫道:“不行!不行!我二哥身中七宝离魂钉,昏晕店房,亟待解药,我们还是马上动手,等我们二度来离魂岛,再和你多盘桓些时便了!”

厉凤栖闻言笑道:“我真想不透你何以如此骄傲,自认必胜?要立时动手也好,看在我们一见投缘分上,万一你打不过我之时,我也派侍婢,渡海送药救你二哥便了!”

索玑笑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倘若万一我赢,第二次相逢之时,如你真欲视同仇敌,再度动手,我定然让你一剑便了!”

厉凤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纤手轻轻一按卍字红栏,飘然已到轩外!

索玑跟踪纵出,那名青衣侍婢,捧来两柄长剑,厉凤栖摇头说道:“我先与索姑娘过过掌招,然后再比剑法,你可在一旁仔细留神,趁这难得机缘,见识见识正派名门的秘传绝学!”

话完双掌一分,绿夹飘飘,目注索玑,盘旋疾走!

索玑从她话语神情之中,觉出这厉凤栖一身武学,决不会比她义兄东海玉龙厉东平稍弱,自己第一阵过掌,立意不胜不败,只求在剑术以上,赢她半着!这种分寸,拿捏极难,何况对方并不一定准就弱于自己?所以一见厉凤栖活开步眼,自己赶紧凝神静气,反绕外圈,一开始用的便是峨嵋绝学“正反阴阳三十六解”之中的逆运五行,颠倒乾坤的迷踪步法!

厉风栖颇为识货,索玑一圈犹未转满,她已面色微变,觉得对方所踩步法,非七星,非五行,非八卦,非九宫,但又各尽其妙,错综复杂的神奇已极!

倘若任她把步眼转开,尽量施展,自己可能有败无胜,遂娇叱一声,抢步截住索玑,发招攻敌,用的是成名东海、威震群雄的“飞凤掌”法!

索玑微微含笑,互拆三招,觉出碧梧仙子厉凤栖所用掌法,不但变化神奇,威力甚大,并且无论手眼身法步,一招一式,均仪态万方的好看已极!矫若游龙,翩如彩凤,身手之捷,功力之高,果然不在那东海玉龙厉东平以下!

遂一面足下倒踩星躔,阴阳易位,闪过厉凤栖飘风掣电的两招连环进击,一面笑道:“碧梧只合凤凰栖,你这套掌法威仪神妙,兼而有之,难道就叫做凤凰掌么?”

厉凤栖秀眉双挑,冷然答道:“我这套飞凤掌,在东海一带,颇有威名,但对你自当别论!你如果倚仗神奇步法,只守不攻,存心想弄个和局终场,却无异对我厉凤栖,加以莫大侮辱,或胜或败,我们总得好好换上三五十招,不然岂不辜负今日之会?”

索玑含笑答道:“你既然如此说,索玑只好从命,你且接接我这得自家传峨嵋秘学,正反阴阳三十六解!”

两人身形往中一合,霎时幻起满天掌风拳影,一个是一朵孤芳自赏的浊水青莲,一个却是降自九天的瑶台仙蕊,身形倏忽,步法翩迁,好一场潇洒从容的全力拼斗,只看得旁边捧剑侍立的那个青衣侍婢,眼花缭乱,心怵神摇,作声不得!

索玑这套家传峨嵋绝学“正反阴阳三十六解”,共分前后七十二式,当前三十六解用完,尚与厉凤栖未分胜负之时,突然倒踩七星,反游八卦,几个连环绕步,便自退到“生门”,脱出厉凤栖掌风以外!

厉凤栖看出她想收势言和,纤足微顿,一式“双凤朝阳”,双掌平推,向索玑胸前疾攻而至!

索玑这次不再避让,也把双掌一伸,恰巧与厉凤栖接过正着,口中笑声说道:“我远来是客,你怎好意思如此赶尽杀绝?不如这场算个平手,且从剑术一途,分出胜负何如?”

厉凤栖掌心发力,想与索玑一较长短,但觉得对方一个娇怯怯的身躯,就凭这双掌一合,竟似与自己成了一体,徒把小天星内劲施为,却丝毫无法着力,不由废然收掌叹道:“厉凤栖今日才知天地之大,何处无人?武学一途,也委实无穷无尽!这掌法以上,我自认输你半筹,剑术再若如此,厉凤栖便践前言,立时送你过海!”

