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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先天易数论福禄 深山密水结五霸

轩辕亮听清经过,方始恍然,但对于“八大高手”之中,已有“陇右神驼”皇甫正、“南荒鸠婆”端木玖、“阴山蛇叟”呼延光等三人,相继萎谢之事,也自伤感殊甚。

葛啸群说完经过,便向轩辕亮问道:“义父,你携同玲妹南游,却怎会让她独自跑去崂山鬼斧峪呢?”

轩辕亮尚未答言,石玲便已嫣然微笑地,把轩辕亮在罗浮危峰,巧遇“栖霞剑客”熊如古,被熊如古拼命抱紧,同坠绝壑,受了极重内伤,在“梅花狂士”尹逋客家中,由尹逋客悉心调治,暂时保全性命,自己再星夜,赶赴“北海”请来“北海神医”诸轶凡,大展回春妙手,方使义父完全复原等情,对葛啸群详加叙述。

葛啸群静静听完,站起身形,向诸轶凡抱拳长揖,满面感激神情说道:“诸兄,你以回春妙手,使我义父……”话方至此,石珠娘忽然摇手笑道:“群儿,你不必再对诸轶凡,说什么感谢之语,因为我已经付了他最佳酬赠。”

葛啸群闻言,方觉愕然,石玲已自满面红霞地垂下头去。

这种女儿娇羞之状,看在葛啸群的眼中,不禁使他灵机大动地,向石珠娘含笑问道:“师母,你莫非把玲妹……”

石珠娘不等再往下讲,便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对了,我已经把玲儿许配给诸神医 只等九九重阳,扫荡‘勾漏独夫’欧阳彝的‘五刀邪派’,使江湖清平以后,便为他们及你与姬玉花姑娘等两对佳偶举行婚礼。”

这几句话儿,自然把葛啸群、诸轶凡、石玲等少年英侠,听得欢生心底,喜溢双眉。但姬玉花却不仅神色平静,反而略带忧容地向石珠娘低声说道:“师母,花儿听说师母的‘先天易数’,灵驻无比。”

石珠娘笑道:“这种占卜之术,究竟可靠与否,尚自难讲,但若能虔诚参悟,领略妙机,倒也颇有应驻,但不知花儿忽然问起此事做甚?”

姬玉花缓缓答道:“花儿想请师母以‘先天易数’神术,替我一位失踪已久的至交姊姊‘冰心天女’花如梦,一卜吉凶祸福。”

石珠娘看她一眼,点头笑道:“花儿虽然生长苗疆,却颇知礼教。能有这种无私襟怀,着实难得,我就从你之请,为那花如梦姑娘,虔参一卦。”

说完,便命侍女焚起妙香,并以银盆净手之后,三摇卦盒,虔参机运。

葛啸群自然关心,与姬玉花两人,暗暗提心吊胆,静待石珠娘阐示凶吉!

石珠娘对桌上卦象,凝视甚久,渐渐垂帘合目。

葛啸群虽然看不出师母有什么忧喜之状?但由石珠娘神色如此郑重的一事之上,已猜透花如梦失踪之举必是复杂。

石珠娘静静思索了好大半天,方徐睁双目,微蹙秀眉,向葛啸群讶然说道:“群儿,这事怪了,照你所说,‘落魂教’业已瓦解冰消,彻底摧毁。”

葛啸群接口说道:“当然彻底摧毁,不仅‘落魂教主’余素英已死,连她教中诸人,也被‘陇右神驼’皇甫正老前辈在垂死之前,以一口‘罗喉毒血’,尽数诛除,决无什么死灰再燃之理。”

石珠娘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为何我适才从卦象中,却参究出那‘冰心天女’花如梦姑娘,如今又似落足在一个势力强大的邪恶集团之内?”

葛啸群自然不便对师母的“先天易数”表示怀疑,但却嗫嚅说道:“这……这似乎不大可能,因为一来花如梦姑娘颇知自爱,在‘落魂教’的‘双龙四鬼一枝花’中,只有她众浊独清,孤芳挺秀;二来花如梦心高气傲,除了对‘落魂教主’余素英外,轻易不肯服人,她怎会投入其他邪教之内?”

石珠娘目注葛啸群,微笑叫道:“群儿,你不要轻视了我的‘先天易数’。”

葛啸群听得一身冷汗,赶紧垂手说道:“师母说哪里话来,群儿不敢。”

石珠娘笑道:“我索性就卦象所示,讲得玄奇一点,花如梦姑娘如今不仅落足在另一实力强大的邪恶集团之内,地位并颇重要……甚至于……”

石玲见石珠娘语锋微顿,遂含笑接口问道:“师母怎不继续说将下去?甚至于什么?莫非那花如梦姊姊,甚至于做了这邪恶集团中的领袖人物?”

