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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胭脂殊魔

郭三哈哈一笑,手指茅浩说道:“茅老弟,你不必为我找什么台阶,我承认我是由于过度关心,把事料错……”

郭三真错了么?

这位“洞庭渔隐”其实一点不错,“红衣三煞”姊妹“聚仙坪”之行的凶险程度,已到了生死一发,无以复加!

“红衣三煞”中,“百花主人”扈青芳是最先赶去“聚仙坪”之人,事情变化,当然应该从她身上说起。

当扈育芳赶到“聚仙峰”顶之时,一切如常,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她按动通往“聚仙坪”唯一“秘密通道”机关,那秘密门户,也应手开启。

但等扈青芳入了“秘密通道”,往下行未三丈,“聚仙峰”顶的秘密门户,却告“砰”然关死!

扈青芳原本是想全族移居来此,自然对“聚仙峰”及“聚仙坪”的一切情况,极为熟悉。

她知道峰顶门户,不会自动关闭,一定有人在暗中加以操纵!

敌在暗处,己在明处,是极为吃亏之事,可能遭受到各种凌厉袭击,而不知从何加以防卫……

故而,门户一关,眼前立暗,扈青芳已提气护身,悚然止步!

沉沉暗影之中,有人缓缓说道:“你止步得对,‘聚仙坪’不必去了……”

这语音,比秘密门户骤然关闭之事,还要使扈青芳来得惊心,她先微闭双目,然后凝功再睁,勉强看出左前侧方六七尺外,坐着不辨面目的一团人影!

面目虽然难辨,语音却并不陌生,扈青芳知晓自己可能劫数临头,这场面不易应付!

但常言道得好:“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扈青芳秀眉深蹙之下,硬着头皮问道:“是公孙彦?”

暗中人影,应声答道:“不错,正是追求你至少十年,并碰过无数钉子,却连面都难得一见的痴情人物‘八手维摩’!”

扈青芳故意避开这些“痴情”“迫求”的令人烦恼的字眼,移转话题问道:“公孙彦,你为何说我‘聚仙坪’不必去呢?”

公孙彦道:“你在离开‘聚仙坪’时,是不是留下四男一女,五名扈姓年轻子弟?”

扈青芳应声道:“不错,你是怎样知晓?并提此事则么?”

公孙彦叹道:“一男一女沉尸壑底,另外三人则悬首峭壁,你还何必再去‘聚仙坪’呢?”

扈青芳听得血脉偾张地,把全身功力,都收聚右掌,一咬银牙,厉声问道:“这四男一女,年经虽轻,功力并不甚弱,何况身居‘聚仙坪’内,寻常人决难加害,莫非是你,杀了他们?”

公孙彦长叹一声,有点自怨自艾地说道:“可笑我空对你追求十年,你却对我‘八手维摩’的性情方面,毫无了解,这四男一女,都姓扈啊……”

扈青芳不解道:“他们虽然姓扈,你此话怎解?……”

公孙彦道:“他们既然姓扈,我便想杀了他们,也为了你的情份,不心下得去手!”

这是好话,这是“八手维摩”公孙彦藉机向扈青芳表达情意之言……

但因扈青芳与公孙彦无缘,心中压根儿就没对他有过好感,故而分明是充满情意的好话,也使扈青芳听得全身发麻,极不舒服!

换在平时,扈青芳多半是怫然申斥,转面就走!

如今,她一无退路,二来又深知“八手维摩”公孙彦修为深厚,自许甚高,在当前环境,彼此若是翻脸,未必对自己有利……

因此,扈青芳强加忍耐,冷冷问道:“既不是你,却是哪个万恶凶邪,下此毒手?”

公孙彦道:“清朝大内派来的关外凶邪,‘辽东双煞’!”

扈青芳道:“你既晓得此事,想必你也在场?”

公孙彦道:“我没在场,等我赶到当场,‘辽东双煞’的毒手已施,你那五名族中子弟,全都遭了劫数,我因看不过眼,还对‘辽东双煞’严厉申斥……”

扈青芳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哼,严厉申斥,你们这群豺狠,还会窝里反么?”

公孙彦苦笑道:“扈姑娘,你骂得对,‘辽东双煞’,真是豺狼,我生平行事,太以任性,交游不慎,与凶邪为伍,居然被豺狼咬了一口!”

扈青芳听懂公孙彦的语意,却有点不太相信地,“哦”了一声,问道:“怎会被豺狼咬了一口?你‘八手维摩’公孙彦,身为供奉,是‘阴阳教’倚若长城之人,‘辽东双煞’不过来自清廷大内,有些官方势力而已,他们敢动你么?”

公孙彦冷笑道:“岂止敢动?他们似乎想要我命呢!我方对惨杀扈家子弟的‘辽东二煞’,严厉申斥,大煞却在我身后,半声不响地猛挥恶毒无比的‘化血断魂刀’,砍断了我一条左臂……”

扈青芳此时因进入黑暗中已久,双目渐渐习惯,可以见物,果然发现公孙彦左面衣袖,业已郎里郎当,少了一条手臂!她见状之下,微吃一惊,皱眉说道:“公孙彦,你这位‘八手维摩’,一向目空四海,心雄万丈……”

话犹未了,公孙彦便微笑接道:“你说得不错,公孙彦岂是平白任人暗算之辈,我左臂虽断,右手仍在,一记‘反掌大摔碑’,硬把‘辽东大煞’的心肝脏腑,一齐当场震碎……”

扈青芳虽然看不真切,却仍目注暗影中,盘坐地上的公孙彦,煞眉问道:“你左臂是被‘化血断魂刀’所断,再怒震‘辽东大煞’,失血必多,毒力更势必深入,还……还能……”

扈青芳本来是说“还能活得成么?”但她说到“还……还能……”一二字,就忽然心软,不忍使公孙彦,听得难过,再复说下去。

她虽然顿住话头,公孙彦却仍已听出语意,苦笑说道:“失血虽多,毒也深入,但仍未必能要得了我这条性命!只可惜我虽怒杀大煞,却被‘辽东二煞’乘机逃走……”

扈青芳叹道:“常言道得好,‘曾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你只要先保住自己性命,还怕那二煞飞上天去?他是叫‘长白熊人’蓝二松吧?”

公孙彦道:“对,大熊‘长白狼人’蓝大鹤已死,二煞正是‘长白熊人’蓝二松,假如我活不下去,你也可以找他为你扈氏族中的五名子弟报仇……”

扈青芳暂不提报仇之事,目注公孙彦道:“如何你活不下去?你修为已够火候,应该知晓自己有多少生存机会。”

公孙彦道:“本来有一半机会,但如今却或是无常已到,或是生望大增,势必走极端了。”

扈青芳听不懂公孙彦这句话儿,诧然问道:“什么叫‘走极端’?是什么人走极端,抑或是什么事走极端?……”

公孙彦道:“你就是所谓‘极端’,你要我生则生,你要我死则死!”

扈青芳越发不解地,煞眉问道:“此话怎讲?”

公孙彦想了一想,缓缓说道:“我对你虽相当旖情,追求十年,但我不是傻瓜,看得出你毫无所动,并对我有点厌恶!”

扈青芳心中有点歉然,脸上也泛起一丝苦笑,摇头说道:“对不起,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没有办法勉强……”

公孙彦叹道:“各人的立场不同,各人的性格也不同,你没有办法勉强自己,我则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故而这种讨厌的关系,仍将继续下去,直到石烂海枯,天荒地老或是当事人中,有一方死亡,才会中止……”

公孙彦说至此处,语音顿了一顿,又复叹道:“如今,你的机会来了……”

扈青芳道:“什么机会?”

公孙彦道:“我一臂新断,失血颇多,元气大伤,体中还有剧毒待祛,以你的修为,凝功出手,杀我易如反掌……”

扈青芳微摇螓首,叹息一声说道:“我和你虽没有缘份,但又为什么要杀你呢?”

公孙彦道:“不杀我,你就救我,只消隔体传功,助我一臂之力,约莫一个时辰以后,我有把握祛毒止血,并可以回转‘登龙峰’,去找那‘长白熊人’蓝二松的晦气!”