说到此处,侧顾青衣侍婢说道:“不论我这场比剑,胜败如何?你且先去准备一盒七宝离魂钉解药,及一条轻快船只,在海边待用!”

青衣侍婢把手捧双剑,递与厉凤栖索玑,一人一柄,颔首踅去。索玑自石桌上端起一杯香茗,徐徐饮下,芳心却在暗想这厉凤栖人品真好,自己剑术方面,是得自大母索英珠所传当年青城山心如神尼威镇群邪的“伏魔慧剑”,威力奇大无比!厉凤栖掌法无功之下,必然拼命想在剑术上取胜,倘万一失手,岂非大背初衷,真正酿成仇恨?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轻轻抽剑出鞘,屈指一弹,已从剑音之上,听出此剑虽非斩金截铁的神物一流,但剑质及炉火之功,也算上等,遂向厉凤栖笑道;“我江湖游侠,向来是用腰间所悬的这一根玉笛,作为兵刃,对剑术一途,荒疏已久!今天遇上你这等名家,不肯冒失,可不可以让我先行试练一遍,活活手法?”

厉凤栖明明听出索玑话不由衷,但却猜不出她用意何在,只得把头微点,看她怎样捣鬼?

索玑捧剑当胸,合掌往西南一拜,口中啸声忽起,剑化龙腾,把一十九手伏魔慧剑,自“杨枝度厄”开式,尽量施为!这套剑法,乃是昔年空门奇人心如神尼,集六十年心血,融各门各派剑术于一炉,然后弃粕取精,并加以自己的苦研独创所成,自传授墨剑双英以来,破君山,荡哀牢,又远下苗疆万花坪,剪除一僧二道三煞四神魔等十名极恶穷凶的江洋巨寇(事详拙著墨剑双英),日益发扬,无形中已被正邪各派,默认为武林最高剑术!

索玑此刻又是尽力着意施为,满空只见剑影如山,剑光如海,看得个碧梧仙子厉凤栖,脸上神色,由骄傲转成惭愧,由惭愧转成凄惶,而索玑的伏魔慧剑,也已舞到尾声,施展的是一十九式!

这式名为“乱洒天花”,是伏魔慧剑之中的精华所聚,必须凌空倒扑,震剑下击,把对手身形,笼罩在上百朵剑花之内!

索玑在第十八式使完,双臂一抖,拔起三丈来高,但正掉头扑落,震剑漩光之际,手中一柄长剑,忽然齐作寸断折落!

索玑收势下降,点尘不惊,神情暇豫的向厉凤栖说道:“这柄剑被我毁坏,你如果一定要比,换个别的题目,可不可以?”

厉凤栖一声长叹,眼中泪珠滚落,举起手中那柄长剑,纤指连弹,也将剑弹作寸断,向索玑摇头带泪笑道:“厉凤栖十余年浸淫剑术,尚诩有成,今日才行自知鄙陋!我立意从此不谈‘剑’字,他日相逢,我只在轻功掌法以上,向你找场,解药船只,均已备好,我就送你走吧!”

索玑真想不到这厉凤栖既已知难认败,却又如此伤感,看她那种惭惶凄楚神情,自己双睛也不觉有点湿润起来。

一面与厉凤栖往海边走去,一面和声笑道:“碧梧仙子!我真想叫你一声姊姊,大家作个好朋友,不比结成冤家对头强么?”

厉凤栖摇头凄然答道:“这要等我们再度见面,比赛以后再说,青儿已在前面船上相待,我们且自扬帆渡海,谁也不许提剑未来的‘恩仇’二字!”

索玑知道厉凤栖自视甚高,孤傲已极,此次虽未直接败在自己手中,也必难过惭愧异常,遂不再提起,只是扬脸笑道:“我全依姊姊,不提未来之事,但现在我们总是好朋友吧?”

厉凤栖见索玑笑靥生春,一副天真娇憨神情,令人爱煞!不由眉宇也开,二女挽手笑语同行,全是一样的绝世丰神,天人体态,分明一对极为要好的璇闺密友,又有谁能看得出彼此各处冰炭难容的正邪极端,未来恩怨,无法预料!

