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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惊变

他那怪厉诡异的剑法来了,于磕退侯人英、洪人雄的猛攻双剑以后,蓦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转出,回手一挑,木小峰那只右手,便齐腕而断,连着那柄“驼剑”,坠落在地!

盈盈适时举手高叫:“冲哥,你去买酒,怎么这慢才来?我们快双剑连环,把这干‘青城余孽’,杀它一个干干净净!我还要捉住那穿黑袍,戴面罩的怪物,看看是否如我猜料?是个猴子变的!”

一来,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武林无敌,威名委实太大!二来,他与盈盈夫妻恩爱,形影不离,江湖中人人皆知!三来,盈盈聪明绝顶,已把群豪中为首那名黑袍蒙面人的身份,看出叫破几分!四来,林平之因受剑伤,刺激得绝技又展!

有这四件原因,尤其是第一件中的令狐冲的威名,已吓得飞马来此的寻衅群豪,一个个心胆欲裂,根本不敢再复稍作停留,以细辨盈盈之语真伪,便均仓皇上马,尽速遁去!

盈盈看得冷笑一声,从身边取出两瓶药来,递向许平说道:“这是‘恒山派’所炼最好的伤药‘天香断绩胶’,和‘白云熊胆丸’,平妹且替你林师兄敷用包扎,并服食一些,他刚才背上—剑,挨的颇不轻呢!”

许平见林平之的背后衣服,业已—片鲜红,不禁好生怜惜,含泪接过药去,替林平之清理血污把“天香断续胶”敷上伤口,并喂他服食“白云熊胆丸”:

林平之到若无其事的,连眉头都皱上一皱,仍向盈盈笑道:“令狐师嫂,你已看出那为首的黑袍蒙面人,是谁了么?为何说他是个猴子变的?”

盈盈因此处乃是旷野,林平之背上剑伤甚重,不宜乡被风吹,遂就近找家镇店,租了清静上房,便于调理伤势后,方对林平之含笑说道:“那厮身份,着实出入意料,太以难猜!我是掌握了三种资料,才—诈而中!如今则因对方不辩而逃,等于承认已算十拿九稳的了!”

林平之也知在自己剑伤未结痂之前,盈盈不会再冒险上路,便一面请许平去嘱咐店家,把酒饭开进上房饮用,一面向盈盈笑道:“请教师嫂,是掌握了三种甚么资料?”

盈盈笑道:“第一种资料,是你提供我的,你不是曾经说过‘他们没人味’!”

林平之讶道:“这句话儿,也算资料?”

盈盈失笑道:“这是极重要的‘大资料’啊!其次,我在你们动手时,发现侯人英、洪人雄、和木小峰,都似曾对你们林家的‘辟邪剑法’,有过某种程度钻研?……”

林平之颔首道:“我也有种感受,这是件奇怪的事!”

盈盈道:“第三,那厮既穿黑袍,又戴面罩,并尽量避免对话,分明是我和你令孤师兄,对他极熟的人!这‘三大资料’,稍一综合研究,我便断定他,多半是猴子变的!”

林平之并不笨,经盈盈加以提示后“呀”了一声,皱眉说道:“是……是二师兄劳德诺么?……”

盈盈冷笑道:“这人是‘华山派’中败类,彼此已成敌对,以俊别叫他‘二师兄’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真正变成猴子,或是死在猴子的爪牙之下!……”

语音至此顿住,目注林平之道:“林师弟,加今有桩疑问,该我来请教你了!”

林平之苦笑道:“我认为令狐师嫂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了!你……你还会有事向我请教?……”

盈盈笑道:“学到老,学不了啊!这桩疑问,只有你自己才提得出正确答案!今天动手之下,除了最后使木小峰应剑断手的那招“绝处逢生”以外,你的‘辟邪剑法’为何退步很多?几乎完全失去凌厉!”

林平之想了一想道:“这……这恐怕是心情关系?……”

盈盈:道:“心情关系?此话怎讲!”