扈青芳秀眉微蹙,想了一想说道:“假如我既不想杀你,也不愿救你,来个撒手而去呢?”

公孙彦道:“那也等于杀我,因为我必然心情沉重,气机难存,原来半生半死的一半机会,已为之失掉一半!”

扈青芳听完话后,不禁愁聚双眉……

以她立场来说,原来就对公孙彦相当厌恶,芳心归属龙宝玉后,这位“八手维摩”,更成了眼中之钉,肉中之刺,甚至于可以想象得到,公孙彦与龙宝玉,极可能有一场因妒情而起,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眼中之钉,当除!……肉中之刺,当拔!……

但侠士与凶邪之别,就在于一个“道”字,或除眼中钉,或除肉中刺,均须行之有“道”!

这个“道”字虽然没有什么明白准绳,但最低限度,也不能乘人之危!

此刻,扈青芳若想出手杀死“八手维摩”公孙彦,真是易如反掌折枝,但也正是乘人于危!

慢说“红衣三煞”是巾帼奇侠,“百花主人”是女中丈夫,就换了龙宝玉,也决不肯在身受伤毒,性命垂危的情敌身上,捡这种现成的便宜!

故而,扈青芳虽然皱眉,但那二道眉头,却是一皱即展,向公孙彦身前走去。

公孙彦心中欣慰,面含微笑说道:“你若想杀我?不必近身,是……是决定救我了么?”

扈青芳道:“游侠江湖,即路不平,尚必拔刀相助,哪有见死不救之理?但你要明白……”

话犹未了,公孙彦便接口说道:“我当然明白,你救我之举,是为‘义’,不是为‘情’……”

扈青芳道:“你明白就好,从何处隔体传功,比较对你适合?‘百汇穴’、‘命门穴’,或‘脊心穴’?……”

公孙彦道:“随便何处均可,但经传功,便绝对不可中止,否则……”

扈青芳合手一伸,已按上公孙彦的后背“脊心穴”,并接口说道:“我懂得其中利害,外力一断,内脏立崩……”

说也凑巧,扈青芳刚说到“外力一断,内脏立崩”之际,“聚仙峰”顶的秘密门户上,已起了轻微响动!

这时,扈青芳已开始凝聚内力,从公孙彦“脊心穴”上,慢慢传入,哪里还能分身,或是分神理会这种又有人寻来情况!

公孙彦必须以本身残余真气,迎合扈青芳所助外力,慢慢流转周天,祛毒疗伤,更无法开口说话……

但两人之间,不必以言语沟通,也有足够默契,就是在疗伤祛毒未曾完成之前,必须把一切其他事变,都付诸无所无见……

在“聚仙峰”顶,企图开启秘密门户,弄出声息的来人是谁?

是随后赶来,准备接应扈青芳的皇甫贞、李梦华么?

不是……

那是一个面容瘦削,双额高耸,钩鼻如鹰的黑衣老叟,和一僧一道。

僧人身材高大,眼似铜铃,双太阳穴凸起,显然内力极充沛,修为甚厚,穿件灰色僧衣,腰间丝带上,悬挂着大大小小十二三面铜钹。

道人则瘦长如鹤,发鬓微霜,背后背着一柄长剑,手中并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鹤嘴青色竹杖。

在秘密门户上,弄出声息的是那黑衣老叟,他一面拔弄机关,一面“咦”了一声道:“咦!这秘密门户,怎么开不……”

“怎么开不开了?”一语尚未说完,这黑衣老叟,和那一僧一道,均倏然立则转身。

他们都是一流高手,耳力极锐,听出“聚仙峰”顶又有人来……

果然,他们身影刚刚转过,两条宛如飞仙的红衣人影,飘上“聚仙峰”顶!

这一回来的人是“九劫胭脂”李梦华,和“红衣飞街鬼见愁”皇甫贞了。

李梦华上得“聚仙峰”顶,未见扈青芳,却发现三个看来均不是正派侠士的陌生人,不禁秀眉一挑,发话问道:“我扈姊姊呢?”

这句话儿,把对方三人,都问得摸不着头,由黑衣老叟答道:“姑娘的‘扈姊姊’是谁?这‘聚仙峰’顶,没有别的人啊!”

李梦华生平最讨厌的,便是黑衣老叟这等阴森森的,陈死人般脚色,遂故作高傲,冷“哼”一声说道:“连我扈姊姊都不知晓,你还在江湖中,混个什么劲儿?看来定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那黑衣老叟是满人中数一数二高手,在大内供职,颇受清帝倚重,平素气焰甚高,哪里听得惯李梦华如此轻视之词!目中立闪凶光,“嘿嘿”阴笑说道:“我明白了,你所谓的‘扈姊姊’,大概就是我所杀光那几名扈家子弟的族长,‘百花主人’扈青芳吧?”

李梦华早就对他厌恶,闻言之下,脸色更变地,目注黑衣老人问道:“峭壁间所悬摆的三颗扈家子弟人头,是你下的毒手?”

黑衣老叟委实没把皇甫贞、李梦华二女放在眼内,扬眉冷笑道:“不止三人,‘聚仙坪’内的扈家子弟,共是五人,都被我杀了个干干净净!”

李梦华银牙暗咬,目注黑衣老叟问道:“他们是扈家子弟,你是谁家子弟?”

黑衣老叟怒道:“妇道人家,怎么如此说话欠缺礼貌?你是否想请教老夫名号?”

李梦华冷冷说道:“遇文王,谈礼仪,逢桀纣,动干戈,对于你这等双手血腥,心肠狠毒的万恶凶人,哪里用得着‘请教’二字?但‘枉死城’不收无名之鬼,我才问是谁家子弟,想替你在‘鬼门关’上挂个号儿……”

黑衣老叟气得全身发抖,一挫钢牙,正待答话,那灰衣僧人,已向李梦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笑道:“姑娘太狂妄了,这位施主,叫蓝二松……”

在这灰衣僧人,合掌当胸之际,有股相当强劲气流,向李梦华暗暗涌到!

李梦华嘴角微噙冷笑,身形连动都不动,只不过所着红衣,向后微作“猎猎”飘拂!

就这一手,便使黑衣老叟蓝二松与那一僧一道对李梦华等,立即改观,知道来了劲敌!

皇甫贞的江湖经验,毕竟深于李梦华,见闻也博,听得“蓝二松”之名,愕然说道:“长白熊人?……”

那“长白熊人”蓝二松方自一轩双眉,点头冷笑,皇甫贞又目光微扫那一僧一道,发话问道:“这样说来,诸位都是关外人物的了?风闻‘金钹罗汉’大显,与‘毒剑真人’飞云,号称‘黑水双妖’……”

蓝二松“哼”了一声,接口说道:“什么‘黑水双妖’?大显法师与飞云道长,是‘黑水双奇’,老夫弟兄是‘白山双圣’……”

飞云道人笑道:“就算‘黑水双妖’,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位姑娘刚才挡得起罗汉一拜,想必定有来历,不是菩萨,也是龙女……”

皇甫贞道:“贫尼,南派‘归云庵主’,早年有个俗家江湖外号,叫‘红衣飞街鬼见愁’皇甫贞,这是我结义妹子李梦华,江湖人称‘九劫胭脂’……”

“金钹罗汉”大显,“哦”了一声说道:“加上‘百花主人’扈青芳,就是威震中原江湖道的‘红衣三煞’!”

这位“金钹罗汉”的语中有刺,暗示“红衣三煞”最多威震中原江湖道,却未必看得在关外人物眼内!

李梦华是相当刁蛮泼辣,舌利于刀之人,当然听得懂大显和尚的言外之意,正待反唇相讥,那“长白熊人”蓝二松已然说道:“不是‘红衣三煞’,只是‘红衣二煞’……”

飞云道人道:“蓝兄此话怎讲?为何把对方少算一个?”

蓝二松道:“扈青芳业已死了,岂不是只剩‘二煞’?”