石珠娘摇头笑道:“玲儿猜得错了,我不是这种意思,只是说花如梦姑娘与你群哥哥之间,竟有针锋相对卦象。他们倘若相逢,不仅前情难续,甚至会翻脸成仇。”

姬玉花更是目中含泪地向石珠娘低声问道:“师母,卦象内难道全是凶兆,毫无吉机?”

石珠娘微笑说道:“凶兆也有,吉机也有,关系极为复杂,否则我方才又怎会用了那多时间,苦苦参详。”

说到此处,面色—一正,目光微扫啸群、玉花二人,继续说道:“占卜之举,自然无法完全符合事实或预知结果,我如今只能以参究触机所得,对你们嘱咐一件要紧事儿。”

葛啸群与姬玉花心中一凛,双双凝神倾耳。

石珠娘缓缓说道:“群儿还好,花儿却须特别小心,那花如梦姑娘遇上你时,可能会突下毒手,取你性命!”

姬玉花骇然叫道:“师母,花如梦姊姊与我无殊同咆骨肉,彼此间的情分深得很呢!”

石珠娘摇头叹道:“纵是同胞仍有恨,世间骨肉每成仇。花儿且把我今日之语,谨记心中,我另外再授你一字真言,倘若运用得当,将来或可遇难呈样,逢凶化吉。”

轩辕亮举起他那专用大杯,咕嘟嘟地喝了几口酒,手指石珠娘,扬眉说道:“三妹近来功行精进,神通真不在小,我倒要听听你所传授花儿的一字真言是个什么字儿?并蕴有什么消灾免祸之力?”

石珠娘满面神光,目湛如水,向姬王花微笑说道:“花儿听真,我要传授你的一字真言,是个‘忍’字,并有四句偈语,务须记住。”

说到此处,以两道详和温煦的目光,凝注在姬玉花的身上,含笑吟道:“忍字头上一把刀,任他怒火五中烧。

肯让由来推美德,千火万劫自然消。”

姬玉花耳中听了石珠娘祥和柔美吟声,目中见了石珠娘的充满神光妙相,心中忽的自然而然地觉得清凉起来,把一切烦恼,抛撇得干干净净,面含微笑,盈盈起立,向师母合掌膜拜。

轩辕亮看得哈哈大笑说道:“高明,高明,你们这娘儿俩,均够高明,一个是传灯一字,奥义无穷,一个是灵台清明,即刻领悟。”

葛啸群忽然灵机一动,向轩辕亮含笑问道:“义父,如今‘落魂教’已灭,势力较大的邪恶集团,要数‘勾漏独夫’欧阳彝所创的‘五刀派’,花如梦会不会便陷身于‘五刀派’内?”

轩辕亮略一沉吟说道:“这倒难讲,因为四海八荒之间,意想不到及未为人知的魑魅魍魉太多,无法遽加论断,好在你师母既从卦象之中,各详出颇有纠纷,则你们与花如梦定会相遇,何必再苦苦猜测。”

石玲笑道:“如今距离‘五刀派’开派大会之期,尚有—段时间,我们是就在堡中,到时再去?还是……”

石珠娘不等石玲话完,便即含笑说道:“玲儿放心,我不会叫你们这些爱动爱闹的年轻人,闷在堡中,三日后你们可分途出游,彼此于九九重阳,在勾漏山独夫谷中聚会便了。”

石玲嫣然一笑,正待再说,忽有堡门庄丁入内向葛文钦禀道:“启禀堡主,堡外有一黑衣老者,牵着一头黑色俊驴……”

葛啸群听到此处,便向葛文钦躬身笑道:“恩师,这是与弟子同去苗疆的江湖好友‘北海神偷’盖方朔。”

葛文钦笑道:“既是你的友好,可由你与花儿、玲儿及诸轶凡老弟,一同迎接,请来此地相叙。”

轩辕亮呵呵大笑说道:“葛二弟,在盖方朔未到之前,你先命人把这厅中的珍贵古玩收拾起,免得被这位‘北海神偷’顺手牵羊地摸走几样。”

葛啸群失笑说道:“义父放心,这位‘北海神偷’从今后大慨金盆洗手,不会再施展他那空空妙技的了。”

诸轶凡摇头笑道:“葛兄此言未必,江山好改,秉性难移,他在崂山分手之时,还把我身边一瓶灵药偷走了呢!”

