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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邬必通摇头道:“不是杜小樵,他叫陈平湖,外号人称‘黄金扁鹊’!”

轩辕旭道:“‘黄金扁鹊’的外号有点特别,莫非此人贪财?”

邬必通点头答道:“正是,此人贪财如命,任何至亲挚友,若不厚送诊金,他都不会好好地替你施行医术!”

轩辕斌直到此时,方敢开口叫道:“我们何惜黄金?便请这位‘黄金扁鹊’陈平湖来,为琳妹施那‘原皮移植’的手术便了!”

邬必通摇手道:“贤侄莫急,我们先要试试以其他药汁敷擦,能否见效?‘植皮’一举,只是最后手段,因为那样作法,不单刘贤侄女难免略受痛苦,便连‘黄金扁鹊’陈平湖,也还在广东,不是立刻可以请到!”

刘小琳听了,正有点失望,突然一只巨雕,由凌空飞来,向“万花宫”庭院之中,掷下一封书信。

苗女拾来书信,呈缴刘琳。

刘琳略一注目,便向柳如绵和轩辕斌皱眉叫道:“柳贤侄女与轩辕贤侄,请陪琳儿去往后宫歇息,我与轩辕兄、邬兄,要商议共破强仇之计。”

柳如绵玲珑剔透,发觉刘琳于说话时,对自己暗暗施眼色,遂立即点头,拉着刘小琳和轩辕斌,一同走向后宫。

轩辕旭等他们走后,向刘琳问道:“刘仙娘,这封书信与先前飞鸟传书的传递方式相同,莫非又是仲孙明在弄什么花样?”

刘琳一颔首,邬必通失惊叫道:“既是那‘百毒天君’来函,刘仙娘怎么还敢用手拆阅?”

刘琳冷笑道“有何不敢?我戒心早起,凝指成钢,信上纵含剧毒,也无妨碍!何况我心腹苗女,指上均加了银套,于接信之际,便已加试探,知道无毒!”

轩辕旭问道:“仲孙老魔在这封信儿之上,说些什么?刘仙娘竟故意叫柳姑娘等回避开去?”

刘琳苦笑道:“此事与琳儿有关,仲孙老魔是特意来函,警告我们,千万莫要企图为琳儿复容,他说若是听任自然,不过难看一点,绝无性命之虑,若是不听,只要一丝见血,琳儿的满脸黑色,便将齐化剧毒,身遭惨死,连尸骨都烂得不剩一分一寸!”

邬必通与轩辕旭不禁听得面面相觑!

轩辕旭眉头深聚,目注刘琳问道:“刘仙娘,仲孙明有没有说明他为何要以这种恶毒手段,对付小琳侄女……”

刘琳不等他话完,便点头接口说道:“有,他第二度飞鸟传书之意,便在表示明人不作暗事,这项举措是为了报仇!”

邬必通诧道:“报仇?我们这些人中谁和仲孙明有仇?他为何偏偏又把毒辣手段,用在小琳贤侄女的头上?”

刘琳举起手中信笺,叹息一声说道:“这真是意料不到之事,东方瑶居然未死?并下嫁仲孙明,作了他的夫人!”

轩辕旭想起适才所见,恍然点头道:“小琳贤侄女额上那:‘毁人容者,人亦毁之’等八个大字,原来竟是此意?”

刘琳银牙一锉,目中厉芒如电地向轩辕旭和邬必通来回一扫,扬眉叫道:“轩辕兄,邬兄,仲孙明欺人太甚,我们是否可先把全力指向‘无愁壑’,扑杀他和那东方贱婢?”

轩辕旭略一寻思,向刘琳含笑说道:“刘仙娘想先平‘无愁壑’,当然可以照办,但你最好再略为忍耐,黄三祝兄与尹冲天兄就在这两天也该到了!”

刘琳双眼一翻,看着轩辕旭,剔眉问道:“轩辕兄莫非认为以我们当前人手,还斗不过一个‘百毒天君’仲孙明吗?”

轩辕旭笑道:“刘仙娘莫误会了,仲孙明除了用毒手段着实惊人以外,其本身功力无可足惧之处!我是顾虑到万一我们全力前往‘无愁壑’,杜小樵等却偷占便宜,趁隙攻来,岂不动摇根本?”

刘琳并不十分刚愎,闻言之下,失声说道:“轩辕兄虑得极是,我们若兵分两条路,力量遂略略嫌薄……”

轩辕旭接口笑道:“故而我建议请刘仙娘暂时忍一时之气,等黄尹二兄赶到,便算兵分两路,亦可稳占压倒优势!”

刘琳叹息一声,正待答话,突然听得“九劫峰”下又传上嘈杂人声!

她双眉一挑,侧顾侍立身边的一名苗女道:“娟娟,你去看看,他们何事喧哗?难道又有胆大敌人来此滋扰。”

苗女娟娟领命恭身,便自走去,但她才行两步,已有一名苗人跑来报道:“启禀仙娘,有……有……”

刘琳沉声叱道:“有什么事,说清楚点,为何紧张成这副样儿?”

那名苗人略一定神,恭身回话说道:“‘东海’一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在‘万花宫’外讨战!”

刘琳微吃一惊,向那苗人问道:“对方共来几人?”

苗人答道:“共来三人,除了‘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与秦剑吟师徒之外,还有一个白发樵夫。”

刘琳闻言一怔,向苗人注目问道:“那白发樵夫可曾报出名姓,是个怎样人物?”

苗人想了一想,道:“未报姓名,此人年龄颇大,但精神却极为矍铄,手中拿着一根青色扁担,腰间则插着一柄玉斧,和一柄铁斧!”

邬必通想起一人,在旁发话说道:“刘仙娘,这白发樵夫会不会就是业已遁迹多年的‘玉斧樵夫’范南?”

刘琳冷笑道:“管他是谁?反正对方只来三人,我们是稳操胜算,今天非把焦老婆子也留在此处,和她妹子并骨不可!”

说完,侧顾侍女喝道:“吩咐动乐出宫。”

乐声起处,刘琳、轩辕旭、邬必通三人便相偕往“万花宫”外走去。

邬必通边行边向刘琳问道:“刘仙娘,对方有名弟子随来,我们不便与之交手,要不要喊小琳贤侄女,或是轩辕贤侄……”

刘琳为了爱女之事,业已怒满心窝,遂冷笑一声,摇头接口说道:“不必叫他们了,事到如今,势成水火,还讲什么年辈身份?秦剑吟小贼若敢出头,我把他一掌震死便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万花宫”外。

“辣手仙婆”焦老婆婆一向性如烈火,她看出刘琳是主人身份,便厉声问道:“你就是外号称为‘万花魔母’的刘琳吗?”

刘琳因对方说话太不客气,遂也以牙还牙地哂然一笑,冷冷答道:“不错,你大概就是在东海一带,夜郎自大的焦老婆子!”

焦老婆婆方自气得身躯一颤,那位“玉斧樵夫”范南即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她耳边悄然警告说道:“老婆婆,刘琳右侧所立之人,便是‘天魔派’宗主轩辕老魔,大敌当前,最忌怒火冲心,灵明失朗,老婆婆请放冷静一些!”

虽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焦老婆婆毕竟修持功深,一闻范南的密语劝解,便强抑怒火,冷静下来,向刘琳问道:“我就是焦老婆子,你女儿刘小琳呢?”

刘琳道:“你找我女儿则甚?”

焦老婆婆双目一瞪,神光如电地向刘琳叱道:“刘琳,你装甚糊涂?难道你竟不知我妹子被你女儿用诡计害死之事?”