这句“扈青芳已死了”之语,着实使皇甫贞与李梦华,听得吓一跳!

皇甫贞深恐李梦华性情太急,容易愤事,遂抢先问道:“蓝二松,凭你未必害得了‘百花主人’,我扈青芳妹子,若遭不幸,她的死尸在何处?”

蓝二松手指唯一“聚仙坪”,如今却已关闭的秘密门户,冷笑说道:“你们难道不曾看见,这秘密门户,既然关闭,显然是扈青芳业已进入‘聚仙坪’了……”

李梦华冷笑道:“进了‘聚仙坪’又复如何?那本来就是我扈姊姊准备率族归隐之地!”

蓝二松道:“如今不一样了,‘聚仙坪’内,多了位‘要命凶星’!”

皇甫贞道:“是令兄‘长白狼人’蓝大松么?他想作我妹子的‘要命凶星’,份量还不太够……”

蓝二松冷笑道:“我不是指我大哥,是指‘八手维摩’公孙彦!”

“公孙彦”三个字,听得皇甫贞与李梦华双双心神一震!

她们深知公孙彦的武功修为,也知道“八手维摩”与“百花主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假如公孙彦真在“聚仙坪”上,扈青芳与他互相见面之下,确实尴尬已极,并可能双方闹僵,发生凶险!

故而,蓝二松语音方落,比较性急的李梦华,便向他沉声喝道:“蓝老兄,替我让路!”

蓝二松道:“这秘密门户,已由人拨动机关,从里面封死,你进不了‘聚仙坪’了!”

李梦华冷笑道:“小小秘密门户,难不住我‘九劫胭脂’!”

蓝二松愤于对方咄咄逼人,出语太傲,遂故意挑衅说道:“假如我不让路呢?”

李梦华挑眉冷笑,目闪厉芒道:“那就是你自寻死路!”

一招“野马分鬃”,颇有十分以上内力,在语音顿后,向“长白熊人”蓝二松当胸击去!

蓝二松号称“长白熊人”之故,便因内力极强,如今见李梦华身是女子,竟敢如此踏中宫走洪门地,强行进招,不禁浓眉倒剔,怒喝一声:“贱婢找死!”

喝声中,凝足十二成内力,“推云托月”,右掌猛翻,与李梦华硬接一记!

慢说大显和尚与飞云道人,以为李梦华至少也要被蓝二松震断一臂,连皇甫贞都以为李梦华可能要吃点小亏!

因为对方是雄于内力的有名之辈,李梦华却非此见长,若要对掌,应由自己以“巨灵金刚神掌”出手,才有制胜把握……

念犹未毕,双掌已交!

“砰”然巨响之后,又起了一声惨“哼”声!

“九劫胭脂”李梦华俏立当场,纹风未动,“长白熊人”蓝二松却“腾腾腾”的一连退出三四步去!

李梦华不过凝了十成力,蓝二松则凝了十二成力,情况怎会如此?

皇甫贞惊奇之下,目光微注,已看出蹊跷所在!

她看出“长白熊人”蓝二松不单呈痛苦之状,那双右手的指缝中,还有鲜血下滴!

双掌对接,是较内力,力弱者一方,或许会脏腑受震,而带痛害神情,但却不应指缝滴血!

如今,蓝二松的指缝既然滴血,定是李梦华弄了花样?……

但皇甫贞有点奇怪,因为“九劫胭脂”李梦华一向侠气豪情,光明磊落,何况新参绝艺,又有“七宝屠龙刀”在身,即令放手硬拼,也不会胜不了这位满洲高手“长白熊人”,何必一上来便弄此狡滑则什?……

她的疑虑未毕,那“长白熊人”蓝二松已目注李梦华,发声一声怒吼!

李梦华秀眉略轩,向蓝二松,摇手笑道:“蓝二松,你不要叫,谁叫你不肯让路,我只好请你尝一尝我李梦华在中原武林,尚有威名的‘九劫胭脂刺’了!”

对方三人,虽是关外人物,但也有曾在在中原江湖走动,如今又为清廷罗致,供职大内,自然知道“九劫胭脂刺”,是有名的阎王帖子,大显和尚首先叫道:“蓝二施主,赶快截断右臂通心血脉,再吸食几粒大内秘制的解毒神丹……”

蓝二松也是老江湖了,一闻自己竟中了“九劫胭脂刺”,不等大显和尚招呼,已自点穴截脉,服药祛毒,并赶紧退向一旁,调息行功察看身体状况。

李梦华向他看了一眼,朗声叫道:“蓝二松,你不必怨恨,李梦华本来不屑如此,但今日却有两种情况,使我顿破往例!……”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微扫大显和尚与飞云道人,冷然笑道:“第一点情况,我已说过,‘遇文王,谈礼仪,逢桀纣,动干戈’,你们显然是清廷大内所派来准备残害‘日月血盟’民族斗士的鹰爪犬牙,双方水火不容,势难两立,我何必定要等着挨打?大可先发制人!……”

大显和尚与飞云道人对看一眼,神色相当尴尬,说不出驳斥或解释之语!

李梦华又道:“第二点情况,我扈青芳姊姊,分明一时失察。中了算计,落入你们手中!我遂略狡滑,争取一点走马换将机会,只要你们将我扈青芳姊姊,好好送出,我便答应使‘长白熊人’蓝二松完全复原,和我们公平决斗,否则,任凭大内秘制的药效再强,也难解我‘九劫胭脂刺’之威,蓝二松活不过半个时辰的了!”

这时,蓝二松调气行功,仔细察看之下,居然察看不出自己有了任何毒力迹象?

但既然对方在掌中藏刺,刺上便不会无毒……

何况,“九劫胭脂刺”是中原武林内的有名阎王帖子,李梦华更有自己活不过半个时辰之语!

越是这样察看不出毒力种类,便越是令“长白熊人”蓝二松,觉得胆战心寒,不禁向飞云道人扫过一瞥乞援眼色!

飞云道人会意,立向李梦华打个稽首,陪笑说道:“李姑娘,你弄错了,‘百花主人’扈青芳姑娘不是落在我们手内!”

这句话儿,有点出于李梦华意外,皱眉问道:“不是落在你们手中?……我扈姊姊的人呢?……”

飞云道人指着通往“聚仙坪”的秘密门户,道:“这秘密门户,既已关死,扈青芳姑娘可能进入‘聚仙坪’,是落在‘八手维摩’公孙彦的手内!”

李梦华道:“公孙彦?公孙彦是‘阴阳教’倚若长城的‘首席供奉’,会和你们分了家么?你们这干清廷鹰犬,和他们那干江湖败类,应该是互相勾结的一丘之貉!”

飞云道人因蓝二松身中“九劫胭脂刺”情况危殆,不敢与李梦华斗口,只得忍着讥嘲,陪笑说道:“李姑娘有所不知,‘八手维摩’已变成‘独手维摩’,公孙彦被蓝二松之兄‘长白狼人’蓝大鹤用‘化血断魂刀’砍断一臂,蓝大鹤也已惨死在公孙彦的掌下……”

李梦华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与皇甫贞交换了一瞥眼色,因为,她们知道“化血断魂刀”是极为狠辣之物,公孙彦既被此刀,断去一臂,可能性命难保!

他平素对于扈青芳极为迷恋,在“聚仙坪”上相逢,扈青芳最多遭些啰嗦,不会有太大凶险!

但如今情况不然,重伤将死之人,心情每有突变,公孙彦追求扈青芳甚久,屡碰钉子无法一亲芳泽,“聚仙坪”上,既成了最后的极会,他还会放过扈青芳么?

想到扈青芳情况不妙,皇甫贞缁衣微飘。到了通往“聚仙坪”的门户之前,透石传声提气叫道:“青芳妹子……青芳妹子……”

以皇甫贞的功力,传声透石,足有余裕,当然使人在洞内,距离她并不太远的扈青芳,听得清清楚楚,但扈青芳能答话么?

不能!

因为扈青芳深知公孙彦伤得太重,既决心助他疗伤,必须全神贯注,真所谓“外力一断,内脏立崩”……

甚或不必“外力一断”,只要“外力一弱”,公孙彦也将受到严重无比的惨酷打击!