林平之叹道:“自在“西湖”劫后,经莫大先生前辈与师嫂一再开导,使我既领略令狐师兄、和师嫂,对我真诚关切的一片苦心!业明白了‘辟邪剑法’的邪恶本质以后,不由对这种会害得练剑人‘绝子绝孙’的邪恶剑法,起了极端厌弃之感!……”

盈盈恍然叫道:“我明白了,你由于已厌弃这种邪恶剑法,则对于其中一些特殊恶毒霸道的凌厉招式,便自然而然的施展不出!”

林平之苦笑道:“正是如此,但最后我在背后挨了剑,眼看就要被侯人英等,乱剑分尸之际,身处‘绝处’,自望‘逢生’,遂又用了招相当霸道的‘绝处逢生’,而木小峰也终于又断了一只手腕!”

盈盈微一寻思,突然目中神光朗射,见许平已帮着店家,把酒菜搬来,遂替林平之斟了一杯,扬眉笑道:“林师弟不要泄气,对于你所有损失,你的大师兄令狐冲,和师嫂任盈盈,都会帮你有所补救,获得补偿,甚至于还会更美好呢!……”

林平之也替盈盈把杯中斟满,举杯笑道:“王屋求医,真情厚德!小弟已深感师兄师嫂的……”

盈盈举起洒杯,却止住林平之的话头,向他含笑说道:“王屋求医,是对你的身体补偿!除此以外,我还正策划对你的‘艺业补偿’,和‘功业补偿’!……”

林平之吓了一跳道:“还有‘艺业补偿’和‘功业补偿’么?……”

盈盈把手中那杯酒儿,转递给许平,向林平之微笑说道:“你令狐冲师兄,为了使‘气剑合宗’光扬‘华山绝派’,正在西岳,随侍风清扬太师叔,两人合力,把‘剑宗’绝艺‘独孤九剑’加揉‘气宗’绝艺‘紫霞功’ ,转化为‘紫霞九剑’!等‘王屋’事了,我们同赴“西岳”,由你令狐师兄,亲传‘紫霞九剑’,以补偿代替业已被你弃如弊屣,毁不足惜的‘辟邪剑法’!那时,你瞽日定已重光,甚至由于‘拗天神医’孟驼子之功,也有了林门后代,令狐冲与任盈盈,便可告慰于岳夫人和岳灵珊的坟前,把复兴光昌‘华山绝派’之事,交付你,仪琳,和许平妹子三人,而顶天立地,人我两忘,夫妻携手毫无牵挂,真正的笑傲江湖去也!……”

一番话儿,刚刚说至此处,林平之所穿邢件背后满沾血渍的青衫胸前,又已沾满了纵横泪渍!

许平见状诧道:“林师兄,你哭甚么?我觉得令狐大哥和盈姊,对你已蛮不错了,难道你还觉得他们对你不够!……”

林平之含泪说道:“我不是觉得他们对我不够好,而是觉得他夫妻对我面面俱到,委实太……太……仁……仁……厚……了……”

许平见他业已泪落加雨,语不成声,遂一面以自己的丝巾,替林平之拭泪,一面温言诧道:“林师兄,我懂得你的心理,衔恩刻骨不够,要能够设法报恩,才能使自己心情上的负担,为之减轻一些!”

林平之凄然叹道:“他夫妻一个是剑‘法’冠冕武林的声望崇高大侠,一个是名父之女,又是‘日月神教’的前任教主,真所谓要名,名如天高!要钱,钱如山积!论武功更远非我能望项背,平妹叫我要设法报恩,这恩却如何报法?……”

许平仍对林平之拭泪视伤,殷勤备至的,嫣然笑道:“林师兄放聪明些,报恩之道甚多,决不止‘名利之酬’!换句话说你并不一定非要使你令狐师兄,和令狐师嫂,获得甚么他们一向所必加鄙视的实质好处!”

林平之苦着脸儿道:“不必使他们获得好处,难道反而应该使我获得甚么‘瞽目重光’,‘太监生子’,以及练成正宗绝顶剑法的天大好处!”

