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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换了常人,对这种声息,怎会注意?

但滕子丹江湖老到,却一听便知那振翼作响的鸟儿,并不十分巨大,似是传书飞鸽之属?……

他目光细转,只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把语音提高叫道:“贾掌柜的安歇了么?……”

贾拨云立即从房内走出,见是滕子丹刚刚由隔院走来,遂含笑问道:“是哪一位找我?滕老请屋里喝茶,楚姑娘中毒之事如何?她侠名极大,内功修为必甚湛深,不会有大碍的吧?”

滕子丹的演戏天才,自然高明,装出一副愁烦形相,苦笑答道:“东方大侠便因楚姑娘中毒难去心烦,与傅局主、韩总镖头,在大厅遣闷,特命在下来请贾掌柜的,带坛好酒,前去共同举杯!”

贾拨云闻言,回房取了一只紫色酒坛,交给滕子丹道:“滕老请把酒儿取去,我则不奉陪了!

“一来神思已倦,想要歇息,二来我言词口舌一向笨拙,在东方大侠心情欠佳之下,容易把他得罪,反而彼此尴尬!”

滕子丹也不勉强,接了那只紫色酒坛,便向贾拨云称谢别过。

到了酒店大厅,一说经过。

东方曙便冷笑道:“贾拨云不来饮酒也好,滕老所巧闻飞鸟振翼声息,必非无因,九尾天狐,差不多快现本相的了……”

说至此处,改以内家传音密语,向滕子丹耳边嘱道:“稍时我与借用罗婆婆形相的楚贤妹,去赴岭上初更之约。

“滕老则请与傅局主,韩总镖头,在店中多加警戒!因为,我觉得对方既有飞鸽,便于传讯!

“则岭上许不醉、何小青等搜魂双煞兄妹的噩耗一来,贾拨云情急之下,或许会对罗婆婆所乔装中毒晕睡在床的楚贤妹,再度施展甚么更恶辣的下流手段?”

滕子丹悚然一惊,颔首说道:“东方大侠顾虑得是,但请尽管放心,不单傅局主与韩总镖头,均怀上乘绝艺。

“连我滕老六和浑家罗婆子,也不是过份省油的灯!贾拨云和贾忠主仆,若当真起甚鬼蜮心肠?便难免自招没趣,要落得灰头土脸的了!”

话完,便即开坛!

滕子丹因对贾拨云已怀戒意,遂对这坛酒儿,察看得特别小心。

直等确定毫无任何问题,实是一坛品质绝佳的上乘美酒之后,才肯让东方曙、傅家骏、暨韩龙骏等,举杯入口。

等到把这坛酒儿,喝得十尽七八。

罗碧玉也甩着她那头飘萧白发,走入大厅!

滕子丹双眉一皱,压低语音叫道:“老婆子,你应该扮作楚姑娘的形相,躺在她的房中装睡,为何却跑来大厅作甚?莫非也酒瘾发作了,知道此处有上好的货色,想来混上几杯酒喝喝?”

罗碧玉白了滕子丹一眼道:“我不是想混酒喝,是觉得如今距离初更之约,业已为时不远,应该陪同东方大侠去岭上贱约,正式会斗许不醉和何小青了!”

罗碧玉这一开口发话,真让滕子丹,甚至东方曙,都吃了一惊,为之目瞪口呆?

原来,这位走进大厅的罗碧玉,竟是楚飞香所扮?

不单在外形上,她扮得十分神似。

甚至连语音动作方面,也模仿得唯妙唯肖!

直到最后一语“正式会斗一下许不醉和何小青了……”之际,楚飞香才故意露出自己的曼妙本音。

使东方曙等,由衷惊赞她的乔装本领!

东方曙见楚飞香业已易容妥当,又毫无破绽,遂放下酒杯,向傅家骏笑道:“二弟是留守此处?还是与我们……”

傅家骏想不到东方曙会有此一问,赶紧接口笑道:“留守似乎无须多人,有韩总镖头与滕老夫妻,已足应付一切突然变故!小弟想看看热闹,追随大哥和……”

虽然,这大厅之中,并无外人,但傅家骏仍相当小心,在“追随大哥和三妹……”一语中的“三妹”二字,欲吐未吐之际,硬给顿住未曾说出。

那道山岭,距离旅店并不甚远。

三人到达岭头,恰好是初更时分!

但是岭头一片相当适宜打斗的石坪之上,空旷的,静静的,并未见到许不醉、何小青二人踪影?