故而,扈青芳分明听得透石而入的“青芳妹子……青芳妹子……”传声,知道皇甫贞已然寻来,却只紧皱头,芳心着急,不仅不敢分神答应,反而加快传力。皇甫贞每叫两声,便以耳附石,仔细聆听,一连三次,都听不见半丝回应。她面含苦笑,向李梦华摇了摇头……

李梦华顿时面罩寒霜,目注飞云道人道:“你们适才说的,多半不是真话?……”

话方至此,“呛啷啷”一片慑人心魂的金铁交鸣错音起处,十一二风轮电漩光影,齐向皇甫贞、李梦华二女飞来!

原来就在皇甫贞隔石传声之际,飞云道人与大头和尚等“黑水双妖”,业已有了协议,来个先下手的为强!

但这样作法,不论成败,都对业已身受“九劫胭脂刺”之伤的“长白熊人”蓝二松极为不利!

大显和尚与飞云道人认为顾不得了,若顾小节,必坏大局,遂用只有他们两人间,可以互相了解的暗号,作了决定!

大计方定,李梦华业已发话责问,大显和尚一声不响,把腰下所系十三面铜钹,飞起了十二面之多,布成漫天飞漩钹影,把“红衣双煞”的身形罩住!

李梦华方自一声冷笑,皇甫贞已发话说道:“华妹请注意那个贼道,这点破铜烂铁,交给我试试‘长短昆吾’的‘转轮十八斩’吧!”

人随声起,高拔四五丈许,一长一短,两道夺目精芒,从身旁飞起,汇成双绝大光轮,在空中徐徐转动!

说也奇怪,这“长短昆吾”所幻化的巨大光轮,转动得并不快捷,但那一支支的铜钹,却被吸得全投入金轮光影之内!

“呛啷……呛啷……呛啷啷……”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脆响,无数碎裂铜屑,便告漫天飞降!

“金钹罗汉”大显和尚自认威力奇强,变化神妙的成名之物,居然半丝变化未能施展地,便毁在皇甫贞的“长短昆吾”之下!

“白山双圣”、“黑水双妖”,全是关外武林的拨尖高手,虽然知道中原人物难斗,也不想到竟有这么厉害?

其实,这也是他们倒霉,若在平时,双方倒势均力敌,足可一拼!如今,李梦华固得“七宝屠龙刀”新参“花雨三式”及“七龙绝学”,皇甫贞更获屠龙师太临西归时的功力转注,以致使“长短昆吾”的“转轮十八斩”威力,至少比以前,大了倍许!

这一式“超冤度厄大转轮”,所超度的,虽不是人,只是大显和尚那十二双铜钹,却已把这两位关外高手,一齐镇住!

尤其大显和尚,几乎无法下台,只得勉强打了一个“哈哈”,扬眉笑道:“好兵刃,好兵刃,‘红衣飞街鬼见愁’的‘长短昆吾’,委实锋芒绝世!……”

这不是讽刺,不是赞美,更不是叫阵,只是在找台阶,表示铜钹被毁,乃对方兵刃,过于厉害之故!

但“红衣三煞”,一个比一个厉害,个个嫉恶如仇,谁肯饶人?大显和尚想找台阶,皇甫贞便偏偏让他没有台阶可下!

大显和尚的“……‘长短昆吾’,委实锋芒绝世!”一语方出,皇甫贞已身形飘然落地,“呛啷”把“长短昆吾”一齐归鞘,以一种酉薄不屑脸色,看着大显和尚,冷冷说道:“罗汉爷,你既怕我的‘长短昆吾’,我就把这锋芒绝世的所谓‘好兵刃’收起来了!”

这是讽刺,这也是挑战,这更是对大显和尚的相当轻蔑!

常言道:“纵是泥人,还有土性”,更何况“黑水双妖”,名重一方,平素也是睥睨关外,颇指气使,极为嚣张的跋扈人物!

一来,皇甫贞出语太冷,太傲,使大显和尚的脸上,太挂不住!

二来,她的“长短昆吾”一收,也使大显和尚平添了不少勇气!

因为,根据武林惯例和对方身份,“长短昆吾”既已入鞘便绝对不会再拔!

而“金钹罗汉”大显和尚之所以睥视关外者,除了十三面铜钹外,便是仗恃内力沉雄,所炼“红砂掌”力,开砂裂石,凌厉无比!

他十三面铜钹中,十二面较小的,是暗器,一面较大的,是兵刃,如今,他既怯“长短昆吾”之威,自然不敢再打那面确实颇有奇招,极具威力的“大铜钹”主意,而想藉机换用“红砂掌”来找回场面!

大显和尚心想“红衣飞街鬼见愁”皇甫贞修为再深,总是女流,决不可能在内力雄浑方面,再复胜过自己!

他哪里知道掌力中最强猛的佛家绝学“巨灵金刚神掌”,已是皇甫贞的震世看家本领!

故而,皇甫贞一收“长短昆吾”,大显和尚脸上,立现笑容……

他先解下腰间那面“大铜钹”来,随手一摔,铮然入石,横插身左峰壁之上,合掌微搓,念声佛号说道:“好,贫僧以掌力一技再向庵主领教领教!”

皇甫贞向横插壁间的那面“大铜钹”看了一眼,扬眉问道:“这是罗汉爷的兵刃?”

大显和尚道:“这是我的‘罗汉度厄钹’,在白山黑水一带,还算小有名气!”

皇甫贞道:“超度过多少英雄好汉?……”

大显和尚微笑道:“详数不知,总在百名以上……”

皇甫贞也念声佛号,正色说道:“杀人逾百,造孽不小,种因行果,天理循环!你是佛门弟子,应该懂得‘报应’二字,‘善箭者,死于箭,善水者,死于溺,善火者,死于焚’,你这‘善钹者’,会不会‘死于钹’呢?”

大显和尚冷笑一声,轩眉答道:“报应从有循环,未必定在今世……”

一语未完,皇甫贞便面罩寒霜,冷然喝道:“话虽不错,但你时运不济,撞着我这‘活报应’了,我要你死在铜钹之下,来个‘现世现报’!”

大显和尚听得气往上撞,厉声叱道:“皇甫贼尼,休得胡言妄语!十二面‘小铜钹’已毁,一面‘大铜钹’现插崖壁之上,它们纵被死在我钹下冤魂所役,也无法找我……”

皇甫贞冷冷说道:“报应临头,懵然梦话,它不找你,你去找它!”

一面说话,一面从红色缁衣大袖之内,翻出右掌,向大显和尚当胸推来。大显和尚双掌不住连搓之下,已将功力叫足,双掌掌心,以及十指,都成了赤红色泽!

皇甫贞右掌推来,大显和尚也欲把右掌翻出,准备凝足“红砂掌”力,给对方厉害!

但他这支右掌,将翻未翻之际,鼻中先嗅得一种淡得似有似无的枕檀香味,便生警兆,暗觉不妙!

他不敢再托大了,由单掌改用双掌,左右两双红得像血的手儿,同时翻出!

他的手儿,红得像血,皇甫贞的手儿,却黄得像金!

极淡,极淡的枕檀香味,也突然浓烈起来……

皇甫贞的手儿,突然胀大起来,胀大一倍……胀大两倍……终于化成一双金色巨掌掌影,从皇甫贞右掌之上,脱手凌空飞起!

魂飞……胆碎……

大显和尚认出来了,这是“金刚巨灵神掌”,佛门中至高无上的降魔绝学!要放,明明放不了,跑,又哪里跑得掉?……

就在他茫无所措之下,皇甫贞沉声渴道:“去,去找你的‘罗汉度厄钹’吧,这就叫‘现世现报,天理循环’……”

大显和尚倒真乖听话——其实他是不由自主,硬被“巨灵金刚神掌”,把身形震得飞了起来!

飞得既远,飞得更准,恰好飞得使大显和尚的后头部位,撞上横插峰壁的那面巨大铜钹边缘!