就在厉索二女登船,青衣小婢解缆扬帆不久,离魂岛方面,突然有一条巨舟,挂满风帆,其疾如箭的衔尾追来,正中一面大帆之上,并画有一只紫黑大手!

操船前进的青衣小婢,首先瞥见,花容顿时变色,向与索玑并肩而立,远眺前面海云变幻互相笑语的厉凤栖叫道:“凤姑!二岛主的巨灵舟,竟在海上出现,是不是有人泄漏索姑娘之事,赶来阻止凤姑送客?”

厉凤栖闻言似出意外,回头看见那条巨舟,脸上也自微微变色,把手一摆,对那青衣小婢说道:“巨灵舟既现,二岛主可能亲来?我们不必前行,就在此处回旋相待,看看何事?”

索玑听说那条帆上画有紫黑大手的巨舟,竟是二魔厉岳所乘,在这一顾无边的大海之上,突来强敌,心头哪得不略为紧张?但确实也想见识一下,这名震武林的东海双魔,到底是怎样人物?见厉凤栖远望来舟,神色在忧急之中,隐含气念,遂与她并立船头,含笑说道:“姊姊不必为我忧虑,你慨赠灵药,及亲自送我渡海的款款深情,小妹永在心头铭刻!你义父厉二岛主来时,姊姊置身事外,由我自行应付便了!”

厉凤栖见索玑在这四处全是险恶波涛的大海之中,听说离魂岛的厉二岛主,亲自来追,居然毫无半丝怯惧之色,这份胆量襟怀,确实罕见!自己立意不管来日如何?今天这个朋友却非交不可!看她一眼,含笑说道:“你与我虽然初识,且相聚时间甚短,也应该可以看出厉凤栖说话,决无虚言!你那家传剑术掌法,固然穷极神妙,但因功力所限,若与我两位义父中的任何一位为敌,均不免相形见绌,有败无胜!你方才说得好,来日恩怨,暂时不提,眼前却是厉凤栖兰闺好友!少时形势无论怎样凶险,均须为你要赶回对岸,救你二哥着想,力加忍耐!万事由我承当,必然包你安全无恙!”

索玑见厉凤栖说到后来,因来船渐近,又恐自己恃强执拗不听,脸上神色已由含笑转为惶急!虽然心中暗想自己除伏魔慧剑,正反阴阳卅六解,及先天太乙神功等家传绝学之外,还有一枚父母成道以后所赐,威力绝伦的“天星环”,可以请这老魔头尝上一下!但一来反复渡海,时间已久,不知二哥东方璇的安危如何?极为悬念!二来与这厉凤栖着实投缘,不忍令她焦急难处!遂点头笑道:“我往日就是不肯忍气,今天一来为了我二哥伤势,二来免得令姊姊难处,听你的话,装作哑吧,尝尝这忍气的滋味,究竟怎样?”

厉凤栖听她如此答话,脸上方自又复略现笑容,来船快若风飘,已在五六丈外,船头站的是索玑在河北燕山接云峰下,会过的追魂判贾良,和一个身着雪白长衫,面容红润,精神极其矍铄的六七十岁老者,看贾良神情,对那老者极为恭谨,不问可知,定是江湖传说之中,武林人物闻名丧胆东海双魔以内的二魔厉岳!

厉岳远远叫道:“凤儿!你船上是谁?欲往何处?”

这几个字随风入耳,索玑便是一惊!因为此时风涛波大,两人并立船头互相笑语,尚须略为提高声音,不然听来便觉含混?而厉岳船在五六丈外,随意发言,风向又是从横里吹来,居然字字清晰,这种真气凝练之功,实非自己所能企及!

厉凤栖见两船近只三丈之时,微使眼色,令青衣小婢继续转舵前航,自己卓立船尾,施礼高声答道:“凤儿是送我好友索玑过海即回,义父亲乘巨灵舟赶来何事?”

厉岳面容一冷,还未发话,追魂判贾良已先叫道:“凤姑大概尚不知情,这索玑与他兄长东方璇,专与本岛作对!连少岛主都在云台山上,被东方璇打伤,她既来东海无异自投罗网,正好擒住交与少岛主消遣解恨,凤姑怎的还要亲自用船,送她走呢?”