东方曙“咦”了一声,皱眉说道:“这事奇怪,许不醉因有自炼解毒药物,作为倚仗,意欲对我们恣意敲诈,怎会胆怯失约?……”

话方至此,他因耳音极敏,业已听得有人在岭下登峰,遂向楚飞香所扮的罗碧玉,含笑说道:“有人来了。

“但是又奇怪,怎么来者只有一人,许不醉与何小青这蓝煞、青煞之中,究竟是哪一煞不曾赶到?……”

语音落处,一条人影,果然飞上岭头。

但这条人影的所穿衣色,居然非青非蓝,竟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容貌相当美艳的红衣女子!

这红衣女子并非空手,她手中挽了一只不知中贮何物,鼓腾腾的紫色绝大革囊。

她飘登岭头时,所用的轻功身法,居然是武林中一向少见的“天龙御风”,加杂着“凌空虚渡”!

她上到岭头,目光一扫先到岭上的三人,便向当中巍立的东方曙,略一抱拳,扬眉笑说道:“江湖中闻名已久,侥幸今夜识荆,尊驾就是天星圣手东方曙吧!”

东方曙淡然道道:“姑娘何人?找我东方曙何事?难道竟是许不醉、何小青搜魂双煞兄妹的身后靠山,代他们来赴今夜之约?”

红衣女子嘴角微披,以一种相当高傲的不屑神色说道:“搜魂七煞兄妹,算是些甚么东西?

“他们怎配请我作他们的靠山?我是偶然得知许不醉和何小青用卑鄙下流手没,暗算了星环玉女楚飞香。

“想藉此对东方大侠,暨双骏镖局,加以某种勒索,心中颇为不平,特意来此管管闲事的……”

东方曙摆手道:“姑娘不必管闲事了,东方曙等虽然无能,也还不至于听凭那些下三滥的凶邪之辈,加以随意勒索!”

红衣女子虽碰了一个软钉子,仍无愠色,含笑又道:“我知道无论是星环玉女,或天星圣手,都是大侠襟怀,不肯轻受人恩,但我这桩闲事,业已管定,无法中途缩手,却又怎么办呢?”

楚飞香所扮的罗碧玉,以苍老语音笑道:“我罗碧玉请教一声,姑娘对于这桩闲事,是怎么管法,又是怎样会非管不可,中途缩不回手?”

红衣女子笑了一笑,突然伸手扯开那只绝大皮囊的囊口活扣,把皮囊往外一抖!

一阵血光,带着一阵血腥气味腾处,从革囊中滚出了两颗人头!

东方曙等目光微注,他和楚飞香所扮罗碧玉的脸上,立现出惊讶之色!

傅家骏更是一呆,这两颗人头分明是许不醉和何小青他们兄妹,怎么会让红衣女子带了来?

他转向东方曙问道:“大哥,这怎么回事?这两颗人头正是搜魂双煞许不醉和何小青么!”

东方曙微一颔首答道:“正是他们,不会有错,如今我该与这位身穿红衣,爱管闲事的姑娘,算算帐了!”

红衣女子听得柳眉一剔,目注东方曙道:“好一位名震江湖的白道侠义天星圣手,怎么竟有点像黑道人物般,蛮不讲理啊?

“我替你们杀掉了两名下流恶寇,换不来半句感谢之语,反而要找我算帐,这是从哪儿说起?”

东方曙冷冷笑道:“江湖有云:‘好汉作事好汉当,哪儿丢的哪儿找!’我楚飞香贤妹,日间误中凶邪算计。

“东方曙约定今夜替她找场,经姑娘这一横刀插手,我还到哪里去找许不醉、何小青等搜魂双煞兄妹?至于他们秘炼的独门解药,更是断了指望……”

红衣女子“哎呀”一声,玉颊微红说道:“听东方大侠这样说来,我确实出手得略嫌鲁莽……”

东方曙不等她往下再讲,便拱手问道:“请教芳名?”

红衣女子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夏侯孤烟……”

这四个字儿,使东方曙听得一怔,接口问道:“当代武林之中,复姓夏侯之人,不会很多啊!

“夏侯姑娘既具此罕见复姓,又以孤烟为名,会不会与武林三月之中的夏侯孤月有关系呢?”