铜钹既是兵刃,边缘当然锋利异常,“吱”的一声,血雨飞溅!

它不是通灵兵器,认不得谁是主人?居然硬把大显和尚那颗头,生生自头项切落!

皇甫贞见状一笑,侧头向李梦华道:“华妹不要手痒,和尚已然西归,道士便交给你了!”

李梦华嫣然一笑,目光微注云道人,扬眉说道:“喂,听见没有?我给你一点便宜,让你自己选择一种死法!”

飞云道人知晓遇上煞星,虽然头皮发麻,但事既至此,说不上不算,遂在想了一想以后,缓缓说道:“贫道想以兵刃,向李姑娘请教……”

皇甫听得此话,不禁喟然一叹!

李梦华道:“皇甫姊姊,你……你在叹气则什?……”

皇甫贞失笑道:“我是感叹一些谚语,均由经验累积所得,故而往往皆有奇应!常言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飞云道人,竟要和华妹较量兵刃,真是‘老寿星吊颈’,活得嫌命长了!”

这几句话儿,使一向比大显和尚更为狠毒阴险的飞云道人,听得悚然一惊!

但他仔细打量李梦华,却未发现对方身上带什么具有奇强威力的罕见兵刃。

飞云道人在打量李梦华,李梦华也在打量这长相比“铜钹罗汉”大显和尚,还要来得阴险的另一位“黑水双妖”之一。目光略扫之下,李梦华挑眉说道:“你鹰鼻鹞眼,兔耳猴腮,长相十分险恶,外号又称‘毒剑真人’,看来定也两手血腥,杀人不会少了?”

飞云道人虽见今日情势凶险,但一来倚有奥援,少时就会赶到,二来本人也是一方枭雄,不肯过度示弱,遂轩眉道:“关外民风强悍,习弓马武艺者多,在白山黑水间,闯荡江湖,身上若不背上百儿八十条命案,哪里叫得出字号?算得起人物?”

李梦华“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恶孽不少,斩者无虑!‘毒剑真人’自然是以‘毒剑’造孽,你拔剑吧!”

飞云道人目光一转,向李梦华说道:“不瞒李姑娘说,贫道除长剑外,尚有另一兵刃!”

李梦华闻言,向他手中青色鹤嘴竹杖看了一眼,问道:“所谓另一兵刃,是不是这根竹杖。”

飞云道人道:“贫道若遇俗手,向来只在剑、杖之中,随意择用其一,但若遇上武林健者,罕世名家……”

李梦华微微一笑,截断飞云道人的话头说道:“不必再解释了,我虽不敢称武林健者,罕世名家,但你对我却不妨剑、杖并用,若有第三件兵刃,或第三双手,就请在一开始便尽量施为!因不是李梦华发句狂言,买句大话,你似乎没有第二招的机会,若不烦尽全力,一博命运,到了鬼门关上,会自觉死得太不甘愿的呢!”

好,堂堂“黑水双妖”,“铜钹罗汉”大显和尚等在皇甫贞一记“巨灵金刚神掌”之下,便被自己所用铜钹,割下头颅!如今“毒剑真人”飞云道士,又被李梦华目为没有第二招的机会,岂不叫他气炸了肺?

不,飞云道人连一点都不生气……

飞云道人一向生性深沉,又复久经战阵,他知道怒火一冲,灵明定昧,功力也会削减,尤其在面临强敌之下,把持不住,妄动无明,是已修理自己的取死之道!

故而,任凭李梦华一再用言语相激,飞云道人仍板着他那张瘦削而佚青的脸庞,甚至有时还露出一丝阴险笑意!

直等李梦华话完,他才“呛”一声,长剑出鞘!

李梦华是行家,一听剑啸,有若龙吟,并瞥见剑身所耀的夺目银芒,便低低“咦”了一声!

飞云道人问道:“李姑娘惊咦则什?”

李梦华笑道:“我是觉得这柄剑儿不俗,你似乎不配用它?尤其……”

飞云道人道:“尤其什么?李姑娘怎不说将下去?”

这位飞云道人心机深沉,是在等候大援,知道越是慢点动手,越是对自己有利,故而尽量在话外找话。但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又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飞云道人哪里想得到自己所等的靠山人物,业已被“灵云墨凤”冷红瑶等截住?

李梦华听他一问,双眉高轩说道:“尤其你剑光如电,不含绿芒,绝未淬毒,偏偏外号却叫‘毒剑真人’,我当然有点怀疑,想猜猜你的毒剑究在何处?”

飞云道人“哦”了一声,阴恻恻地笑道:“李姑娘不必猜了,一动手后,包你明白!”

他如今是右手长剑,左手竹杖,话完之后,立即发招!

右手剑银芒电旋,用的是一招北派剑法绝招“潦原凝雪”,洒出一天剑花,左手鹤嘴青色竹杖,却以“冷送春烟”之式,向李梦华心窝点到!

李梦华娇笑一声,七宝腾光,新月突现!

她的“七宝屠龙刀”,出袖了……

一弯新月,带着七宝精芒,那股气势,着实看来令人心寒!

但这股令人心寒的气势,却有所专择!

李梦华是避开当空飘洒的银芒剑花,而是专迎对方当胸猛点的青色竹杖!

并不是畏惧对方剑芒,避免以硬碰硬!

而是看出那是一柄难得好剑,想夺来送给友好中剑术造诣最高,却尚无神物宝刃,助长威风的“追风剑客”茅浩使用,才不忍以“七宝屠龙刀”的绝世锋芒,把那柄剑儿削断!

飞云道长一见李梦华以刀飞迎竹杖,脸上突现喜色!

这喜色未被专心动手的李梦华发现,却看在一旁掠阵的皇甫贞的眼内……

飞云道人面带喜色之故,是由于他那枝鹤嘴青色竹杖,藏有特别花样!

双方兵刃将接触未接触的刹那之间,青色竹杖前端的鹤嘴,突然往回一卷!

这一卷,成了钩形,恰好把李梦华那一钩寒锁住!

原来这根竹杖,通体均是精钢所铸,只是特意把外形伪装成竹,使人减少戒心,容易上当而已!

鹤嘴成钩,锁住对方兵刃后,飞云道人笑容满面,高声喝道:“李姑娘,请撒手吧!”

随着话儿,左臂贯注全力,猛然一抖!

换了旁人,换了旁的兵刃,真还上了这飞云道人恶当,难免尴尬异常地,被他称心如愿!

但如今飞云道人的对手,是女中元霸,内力极强的“九劫胭脂”李梦华,尤其他作梦也未想到所锁的新月形奇异兵刃,竟是锋芒无匹的“七宝屠龙刀”!

故而,飞云道人凝力一抖之下,龙吟乱作,金铁交鸣,他那根精钢为质,青竹为貌的锁剑怪杖,居然寸寸折断,并在断处可见绿芒闪烁!

李梦华失笑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毒剑?……”

一语未毕,空中枕檀香味又飘,金光微闪,飞云道人身形忽踣,仆地便倒!

皇甫卢接口笑道:“江湖鬼魅,委实无尽无穷,华妹又猜错了,所谓‘毒剑’,令人意想不到,是藏在这厮头上所戴的‘九梁道冠’之内!”

说完,走近,用脚一挑飞云道人身体,飞云道人被挑得身形翻转,仰面朝天,方看出他满脸发黑,业已中毒死去,胸前却插着九柄细如针的绿色小剑!

这一看,看得李梦华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虽然“七宝屠龙刀”无坚不摧,锋芒绝世,自己新参绝艺,刀法极高,但绝想不到飞云道人在右剑左杖的双手进攻之下,还会从头上所戴的九梁道冠中,发出致命“毒剑”!

若非皇甫贞视破机关,再发“巨灵金刚神掌”,岂不……

皇甫贞看见李梦华在脸红,不禁失笑说道:“华妹,我也想不到对方的歹毒花样,是藏在头上?只不过,见他在华妹避剑迎杖之际,面带诡异得意笑容,知晓必有毒招,才特意尽量收集香味金光,以‘巨灵金刚神掌’功力,化诸无相,虚悬当空……”

语音到此,略略一顿,又复说道:“这样做法,对方若无下流恶毒手段,'巨灵金刚神掌'便不会现形,否则,则可为华妹解消一些意外惊扰!”