厉凤栖对追魂判贾良的答话神情,就显得不大高兴,柳眉微挑说道:“贾二叔这话不对,朋友是各交各的,她哥哥打伤了我哥哥,或是派人复仇,或是约期再斗,均不失为武林规矩!如果想在人家小妹身上出气,岂不被江湖之中,留为指责话柄?慢说离魂岛还想在武林之中,压盖一切,表率群伦,就是拿我厉凤栖来说,闺中密友,远道相探,倘若对她有所冒犯,今生今世,却以何颜相对?”

二魔厉岳,本在寒脸静听,见追魂判贾良被厉凤栖几句反驳问住,“哼”了一声说道:“凤儿今日怎的帮助外人说话?你哥哥伤势不轻,虽然服我灵药,并以内功调治,十天半月之内,也难复原!你既与这索玑交好,我也不伤她,只将她留在岛上,派人通知东方璇,她哥哥一到,便交你送走好了!”

厉凤栖叫了一声“义父”,厉岳面容一冷说道:“我意已决,凤儿不必多言,赶快叫青环转舵回船,不然我就把这索玑,立毙海上!”

浓眉一剔,双眼精光暴射,雪白长衫的右边大袖,凌空遥挥,一阵劲急强风过处,厉凤栖等所乘船前海水,登时山立群飞,溅得三人衣衫尽湿,船只也摇晃颠簸,几乎翻覆!

索玑此时真觉得这忍气滋味,太不好受,再忍下去,非把自己蹩死不可!方从鼻内哼了一声,樱唇微启,厉凤栖却抢步当前,自怀中取出一柄雪亮匕首,比在自己胸前,高声叫道:“义父!凤儿与索女侠业已约定,彼此在目前虽属好友,但再度相逢,却是生死之敌!何必留她以作人质?义父只要定个日期,凤儿保证东方璇索玑,准时赴约就是,倘若敝下必欲留人,凤儿不愿背言失信,义父只一动手,我便先行自尽!”

索玑见这碧梧仙子厉凤栖,不惜以性命维护自己,深为感动!竟把那股满怀不服,已将发作的怒气,又复按纳下去!

二魔厉岳,见厉凤栖以刃比胸,静待自己答话,不由把两道又短又浓的眉毛一蹙,知道她性情孤傲倔强已极,若不依所说,必然如言自尽,不是虚张声势!眼珠接连几转,竟自怒容全收,哈哈笑道:“凤儿怎的如此性烈?我不过因你平素凭谁都看不在眼内,忽然竟会与此女交好,觉得奇怪,想试试她的胆气如何?既然你保证她兄妹,准时赴约,则我离魂岛上,月色甚佳,就是中秋之夜,叫他们尽量邀人,来我岛上赏月,并了断伤你哥哥之事便了!”

厉凤栖听义父如此说法,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方一侧脸,索玑已自扬声答道:“我们就这样办,中秋之夜,东方璇索玑兄妹,渡海拜会,为武林正义,及东南一带苍生,向二岛主要点公道!”

二魔厉岳纵声大笑道:“向东海离魂岛上,索取公道,二十年来,尚无一人敢出此语!小娃儿胆量真算不错,但望你言而有信,倘中秋失约不来,休看我平日溺爱厉凤栖,她这替你们兄妹,作保之人,一样要吃大苦,按照私通外敌处置!话已讲完,因离魂岛定有规例,凡外人到此,不带走点东西,就要留下点东西,你这回算是沾了我义女的光,老夫破例全免,并以一帆好风送客!”

说完月白长衫的一双大袖,向空连挥三次,厉凤栖索玑所乘船尾,顿起疾风,布帆鼓满,前行如箭,等到这阵疾风力量消失,两舟相距,已在二十丈外。

厉凤栖脸上刚由紧张之色,换了笑容,索玑却揽住她香肩,含笑说道:“厉姊姊舍命全交的这番情意,着实感人,小妹虽然初涉江湖,阅历不多,但刚才凭直觉判断,你那二义父的眼光之中,对你似乎含有一种诡谲不利神色,你回岛以后,不会为了这事,受责罚吧?”