许平抚掌娇笑道:“对了,对了—俗人重视物质享受,高人追求心灵慰藉!林师兄不能个承认你令狐师兄师嫂足高人吧!能弥捕了你的缺憾!就是弥补了他们自己的缺憾,能看到你弃邪学,成正艺,兴灭派,继绝世,就是他夫妇所追求的,至高无上的心灵慰藉!故而,林师兄,你只要能不妄暴弃,极救自己,改造自己,而之实自己,便可看见你令狐师兄师嫂,脸上堆满笑容,心头一片慰藉,岂不是远胜于一切名利俗物的最佳答报!”

这一回,林平之用不着许平再替他拭泪,因为,他已不再流泪双眉一轩,点头说道:“同样的道理,莫大先生也已对我说过,但却似乎说时霸道一点,不如平妹这等梶梶陈言,来得亲切动人!林平之两度受教,终身不会忘记,走,这点剑伤,算得甚么?我们快点赶去‘王屋山’吧!看看那位孟驼子的医道,是否当真能够超越平一指?见有‘拗天本领’?”

闻言察色,盈盈巳知林平之着实行所领悟,等于换了个人,心中十分安慰的,微笑说道:“吕粱求医,也不必赶快个一日半日,平妹且再招呼林师兄,晚间换一次药,我们明天走吧!”

他是一行之主,既然如此说法,林平之自小便再复违拗,但却谁知就这半日躭搁,又多生无数风波!

三人用酒饭时,许平想起适才被围之事,向盈盈嫣然笑道:“令狐师兄的威名,真够大啊!盈姊才用诈语,便把那群东西,吓得仓皇而遁!”

盈盈笑道:“对方特别怕他,还有其他原因,我也是看破了劳德诺身份,才采取了略走偏锋的攻心之策!……”

林平之道:“其实,小弟背上挨了一剑后,杀机已被激起,剑法恢复凌厉,师嫂再若出手?根本不必令狐师兄真来,他们那群东西,也决难再讨得了甚么便宜!”

盈盈正色道:“我当时虽未知详情,却也已猜出林师弟剑法忽弱忽厉锐的大概原因,生恐你把不容易才渐渐淡却的胸中偏激杀机,重又勾燃提起,遂想赶紧把邪见不得人的东西吓走,以免引起你对灵性修为父生窒碍!……”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林平之道:“林师弟,‘天香断绩胶’和‘白云熊胆丸’,不单是‘恒山’至宝!也是武林各派公认的上好伤药!你背上剑伤,外面业已结痂,里面应该也不太疼痛了吧?……”

林平之的心中,因感激盈盈和许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切照顾,目中又不由自主的,微微湿润起来,送赶紧点头答道:“师嫂放心,剑伤是不碍事了,但我先前确曾嗅得一种绝非人类所有的特别气味,劳德诺真会那样臭么?”

盈盈笑道:“这也是我急于要暂时把他吓走,以免生出大变之故!因而劳德诺被我把他和马猴铐在一起,若没有特殊遇合,怎能脱身?……”

林平之听至此处,恍然问道:“师嫂是以为劳德诺有甚奇妙遇合,练成了特殊本领?”

盈盈十分肯定的,领首说道:“我认为这种推断,多半接近事实!侯人英、洪人雄,和木小峰等,都不是胸襟宽大之人,劳德诺无特殊本领,怎会被他们奉为首领?……”

许平一旁听得叫道:“有道理,真有道理!”

盈盈又道:“何况,劳德诺虽然久处猴群,一个人的身上气味,又何至于那极重法?我遂怀疑靠在劳德诺一左一右,举动特别敏捷,身材比较矮小,也穿了长袖黑袍,戴了黑布头罩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

许平越听越感趣味问道:“盈姊认为那是两只猴子?……”

盈盈正色道:“平妹千万莫要轻视猴子,猿类之中,颇多异种,有的跃距如风,动作之快,远超人类体能!有的皮毛奇坚,爪牙并具绝毒!名被抓伤咬伤,岂不又添了天大麻烦!加上我突然想起在‘日月神教’中,曾听人讲过的一桩江湖传闻,更怀疑劳德诺走了不知是好?是坏?的‘邪运’,可能由于日处猴群,反而新练成诡异武学?