夏侯孤烟点头笑道:“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夏侯孤月是我堂兄……”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

目光深注在东方曙那并不怎样俊美,却相当雄豪,充满男性性格的脸庞之上,嫣然笑道:“东方大侠,你是不是与我堂兄有甚过节?看来对他成见甚深?要知道复姓夏侯虽属同一宗考。

“但堂兄妹之间,关系却并不一定太近,孤月、孤烟,更未必便融洽无间,而沆瀣一气呀!”

楚飞香听出这夏侯孤烟的话外有话,为了避免双方直接把事弄僵,遂一旁含笑道:“夏侯孤月虽在天目山流云谷中,以极为毒辣手段,把数十位黑白两道的英雄豪杰,害得身化劫灰。

“使我们不得不在幸逃大难之余,为那些屈死冤魂,向他要点公道!但既以侠义自居,作事必须讲理。

“这笔血债,只能向孤月清算,不会对孤烟追索,慢说你与他只是堂房兄妹,便是嫡亲手足,尚有贤愚不同,岂可一概并论?”

好位星环玉女,确实便捷口舌。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不单把与夏侯孤月间的所结过节,解释明白,并替这位突然多管闲事,杀了许不醉、何小青等。

虽有,一身媚气,却没有多大邪气的夏侯孤烟,圆住场面,免得使她无法下台,又成为节外生枝之局!

果然,夏侯孤烟在听完楚飞香所说话儿之后,面带愧色,向东方曙抱拳问道:“东方大侠,请恕夏侯孤烟交浅言深。

“要向你请教一件事儿,星环玉女楚飞香所中毒力,是否非搜魂七煞兄妹等,所秘炼的独门解药不救?”

东方曙方一皱眉,傅家骏已接口答道:“事实如此,那是四种以上奇毒之物的综合毒力,决非寻常药物,所能疗法见效。”

他不是随便接口,是经过慎重考虑,深知东方曙与楚飞香在当代武林中,侠誉太高,若让他们来对对夏侯孤烟,故作谎言,似有不便,莫如由自自己代答,反而无甚顾虑。

夏侯孤烟两道极美极媚,而又亮如闪电的眼神,在傅家骏相当英俊的脸宠儿上,盯了一盯!

然后她扬眉问道:“尊驾何人?”

楚飞香道:“这是楚飞香姑娘的师兄傅家骏,也就是负责保送此次长途镖货的双骏镖局局主!”

镖局局主名位,似乎并不惊人。但另外那种“楚飞香姑娘的师兄”的身份,却听得夏侯孤烟为之目光一亮!

她不单在神色上对傅家骏另眼相看,言语中也立刻客气不少,目注傅家骏笑道:“傅兄,星环玉女不是常人,本身修为,定近金刚不坏!

“加上更有天星圣手东方大侠在旁悉心尽力维护,虽然暂未获得独门解药,但三数日间,定应维持得过!”

傅家骏不得不演戏的,佯作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我认为三日之内,大致无妨,但三日后的情况变化,却是难讲?夏侯姑娘突然问此则甚?”

夏侯孤烟双颊上突现惭怒交迸之色,苦笑道:“我既伸手管了闲事,使你们无法从许不醉何小青的身上,获得楚飞香所需解药,自然应设法加以补救!问话之意是需要知道我还有多久时间,可以利用?……”

言语至此略顿,右掌先扬,以极鄙弃极恨毒的神情,凝聚劈空劲力,把许不醉、何小青两颗人头,击成纷裂散碎。

然后,嘴角微披又道:“东方大侠、罗婆婆、傅兄,夏侯孤烟再对你揭破一项阴谋,让你们看看。

“盖代英雄往往是否会敌不过江湖鬼蜮?同时,也藉此可以说明我何以激于义愤,对许不醉、何小青兄妹,下了这等辣手!”

话完,再度扬掌吐劲!

这次,是击向这片石坪崖边的一株小小枯树!

“喀擦”一声,枯树被内家劲力一撞即折。

树腹之中,竟贮有五六根火药引信!

东方曙上次在流云谷中,已大大吃过地雷火药苦头,一见之下,失声叫道:“难道这片岭头石地之上,也遍设了地雷火药?”

夏侯孤烟冷笑道:“搜魂双煞兄妹对这一带,地理极熟,早知左近只有此处,适于约会,遂事前先作恶毒安排。

“今宵双方相会,倘东方大侠等不肯就范,他们设法找个借口离开,地裂山崩,火药继爆,岂不令盖代英雄,空化南柯一梦?”

东方曙与楚飞香均是惊弓之鸟,四目相看,不禁一身冷汗!