厉凤栖刚才一心应付那紧张场面,没有觉察,但就这半日相叙,已深知索玑从无虚言,“哦”了一声,皱眉说道:“我自幼便是一个在海上飘流的无家弃女,被两位义父,救来抚养,除因看不惯岛上许多作为,屡次犯颜苦谏,义父等虽未听从,却划出那片碧梧仙馆,赐我静居,任何人不准妄加惊扰,可以算得上钟爱异常!只要你们兄妹中秋赶来赴约,想还不致于有甚不利!但你们兄妹来时,须尽量多约好手,慢说我两位义父,神功难敌,就是我厉凤栖,也要下点苦功,准备到时,好好与你再打上一架呢!”

索玑笑道:“姊姊放心,中秋佳节;我和我二哥,必然早点渡海,先到你碧梧仙馆之中,一叙离情,然后再往前岛,彼此翻脸打架!不过我们打来打去,打到甚么地步才了?不如订个胜负赌注,就以中秋一会,尽力而搏,你说好么?”

厉凤栖听得有趣,点头问道:“你说说看,我们赌些甚么?”

索玑眉毛一扬,贴在厉凤栖怀中笑道:“我要是打输了,就一辈子听你的话!”

厉风栖笑道:“我有自知之明,虽然还有几种功力,略为自负,但是你输的成份,依然不大!倘若我输了呢?”

索玑眼皮连霎笑道:“你是姊姊,应该客气一点,万一我赢,你只要听我一句话就可以了!”

厉凤栖摇头说道:“你这话未免有些以为准赢的恃技骄人,对我藐视!既作姊姊,怎能再占便宜,一生低头听命,似乎太重,我们就以服从胜方三句话,作为赌注如何?”

索玑伸出一只纤手,说道:“全依姊姊,我们举掌为信?”

厉凤栖见她如此顽皮,嫣然一笑,互相轻击三掌!

哪知索玑在一片纯真之中,隐寓了极高机智!这似嬉似真的轻轻三掌,竟然种下未来的莫大善因,不但度化了两个极恶魔头,并且成全了一对极其美满的英雄儿女!

厉索二女,惺惺相惜的一番亲热,海岸业已在望。若依了厉凤栖,索性送到旅店之中,由自己下手,替东方璇治好所受的七宝离魂钉伤以后,再行回转。

索玑却因一来看出二魔厉岳的神色不善,怕厉风栖迟归受责,二来东方璇受伤之处,是在左大腿上,自己以同胞兄妹,替他调治,自然无妨,若由厉凤栖下手,即感大有不便!

所以一再辞谢,船靠岸边,二女黯然相别,索玑下船以后,厉凤栖犹自恋恋,不舍扬帆,经索玑连声催促,说明相会匪遥,才由小婢青环,驾船东去!

索玑目送帆影远移,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滴下珠泪,弄得胸前湿了一片!

正在遥望海云,痴痴追想,忽然身后似有微声,索玑倏然惊觉,回头一看,不由大出意外,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原来岸上树后,闪出两人,一个是扬州一鹤杜宏光,一个却是身中七宝离魂钉剧毒,昏迷床榻,自己正提心吊胆,不知吉凶如何?是否来得及施救的二哥东方璇!

但东方璇此时神光焕发,哪里像是受过剧毒重伤光景?

索玑见二哥业已无恙,喜得一头钻入东方璇怀中,东方璇轻抚她的云秀发说道:“玑妹为我上云台找药,怎的会从海上回来?莫非你居然去了一趟离魂岛么?那送你回来的女子,又是哪个?”

索玑得意笑道:“那是我新交好友,厉东平的妹妹,碧梧仙子厉凤栖!二哥既然在一旁,怎不出来看看?她长得和你那位白马明珠卓不群姊姊,差不多漂亮呢!”

说至此处,突然跳起来叫道:“二哥,你不是身中厉东平七宝离魂钉剧毒,我好不容易才把解药弄来,怎么你到自己好了?”

