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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桃林情幽

城里早已是万家灯火,闪耀如画。

司马瑜一行匆匆赶往旅店,那长眉笑煞萧奇已然在门口焦急等待,见他们返回,却不见展翼,急忙问道:“小子!你展师伯找你们去了,难道在路上没有碰见你们?”

司马瑜神色黯然,答道:“师父,到屋里再说吧!”

萧奇见司马瑜神情有异,已知事不平常,一进屋内,反手掩上房门,悚惶地问道:“快说!你展师伯怎么样了?”

于是,司马瑜将经过情形叙述一遍。

萧奇喟叹道:“你展师伯此番重临江湖,毫无所成,最后竟落一个毁剑隐退,唉!但愿他苦练有成,来日扬眉吐气吧!”

司马瑜问道:“那万漏阁师父可曾听人提过。”

萧奇答道:“万漏阁乃北地一大门户,从未到中原及南边走动,至于华云其人,更不会听人提及,此人武功剑术如此了得,如能行为端正,倒可造福武林,倘若,一念入邪,这武林中又得兴风作浪了。”

司马瑜叹道:“唉!凡事俱有天定,劫数难逃,来日看吧!”

接着萧奇又叙述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与展翼赶回番禹的经过。

原来,萧奇连夜奔赶滇边,不想半途就与龙老夫人及展翼相遇,龙老夫人一听白雪宫已破,阳春教主倪焕廷逃走,当即赶往高丽去了,于是,萧奇和展翼又匆匆赶回番禹,一到旅店,就知司马瑜一行已然来到,听店家说,他们前往城外桃林寻春,展翼即前去寻找,不想一直追到了念红居,所以才发生落败毁剑的事。

司马瑜听完经过,不禁扼腕叹道:“那龙老夫人必是方外异人,师父当时如能将她老人家留住,同往碧云山庄一行,也可以克住李冰红的狂飙。”

萧奇道:“我不是没有想到,可是龙老夫人坚持不肯,好象里面有何隐哀,人家不愿,你师父也不能强求,龙老夫人还说,此事不过应劫而已,并无大碍。”

司马瑜又道:“这一年多来,闯荡江湖,历经风险,弟子都是勇往直前,从无顾忌,想不到竟被李冰红一个女子将我难到了。”

薛琪道:“恐怕是被李冰红一招擒下的缘故。”

司马瑜恨声道:“这是我平生最大的耻辱,总有一天,我要报这一掌之仇。”

萧奇不管在任何心情之下,都忘不了说笑,此时借机讥讽道:“你这小子,性喜贪花,却无护花的本领,真是空负七尺昂藏之躯。”

司马瑜近乎哀求地道:“弟子心乱如麻,求求你老人家别再说笑可好?”

萧奇笑道:“说说笑笑,日子岂不好过,你看这四位姑娘都能安之若泰,你却急了,真没有用。”

司马瑜知道愈说愈多,干脆闷声不响,忽然想起晚间尚未用饭,立即吩咐店家端来酒饭,六人胡乱吃些,垫饱了肚子。

饭后姑娘们到隔室就寝,萧奇与司马瑜师徒二人,同塌抵足而眠。

月渐斜;

漏渐残,

三要三点;

三点三更。

旅店之人,俱入梦乡,万籁俱静。

蛙鸣塘畔,虫啾草间,这是一个适宜旅人酣睡的春夜。

司马瑜却是满腹愁绪,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司马瑜素性披衣坐于窗前,这夜正值十五,满月如盘,银华如练,司马瑜面对碧空皓月,心触旧情往事,不禁吟道:“往事只堪哀,

对景难排。”

这是前人的名句,但却是司马瑜此刻心情的写照。

司马瑜轻启房门,信步来到庭院,只见满院银辉,比起在窗帘中所见到的一方云空,自又是一番境界。

此时,一些鲜蹦活跳的人物,在他心里映现,譬如象倪春兰,无忧仙子,凌氏姊妹等。

司马瑜又禁不住低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一声至诚的祈祷与祝颂。

蓦地,一阵婉恻婉转的笛音随夜风飘进司马瑜耳中,那笛声如怨如诉,在颤怵的波中,放送出无限的幽情。

司马瑜闻声一惊,暗道:“莫非此人与我同怀愁肠,犹自深夜未眠。”

九分触景伤情,一分兀自好奇,司马瑜跃上屋楼,侧耳倾听,原来那笛声自东北角城外桃林吹来。

司马瑜俱快步奔去。

桃林日间已游过,此时犹如认途老马。

那笛声似在耳边,却不知发自何处!