刘琳笑了一笑,双眉微挑,阴森森地说道:“我身为‘万花宫’一宫之主,对于这件事儿怎会不知?”

焦老婆婆见刘琳业已承认,遂厉声喝道:“你知道就好,我此来便是找你和你那恶女,算这笔帐的!”

刘琳摇头说道:“依我看来,这笔帐儿没有什么算头!”

焦老婆婆诧道:“没有什么算头?你……你此话怎讲?”

刘琳笑道:“据你所知,你妹子是被我女儿用诡计害死……”

焦老婆婆叫道:“这是事实,你便想赖也赖不掉!”

刘琳把嘴角撇了一撇,哂然说道:“想赖则甚?我承认这是事实,但我要请教一声,是不是我女儿跑去‘东海’,把你妹子害死?”

焦老婆婆怒道:“你胡扯什么?我妹子的遗骨就在这‘九劫峰’下!”

刘琳突然发出一阵揶揄意味十足的“嘿嘿”怪笑。

焦老婆婆皱眉说道:“你发笑则甚?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

刘琳缓缓说道:“一来,你妹子是成名前辈,我女儿是无名后辈,一个成名前辈,死在无名后辈手中,只有自怨学艺不精,和心智愚笨而已……”

焦老婆婆气得眼皮一翻,刘琳又复说道:“二来,我女儿不是跑去‘东海’,害你妹子,而是你妹子狂妄自恃,乱闯‘万花宫’,才触发机关,死于‘藏春阁’外的‘天狼箭’下。我女儿准许东方瑶把她尸骨携往峰下安葬,总算于礼已尽,你还找她算的什么帐?照理说来,我到应该找你们‘东海’一派,算算妄闯‘万花宫’之帐呢!”

刘琳所说,虽是一片歪理,却也把位口才不佳的焦老婆婆听得暂时怔住!

秦剑吟见状,急忙在旁向焦老婆婆叫道:“恩师,对方是在崂山留字,以公孙姑娘、杜丹兄、欧阳师妹、和弟子为饵,把二婆婆诱来此处,再以毒计相害!”

这一下,焦老婆婆才算抓住理由,冷笑说道:“刘琳,你听见了吗?我们如今根本不必再谈什么理由,我妹子与秦剑吟之父秦悟非等两笔血债,必需清算,你就划个道吧!”

刘琳双目之中,凶光一闪,点头说道:“好,关于你妹子的那笔债儿我就代我女儿承担,来个女债母还便了!”

她的语音方落,轩辕旭一旁笑道:“秦悟非的那笔债儿是犬子所欠,刘仙娘既然‘母还女债’,则我也只好‘父还子债’的了!”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冷注秦剑吟,怪笑又道:“但不知这位秦老弟能有多大修为?是打算怎样向我索还这笔血债?”

秦剑吟怒目叫道:“轩辕老魔,你休要得意,我纵修为不敌,但为了替先父报仇,也愿和你以死相搏!”

轩辕旭闻言之下,不禁双眉一轩,纵然狂笑!

秦剑吟嗔目叫道:“老魔头,少要看不起人,你笑什么!”

边自说话,边自一锉钢牙,欲待奋勇扑出!

轩辕旭是故意激怒秦剑吟,暗中凝聚功力,准备在秦剑吟扑来之际,立下辣手,把他一掌震死!

焦老婆婆虽颇性烈,也知双方功力悬殊,秦剑吟出必无幸,遂皱眉叫道:“剑儿,休要莽撞,未奉我命,不许出手!”

秦剑吟不敢违抗师命,目中含泪说道:“恩师,弟子父仇在念,寝食难安……”

“玉斧樵夫”范南在旁边接口笑道:“秦老弟,轩辕斌又尚未死,你要报父仇,应该找他去报,年龄相若,才是公平搏斗!至于这老魔头,若想人前显露,不妨由我老樵夫,奉陪他玩上几手!”

焦老婆婆又在旁再度喝止,秦剑吟才切齿而罢。

轩辕旭见自己为爱子除害的奸谋难遂,只得目注范南,上下略一打量,冷然问道:“尊驾莫非姓范?”

范南点头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在‘天魔派’宗主轩辕老天魔的眼中,居然还有我范老樵夫这么一号人物?”

邬必通向范南腰间所掖的那柄玉斧看了一眼,诧然问道:“范朋友这柄‘玉斧’,不是昔年早就碎于‘天池’了吗?怎么如今仍……”

范南不等邬必通话完,便即冷然说道:“知道我昔年斧碎‘天池’之人不多,尊驾莫非是‘天外三魔’中的‘黑衣人魔’邬必通吗?”

邬必通颔首说道:“范朋友猜得不错,在下正是邬必通!”

范南双目之中,突闪仇火,向邬必通问道:“邬朋友,你们‘天外三魔’中的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如今何在?”

邬必通怪笑说道:“我知道你与我黄大哥有段因缘,但黄大哥如今尚未到此,邬必通愿意‘兄债弟还’,范朋友有指教吗?”

范南扬眉道:“你好象颇够义气……”

邬必通指着轩辕旭、刘琳,含笑说道:“轩辕老魔与刘仙娘一个‘父还子债’,一个‘母还女债’,逼得我只好拿出一点义气来了!”

范南冷笑说道:“邬必通既讲义气,要代表黄三祝与我了断昔日恩怨,就请亮兵刃吧!”

邬必通道:“范朋友是打算用兵刃和我较量吗?”

范南笑道:“老樵夫除了一根扁担,两把斧头以外,身无所长物……”

邬必通接口问道:“既然如此,你是打算对我用扁担?还是用斧头呢?”

范南答道:“随你选择……”

一语方出,忽又改口说道:“你先亮兵刃吧!让我看看你用的是什么兵刃再说。”

这是范南经验老到之处,因为长短兵刃,各有克制,若是由邬必通随意选择,岂不吃了暗亏吗?

邬必通怪笑道:“我的兵刃已有多年未用,是一对‘离魂子母圈’!”

说至此处,伸手一探衣底,取出了一对奇形钢圈。

范南见邬必通所用的是一对“离魔子母圈”,遂觉得自己用一柄铁斧和一柄玉斧,比较容易克敌取胜!

但他念头刚定,邬必通业已怪笑道:“范朋友的斧法方面久已闻名,邬某今日便领教你这根扁担,有什么特殊奥妙如何?”

这种提议恰好与范南的想法相反。

范南虽觉用扁担对付“离魂子母圈”,不如用双斧来得合手,但因对方既作此请,不愿拒绝,点头说道:“好,我先用扁担与邬朋友领教百招,然后再以双斧献丑便了!”

这种答复倒也相当圆滑,未曾把话说尽,留有退步!

邬必通点头笑道:“我们就这样决定,范朋友请进招吧!”

说完,把两只“离魂子母圈”左右一分,目注范南,缓缓活开步履。

范南埋恨多年,此次出山,本系一来应“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之约;二来也志向“天外三魔”中的老大“黄衣阴魔”黄三祝寻仇,一身绝艺自非小可!

但他虽负绝学,却决无骄敌之念!

“天外三魔”中,功力虽各有专长,但仍推“黄衣阴魔”黄三祝最高,“白衣飞魔”尹冲天居次,这位“黑衣人魔”邬必通虽居第三,功力却算是最弱一个!

范南并不因对方是“天外三魔”中最弱一个而稍起怠慢,他把那根青色扁担交在右手,目光凝注邬必通随着他徐徐转动。

转约三匝,邬必通双眉一挑,高声叫道:“范朋友不要客气,请进招吧!”

范南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含笑说道:“好,范某遵命献丑,邬朋友请接我这一招‘天外飞鸿’!”