夏侯孤烟又道:“常言道‘暗室欺心,神目如电’!许不醉、何小青兄妹正在自鸣得意时。

“却不料竟被我这局外人无心听见,激于义愤,恨他们过份阴毒,下手除凶,想带了人头,来与心仪已久的天星圣手、星环玉女等,藉此交结!但偏偏我话未听全,出手太早,不知楚姑娘先中奇毒。

“以致未能先把甚么独门解药,弄到手中,如今只好再去找其余的搜魂五煞兄妹,想想办法!……”

说至此处,向傅家骏把手一拱,嫣然笑道:“傅兄,拜托你与东方大侠,在这三日中尽力维护令师妹楚姑娘的安全。

“并且继续缓缓前行,夏侯孤烟自诩尚有两条快腿,和几分手段,三日之后,前途当有报命!”

傅家骏笑道:“搜魂七煞之中,蓝煞许不醉与青煞何小青已死,其余五煞,未必人在近处?夏侯姑娘向他们寻取独门解药之举,若有困难?……”

话方至此,夏侯孤烟人已化为一片红云,飘往岭下。

但半空中却传来她相当甜媚的娇脆语音笑道:“好汉作事好汉当,好娘们,也应如此的啊!

“傅兄与东方大侠、罗婆婆等,请好好照拂楚姑娘,夏侯孤烟会为我自己所作错的事儿负责,三日之内,前途再报命请罪!”

话音歜处,人影已远。

居然来得突兀,去得干脆?

东方曙先检视枯树腹中的火药引信,见根根都是真物,并均深通岭腹,知晓许不醉等预埋地雷之举,果非虚语。

不禁目注楚飞香,摇头叹道:“香妹,你看江湖鬼蜮,够多险恶?往往修为再深,经验再富,也会毫无用处,饮恨于宵小手中!

“今夜若非平白冒出一位夏侯孤烟,我们决不肯对许不醉、何小青兄妹,有所妥协,岂非大劫难逃,并死得碎骨粉身,不明不白!”

楚飞香因已无人在侧,遂恢复了本来语音,并改了称呼,向傅家骏笑道:“傅师兄,你对夏侯孤烟的观感如何?”

傅家骏道:“初见即散,哪里谈得上有甚观感?我只觉得这位姑娘作起事来,只凭直觉,略嫌鲁莽,但也可以赞她一声豪爽不俗!”

楚飞香笑道:“关于姿容方面呢?男孩子看女孩子,必会有其特殊着眼之处,傅师兄的观点如何?”

傅家骏想不到楚飞香竟会有这么一问,遂略作寻思,正色答道:“容貌绝艳,身材一流,但她那双眼睛,却媚字高于美字!

“故而,好色登徒子们,在夏侯孤烟的媚目流盼之下,必将色授魂飞!正人君子却反而会望而生怯,会敬而远之,避免和她亲近!”

楚飞香连连点头,娇笑说道:“高论,高论,果然看得甚深,答得也直,但傅师兄,小妹要请教一声!

“为了降魔卫道,能不能稍用权谋,请正人君子在无伤大雅的有限度情况之下,来个客串登徒子呢?……”

傅家骏不解道:“楚师妹此话怎讲?请直说吧,何必还要我苦猜哑谜?”

楚飞香笑道:“好,我来直说,傅师兄应该知道男孩子对女孩子,最容易注意到的,乃是对方外貌,但女孩子对女孩子,却除了外貌之外,更容易了解内心……”

傅家骏颔首道:“这话有相当哲理……”

楚飞香笑道:“傅师兄既承认我能了解夏侯孤烟内心,我这就告诉你一件会令你又惊又喜。

“但是惊的成分,又必稍多于喜的秘密吧,夏侯孤烟对你一见生情,也就是她已经爱上你了!”

傅家骏耳根烘的一热,俊脸也立即飞红!

楚飞香摇手笑道:“傅兄不必耳热,更不必脸红,英朗君子,淑女好逑,和关雎首咏一样。

“既能见诸经书,便非罪恶之事!听我告你证明,夏侯孤烟每次看你,目光中都含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特殊意味,她临行时所打招呼,也是把‘傅兄’二字,摆在‘东方大侠、罗婆婆’的前面……”

傅家骏忙道:“那是……”

楚飞香不等他开口,便即接道:“那是情意上的轻重,不是身份上的高低!撇开我这假罗婆婆不谈。

“傅师兄双骏镖局的局主身份,在江湖人物的眼中,决不会高于天星圣手东方曙东方大侠的……”

傅家骏因无辞可辩,遂索性不辩,向楚飞香苦笑问道:“楚师妹,你想出甚怪招?要我怎么作法?”