李梦华苦笑道:“皇甫姊姊何必说得如此轻松?这不是解消意外惊扰,而是救了我的性命!在那等棋胜不顾家的情况下,我有自知之明,躲不过飞云道人在九梁道冠中的突发飞剑!”

“九柄剑才发,‘巨灵金刚神掌’便被触发现形,又令这位‘黑水一妖’,遭了报应,成为‘用毒剑者,死于毒剑’!”

李梦华道:“好,‘黑水双妖’已死,还有位‘白山一圣’……”

皇甫贞嘴角微披,“哼”了一声说道:“不必再看他了,刚才瞥见‘长白熊人’蓝二松在飞云道人九剑倒飞,惨道恶报之际,业已回手自点心窝,魂返长白山了!”

李梦华走过一看,蓝二松果已自绝死亡,不禁皱眉道:“常言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我们不是狠辣凶邪,怎么会过份斩尽杀绝,他何必要自尽呢?”

皇甫贞道:“蓝二松见‘黑水双妖’业连续送命,他自己又无法祛解所中‘九劫胭脂刺’的毒力,希望既绝,便索性……”

她话未了,李梦华便“噗哧”一笑!

皇甫贞道:“华妹笑些什么?是我猜错了么?”

李梦华道:“姊姊倒没猜错,但那‘长白熊人’蓝二松,却猜错了!我的‘九劫胭脂刺’,早就不淬任何毒质,只不过入肉便碎,能够顺血攻心而已!只消先截通心血脉,稍用功,把碎刺循原道逼出,便可无忧,要不了他命的!”

皇甫贞闻言,摇头微叹说道:“蓝二松自中‘九劫胭脂刺’后,便眉头深皱,静坐行动,一副要体察是何毒力,偏又体察不出任何迹象的紧张痛苦样儿,最后还惊惶失望,自绝而死,这个当儿,上当真是太大!……”

李梦华秀眉皱扬,冷然说道:“这大概也是蓝二松生平造孽太多,恶贯满盈,才自己把自己吓死!但三恶虽除,扈青芳妹姊的险危未脱,皇甫姊姊有良策么?”

皇甫贞向那业已关闭门户,看了一眼,苦笑说道:“进入‘聚仙坪’,只有这唯一通道,已被人从里面关死,我们真成了望门兴叹,无法可想!但尚幸‘八手维摩’公孙彦,对你扈姊姊苦恋多年,彼此总有点香火情分……”

李梦华长叹一声,接口说道:“我认为最可虑,最危险的,就是彼此间,有这种情孽纠缠关系。否则,倘若放手硬拼,‘八手维摩’公孙彦纵或胜了‘百花主人’扈青芳,未必要得了她的命!”

皇甫贞诧道:“华妹认为公孙彦会要你扈姊姊的命儿?”

李梦华伸手一推蓝二松遗尸说道:“公孙彦哪里会有那大能耐?我是怕扈姊姊想不开,可能会像蓝二松这样,自己要了自己的命……”

语音顿处,秀眉深蹙地,面带忧思又道:“原因在于如今扈姊姊已与龙宝玉定情,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很容易立起拙见!”

皇甫贞瞿然道:“华妹讲得对,这一点着实可虑!”

李梦华妙目之中,异芒闪处,七宝胜辉,新月再现!

皇甫贞见她又拔出“七宝屠龙刀”,不禁大愕,问道:“华妹,眼前人尽死,你还拔刀则什?”

李梦华向手中看了一眼,扬眉答道:“皇甫姊姊既然想不出善策,小妹便只好硬干!我打算向这片石壁上,用力先砍三刀,然后再请姊姊来上一记‘巨灵金刚神掌’,或有震碎秘密门户之望?”

皇甫贞道:“我拼着略耗真力,第三度施展‘巨灵金刚神掌’力,倒是无妨,但华妹对奇坚石壁,用力连砍三记,这柄‘七宝屠龙刀’虽是佛门奇珍,也恐锋芒有损,甚至于会报销掉呢?”

李梦华毫不犹豫地,毅然接口说道:“顾不得了,一面是武林奇宝,一面是姊姊至交,宝物纵损,还可以再炼再寻,姊妹一别,却告阴阳永诀!两者权衡轻重,我急于驰援扈青芳姊姊,顾不得‘七宝屠龙刀’了!”

语音方落,右臂已扬,七宝光华飞闪,带着一弯新月寒芒,劈向石壁!

这柄“七宝屠龙刀”,真不愧有“锋芒绝世”之举,石雨星飞,火光四射之下,壁上真被劈出了一道小小隙缝!

皇甫贞急急叫道:“华妹住手!”

李梦华向皇甫贞一扬“七宝屠龙刀”,此时缝隙内传来扈青芳的声音……

只听扈青芳道:“皇甫姊姊与华妹不必着急,小妹无恙,少时便可出来……”

扈青芳既然如此传话,李梦华芳心大定,收起“七宝屠龙刀”来,不再蛮干,转身走到飞云道人遗尸旁,取了那柄银芒如电长剑,略一端详,向皇甫贞笑道:“皇甫姊姊,贼道士的这柄剑儿,着实不错,我刚才不用‘七宝屠龙刀’硬接,便是既怕两败俱伤,又想夺来赠送手中尚无好剑的‘追风剑客’茅大哥,姊姊认为可使得么?”

皇甫贞道:“当然使得,兵刃何分邪正?用善则善,用恶则恶,为德为祸,全在持剑人的一念之间!茅大哥仁心侠骨,若得此剑,对他卫道降魔,助益不少!”

李梦华听皇甫贞不加反对,遂又俯身从飞云道人尸体背后,把剑鞘解下。就在她刚刚把宝剑入鞘之际,石壁上一阵“隆隆”作响!

皇甫贞、李梦华双双探头望去……

秘密门户,果然开启,一条人影,电闪而出!

但这条人影,不是身有天香,婀娜多姿的“百花主人”扈青芳,而是周身血渍,一臂已断的“八手维摩”公孙彦!

李梦华想截住公孙彦,但皇甫贞却拉她一把道:“华妹,闲事少管,我们先看看你扈姊姊的情况如何?”

皇甫贞心中大急,高声叫道:“扈姊姊,你在哪里?你……你怎么样了?”

扈青芳啜泣之声,虽然停止,却并未答话……

秘密门户既启,通道中,已不若先前黑暗,李梦华因系从光亮之处进入,一时尚不能适应,仍觉眼前漆黑!

但“八手维摩”公孙彦既走,李梦华已无强敌顾忌,遂把双目略阖,果然略阖再睁之下,便可见物,看见扈青芳就站在六七尺外,似在呆呆发怔!

这时,皇甫贞也已进入了秘密门户……

李梦华闪身抢步,到了扈青芳面前,见她衣裳齐整,身上也无伤痕,不禁心内一宽!

扈青芳稍一镇定,向皇甫贞叫道:“皇甫姊姊,‘聚仙坪’内,已然无人,我们不必下去,有话到峰顶去说。”

话完,拉着李梦华的手儿,便往秘密门户走去。

皇甫贞动作缓慢之故,是深恐“白山二圣”“黑山双妖”还有后援,倘若三人全入通道,容易被敌方控制局面,故而虽然进入通道,仍在门户旁逡巡,向外注目,察看是否再有情况变化?

如今既见扈青芳无恙出洞,她当然也就先行退了出来。

扈青芳出到峰顶,瞥见“黑水双妖”及“长白熊人”蓝二松等的遗尸,自然惊诧,李梦华遂把经过情况向她说了一遍。

李梦华说完洞外经过,扈青芳也把洞内遇“八手维摩”公孙彦的经过,向皇甫贞、李梦华细为陈述。

皇甫贞听得扈青芳在杀死公孙彦和替他疗伤续命之两者之间,选择后者以后,点头赞道:“扈青芳妹子选择得对,‘八手维摩’公孙彦对你追求,并非罪大恶极之事,只不过你们无缘而已!倘若畏惧麻烦,见死不救,便有愧于以侠义道自居的身份了!”