语落,招发,一道青色光影,向邬必通斜肩碰下!

邬必通足下不丁不八,暗加了子午,手中“离魂子母圈”交叉相叠,向斜肩飞落的青色光影崩去。

这是硬打硬接,不像他们这等成名多年的老辈人物所应持的态度。

邬必通所以如此,有两种原因。

第一、范南出手之际,发话叫他接接这招“天外飞鸿”,若是以轻灵身法,不接而避,似乎有怯敌示弱之嫌,一上来便挫了锐气!

第二,邬必通自恃膂力过人,“离魂子母圈”圈身极粗,又是百炼精钢所铸,遂想借这一绝招硬接,试试范南斤两,以及这根看似寻常毛竹的青色扁担,究系何物所制?

范南见对方果然不闪不避,举圈相迎,遂也右臂加劲,以十一成真力,飞速下砸!

扁担往下砸,钢圈往上崩,三件兵刃合个正着!

呛啷啷……

一阵龙吟虎啸的金铁交鸣之声起处,邬必通与旁观的轩辕旭、刘林等人,方知范南的这扁担实是钢铁所铸,不过故意制成竹节模样,和漆成青色而已!

这招硬接的结果是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

范南的铁扁担,被邬必通的“离魂子母圈”,交叉猛崩,震起了尺许高下!

但邬必通也因硬承重力,足下在青石之上,踏出了两个浅浅脚印!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他们这一招互接,敌情已明,知道修为相若,火候均衡,是无法侥幸获胜,必须持久相拼,要凭当场情况,以及临机应变,方能决定强弱的半斤八两局面!

既然情况已明,从第二招开始,便谁也不肯再硬打硬接。

因为范南与邬必通心中明白,胜负之分在于谁能持久?换句话说,也就是谁若无谓消耗真力稍多,谁就不易占得有利情势!

这样一来,战场中的好看成分遂大于凶险成分。

邬必通的“离魂子母双圈”,崩、砸、套、锁,化成了两团玄云!

范南的铁扁担则扫、劈、点、打,幻为一片青影!

渐渐人与兵刃,影合为一,连招数、身法,均非寻常目力可以辨出。

更妙的是虽然一会儿玄云罩住青影,一会儿青影又圈住玄云,但却极端轻灵,绝未听得第二度的兵刃互触声息!

来了,刚刚说是没有,如今却立刻就来!

呛啷啷……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的龙吟虎啸!

真是秋色平分,铢两悉称,兵刃交鸣一起,青影玄云立收,范南与邬必通各被震得身形一分,向后退了三步!

邬必通把“离魂子母圈”叠向当胸,怪笑叫道:“范朋友,才只百招,怎就罢手?我们之间若想分出胜负,恐怕至少要斗到一千招呢?”

范南没去理他,转面向秦剑吟叫道:“秦老弟,请你先替我拿着这根扁担。”

说完,右手略扬,一道青影便自凌空飞过。

秦剑吟自然遵命扬臂,把那根铁扁担接在手内。

范南探手腰间,撤下两柄斧儿,右手钢斧,左手玉斧,向邬必通扬眉说道:“邬朋友,我有话在先,用扁担领教百招,如今百招已满,要改以两柄斧儿与邬朋友分个胜负!”

邬必通“哦”了一声,目闪厉芒,怪笑说道:“原来范朋友停手之意,是要换件兵刃?”

范南笑道:“宦途中人,讲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们武林中人,则讲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大行家’,老樵夫的两柄斧儿,尚未遇个真正对手,今天总算有机会,让它们好好活动活动的了!”

邬必通知道范南的这两柄斧儿,定比那根铁扁担来得凌厉,遂眼珠一转,淡淡说道:“我知道范朋友换了兵刃,定可大展威力……”

范南听出邬必通语意中略有讥讽,遂接口说道:“邬朋友倘若也想换件兵刃,范某绝不反对!”

邬必通就等他这句话,狞笑一声道:“我倒不必换甚兵刃,且加件兵刃便了!”

说完,探手入怀,取出一根长约一尺二三的乌黑铁笔。

范南见邬必通取出这根铁笔,不觉愕然。

邬必通发现他的惊愕神情,轩眉问道:“范朋友愕然则甚?难道你竟不认识我这根兵刃?”

范南皱眉道:“这……这是……是‘判官笔’……”

他语音吞吐之故,是因“判官笔”太以寻常,邬必通取将出来,能有多大作用?

邬必通不等范南话完,便点头笑道:“不错,是根寻常已极的判官笔,范朋友是否视之哂然,觉得不屑一顾?”

范南闻言,连连摇头地正色答道:“武家之道,本在化腐朽为神奇,功行到了火候,飞花摘叶均可伤人,何况一根铁笔?我老樵夫绝无对此轻视之念……”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目视邬必通又道:“但老樵夫有件事儿不大明了,却打算在邬朋友台前请教请教!”

邬必通道:“范朋友有甚话儿,尽管发问就是!”

范南问道:“邬朋友左右双手之中,已有‘离魂子母双圈’,如今再要加根判官笔,难道你竟有三只手吗?”

秦剑吟听得几乎失笑,觉得范南最后这句“你竟有三只手吗”,问得十分有趣!

这时,只见那邬必通笑了一笑说道:“原来范兄是如此一问,你大概忘了我这‘离魂子母圈’的‘子母’二字,我可以在双圈之上,加个‘子母扣’呀!”

邬必通边自说话,边自取出一只“风磨铜”所制的“子母扣”把两只钢圈扣在一起!

这样一来,他既可单手合执两圈,加强力量,也可抖开一圈,当作连环钢圈使用。

范南见状笑道:“邬朋友这在双圈之中,加上一个‘子母扣’之举,倒是足见巧思!”

邬必通右手合执着两只钢圈,左手握着那根乌黑铮亮的判官笔,怪笑叫道:“范朋友莫加谬赞,刘仙娘与焦老婆婆等,尚有过节,必须交待,我们赶紧各尽所能,分个胜负了吧!”

范南点头道:“好!我们这次不分胜负,决不罢手!”

邬必通厉声叫道:“既然各尽所能,必分胜负,你且接我一招!”

他是右手发招,合执双环,以一式“春雷震顶”,向范南天灵劈下!

范南总觉对方那根不起眼的“判官笔”中,必然含有杀着,遂不敢大意,以左手玉斧,防护当胸,只用右手钢斧,施展“金梁架海”,格拒钢圈来势!

谁知邬必通初时是手执双圈,凝劲猛劈,但等范南横斧格拒之际,却略一偏腕,手中一松一抖!

这样一来,他不单避过范南的右手钢斧,并利用“子母扣”使手中钢圈,陡然长出一倍有余地,向范南左肩击落。

邬必通深知仅凭这点变化,伤不了名震武林的“玉斧樵夫”,故而,左手也自施为,那根“判官笔”,乌光电掣,同时分心点到。

范南对于这一圈一笔,不是无法招架,是恐对方另含其他阴谋,遂吸气飘身,退出两步!

邬必通“哈哈”一笑,扬眉高声叫道:“‘玉斧樵夫’的‘玉斧’既出,怎不一展所长?邬某正想见识见识尊驾昔年威震武林的一百三十六路‘沉香斧’呢!”

边自说话,边自又复右手舞圈,左手舞笔地,猛攻而上!

这几句话儿,激恼了“玉斧樵夫”范南,遂不再退避地,振斧飞迎,果然施展出他最拿手的“沉香斧法”!

这套斧法,昔年他是以单斧施为。

如今,不单精研多年,神妙更增,又变作双斧施为,自然平添威力!