楚飞香娇笑道:“傅师兄是一局之主,家大业大,和我们这等纯江湖人不同,我必须先请教一声,你家中有没有娶了嫂子?或是心上佳人?”

傅家骏俊脸又红,摇头为答。

楚飞香笑道:“名树还没有根,事情便少了顾忌!倘我看法不错,夏侯孤烟前途再见以后,必会对你痴缠,傅师兄无妨稍假词色,略与委蛇……”

语音至此略顿,突然提高几度,正色目注傅家骏道:“傅师兄请注意,我说的是略与委蛇,不是虚与委蛇!

“因为夏侯孤烟虽非正道淑女,本质似尚不恶!若能在傅师兄循循善诱,真情感化之下,或许可成为一朵长依君子的浊水青莲!败子回头,既称金不换,则艳女收心,也可以叫作‘玉无瑕’吧!……”

傅家骏苦笑道:“楚师妹不必大绕圈子,请说你的最高目的!”

楚飞香毫不嘻皮笑脸的,正色答道:“最高目的,就是降魔卫道四字!我们的最大对手,就是踪迹如谜,功力极高,动向难测,武林三月中的邪派主脑,夏侯孤月!

“请想,夏侯孤烟是他堂妹,我们若获此女归心,无论在任何角度上,都会有,有形无形的各种便利……”

傅家骏仍自剑眉深蹙。

东方曙一旁笑道:“傅二弟,经香妹这一分析,你似乎义不容辞了吧?”

傅家骏苦着脸儿道:“我不是想辞,是觉得用感情当作欺骗,把女孩子用为工具之举,总略嫌有欠光明……”

楚飞香失笑道:“傅师兄,傅二哥,你既是光明君子,便把欺骗和工具等用意取消,单单纯纯地接受夏侯孤烟的独垂青眼了吧!

“别忘了我刚才曾加说明,不是叫你虚与委蛇,并没有要你虚情假意的,玩弄欺骗她的感情呢……”

笑语至此,一道冲天烟火,突然从他们所居旅店方向,冲天高高飞起!

傅家骏惊道:“韩龙骏兄怎么突放烟火,向我报警,难道蓝煞、青煞已死,旅店之中,还会出意外?”

楚飞香惧然道:“那不一定,在万恶凶徒等的无耻行为之下,甚么样的怪事,都可能发生的。

“韩总镖头既以烟火传警,我们莫在此处,胡乱忖度,还是尽速赶回去,才是正理的事呢……”

话方至此,又是一道烟火,冲天飞起!

傅家骏见韩龙骏竟连放两道烟火,知晓情况委实紧急,遂顾不得再与东方曙、楚飞香等凭空研究。

傅家骏说了声:“大哥、三妹,我们赶回去吧,看看旅店之中,究竟发生了甚么样的紧急严重情况?”

语音犹在空中飘荡,人已化成一缕轻烟,纵下岭头。

东方曙与楚飞香怎肯让傅家骏单独行动,也就立即随后追踪。

三人同时赶回旅店。

这片岭头,距离旅店虽不太远,也有一段路程,饶他们足下迅速,但等回到旅店之中,却见血渍遍地,战况业已结束!

东方曙、傅家骏、楚飞香先瞥见一名趟子手,搀扶着全身浴血的韩龙骏,但韩龙骏却脸色惨白,左臂已断!

另外一具横尸在旅店跨院中的惨死之人,则是贾拨云的车夫贾忠!

东方曙因事情既闹到这般地步?罗碧玉似乎不可能再假装楚飞香,躺在床上,佯装中毒,而不与滕子丹双双出面,替韩龙骏打个接应。遂讶声问道:“韩总镖头,你怎么受伤这么重……”

一语才出,韩龙骏便中气甚弱的,赧然苦笑接道:“我身上带伤,并断一臂,算不得甚么大事!