李梦华向扈青芳周身上下,看了几眼,诧然问道:“扈姊姊,你孤身涉险一举,只是救了‘八手维摩’公孙彦的性命,并没有吃什么亏啊?刚才却在通道中啜泣则什?”

皇甫贞以为扈青芳是为公孙彦断了一臂,性命危殆,有所伤感,事非男女私情,虽以明答,遂向李梦华白了一眼,暗示她要有含蓄,不可问得如此莽撞!

谁知扈青芳倒不为意,坦然答道:“公孙彦欺负了我!”

这名话的全意,可重可轻,把皇甫贞、李梦华都听得吓了一跳!

皇甫贞想问,又恐羞恼了扈青芳,但李梦华却不管这一套,单刀直入地率然问道:“他敢!扈姊姊快说,公孙彦是怎样欺负你的?”

扈青芳相当爽朗,虽然玉颊之上,飞布娇红,仍然应声答道:“他……他……他于伤疗毒祛的临行之前,出人不意地,偷偷在我面颊上吻了一下……”

扈青芳一面说话,一面下意识地,取出丝巾,在右颊之上,不住擦拭。

这句答话,使李梦华听得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皇甫贞却向扈青芳,正色说道:“扈青芳妹子,公孙彦对你痴痴追求,已有十年之久,倘能孽缘永绝,一吻断情,你对此事,也可不必太计较了!”

扈青芳叹道:“公孙彦也是这等说法,他承认看出彼此无缘,今后不再纠缠,令我平添烦恼!并称他生平从不沾人便宜,虽然对我偷吻,必有百倍答报!”

李梦华闻言,双轩秀眉,嫣然笑道:“八手维摩孽已断,神龙低首拜妆台!这是我们应该向扈姊姊道喜之事,你怎么反而……”

一语未完,突觉足下有些震动……

跟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起处,左面一座峰头,突然倾折了数十丈高度,把整个‘聚仙坪’,完全砸在其下!

饶是皇甫贞、扈青芳、李梦华等,功力深厚,也被这种无法抗拒的自然威力,震慑得心魂俱颤!

等到震动停息,灰尘落定,他们再注目看时,好好一处可以作为世外避秦桃源的“聚仙坪”,业已成为丑陋无比的一壑乱石!

李梦华指着壑下,向扈青芳苦笑说道:“扈姊姊,幸亏你刚才是要我和皇甫姊姊,到‘聚仙峰’顶谈话,若是到‘聚仙坪’,此刻定已由‘红衣三煞’,变为‘红衣三肉泥’了……”

扈青芳秀眉深蹙,望了望左面那尚未断折的半座残峰,向皇甫贞问道:“皇甫姊姊,你认为这是自然变化,还是人为险恶阴谋?”

皇甫贞想了一想,冷然说道:“地、水、火、风等各种自然灾变,虽也经常发生,恐未必有如此凑巧?因为,假如没有扈青芳妹子先来探视的这点耽阁,可能群侠皆入‘聚仙坪’,岂非可以一网打尽,根本不必再举行什么‘阴阳大会’!”

李梦华想起一事,红衣微闪,纵到那秘密门户之前,向下微一探视,回头长叹说道:“这唯一上下通道,也被震塌堵死,‘聚仙坪’已告永绝于世的了!”

这时,皇甫贞业已听得有不少人的脚步声息,向峰上驰来,遂招呼扈青芳、李梦华一同加以注意!

不多久后,“聚仙峰”顶人影连闪,原来是冷红瑶等群侠,闻得山崩地裂声息,担心皇甫贞等安危,一齐尽速赶来。

胡冰心见皇甫贞等均都安然无恙,逐向李梦华笑道:“华姊,你大概还不知道,‘阴阳大会’提前举行,我们明日便可前往‘登龙峰’,与‘阴阳教’及清廷走狗等万恶群邪,热热闹闹地放手一搏!”

李梦华闻言,目注冷红瑶:“冷老人家,‘血太极,阴阳杀手’罗铁心是派谁来通知我们,说大会提早举行?”

冷红瑶笑道:“这人身份极高,被封为国师,罗铁心恐怕没有资格对他差遣得动,贤至女听说过蓬莱‘朝元子’吧!”

李梦华心神一震,秀眉深蹙说道:“‘朝元子’会被推为‘方外六绝’之尊,武林前辈,恐怕比冷老人家还要高出一些?这等人物,怎会也被虏帝以利禄收买?看来‘登龙峰’一战,着实要比‘鹰愁谷’,更为艰巨凶险的呢……”

说至此处,把那柄夺自飞云道人的银芒闪烁长剑递向茅浩,笑道:“茅大哥,我刚才在‘聚仙峰’顶,和皇甫姊姊,斩除‘黑水双妖’,得了一点彩头,这柄剑儿,看来不错,送给你吧!”

都是道义之交,茅浩也不客气,立从李梦华手中接过,见剑柄上镌有小篆,辨出是“飞云流芒”四字,不禁“呀”了一声,面现惊异神色!

李梦华见了茅浩这等神情,扬眉问道:“李大哥是见过这柄剑?还是听过这柄剑呢?”

茅浩暂时对李梦华笑了一笑,便转身把剑递给常山大师,微带感慨地,叹息一声说道:“大师,这剑柄上镌有‘飞云流芒’四字,大师请看,这是否你昔年故物。”

常山大师接剑一看,点了点头,念声佛号说道:“原来当年趁我病中盗剑,并断我一臂的恶道人,竟是来自关外的‘黑水双妖’之一!”

李梦华听得他们这样答话,才知这柄剑儿,竟是常山大师之物,昔年并遭飞云道人暗算,双方结有断臂之恨!

扈青芳目注常山大师,嫣然笑道:“恭喜大师,如今宝剑归主,飞云贼道,也被我皇甫姊姊以‘巨灵金刚神掌’反震,死在他自己所练的‘道冠毒剑’之下,也算替大师报雪了断臂之恨!”

常山大师喟然一叹,苦笑说道:“当年我误交损友,若非这一臂之断,怎会痛改前非,改邪归正,入了三宝佛门?故而,这多年来,我从不打听盗剑伤我的道人是谁?心中也从无复仇之念!”

说至此下,又把手中长剑,递与茅浩笑道:“如今,贫僧归入佛门,极少与人动手,臂断之后,更是剑法欠生,运用不够灵活!这柄‘飞雪剑’,自然难与‘七宝屠龙刀’相比,但银芒腾彩,锐可洞金,亦非寻常兵刃,茅兄就接受李姑娘夺来相赠的一番好意,留在身边,替你这位‘追风剑客’的降魔归道壮举,助助威吧!”

群侠一齐抚掌,茅浩也大大方方地,含笑接剑,并指着那壑大小碎石,向“云中墨凤”冷红瑶笑道:“老人家请看,我们到达巫山以后,倘若进入‘聚仙坪’,此时,祸从天降,欲避无门,岂不全成了碎骨粉身的屈死冤鬼?”

冷红瑶也看得触目惊心,摇头苦笑说道:“如此情况,不论是出自人谋,或自然灾难,都使人无法躲避,无法预防,只得听天由命……”

话犹未完,突然目光一亮,看看茅浩笑道:“茅贤侄,你好像有什么言外之意?……”

茅浩道:“我想起‘鼓目君平’余剑秋的占卜之术,确实已参玄妙机微,但不知这次祸变,是否天意已回,让我们躲过了一场动数?……”

冷红瑶双目之中,闪射神光,脸上也腾起一片凛然正气,向群侠朗声说道:“任侠江湖,难期祸福,但尽人力,莫问天心!诸位不妨当作自己业已死于‘聚仙坪’上,则明日‘登龙峰’的‘阴阳大会’纵有再大凶险,也夷然不足惧了!”