前七、八十招以内,双方还能你来我往,旗鼓相当,但等到了百招左右之际,范南便已取得优势!

他右手铁斧,左手玉斧,幻化一片黄黑相间光雾,把邬必通身形渐渐罩在其内!

秦剑吟见此情状,心中一喜,向师傅焦老婆婆低声叫道:“恩师,看这情形,范老人家再有百招左右,便可胜了!”

焦老婆婆双眉紧蹙地,向他摇了摇头!

秦剑吟发现师傅神色凝重,不禁诧道:“恩师摇头则甚?难道范老人家并未占得上风?”

焦老婆婆以“蚁语传声”功力,悄然说道:“依战场情况看来,显然是你范老前辈占得上风,但剑儿怎未注意到刘琳与轩辕旭的脸上,反而有欢悦神色?”

秦剑吟被师傅一言提醒,遂向对方看去。

果然,在旁掠阵的刘琳与轩辕旭,虽见邬必通战况不利,反而嘴角间,不时浮现一丝丝的得意狞笑!

他忙向焦老婆婆耳边,用密语传声问道:“恩师说得不错,对方神情诡异,果似蕴有阴毒凶谋,但凶谋何在?弟子却无法忖度,恩师看得出么?”

焦老婆婆默然不答,却伸手人怀,摸出了一柄小剑。

这柄小剑色呈金黄,长才七寸左右。

秦剑吟深知此剑共有七柄,洞金穿石,无坚不摧,恩师向不轻用,如今却不知取在手中则甚?

他正想问话,战场情况突转紧急!

邬必通似乎是想夺回先机,发出了三招精绝攻击,不顾一切,放弃防守地全力反扑!

范南则胜算在操,不肯和他拼命,略为展出数尺。

邬必通把握机会,厉啸一声,举圈砸落!

他似是故技重施,先是手握双圈,但在发招以后,却甩出一圈,利用“子母扣”,用“连环双圈”攻敌。

由单圈变为双圈,连那“子母扣”,也长不到两尺,范南只消多闪出两尺一二,便可避免被这连环双圈所伤。

范南相当谨慎,竟闪出了四尺五六。

照范南业已多闪出倍许距离,理应可以安然挥斧,发动反击才是。

谁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这位“玉斧樵夫”,居然在一转瞬间,陷入险境。

原因在于邬必通,心性阴刁,手法敏捷,他竟不知何时,把那当众加在双圈之上的“风磨铜子母扣”,业已暗暗取掉。

“子母扣”一去,双圈便不连环!

于是,邬必通撒手甩圈之举,便不是以兵刃攻敌,而成了猝然发出暗器!

若是闪避兵刃,范南退出数尺,便已足够,若是闪避暗器便算退出数丈,也仍未脱离出脱手飞掷的威力圈外!

故而,范南刚刚退出四尺五、六,一圈飙轮光影,业已电飞而至,截向咽喉。

换了功行稍次之人,在这太出意外的猝然袭击以下,便已多半要断颈横尸,难逃劫数!

尚幸范南修为极深,于奇险临头之际,依然心神丝毫未乱,镇定如恒!

百忙中,猛一扬头矮身,那只“离魂子母圈”,便险煞人地贴着他鼻尖飞过!

范南心中明白,自己尚未完全脱险!

因一来适才于急促间,扬头矮身,难免用力太大,足下无法站稳,容易授人以隙!

二来邬必通手中,还有一只“离魂子母圈”,必然会利用机会,再复掷出!

范南有见及此,遂索性继续把身躯后仰,几乎平贴及地,再以内家“铁板桥”功,左手一掌,右移数尺,足跟使劲,后窜丈许!

这种先横移,再移退的举措,是一种经验所积的高深学问!

范南深知邬必通手中还有一圈,自己若是在塌身及地后,直接窜出,恐怕在后窜途中,仍难逃出第二度飞圈之厄!

由此,他先横移再后窜,期望躲过危机以后,再凭真实武功,把这心性狡恶阴毒的“黑衣人魔”邬必通,斩在双斧之下!

范南的念头动得相当正确,果然使“黑衣人魔”邬必通,打空了一件暗器!

但这打空暗器,却不是邬必通手中那一只相当霸道的“离魂子母圈”!

原来邬必通一见范南临危不乱,及时仰身塌地,躲过了自己的奇袭飞圈,便冷笑一声,又发出一道金光,向范南肚腹射去。

这道金光,是他悄悄取下的“风磨铜子母扣”!

金光飞到,范南人已在移数尺之外!

“铮”然一响,火光四溅,只把范南适才仰身处的青石地面之上,打碎了好大一片!

邬必通这一“风磨铜子母扣”虽然打空,却已看准了“玉斧樵夫”范南的退路方向!

于是,他钢牙一锉,真力凝处,把手中另一只“离魂子母圈”,猛然掷出!

“嗡”然巨响,宛如龙吟,带着一团飙轮电转的光影,向范南的纵退方向,疾追而至!

范南人在半空,再难变式,任何人也认为这位“玉斧樵夫”业已无可侥幸,不死必伤!

孰料意外之事,又复发生,就在第二只“离魂子母圈”所化寒光,飞到范南胸前之际,范南左右双斧,突告齐扬,向那飞圈格去!

这不是范南顾虑周详,应变敏捷!

只是这位“玉斧樵夫”,受了高明指教!

范南身形在移,听得适才仰身处的石裂之声,遂以为邬必通第二只脱手飞圈,又告打空,自己已脱险境!

谁知他足跟用劲,才一复纵凌空,耳边便听得有人以“蚁语传声”功力,急急向自己叫道:“范兄快以双斧护胸,邬老魔的飞圈又至!”

既作惊语,自系友人,范南遂从善如流,凌空翻斧!

时机恰到好处,双斧一圈,迎个正着?

适才交手之际,他们二人在内力真气既修为火候,均颇为平衡,是铢两悉称情况。

如今,却有了轩轾,是邬强范弱!

道理在于邬必通是乘隙待劳,用全力脱手掷圈!

范南却是在几度变式,仓促脱险下,勉强凌空翻斧。

劳逸不匀之下,原本的平衡遂有差别。

双斧一圈,互接之下,范南虽经高明指教,幸脱裂胸之厄,但左手玉斧,却被震得凌空飞起数丈,落向一片崖角之后。

不单玉斧震飞,人也被震得无法继续后窜,斜向左方坠下。

范南觉得左手虎口,于一阵奇热后,又起了一阵疼痛,知晓必已受伤,遂赶紧以右肩着地,翻身起立!

岂料邬必通还有最后杀手,他把左手所持那根乌黑铮亮的“判官笔”,往起一扬,目闪凶芒,厉声叫道:“范老樵夫,你还想找我大哥报仇吗?且替我拿命来吧!”

这时“玉斧樵夫”范南,刚刚于劳穷力蹙之下,勉强翻身站起,委实无法再作任何闪避。

但是,邬必通那句“替我拿命来吧”语,方自出口,便有人冷笑接道:“只怕未必!”

随着这声“只怕未必”,一道夺目精虹,掠空而至!

话是“东海”一派宗主,“辣手仙婆”焦老太太所发。

那道夺目精虹,则是她持在手中那柄长约七寸的金色小剑!

“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会在旁出手,着实非邬必通意料所及。

焦老太太这解脱手飞剑,不是取邬必通的人,而是取他手中的那根“判官笔”!

金剑委实无坚不摧,加上焦老太太的手法奇准,竟把“判官笔”尖,削断了寸许长短一段!

笔尖一断,立即有一股奇腥无比的黑色液汁,从笔中流出,滴落在地上,白烟丝丝腾起。

这种情况,显示了这种黑色液汁,含有奇毒!