“严重的是滕老、罗婆婆夫妻,贾掌柜,以及贾掌柜那辆车儿,和车中红货,都被搜魂七煞兄妹,却掠而去……”

傅家骏一面以身边所带极好伤药,喂给韩龙骏服食,并替他敷伤止血,一面诧然问道:“事情怎么会糟到这等地步呢?滕老夫妻,艺业不弱,经验更丰富,更不是一般寻常江湖人啊?……”

韩龙骏叹道:“问题出在对方布置周密,用心太苦,这座旅店中侍应人役,早就暗中换成了搜魂七煞兄妹。

“以致膝老夫妻失防之下,先在饮食中着了道儿,被人控制,我独战群凶,负伤断臂,贾忠被杀,趟子手也死得只剩一人了,贾掌柜的连车带货,遂自然难免全被劫去啊!尚幸的是……”

傅家骏苦笑道:“尚幸甚么?同伴伤亡,人货被劫,我们已经是一败涂地了!这种情况之下,还会有‘尚幸’……么……”

韩龙骏道:“我所谓尚幸的是,搜魂七煞兄妹掳人劫货,忘了夺马,那两匹通灵龙驹,还在后院槽头之上……”

东方曙道:“情况发生重大变化,我和香妹,不愿再借马了,傅二弟请骑龙驹,把韩总镖头送回镖局,处理善后之事……”

傅家骏脸色一正,朗声说道:“我已飞函帐房,收歇镖局,变卖产业,故而韩总镖头由趟子手伴回养伤。

“并由他处理善后,准备赔偿贾掌柜所受损失,以及应付搜魂七煞兄妹可能继之而来的凶狠勒索便可!……”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以极诚恳的神色,和颇抱歉的目光,望着韩龙骏又道:“我与东方大哥、楚三妹,已结金兰。

“东方大哥身中奇毒,非寻常药物可疗,非去苗岭仙娘峒不可!傅家骏不能为了本身事业上一些挫折,便轻忽了东方大哥安危。

“我打算仍陪大哥三妹,万里西行,途中总多个照应,龙骏兄多年知交,肝胆相照,不会怪罪我吧!”

韩龙骏颔首道:“局主放心壮游,失镖赔偿之事,我会向贾掌柜的生意商号负责处理妥善。

“但搜魂七煞兄妹,设计掳去滕老夫妻之意,恐怕不是志在金钱?局主与东方大侠、楚姑娘等,一路之间,恐怕还要小心阴谋,多多谨慎!”

东方曙点头道:“多谢韩总镖头提醒,也请你宽心!不是东方曙自傲,也决非故作狂言,我们也在无意之中,添了帮手。

“搜魂七煞兄妹,得意下只一忘形,必然会倒大楣!龙骏兄养伤期间,或许便能听到一些好消息呢?”

韩龙骏江湖老到,发现东方曙在滕子丹、罗碧玉双双被掳之下,眉宇间,愁意不重,便知他定然胸有成竹,不会信口夸言!

彼此都是江湖豪杰,无须多作客套。

韩龙骏遂不再谦辞,由那一名仅存活命的趟子手伴同,骑了又快又稳的两匹龙驹,返回浙江天目。

傅家骏目送这位曾与自己赚了不少金银,创了偌大事业的江湖伙伴,背影杳后,不禁剑眉双蹙,摇头一叹!

楚飞香笑道:“傅师兄,你在叹甚么气?是在伤悼韩总镖头断臂,双骏镖局收歇,富贵犹如过眼云烟?还是在怀念那位对你青眼独垂的夏侯孤烟?……”

傅家骏摇头苦笑道:“都不对,对于过眼云烟,有何足恋?对于夏侯孤烟,更不敢自作多情,我是……”

说到“我是……”两字,他忽然顿住语音,偷偷瞥了东方曙一眼,神色仿佛有一点点怪异?

楚飞香也不愿被东方曙听见的,改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传音密语,向傅家骏耳边,专注笑道:“傅师兄是为了我把火芝小还丹吃掉,万一东方兄所中的蛊毒或降头,在他腹中作起怪来,会令人无法收拾?”

傅家骏颔首道:“这种情况,太有可能的了,不比甚么过眼云烟和夏侯孤烟,更令我皱眉头么?”

他这颔首答话之举,因一时大意,忘了施展传音密语,自然被东方曙听见。

东方曙含笑问道:“甚么事儿才更令二弟皱眉?莫非竟为了我……”

一个“我”字才出,他全身微微一震,两道又浓又黑的入鬓剑眉,倒先行紧紧的皱了起来!

楚飞香首先发觉情况有异,失声问道:“大哥,二哥是为你皱眉,你却是为谁皱眉?难道是降头或蛊毒作怪?腹中当真又有点不大对了?”

东方曙想要答话,居然没有答出口来,只向楚飞香望了一眼,便神情凝重的席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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