李梦华“噗哧”一声,忍悛不禁笑道:“老人家这业已死过一次的比喻想法,着实洒脱有趣,我们明日何时赴会。”

冷红瑶道:“我对‘朝元子’的允诺,是明日卯时……”

李梦华道:“‘聚仙坪’已毁,我们往何处度过这一夜呢?”

冷红瑶道:“山下江边,有片松林,林中十分幽静,我们不妨此刻便去,大家好好作点功夫!明日之会,不说别的凶险,就是那‘朝元子’的‘太清玄罡’,与‘朝元摧心掌’,我便未必应付得了?不知要有多少在劫之人,难逃辣手!”

“云中墨凤”冷红瑶当然不会平白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说的乃是实情!

但群侠却没有任何一人,稍含惧色,一齐随同冷红瑶下了这座残破多处,景观已大大破坏的“聚仙峰”,到了距峰脚约有百丈左右的一片松林之内!

明日的这场“阴阳大会”,论“人手”敌众我寡,论“地利”敌熟我生……

即以侠义人士往往仗以度厄消灾的“天心”方面,也经“鼓目君平”余剑秋刻意推参,断为大凶,即不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也最少要有三条性命应劫!

“天时、地利、人和”克敌制胜的三要素,一样都掌握不住,明日凶险,可想而知!群侠虽谁都不怕,谁都视死如归,但都谁都难免有一种心理上的战战兢兢感觉!

战战兢兢的感觉何来?不是来自生死之惧,而来自荣辱之事!

群侠目前只有一种争荣免辱办法,就是尽力充实自己!

安危不管,成败不论,天心不问,只有把自己充实到最坚强的状态,才能希望从危里求安,从死里逃生,从败中取胜!

谁都明白这种道理,故而,一入松林,群侠便调息行功,自作准备,形成了一种极寂静的境界!

这种极静境界,能维持多么久呢?

照道理说,直至出发赴会之前,但事实上却只维持到子时左右。

约莫子时方过,正在静坐调息的“云中墨凤”冷红瑶忽然心岳上起了警兆,并听出松林之外,有极轻微的声息,遂双目微睁,发话问道:“林外何人?”

经冷红瑶话一问,群侠也全从入定之中警醒!

松林之外,果然有人应声答道:“邛徕枭女!”

“邛徕枭女”尤娥,是“云中紫凤”毕青绢的至交,她参与“阴阳大会”,为群邪助阵,不足为奇,但在这夜半之际,独来松林,却是为了何事?

故而,连冷红瑶听得有点愕然地,皱眉一寻思,方对林外说道:“是尤道友么?请入林答话如何?”

尤娥毫不疑地,便自飘身入林。

虽然时属半夜,林中却上透星月之光,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胡冰心首先有种感觉,她觉得这位“邛徕枭女”,似乎与以前所见的尤娥,有点不大一样?

相异之处何在?胡冰心话不上来,但也立即被她师傅一语点破!

冷红瑶才一看见“邛徕枭女”尤娥,便“咦”了一声,然后问道:“彼此别未多久,尤道友何来一身盎然道气?”

尤娥未答先叹,摇了摇头道:“冷仙子还没看见我‘云中紫凤’,她不单一身道气,简直成了位菩萨形相。”

冷红瑶闻言,不禁又惊又喜,向尤娥问道:“这样说来,我毕师姊业已孽海回头?”

尤娥道:“毕青娟姊姊是被孽徒邵琳蒙蔽,才一时动了意气!邵琳既死,‘鹰愁谷’大会时,冷仙子又一再对毕姊姊宽大容忍,她哪有不知是非顺逆之理?……”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光微扫冷红瑶等群侠又道:“诸位知不知道你们走后不久,‘鹰愁谷’内,曾举行过一场隆重葬礼?”

茅英接口说道:“我和拙夫东方铁从‘冷魂峪’乘‘天山雪雕’,飞到‘鹰愁谷’时,大会已了,曾遥见谷中举行葬礼,但却不知死者是谁?”

尤娥道:“是既有朝廷郡主身份,又是当代‘天魔门’门主的司空敏……”

冷红瑶“咦”了一声,微带警疑问道:“司空敏虽然脏腑受伤,但她一身修为,相当深厚,伤势绝不致死……”

尤娥道:“毕姊姊顿悟前非,心响正道之后,认为‘天魔郡主’司空敏本身武学既高,又有官方势力,留之必为‘日月血盟’的群侠大患,故而顺水行舟,暗下辣手,使司空敏伤势恶化,一命归西,并放起一把荡涤腥的干净火儿,烧掉了曾经包藏不少罪孽的‘鹰愁魔窟’!”

群侠一听,不由全都发自内心地,对“云中紫凤”毕青绢肃然起敬!

冷红瑶因与毕青绢,本号同门师姊妹,心中更极欣慰地,向尤娥笑道:“我毕师姊呢?怎不与尤道友一同来此,容我……”

尤娥不等冷红瑶再往下问,便即笑道:“毕姊姊与另一位身在贼巢,却已心归正道的‘八手维摩’公孙彦,同一通灵白鹦鹂,正合力探查一十分隐秘的恶毒阴谋,加以破坏!故而,要我先来通知诸位,在未曾获得安全讯息之前,千万不要进入‘登龙峰’的‘阴阳教’内。”

冷红瑶皱眉道:“尤道友知不郑晓这是桩什么样的阴谋?”

尤娥满面苦笑地,向冷红瑶摇头答道:“若是知晓,就好办了。但据毕姊姊与‘八手维摩’公孙彦,就所获资料,综合研判,阴谋大概似是清廷大内另外遣人所秘密布置,只等‘阴阳大会’的群雄倾巢时,立即发这讯息,不分敌我,使其玉石皆焚!”

这讯息与“鼓目君平”余剑秋所预卜卦象,居然未谋而合,自使群侠听得暗暗一颤!

冷红瑶道:“鞑虏皇帝未免太阴狠了,虽道连业已被他封为‘国师’的‘朝元子’,都不异惜一齐断送?”

茅浩一旁叹道:“为了富贵,为了江山,但求歼除异己,稳固基业,又何惜于一两名爪牙。冷老人家莫把虏酋们看得太有人性的了……”

尤娥笑道:“毕姊姊再三叮嘱,她与公孙彦合手破坏阴谋后,立命白鹦鹉飞报安全,冷仙子方可率群侠进入‘登龙峰’,否则……”

话方至此,尤娥愕然住口,发现冷红瑶神色悲凄,目中满含泪水……

也正待问故,冷红瑶已把“鼓目君平”余剑秋预卜休咎,向尤娥说了一遍,并连连摇头,怅叹说道:“尤道友请想,我毕师姊,‘八手维摩’公孙彦,再加上白鹦鹉‘雪儿’等三条性命,岂不恰符‘鼓目君平’余剑秋所卜的应劫之数,叫我怎么不替他们担忧?”

尤娥慰道:“占卜之术,有时虽或有奇验,但……”

一语未毕,夜空突从沉沉暗黑中,亮了起来……

胡冰心“咦”了一声道:“天怎么亮得这么早法?……”

一语方出,“轰隆”巨震忽起!

“聚仙峰”头的那次巨震,已足惊人,但这次的震撼强度,却至少比较那次,还要强上十倍!

群侠所处的这片松林,虽距“登龙峰”远达百数十丈,也觉得宛如天翻地覆,峰壁间石落如雨,把林木砸得到处杖飞干折!

群侠不顾危险,一面闪避落石,一面赶出林外,向“登龙峰”方面看去。

“登龙峰”设立“阴阳教”的那片山谷,仿佛成了一团烛天赤红火球,在那等威势之下,不可能还存在任何生物!

“阴阳大会”,不必提了,除了幸免的冷红瑶等群侠以外,“阴阳教”中的黑道群邪和清廷鹰犬,都已碎骨粉身,成为异物,包括毕青绢、公孙彦和白鹦鹉等在内。

扈青芳与龙宝玉的异国情如何?李梦华的儿子俞玉麟,在“日月令主”朱润波门下的成就如何?那都是另一部拙著“七宝屠龙日月光”中的事了。

(全书完,感谢zhychina OCR并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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