试想,若是焦老太太出手稍慢,邬必通按动笔中机括,毒液如雨喷出之中,“玉斧樵夫”范南哪里还会有丝毫侥幸?

连焦老太太也未想到邬必通笔中所藏,竟是这等厉害的奇毒液汁!

邬必通见阴谋未遂,不禁恼羞成怒,目注焦老太太,冷笑一声,剔眉叫道:“焦老婆子,想不到像你这等自矜身份之人,也会冷不防地对我暗算!”

焦老太太嘴角一撇,哂然发话答道:“你自己不凭真实武功与范兄较量强弱,却以阴险下流手段发动暗算,还有脸面责问我吗?我老婆子虽在旁发剑,但却只取笔尖而未取人,无非是本诸侠义襟怀,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而已!”

邬必通被焦老太太训斥得面红耳赤,强词夺理说道:“谁说这是暗算?我已说明各尽所能,自然谁有什么手段,谁就使什么手段!”

焦老太太勃然震怒地,厉声骂道:“放屁……”

“放屁”二字才出,那位“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便在一旁,向焦老太太笑道:“老婆婆不要生气,我陪你活动活动,你若认为彼此不必各尽所能,我们便点到为止吧……”

焦老太太闻言之下,一挑双眉,冷冷说道:“谁和你这等万恶凶邪,点到为止……”

轩辕旭日中厉芒一闪,点头接口说道:“好,既然老婆婆不愿点到为止,我们干脆来个‘赌命之搏’如何?”

焦老太太目光凝注轩辕旭,冷然问道:“怎样赌法?”

轩辕旭道:“我们把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来试试彼此修为,谁的修为稍弱?谁就自行交待!”

秦剑吟久闻轩辕旭是群魔之首,功力最高,正想劝阻师父,焦老太太业已点头答道:“好,尊驾不愧是‘天魔派’的一派宗主,说起话来,还有几分豪气,我接受这项赌约!”

秦剑吟自幼随师,深悉这位“辣手仙婆”焦老太太,性情极刚,说话从不更改,见她业已答应了轩辕旭的“赌命之搏”,只得眉头暗蹙,不敢再开口劝阻。

轩辕旭见焦老太太已同意与自己赌命,便扬眉叫道:“老婆婆,赌约虽定,我们还要定一个较量方法。”

焦老太太“哼”了一声,淡淡答道:“由你出花样吧,无论兵刃,拳脚、玄功、暗器,我老婆子一概奉陪就是……”

轩辕旭笑道:“老婆婆的豪情傲气着实惊人,我们双方均是一派宗主,都还有点身份,大概谁也不肯暗占便宜,而使这场‘赌命之搏’,有任何不公平处。”

“我同意你这种说法,也相信你总有这点作为武林人物的最低骨气!”

轩辕旭笑答说道:“既然如此,为了绝对公平起见,我们应该每人出上一个题目才好。”

焦老太太道:“你先出吧!”

轩辕旭摇头说道:“先出题目的人,也算是略占便宜,我们不如写在纸上,拈阉决定,先拈出谁的题目,便先遵照比斗!”

焦老太太想了一想,目注轩辕旭道:“这办法倒也公平,没有什么取巧的,拿纸笔来。”

“万花魔母”刘琳忙命手下苗人,回宫取来纸笔,交给轩辕旭和焦老太太应用。

轩辕旭与焦老太太每人写了一个比赛题目,捏成同样纸团。

轩辕旭把纸团合在掌中,摇了一摇,向焦老太太笑道:“老婆婆,请你随意拈上一个!”

焦老太太扬眉伸手,把两个纸团一齐抓起。

轩辕旭见状诧然,“咦”了一声叫道:“老婆婆,你这是……”

话犹未了,焦老太太扬手把那两个纸团,向空中抛起了七八丈高下,并含笑说道:“手拈也未必公平,我们且来个凭天断,哪个纸团先行落地,我们便先行比斗哪个题目!”

语音方毕,两个纸团也从高空落下。

大家看得分明,是右面那个纸团,比较先落地面。

轩辕旭俯身拾起,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比剑,兼比玄功,不用真剑,各自剪纸三尺代替,谁若身上中剑,或是纸剑先行屈折,均作败论。”

他看完以后,向焦老太太抱拳笑道:“恭喜,恭喜,这是老婆婆出的题目!”

焦老太太冷笑道:“虽是我出的题目,我并不一定准赢!何况即令你在这一阵上输了还有另一阵的翻本机会!”

轩辕旭点了点头,焦老太太又伸手把另一纸团拾起,展开注目观看。

这个纸团上的题目,是轩辕旭所出,写着:“空拳摄石乳,长笑震花须。”

焦老太太是盖代高人,自然行家识货,在一看之下,便知道“长笑老天魔”名不虚传,身怀绝艺,题目出得太难!

所谓“空拳摄石乳”,只要选片挂泉山壁,遥用玄功摄引,使泉水透石改道。

所谓“长笑震花须”,只要在相当距离之外,以罡气化为长笑,震折花须,唯不许使花瓣既一枝一叶,受到伤损!

这两项均是极上乘的玄功,非有数十年精深火候,无法作到如此地步!

轩辕旭既出此题,定系擅长,何况他又是号称“长笑老天魔”,自己虽可勉强举步,但相形之下,多半难气见绌!

既然第二场不利局面居多,自己便非在第一阵上努力取胜不可,否则,赌约已定,岂不要把一条老命,留在这“九劫峰”顶?

焦老太太利害一明,便把心情尽量放松,向轩辕旭面含微笑,缓缓说道:“轩辕朋友,我们第一场的比斗,何时开始?”

轩辕旭见她起初盛气凌人,肝火甚旺,如今到了即将交手之际,却又心情平静下来,遂知这位老婆婆,委实难斗,不可轻敌!

遂等焦老太太语音一了,便点头笑道:“当然不必拖延,我们这就开始。”

语完,侧顾刘琳,向她含笑叫道:“刘仙娘,你不是平时爱作画吗?请命人到你画室之中,取张六尺宣纸和剪刀备用。”

刘林命人立即取来,轩辕旭把六尺宣纸对折为二,剪成两柄三尺纸剑,向焦老太太笑道:“老婆婆,请你随意儿选上一柄!”

焦老太太随手取了一柄纸剑,扬眉答道:“既是一张纸上剪下来的,质料自然完全一样,无须挑选,轩辕朋友请吧!”

轩辕旭手执纸剑,目注焦老太太道:“老婆婆远来是客,轩辕旭怎敢……”

焦老太太不等他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武林较技,何分主客?这第二场的题目,既系我出,自然应该由你先行进手!”

这两位绝代奇人,不单要在艺业上一分胜负,连言语举措上,也异常小心,决不肯占人丝毫便宜,有失一派宗主身份!

轩辕旭无法驳倒焦老太太所说,只得点头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轩辕旭便放肆了!”

语音了后,等了一等,才右手举剑,一式“平分秋色”,向焦老太太当胸缓缓刺去。

宣纸纸质本软,再剪成宽方盈寸,长达三尺剑形,更是软弱无比。

但轩辕旭手儿举处,真气一凝,那柄软软纸剑,便立即坚挺成百炼精钢模样!

焦老太太双眉微挑,手中纸剑也挺,一式“分花拂柳”,向轩辕旭攻来那招“平分秋色”的纸剑剑身撩去。

轩辕旭并不撤招换式,竟让焦老太太撩个正着。

两剑相触之下,只有两种情况可能发生。

一种是两剑一触便分,另一种是两剑粘压一处。

一触便分,是各自撤招,另采攻击手段。

粘压一处,则是各运真力,劲达四梢地,想把对方兵刃震得脱手!