桃林深处,隐约一线灯光,司马瑜对灯光处奔去。

及至近前,才看清灯光发自一座简陋的茅屋,那茅屋分明是看守桃林之人居住的,此时,桃花怒放,尚未结实,这茅屋应是无人居住才对。

司马瑜进得茅屋,见屋内无几无椅,空荡荡,地上放着一灯如豆。

司马瑜正暗自纳闷,陡然笛声戛然而止,一股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道:“司马少侠,一向可好?”

司马瑜回身一看,身后站定一人,那是竟是无忧仙子,面上似笑非笑,眼梢含嗔,嘴角留情,欲忧还喜的神采,真个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司马瑜惊道:“无忧!你又是用心笛将我召唤而来?”

无忧仙子轻声道:“是的!想不到我两次使用心笛,两次均不落空,都能和你会上一面。”

司马瑜也深深感触,尤为无忧仙子难过,轻叹一声道:“无忧,这是何苦呢!让我们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内,再不要见面了,免得彼此痛苦,我会永远怀念你的!”

无忧仙子正色道:“少侠,你错了,无忧早已心如止水,不复扬波,前次史家大楼以心笛相召,是想得到一夕缱绻,而今天以心笛相召,却是有几句话相劝于少侠。”

司马瑜快口接道:“请仙子不吝赐教,在下定当遵循。”

无忧仙子道:“少侠素性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以致弄得情债重负,使你苦不言堪,虽然有许多姑娘因故远离,但目前还有四位随身,你必须作一妥善安排和选择,若含含糊糊的鬼混,将来会引起可怕的后果!”

司马瑜问道:“你的意思是教我在四人之中,选一而终?”

无忧仙子点头应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如想效那齐人艳福,将会遭致无穷的烦恼,甚至会祸及杀身。”

司马瑜惊道:“会有如此严重?”

无忧仙子凛然道:“无忧全凭阅历察人,绝非危言从听,这四女温静,实则心烈如火,断不能共事一夫。”

司马瑜低迥道:“这四人之中教我择一而终,却甚是为难,冷姊姊与我青梅竹马,同师学艺,且有合体之缘,靳姑娘与我也相处甚得,且为我放弃江南四十八寨统领,与我四海奔波,薛姑娘授我五行真气备当艰辛,而且薛夫人已将她交代与我,马姑娘舍药为我整容,还我本来面目,情重如山,恩深似海,势也难以割舍,无忧你让我何办呢?”

无忧仙子喟然一叹道:“唉!世上难拔是情根,这句话或许不差,看来只有让天意来安排了。”

司马瑜道:“目前我们正有一项劫数待闯,死活尚不得而知,暂时不理这些情债也罢!”

无忧仙子似是一惊,问道:“劫数!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瑜就将碧云山庄的事说了一遍。

无忧仙子听后,似乎面有喜色,道:“这样也好,也许那李冰红可以解除了你的烦恼。”

司马瑜听出话中之意,面色一沉道:“仙姑怎么存有这种想法,冷姊姊在那碧云山庄若有三长两短,我司马瑜也绝不想苟活于世。”

无忧仙子忙道:“少侠,请恕我失言,不过,自古多情空余恨,少侠盼能凡事三思。”

司马瑜恨声道:“恨!恨!恨!这个字害了多少人,要是世上无恨,人与人之间也不会纷争迭起,永无宁日了。”

无忧仙子道:“恨由爱生,这世上一天有爱,就一天有恨,爱恨因果相结,生生相克,所以古人说:‘人生长恨水长流’,恨是无法在这世上消弥的!”

无忧一番话,搏得司马瑜由衷的赞美,此时,无忧面上的详和之色,似乎给予他一种安宁静谧的感觉,不觉脱口道:“世上能如仙姑这般清心寡欲,爱恨分明的人实在太少,所以弄得你争我夺,相互残杀,为名,为利,为情,为欲,终日在旋涡急流中挣扎,今日你死,明日我亡,尽管有前车殷鉴,后继之人仍多,世事如此,武林中更是如此。”

无忧仙子道:“少侠心中淤积,似已豁然贯通,只是古语说得好,虽大力金刚,也难断情丝万缕,少侠一时无法摆脱而已,无忧此去将不在入尘,这是我两最后一面,少侠前途珍重。”

无忧仙子语毕就要离去,司马瑜叫道:“仙姑……”

无忧拂袖轻挥,淡然答道:“少侠不必再露儿女之态,无忧去也。”

语毕,绝据而去,转瞬,便消失于暗夜中。

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司马瑜好似蒙然醒觉,神智一清,飞奔回返旅店。

进得屋内,萧奇已然坐在榻上,见司马瑜进门,就劈头问道:“你半夜三更上那里去了?”