如今连林平之也听得兴趣盎然,急急问道:“师嫂请讲,让我和平妹添点见识好么?猴子群中,还有诡异绝学,这是桩甚么传闻?……”

盈盈举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含笑说道:“在剑法中,相当古老,但又极具威效的两套绝学,一是‘猿公剑法’,一是‘越女剑法’,可见得猿类自古已与武术之道结缘,我在‘日月神教’中,曾听说有套相当为邪派江湖人士所艳羡觊觎的‘神猿三绝’,便因系被群猴于一古洞以内寻得,而落在猴群之中!”

林平之道:“甚么叫‘神猿三绝’?是秘笈?还是武器?……”

盈盈笑道:“两者都有,是一只‘五毒金猿爪’,一册‘翻天经’,和一根‘化血猿尾鞭’,据传为前辈邪派武士‘千手灵猴’赛悟空所留,此人功力十分诡异凌厉,自幼便是人家弃婴,被母猿喂长大,最后也死在群猿聚居的山谷之中,他所用的两种 乳毒兵刃,和手著自认可媲美‘悟空翻天’的武学秘笈‘翻天经’便遗落在猴群之中!我把劳德诺和马猴铐在一起,生活自然渐渐与猿同化,如今,可能做了‘猿王’?收服了甚么厉害猴,并把传说中的‘神猿三绝’,弄到手中,有所参悟精研,今天才会组织了这支‘非人味’气息极浓的奇异队伍,来找我和林师弟的晦气!终因身是‘华山叛徒’,心中有愧,不敢见人,被我用令狐冲的威名,把他暂时吓退!”

许平点头笑道:“有了这项传闻,更使盈姊所作推断,显然合情合理—看来方才那身上有‘怪味’的为首黑袍蒙面人,定是劳德诺了!……”

林平之所注意的,是盈盈最后一语,在旁问道:“师嫂既说把他‘暂时吓退’,则是否认为他还会再来?”

盈盈道:“劳德诺是凶人,是坏人,却不是笨人!诸墓兄的‘空城计’,只能吓司马懿于一时,我的虚声恫吓,也只能把劳德诺且唬跑!他凶心不减,卷土重来,乃是意料中事”。

林平之挑眉道:“那我们索性等他们,作个了断,不必把这份麻烦,替那位‘拗天神医’孟驼子,带到‘王屋山’去!师嫂,我打算在劳德诺和侯人英、洪人雄等的身上,施展最后一次残忍凌厉的‘辟邪剑法’好么?”

盈盈笑道:“一来劳德诺曾用恶毒手段,得过袈裟所载的‘辟邪剑谱’,林师弟剑法纵恢复凌厉,对付他却未必有效?二来,邪恶错误之念,明白淡却极难,勾起重燃,却极为容易!为了这样一个没有人味的‘华山叛徒’,两名‘青城’遗孽,和一些披毛带角的臭猴子们,林师弟竟欲使明境生尘菩提沾秽,划得来么!”

林平之听得向盈盈麦示心服和感谢的,微一抱拳笑道:“多谢师嫂明教!小弟尽量克制心中的杀机忿念,容让三分,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就是!”

盈盈细心体察,看出林平之语发由衷,决非作伪,知他在灵性方面,确实已通达人情,知晓好歹,心中颇为高兴!

他们住的是三间上房,如今正在“明间”饮酒,盈盈突然扭头向东边暗间叫道:“冲哥,你练功若毕?便出来饮酒,并取我瑶琴、玉箫,再来合奏一曲‘笑傲江湖’!我会变个活捉‘猴子精’,或‘猴子党’的热闹戏法,给你下酒!……”

“下酒”二字才出,右手一翻一甩,手中筷儿,化成两线玄光,射向窗外!

窗外一声厉啸,但却不似人声,好似猿啼,听出是受了甚么重伤业已吓得惊心碎胆而遁!

许平哂然说道:“对方世真是奇怪,竟会派只猴子,来听壁脚?……”

林平之笑道:“来的不仅是猴子,还有人呢!人不敢过份接近,是藏在稍远之处偷听,并指挥猿猴,利用兽类‘爪有肉垫’着地无声天赋,悄悄接近窃下,不知想搞些甚么恶毒把戏!……”

许平十分高兴的,面呈娇笑说道:“林师兄早就听见,竟能忍耐得住不曾急怒拔剑,足见你明心见性,从善如流,确实有进步了!”