东方璇一笑回身,三人一面走回店房,一面互说经过,才知道厉东平离魂宝带以内所藏的七宝离魂钉,虽然是用极好精钢,淬以孔雀屎鹤顶红等七种绝毒药物制成,但在那爆发回打的刹那之间,却被索玑劈空一掌先天太乙神功,震得四散碎飞,东方璇只被碎钉在左大腿上,划了三四条浅浅带血红线,以致当时虽然昏迷不醒,中毒却并不太深!

索玑惶急之下,既喂东方璇服食峨嵋“护心灵丹”,并以家传“九转还魂散”,替他敷在伤口,这“九转还魂散”,也是极好的解毒灵药,虽然治那“七宝离魂钉”,不大对症,但因一来毒钉未曾打入体内,二来东方璇中毒不深,遂在索玑掳迫云台观主恶道范通驾船渡海以后,人便醒转!

知觉既复,东方璇遂运气行功,慢慢逼出体内余毒,再用自己身边的“九转还魂散”重行敷治,不到两个时辰,业已痊愈无事,钉毒尽除,如同好人一般。

此时反因索玑久探云台不回,心中悬念,遂偕扬州一鹤杜宏光,也自赶往云台观内。

但满观严密搜索,厉东平、晏红雪、陆灏、索玑及范通恶道等人,却连形影皆无!奇诧之下,擒住小道逼问,异口同声地说是厉东平等人,业已乘船同转离魂岛,索玑未见到来,观主范通,却半夜失踪,不知何往!

东方璇杜宏光虽然猜疑到索玑可能渡海求药,但一来怕自己二人赶去,她却回来,彼此相左,更添愁急!二来所有船只,听说要往离魂岛,纵出再高船费,亦均摇头不愿载客。

二人无奈,只得暂回店中,再作计议,但才到店房,店家便手持一个长大信封,说是适才有人送来,嘱咐交与东方尊客。

东方璇打开一看信是那位勾魂艳鬼晏红雪所写,并附有一个朱红小盒,信中畅述对东方璇爱慕之意,特地派遣心腹送来七宝离魂钉解药,只须服食三粒,便可痊愈,余者留备后用!再次相逢之时,只要能得东方璇略为示爱,一夕温存,则不但晏红雪愿意脱离魂岛天台五鬼,改邪归正,并保证从此不再与东方璇纠缠,情甘遁迹空门,贝叶参经,青灯礼佛!

东方璇当然一笑置之,次日与杜宏光到海边瞭望,准备再不见索玑回来,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往离魂岛与她打个接应!哪知才到不久,便见一叶风帆,载着索玑飘然而至。

索玑听说勾魂艳鬼晏红雪,竟也派人送来七宝离魂钉解药,不由秀眉微皱,先把海上飓风碎舟,恶道范通葬身鱼腹,自己漂流到离魂岛后,巧遇碧梧仙子厉凤栖的一段经历说明,然后向东方璇问道:“二哥你说晏红雪所送七宝离魂钉解药,是盛在朱红小盒之内,但药是甚么颜色,你看过么?”

东方璇自怀中取出一只朱红小盒,递与索玑笑道:“药丸共计六粒,一样色作朱红,玑妹问这则甚?”

索玑越发诧道:“碧梧仙子厉凤栖送我的七宝离魂钉解药,色如碧玉,勾魂艳鬼晏红雪送的,怎的又会其红如火,这类独门解药,不会有两种之多,莫非其中又有甚么花样不成?”

说罢便取出一个碧玉小盒,递与东方璇打开一看,清香挹人,盒中所贮,是九粒龙眼核大小的绿色灵丹。

东方璇微一沉吟,俊眉忽皱,就便在街上擒了一只野狗,带回店中,先将厉凤栖所赠绿色丹药,喂狗吃下一粒,略候片刻,无甚动静,然后再以一粒勾魂艳鬼晏红雪遣人送来的红色丹药,照样喂狗吃下,那狗却立时狂吠连声,七窍溢血滚地而死!

东方璇眼见这只野狗,死得如此惨法,不由切齿恨声说道:“好个名符其实的勾魂艳鬼!东方璇再见你这毒妇之时……”

索玑见二哥生气,含笑说道:“二哥且莫恨那晏红雪,据我看来,她若诚心害你,那封信上,就不会写得那么恳切缠绵,可能此中还有其他缘故呢?”