司马瑜就将被笛声所引,见到无忧的经过叙述一遍。

萧奇叹道:“此女遁身山林,她的武功修为必有惊人的进步,只是,她可不能再动凡心了。”

司马瑜断然答道:“不会的,她目前已经六根清净,心如止水,绝不会再恋尘世了。”

萧奇道:“但愿如此!”接着又道:“靳春红乃东海三魔门下,碧云山庄的事应该通知他们一声,再说,能够找到方天华及长孙无明二人,我们的实力也就大增,所以,我想去东海一行,下个月底就可赶回,绝误不了五月五日碧云之行。”

司马瑜道:“也好,那信口开河的李一定及笑脸方朔公孙述二人,如在东海三魔处,最好能邀他二人前来,到时,也许有助于我们。”

萧奇握拳一击,颔首道:“对!那公孙老儿的空空妙手,也许大有用场,只怕他二人不在东海。”

司马瑜道:“那只能可遇而不可求了。”师徒二人言谈之间,天色已经大亮。

此时,隔室四女,也自起身。

众人净面已毕,吩咐店家端来早点。

匆匆吃罢,萧奇肩负行囊,对众人道:“我要往东海一行,你们在这旅店暂候,平日最好深居简出,碧云山庄离此甚近,免得遭惹无谓麻烦。”

众人唯唯应允,萧奇正待举步,忽见人影闪动,一个三尺青衣童子已然进得室内。

童子稽首为礼,问道:“那位是司马少侠?”

司马瑜一见童子进屋,便觉得有些眼熟,正在记忆中搜索,一听童子问起自己,忙应道:“我就是司马瑜,找我何事?”

那青衣童子也不答话,自袖内取出红柬一束,双手递给司马瑜,回身就走。

此时,司马瑜突然脑际灵光一闪,暗道:“这不是碧云山庄宴客斟酒的小童么?”

一念及此,身形一纵向前,一把向那青衣童子后领抓去。

眼看就要抓个正着,那童子脖子向前一伸,竟然相差一指,没有抓着。

这一抓落空,那青衣童子已然出得屋门。

司马瑜见童子走脱,一声暴喝道:“小童慢走!”

语音未落,人已纵出,此时与那童子只不过搭隔尺许,司马瑜双手俱出,分向那童子两肩抓去。

那童子既不回顾,也不躲闪,眼看双手就要临肩,那童子似象被一股巨力推动,飘出丈余,接连几纵,纵然出了旅店大门。

司马瑜虽两抓落空,仍然锲而不舍,紧跟而出。

此时街衢之上,早市已发,人烟稠密,只见万头摇动,那里还有那青衣小童的影子。

司马瑜扼腕一叹,陡呼无奈,颓然回到屋中。

萧奇道:“就是你将那童子抓住,你又能问出什么?看看红柬内写些什么话?”

司马瑜听萧奇提及红柬,才猛然想起,方才在屋外双手齐发时,已然随手一丢,立刻回身屋外院内拾回红柬。

司马瑜将红柬展开,六个人一齐探头来看,只见那上面写道:“耳闻你等对我之令置若罔闻,俏罗刹冷如冰,艳罗刹靳春红,不但不遵令改名易号,反欲邀武林高手于五月五日前来本庄大兴问罪之师,碧云山庄门户洞开,欢迎尔等前来授首,五月五日午时一过,即开杀戒,希勿自误误人。”下面的署名是“碧云山庄俏艳杀女李冰红。”

靳春红一把夺过红柬,撕得粉碎,怒道:“好大的口气,简直太狂了!”

冷如冰接道:“不怪人家口气大,一个门下使唤的童子,已有绝世轻功,可以想见他的主人了。”

萧奇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头我只会打硬仗,可不会动心眼,等我们找到方天华再说,那家伙的鬼主意多,也许有挽回之机,老头儿去了。”

萧奇安慰众人一番,掉头而去。

司马瑜等五人各自吁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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