林平之笑道:“令狐师嫂曾任‘日月神教教主’,是何等人物!想在她眼前弄鬼,还不是自找倒楣?那裏用着我倚仗‘目盲’以后的一点特别‘耳聪’ ,有所操切出手?……”

盈盈失笑道:“猴子走路,我委实毫未听见,但它接近窗下时的‘咻咻’鼻息,却使我立即明白一切!于是,便再度用了诈语,使远处藏人,深信令狐冲确与我们同行,并赏了那猴子两根以筷子代用的‘甩手箭’!”

许平道:“师嫂虽是‘闻咻辨位’ ,定亦箭无虚发,那猴子纵侥幸不死,也该变成一售瞎猴子了……”

盈盈领首道:“由于它曾受伤惨啼,至少也瞎了一目!这样一来,对方心胆既碎,疑怀也祛,策不敢再闹花样,有甚帐儿,均等我们见着‘拗天神医’孟驼子,请他替林师弟设法疗治以后,再和那些魑魅魍魉,大家一总算吧!”

话虽不错,但事情变化,却有点出于盈盈的意料之外!

由于适才林平之饮酒时一句无意所说的:“不必把这份麻烦,替那泣‘拗天神医’孟驼子带到‘王屋山’去……”已被隐身远处的对方听见,以致在他们未到“拗天医庐”之前,便真为孟驼子带去了天大麻烦!

盈盈等在这小店上房之中,休歇了一日有余,因恒山派所炼的两种伤药,委实太好,见林平之背后的“驼剑”伤痕,确已收口无碍,那支人猴混杂的寻仇队伍,也没敢再来扰闹,遂率同林平之、许平,启程上路。

这回,上路不久,便进了“王屋山”区。

但一向山中樵夫、猎户等居民,探询起“拗天医庐”所在之际,却不是横遭白眼,便是换来一种欲语不语的相当怪异神色!

许平“咦”了一声,向盈盈诧然叫道:“盈姊,医生济世活人,应该是‘万家生佛’,受人尊敬才对!怎么这位‘拗天神医’的‘人缘’,似乎并不甚好!难道他竟徒负虚名,无甚实学?那我们就来得寃了!”

盈盈笑道:“俗人或有虚言?但少林方证大师却是得道高僧,他不会说谎话啊!依我看来,孟驼子的‘人缘’不好,原因定是在邪‘拗’字之上!……”

许平也嫣然笑道:“拗则不顺,不顺则那惬众意,人缘怎会好呢?好在我们已知‘拗天医庐’方位,就在此处左近,何必问人?自己找一找吧!那位‘拗天神医’ ,既然爱讲气派,必然门墙高大,屋宇宏伟,还怕找不到么?”

盈盈也以许平所说为然,遂依照一路所闻,自行寻找。

但不找还好,一找之下,却把盈盈、许平二人,找了目瞪口呆?

因为,找到位置以后,目中所见的,那裏是甚么门墙高大,屋宇宏伟的“拗天医庐”?却是一大堆已遭劫火的枯椽焦柱,碎瓦颓垣!

林平之双目虽无所见,但已从盈盈和许平失声止步的动作之上,猜出一些情况,用鼻连嗅以后,眉头微蹙问道:“师嫂,是否此处有甚变故?小弟鼻中尚嗅出‘焦木’气味,大概不幸言中,我们人还未到,便替那位‘拗天神医’,带来了麻烦灾害!……”

盈盈脸色铁青,“哼”了一声答道:“是否果如林师弟所料,还说不定?倘若劳德诺当真胆政如此穷凶极恶,倒行逆施,那便是他自取灭亡!上天我追到他灵霄殿,下海我追到他水晶宫,管教他连猴子窝中,都无法安身,藏躲不住!……”

话方至此,突从“拗天医庐”的焦柱颓垣中,走出一个青衣小量,先对林平之打量两眼,然后向盈盈恭身施礼问道:“请问夫人是不是令狐大侠夫人,曾为‘日月神教’教主的任大小姐?”