东方璇冷笑一声说道:“玑妹未免心肠太好,怎的为任何人都要辩护?红绿两种丹药,有毒无毒,业经试出,还会有其他缘故?关于晏红雪之事,不必再提,到是你与二魔厉岳,所定中秋之约,此间所有船只,均拒绝驶往离魂岛,难道要我们凌空飞越这百里鲸波不成?”

杜宏光接口笑道:“东方兄不必为这船只一事担忧,好在约订中秋,为时尚早,杜宏光邀请贤兄妹小作江都之游,我在维扬一带,薄具虚名,等到八月初,弄条好船,奉陪贤兄妹顺江而上,由崇明出海,去往离魂岛便了!”

东方璇心中虽然悬想那位白马明珠卓不群,但知她与一音神尼、雪隐老人,也要等到中秋前后才来。而且沿海一带,地域甚广,彼此不易巧然相逢,见面之处,大概非在离魂岛上不可?杜宏光既然好意相邀,而扬州的绿杨城郭,十里珠帘,以及二十四桥、瘦西湖等名胜美景,神驰亦久,遂与索玑,随这位扬州一鹤杜宏光,自连云南下。

杜宏光一身武功,虽然不能与东方璇兄妹相比,但也是内家正宗,俗世之中的上乘身手,受人敬仰,名动江淮,尤其以轻功极俊,得号扬州一鹤!

他因深知东方璇索玑兄妹,不喜炫技逞能,惊世骇俗,所以到得扬州,并不引见当地武林人士,只是每日陪着他们兄妹二人,流连胜迹,纵情诗酒。

但就在他们各处游赏之中,却听见人言江南一带,近来出了一件怪事,弄得凡属武林以内,稍有头脸的人物,个个闭户家居以求免祸!

三人闻讯好奇,详细加以探听,才知道近半月米,有一个极其健美的年轻书生,声言来自滇北无量山,欲以一双肉掌,会尽江南武学高手!

因这书生自语太狂,武林中人又复大半均是豪气凌云,争名好胜性格,遂有不少人物,出面相会。哪知这书生年岁虽轻,一身武学,却不但奇诡高明异常,而且下手毒辣已极!

凡属败在他手下之人,那书生必定先问一句:“你服不服云南无量山四绝神君的一派武学?”江湖豪侠,多半宁折不弯,何况这“四绝神君”根本前听未闻,自然个个不服!

书生面容一冷,踅去之后,与他对手落败之人,当夜无不狂喷鲜血,惨哼不绝而死!

一连十来名江南武林中的顶尖好手,在这书生手下丧生,遂弄得所有略具声名之人,为求全名免祸,均自闭户深居,不见外客!

听说如此奇事之后,东方璇兄妹有意前往江南一会这位心肠狠辣的怪异书生,他们这时正在瘦西湖内泛舟,索玑一面凭窗眺览四外的波光云彤,一面向杜宏光笑道:“这些日来,我们已把扬州的胜迹游尽,扬州的美味吃光,不如明天便往江南,看看可能碰上那个来自云南无量山的怪书生?不然杜兄你这扬州一鹤的名气不小,等他找上门来,却是大可不必!”

杜宏光也觉得自己这“扬州一鹤”四字,传誉江淮,那书生既然有意找江南武林中成名人物晦气,谁敢保证他不会找来江北?传言业已丧命在怪书生手下的十余人中,比自己高明的已有三四个之多,若能藉东方璇兄妹一身绝艺,除去或逐走此人,不但为自己保全声名,也为大江南北的武林群雄,免去一番浩劫。

想至此处,索玑恰巧建议明日便去江南,找那怪书生一会,当然正中下怀,满口应允,但忽然听得湖面上,有人远远作歌,而歌声之中,隐隐似有“扬州一鹤”四字!

东方璇兄妹耳音,自然比杜宏光更灵,循声远眺,只见歌声来处,是条小船,遂命自己船上的舟子,向那小船慢慢接近。

片刻之后,已可看出那小船上坐着一个黄衣书生,歌声也隐约可闻,唱的是:

“江南江北兮,无敌手!扬州一鹤兮,不归来!”

而且反反覆覆,曼声而歌,始终唱的就是这么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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