轩辕旭与焦老太太竟均采的是后一种方式,两柄坚挺纸剑,互相紧紧粘压!

一旁观战的“玉斧樵夫”范南,见了这种情况,不禁把两道眉头,为之紧蹙!

因为轩辕旭与焦老太太手中所持,不是真剑,而是薄薄纸剑。

纸剑能凝劲坚挺,宛如铁铸模样,已极不易,哪里还禁得起重击重压?

他们有约在先,无论是谁,只要身上中剑,或是纸剑先行屈折,均作败论,则轩辕旭与焦老太太在这等一开始便双剑互粘之举,岂不是毫无缓冲,立将分出胜负?

寻常的武林较技,胜负还无关紧要。

如今,这位“长笑老天魔”与“辣手仙婆”,是立了赌命之约,谁若输却一场,便等于把老命输掉一半。

故而,“玉斧樵夫”范南与秦剑吟,均看得暗捏冷汗,生恐焦老太太的内力不敌轩辕旭,手中纸剑先屈!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就在范南与秦剑吟为焦老太太担忧之时,刘琳与邬必通二人,还不是暗替轩辕旭挂虑!

旁观人都手心冒汗地,颇为紧张!

两位当事人,却仿佛相当镇定平静。

无论是“辣手仙婆”焦老太太也好,“长笑老天魔”轩辕旭也好,全是卓立当地,神色安宁,只各把两道湛然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所执纸剑的剑身之上。

外行人看来,他们两位宛如作耍一般,毫无紧张迹象。

但内行人却知两人己把数十年修为,完全注向纸剑剑身,谁若稍弱半筹,谁就纸剑立屈,半条老命付与东流!

一盏茶时过后……

休看仅仅一盏热茶时分,但在悬忧挂虑的双方旁观者的感觉之中,真不下于一日之久。

但那两位当事人,却仍保持原来姿式,身未动,手未动,足未动地,宛若两尊木像。

两柄纸剑,也仍坚挺相粘,决没有任何一柄稍见屈折之状。

刘琳与邬必通、范南与秦剑吟,均想劝己方之人,不要这等硬拼,大可改用精巧剑招,克敌制胜!

但想劝之心虽然相同,却没有任何人胆敢开口。

因为他们顾虑万一由于自己的开口劝说,而使己方之人,分神落败,岂非反而成了爱之适足害之的相反效果。

僵持……僵持……

这种令人心弦震荡的僵持局面,约莫维系了顿饭光阴之后,才告结束。

结束僵持局面的,不是场中分了胜负,而是场中起了声高亢清朗的风哕龙吟!

这风哕龙吟,不是一个所发,是由二人分发。

焦老太太笑如凤哕……

轩辕旭笑若龙吟……

就在这龙吟风哕声中,两柄久粘纸剑,同时往后一撤!

一撤便合,人影与剑影同腾,幻成了一团百变光影!

人的啸声虽敛,剑的啸声却又隐隐响起!

渐渐人影越闪越快,几不可辨!

剑啸,也越来越烈,变化为一片风雪之声!

用薄纸代剑,互相交手,竟能呼啸起如此剑风,委实使观战诸人,叹为观止!

说来好笑,适才两剑相粘,他们各为己方人物悬心,如今两剑已分,他们所悬起的那颗心儿,却仍然放不下去!

刚才,他们是因看得太清楚了,各替已方人物担忧。

如今,他们却是因看得太不清楚了,又各替己方人物暗捏冷汗!

场中那团百变光影委实变得太快,慢说秦剑吟,就是“万花魔母”刘琳、“黑衣人魔”邬必通与“玉斧樵夫”范南这等成名老辈,也未免准能丝毫无误地,看清轩辕旭和焦老太太的一招一式,以又他们的来往如风,动作如电之下,究竟是谁略微占了上风?

一百多招……两百多招……三百多招……

加个“多”字之故,是两位当事人的招术快速得令人根本无法数清,只可做一个大概估计。

蓦然间,剑影又敛!

但剑影虽敛,人影却并未远分!

因为轩辕旭与焦老太太又采取一开始时的那种姿态,两柄纸剑,紧紧粘压一起!

适才的双方粘剑,是耗时甚为长久。

这次的再度粘剑,却是不久即分。

不过第一次的分剑,是他们双方自动,第二次的分剑,却是出于被迫!

一声龙吟长啸突起崖后,一条如仙人影随着啸声,向轩辕旭与焦老太太之间,凌空飞扑!

轩辕旭与焦老太太同时撤回纸剑,同时飘身后退,也同时发话,厉声叱道:“来者何人,竟敢妄自逞能,多管闲事?”

来人身形现处,是个四十来岁的白衫文士,向轩辕旭抱拳含笑说道:“在下不是多管闲事,是特来请轩辕老魔主与焦仙婆暂息干戈,彼此仍遵前约,互作了断!”

轩辕旭目注对方,皱眉诧声问道:“我与足下,曾定过什么约会么?”

白衫文士“哈哈”一笑,身形忽作电旋。

在他电疾旋身之下,所着白色懦衫,忽然碎犁,化作无数蛱蝶一般,漫空飞舞!

等到电旋停止,衣着已换,人的形容也变,站在这“九劫峰”

头,“万花宫”外的,竟是“铁剑神医”杜小樵!

轩辕旭“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是你!”

杜小樵转过身来,礼貌甚恭地向焦老太太抱拳赔笑叫道:“老婆婆,不单你妹恨待雪,令徒秦老弟父仇待报,我门下劣徒侯剑平,及‘北岳神尼’的高足公孙璇姑娘等,亦有不共戴天仇恨,欲与轩辕老魔主父子、刘仙娘母女清算,故而双方已定约会,会期不远,就在数日之后,老婆婆可否暂息雷霆,把所有恩仇一总解决!”

焦老太太嘴波微动,先似想说甚话,但向爱徒秦剑吟注目看了两眼之后,却未曾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杜小樵见这最难说话的老婆婆,居然点头,不禁心中大喜,向“玉斧樵夫”范南微笑说道:“范兄,你与秦剑吟老弟,请先陪焦老婆婆下峰,我还有件事儿,要向轩辕老魔主单独研究研究!”

范南自然点头,杜小樵又将手中一个布包向他递去。

范南接过布包,不禁脸上一热,心中也一阵感激。

原来他不必打开,已知包中正是自己被邬必通掷圈震飞的那柄玉斧!

由此可见,在自己耳边密语,使自己及时翻斧,幸脱大难之人,也是这位暗中随来的“铁剑神医”。

范南与焦老太太、秦剑吟等走后,轩辕旭方向杜小樵微蹙双眉,讶声问道:“杜兄还有何事指教?”

杜小樵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递过,含笑说道:“这包药粉是我独门配制,送与轩辕老魔主吧!”

轩辕旭不肯接受,退了半步问道:“这是什么药粉,我平白要它则甚?”

杜小樵微微一笑,目注轩辕旭道:“据我所闻,令郎轩辕斌老弟,曾被劣徒侯剑平打中一根‘无相夺魂针’?”

“莫非这包药粉,便是杜兄独门暗器‘无相夺魂针’的解毒药物?”

杜小樵摇了摇头,目闪神光答道:“我那‘无相夺魂针’上,绝对不许淬毒,故而根本用不着什么……”

轩辕旭双眉略皱,向杜小樵讶声问道:“既然如此,杜兄还提起犬子中针之事则甚?”