盈盈笑道:“我正是任盈盈,小兄弟怎样称谓,此处是不是孟神医的‘拗天医庐’?

又是怎样遭了劫火?”

青衣小童因久闻盈盈大名,向她盯了好几眼,才抱拳躬身答道:“我叫‘鹊儿’,是孟神医门下的一名药僮!……”

盈盈因恐孟神医有甚不测,则林平之的‘瞽目重光、太监生子’之望,岂非宛如春梦?遂急急接口问道:“孟神医何在?‘拗天医庐’的这场动火,又是怎样……”

鹊儿不等盈盈再往下问,便苦笑说道:“劫火起自昨日,因火中有大量松香硫黄等物,一发便不可收拾,也显然出自人为!家师幸有少林方证大师的佛力庇护,无甚大碍,如今抢救了不少要紧药物,与方证大师,一齐暂时移居南山‘回春洞’。特意留下鹊儿,在此等侯田伯光大侠和令狐夫人等!……”

盈盈听至此处,宽心略放的,含笑问道:“田伯光呢?他怎不在此处,却到哪里去了?”

鹊儿道:“田大侠是去找令狐夫人,陪同一位病人来此,你们既未相见,多半是途中错……”

盈盈心知毛病就出在自己关切林平之的剑伤,要他在旅店中休歇了一日有余之上,遂取出一柄镶有珠宝的锋利匕首,赠送鹊儿,向他含笑问道:“田伯光若去‘西湖’找我,这趟冤枉路儿,要跑得相当不近!我们是在此等他?还是先去甚陉‘南山回春洞’中,和你师傅孟大神医相见?……”

一来,“令狐大侠夫人”,和“日月神敦前任教主”。都是够唬人的头衔!二来,盈盈深明“皇帝不差饿兵”之理,已出手不俗的,给了好处,鹄儿遂十分巴结的,顺着她语气说道:“‘西湖’路远,双方既巳错过,田大侠不知要到何日方回?还是由鹊儿为令狐

夫人引路,先去南山‘回春洞’吧?”

盈盈顿爱鹊儿的乖巧灵慧,点头微笑说道:“多谢小兄弟了,我看你骨秀神清,根底甚好,定也练过基本功夫!假如对武学方面,有意深研?改日我要外子令狐冲传你几手实用剑法!”

乖乖,令狐冲的剑法,委实天下闻名,盈盈这桩许诺,真把个鹊儿直得几乎打跌!

当下,就由鹊儿引路,去往“南山”,原来所谓“回春洞”,便是孟驼子半依天然,半费人工修筑的一处“炼药别墅”。

自从“拗天医庐”莫明其妙的,遭了一场劫火以后,孟驼子幸得方证大师尽力维护,未被烧伤,遂收拾了一些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金银细软,和紧要药物,迁居到比较容易防护,不虞再遭暗算的“回春洞”内。

孟驼子委实嗜医成痴,庄院平白被烧,财物损失不少,心中正难晃气闷之际,忽见盈盈已带着自己所竭欲在他身上一显医技的特殊病人林平之到来,立即高兴万分,把胸中那点气闷,抛到了九宵云外!

除了招待盈盈等人,问明一路经过,他先看林平之的眼睛,看后,满面笑容,立即动手配药,并声称包管林平之在七七四十九日以内,便可“瞽目重光”,看得见许平的美好秀丽容貌!

至于“太监生子”方面,孟驼子于详细检查后,立与盈盈暨许平等三人,作了一番恳切密谈,直谈得盈盈满面微笑,许平虽然不住点头,但两片红霞,却布满双颊!

结论是林平之的“是非根”虽断,“子孙袋”仍在,只要许平不惜牺牲,以身相许,慷慨作为炉鼎,生孩子并不太难,但要一索得“男”,孟驼子却不敢保险!

这位“拗天神医”声称当调配各种有益生男的食物药物,尽力而为,万一辰熟蒂落,不雄而雌,只好请许平勉为其难的,再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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