杜小樵带着满目笑容,缓缓说道:“‘无相夺魂针’上,虽未淬毒,即是入肤即碎,顺血攻心,非有强力‘吸毒石’,并深明中针处的血脉筋络情况,及时抢救,方可完全无恙,否则,便需设法截断令郎部分皿脉,暂时阻止碎针去路,不使攻心……”

轩辕旭一抱双拳,连连点头说道:“承教,承教!这种手续我已及时作过。”

杜小樵又把手中纸包,含笑递过说道:“强力‘吸毒石’可能一时难寻,碎针若在体中过久,或起其他变化,故而我才奉赠这包药粉,只消用温酒调给令郎服下,便可把体内碎针,渐渐化去,再以内功一逼,即从原伤口化汁流出。”

轩辕旭听他这样说法,遂把药包接过,诧然问道:“我们已互相敌对,杜兄怎么还对犬子……”

杜小樵截断轩辕旭的话头,含笑说道:“不单敌对,劣徒与公孙姑娘并和令郎结有不共戴天深仇,但双方既已定期决斗,最好届时他们能在正常情况之下,互相交手才算公平,这也就是我对轩辕老魔主赠药之意!”

轩辕旭向杜小樵投过一瞥敬佩眼光,扬眉赞道:“杜兄襟怀之高,委实令人钦佩,但常言说得好:‘无功不敢受禄’,对于这包药粉,我仍……”

“万花魔母”刘琳,见轩辕旭似乎仍有把那包药粉,退还杜小樵之意,遂在一旁叫道:“轩辕兄把药粉收下好了,我有办法使轩辕贤侄,不会白白领受对方恩惠!”

轩辕旭闻言,方一侧顾,刘琳已向身旁苗人嘱道:“你们回到宫中,去把东郭炎带来。”

轩辕旭恍然顿悟,点头微笑说道:“刘仙娘作得对,杜兄既然表示风度赠送药粉,我们也把东郭炎放走,彼此到时再作公平一搏!”

说话之间,“烈火神君”东郭炎业已面带愧色地,从“万花宫”

中走出。

杜小樵也未想到一向凶恶的“万花魔母”刘琳,竟会如此慷慨,遂抱拳笑道:“多谢刘仙娘,杜某就此告辞,我们到期再会。”

刘琳双目之中,厉芒一闪,狞笑说道:“我请你替我向那‘百毒天君’仲孙明带句话儿……”

杜小樵不等她话完,便即摇头说道:“刘仙娘托错人了,‘百毒天君’虽然再度出世,却和我们根本不是同路人物!”

刘琳闻言一愕,目光中流露诧色!

杜小樵笑道:“刘仙娘莫要不信,杜小樵以半生信誉为证,从来不会作任何违心之语!”

刘琳嘴皮微动,目光斜注“烈火神君”东郭炎,似欲发言,杜小樵业已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拉着东郭炎,双双下峰而去。

他边自举步,边自向东郭炎含笑问道:“东郭兄,你身上有甚伤损没有?”

东郭炎满面含羞地,长叹一声说道:“真是惭愧,我竟成了废物,再为杜兄烦……”

杜小樵知道他在当世武林之中,“烈火神君”四字也算颇有威名,如今竟被人擒囚了一段时间,难免心头郁郁,遂连连摇手,含笑说道:“东郭兄千万莫要以此为念,我是问你身上有没有受甚暗伤?好及时加以疗治!”

东郭炎向杜小樵一抱双拳,苦笑说道:“多谢杜兄关切,我被擒之时,挨了一记重掌,脏腑震荡,略受内伤,但方才刘琳命人放我之际,已给我服了独门解药!”

杜小樵闻言一惊,双眉立蹙,目视东郭炎道:“东郭兄,你说什么?‘万花魔母’刘琳不单命人放你,并给你服下了疗伤药物?”

东郭炎看出杜小樵神色有异,诧声说道:“正是如此,杜兄莫非发现有甚不对?”

杜小樵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刘琳平素为人一向凶恶,不是襟怀高达之流,今日肯放东郭兄已出意外,主动赠服药物,似嫌过分殷勤?我还是替东郭兄详加诊察诊察,比较来得稳妥!”

东郭炎“哦”了一声,面含微笑说道:“杜兄顾虑太以周详,但小弟服药以后,脏腑间确实较前舒畅,并未觉有异状……”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一阵悲泣,和一声凄然长叹!

这两声叹息,是从“九劫峰”脚传上。

何人悲泣,虽尚难辨,但那声凄然长叹,杜小樵却听得出是“玉斧樵夫”范南所发!

故而他入耳之下,心中吃惊地自语说道:“咦,范南为何这等长叹,叹声中又复蕴有极大悲凄,难道峰下更有巨大变故吗?”

东郭炎道:“杜兄不必猜测,我们赶快下峰,一观究竟!”

杜小樵点了点头,两人遂加电掣风驰,直落峰下。

经过这一打岔,杜小樵遂没有立即为东郭炎诊察体中,有无什么异状?

距离越来越近,哭泣之声也已可辨。

杜小樵眉头更蹙地,脸色沉重,说道:“这是秦剑吟老弟的哀哭之声,难道他师父焦老婆婆,竟会出了差错?……”

话方至此,已可看见峰下的一切情况。

“辣手仙婆”焦老太太闭目盘坐在她妹子焦二婆婆坟前。

秦剑吟爬伏在焦老太太面前,哀哀痛哭!

那位“玉斧樵夫”范南,则站在一旁,连连搓手,仿佛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之状!

东郭炎见状,向杜小樵愕然发话地,皱眉叫道:“杜兄,他们这是作甚?看来焦老婆婆没有怎样嘛?”

杜小樵尚未答言,范南业已瞥见他们赶来,好似神色一松,以真气传声,急急叫道:“杜兄快来,再迟便恐不及……”

话犹未了,杜小樵一式“神龙渡海”,凌空飞坠在范南身旁,向他诧声问道:“范兄何以如此大惊小怪,是出了什么事?”

范南长叹一声,指着那位闭目静坐的焦老太太,摇头说道:“焦老婆婆性情太刚,她……业已服毒自绝!”

“服毒自绝”四字,着实把杜小樵、东郭炎二人,听得相顾愕然,吓了一跳!

这时,秦剑吟膝行而前,向杜小樵不住叩头,含泪叫道:“杜老前辈,请你赶快施展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医手段,救我师父一命!”

杜小樵伸手拉起秦剑吟来,向他安慰说道:“秦贤侄不必如此,我当然会尽我之力,你师父为何服毒?所服是什么毒药,可知道吗?”

秦剑吟俊脸之上,满布纵横泪渍,摇头答道:“什么原因小侄不知,至于我师父所服药物,则是……”

说到“则是”二字,他俯身在焦二婆婆坟旁草中,拾起一枚外壳已破的中空红色蜡丸,向杜小樵双手递去。

杜小樵接过一看,立时面色大变,顿足叫道:“‘毒龙丸’!唉,老婆婆你……你……你这是何苦?”

看了杜小樵的神情,听了他的语气,秦剑吟不禁心胆皆裂地,一旁失声叫道:“杜……杜老前辈,我恩师没……没有……有救了吗?”

杜小樵摇了摇头,凄然一叹说道:“慢说是我,便是华佗再世、扁鹊当前,也……也均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了!”

秦剑吟哀号一声,身躯微晃,似将急得晕倒!

杜小樵“啪”的一掌,击在秦剑吟后心之上, 嗔目厉声叫道:“秦老弟,放振作些,你师父服食‘毒龙丸’之举,决不是无故轻生,你要仔细听她有何交待!”

秦剑吟闻言,勉强略定心神,向焦老太太望去。

杜小樵语音一了,那位闭目端坐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忽然微微一笑,睁开双目。

“辣手仙婆”原来就颇具威严,她今这两道目光,更是精神充足,亮如电闪,哪里丝毫有服毒模样?

杜小樵一抱双拳,皱了皱眉叫道:“老婆婆……”

三字才出,便被焦老太太摇手打断,冷冷说道:“杜兄,别人不知我为何轻生,你大概早已明白?”

杜小樵恭恭敬敬地,肃立点头答道:“杜某佩服老婆婆坦白无私,不轻然诺的高尚情操,但……”

焦老太太闻得杜小樵称誉之语,好似获得莫大安慰,展颜一笑,扬眉说道:“既然身在武林,自应以信誉为重,生死为轻,杜兄一番回护之情?我虽未接受,也应向你道谢!”

话完,并向杜小樵拱了拱手,杜小樵则赶紧恭身答礼。

这番话儿,把范南、秦剑吟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略轩双眉,又复问道:“杜兄一代神医,既知‘毒龙丸’药性,是否猜得出我采取这种手段的一片苦心?”

杜小樵神色肃然地,应声点头答道:“信守不渝,门户不坠……”

焦老太太突然“哈哈”大笑,接口说道:“够了,够了,杜兄果然高明,只用‘信守不渝,门户不坠’八字,就阐释了我老婆子的一片苦心,我想奉托你一件事……”

杜小樵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点头接道:“老婆婆有何事交代?杜小樵无不尽力!”

焦老太太向他笑了一笑,缓缓说道:“为了‘东海’门户,我不愿再耗费半分精力,故而想请杜兄代我把这番苦心,告诉范兄和剑儿!”

杜小樵连连点头,神态十分恭敬地,抱拳说道:“老婆婆放心调元聚气,我来向范兄和秦老弟,说明这件事儿,万一有所谬误,老婆婆再加以更正便了。”

焦老太太徐阖双睛,面含笑容说道:“杜兄说吧,你是旁观者清,哪里还会有甚谬误?适才你及时现身,免得我当场出丑,我老婆子业已足感盛情,当命‘东海’门下,永世衔恩,对杜兄唯命是从的了!”

说完,便自垂帘静坐,仿佛又在行甚上乘玄功?

秦剑吟听了恩师之言,暂止悲泣,目光凝注在杜小樵的脸上,诧然问道:“杜老前辈,听我恩师这样说法,好象她老人家业已败在‘长笑老天魔’轩辕旭的手下?”

杜小樵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点头说道:“有此可能,但不是败在第一阵‘纸剑交锋’,而是将败在第二阵‘空拳摄破乳,长笑震花须’上!”

这种说法,连范南都听得有点怀疑起来,一旁问道:“第一阵‘纸剑交锋’尚未分出上下,杜兄怎么便能对第二阵的胜负之数,预作肯定判断?”

杜小樵目注范南,含笑缓缓说道:“这不是小弟目力高于范兄,而是所占方位,较为有利之故,适才于‘九劫峰’顶,范兄与秦老弟是在本阵后方,小弟则隐身侧面,对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的动手情形,可以看得格外清楚一点。”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向范南笑道:“范兄可能知晓,小弟是暗随你们而来,早就到了‘九劫峰’顶,藏身在崖石之后。”

范南一抱双拳,好生感激地,颔首说道:“小弟知道杜兄不单帮我接回玉斧,并曾适时在我耳边传音,才使老樵夫幸脱飞圈破腹之厄,厚德深恩,范南不言谢了。”

杜小樵把手摆一摆,含笑说道:“这是小事,范兄不必再提,我们还是来分析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之战。”

范南拉着秦剑吟,在焦老太太身旁一块青石之上,坐了下来,点头说道:“杜兄请讲,我和秦老弟洗耳恭听!”

杜小樵长叹一声,指着焦老太太说道:“焦老婆婆威震东海,轩辕老魔名满西荒,一位‘辣手仙婆’是侠中魁元,一位‘长笑老天魔’是邪中巨擘,全是数十年的修为,一等一的高手,在他们未曾正式较量前,谁也无法断定是谁强谁弱?”

范南听得有点不解,向杜小樵问道:“杜兄,你……你这开场白……”

杜小樵苦笑一声,摇头接口说道:“这不是开场白,因为我早已到场,这是说明我为何未在事前阻止焦老婆婆与轩辕老魔互相赌命之意。”

秦剑吟向恩师偷偷望了一眼,举袖拭泪道:“晚辈已懂得老人家事前未加阻止之故,老人家请……请说下去吧!”

杜小樵道:“‘纸剑交锋’开始之后,双方各存傲念,故而一上手便双剑相粘,这种比法相当危险,可以立见胜负,我遂细心观察……”

范南听至此处,忍不住插口说道:“他们双剑相粘,约莫僵持了顿饭光阴,小弟也曾细加观察,好似无甚轩轾,是铢两悉称之局!”

杜小樵赞成范南所见,点头一叹说道:“不错,确是铢两悉称、轩轾难分之局,但范兄也是大行家,定知老婆婆与轩辕老魔手中不是真剑,只是一张剪成剑形的三尺薄软宣纸,用这种东西相粘相压,谁也不屈不折,委实太费真气,他们顿饭光阴,未分轩轾,所耗精神体力,业已超过一个时辰的手合之搏了!”

不单范南点头,连秦剑吟都点头说道:“老人家分析得对,当时双方粘剑不分,小侄与范老人家都看得好生紧张,暗自心跳,捏了一把冷汗!”

杜小樵继续说道:“双方以玄功内力,既难屈服对手,遂撤剑互攻,施展精奇招式,我在旁细看之下,知道老婆婆与轩辕老魔,共斗了三百六十六合。”

范南脸上,微现惭愧神色地摇头叹道:“杜兄毕竟高明,小弟因双方招式太快,宛如电掣,只知约莫斗上三百六十余招,竟未看出确数。”

秦剑吟剑眉微挑,目注杜小樵,诧声叫道:“杜老人家,我师父在这三百六十六招闪电互搏之中,好象没有输啊!”

杜小樵点头答道:“是没有输,又是个八两半斤的秋色平分局面,但我在侧面注目看清,焦老婆婆的背后衣上,却多了一块汗渍!”

秦剑吟道:“这块汗渍虽然不大,但我也看见,轩辕老魔的背后如何,难道丝毫没有?”

杜小樵正色答道:“秦老弟与范兄是在正面,自难发现,在我侧面,却看得清楚,轩辕老魔的背后之上,干干净净,未见丝毫汗渍。”

范南双眉一皱,“呀”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这种迹象显示了焦老婆婆的真气耗得稍多,在耐力方面,恐怕要比轩辕老魔,弱上半筹!”

杜小樵瞥眼看去,只见焦老太太满面湛然神光,不动静坐,根本未对他们所谈之事,作甚理会。

他看在眼中,知道无法挽回,摇了摇头,向范南苦笑说道:“范兄说得不错,偏偏这时老婆婆又被轩辕老魔逼得再度以剑相粘,在上述迹象表示之下,大概会有什么结果?”

范南未曾答话,秦剑吟在想了一想以后,扬眉说道:“既然耐力稍弱,取胜是不可能了,我恩师在尽量相持一段时间之后,可能屈剑致败!”

杜小樵摇头说道:“秦老弟判断错了,以你师父的高深修为,决不会败,在这第一阵‘纸剑交锋’之上,她绝对可以维持个和局终场!”

杜小樵的这几句话儿,说得颇出秦剑吟和范南意外!

但那位静坐养神的焦老太太,却脸上微现笑容,显然是以杜小樵所说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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