葛啸群微笑说道:“此事说来极为有趣,且等我们把他接来之后,再复细说便了。”

说完,便与姬玉花、诸轶凡、石玲等人迎出堡门,把那位“北海神偷”盖方朔接来厅内落座。诸轶凡等盖方朔礼见过葛文钦、石珠娘、及“大漠金雕”轩辕亮后,便向他含笑问道:“盖兄,小弟听得葛啸群兄说是你已偷途知返了?”

盖方朔瞪了葛啸群一眼,苦笑说道:“我不是偷途知返,只是偷得寒心而已。”

轩辕亮目注葛啸群笑道:“群儿快说,这句‘偷得寒心’之中,定然大有奥妙,莫非是‘上得山多终遇虎’吗?”

葛啸群微笑说道:“义父这句话儿猜得不错,其中只要那‘虎’字改成,没有毛的老刺猬便完全与事实符合。”

轩辕亮怪叫一声说道:“没有毛的老刺猬,群儿此话怎讲?东郭斌那只老刺猬,何等难缠,有谁能把他的毛儿拔掉?”

葛啸群笑道:“拔是没人敢拔,但我那位猬大哥的一头毛儿,却被我这位盖大哥给生生烧光,弄得他无法见人,只好扮和尚呢!”

轩辕亮听得极感兴趣,怪眼双翻,托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郭老刺猬居然被人把头发烧光,逼得当了和尚,真是足以传告江湖的莫大趣事。”

葛啸群遂把自己苗疆归来在太白峰恶斗“绿毛僵怪”巴鸿之时,盖方朔用毒火筒误伤东郭斌,以及后来东郭斌想出各种花样如何加以报复,把这位“北海神偷”戏弄得不亦乐乎等事,仔仔细细地向群侠叙述一遍。

其中经过妙趣无伦,把群侠听得一齐为之绝倒。

轩辕亮笑得捧腹之余,忽又皱眉说道:“东郭老刺猬仍是那般泼皮情性,倒也有趣。但那位踪迹向来不大入关的‘关东狂客’宇文苍,突然跃马中原,是为了什么事呢?”

葛啸群答道:“群儿等当时亦曾加以推料,认为宇文前辈这突在中原现身,可能是急友之难。”

轩辕亮点头说道:“我的想法,也是这样,但当世武林中能使‘关东狂客’宇文苍跋涉万里之人,只有两个。”

葛啸群扬眉问道:“这两人是谁?”

轩辕亮答道:“一个便是与宇文苍打出交情来的老刺猬东郭斌。另一个则是‘盲眼马神’董子骏。”

石玲娇笑问道:“义父,这‘盲眼马神’董子骏,是个什么样人?怎的从未听人说起?”

轩辕亮饮了一杯酒儿,怪笑答道:“此人武技方面,只是二流人物,但一手相马本领,足称普天下找不出第二人来。”

葛啸群诧声问道:“这董子骏既已盲目,如何相马?”

轩辕亮笑道:“他是凭手摸,不是凭眼看,无论何种马儿,只消董子骏轻加抚摸,定可知道此马的性情,脚程,甚至于皮毛色泽。”

盖方朔笑道:“此人住在何处?我倒真想去请他摸摸我的那头驴儿。”

轩辕亮微笑说道:“这位‘盲目马神’董子骏,萍踪浪迹,随意东西,哪里有永久住处?”

群侠谈论一阵,葛啸群与姬玉花所寄存在太湖船户处的那两匹血红宝马也经人送来,轩辕亮等见了,均认为确是难得一睹的罕世龙驹。

欢聚三日以后,轩辕亮便命葛啸群等再度出山游侠,但这次却改换方向,由石玲与诸轶凡结伴北行,葛啸群与姬玉花、盖方朔结伴南游,彼此于九九重阳之前,赶到勾漏山独夫谷内相聚。

葛啸群听了轩辕亮这样安排,扬眉笑道:“义父,你老人家上次是携带珠妹南游,这次应该和我们一同走了。”

轩辕亮摇头笑道:“如今你本领大了,用不着我来维护,且让我这只飞倦了的老雕,在此休息休息,等到重阳期近,再和你师父、师母,同去‘勾漏’便了。”

葛啸群目注葛文钦、石珠娘,诧声问道:“师父、师母也要参加这场武林盛会吗?”

石珠娘微笑说道:“还不一定,到时倘若有兴,或许会和你义父一齐前去看看。”

葛啸群又对盖方朔笑道:“盖大哥,我们这次毫不绕路,南游既毕,便到‘勾漏’赴会,似乎不必再骑甚代步,你把你那头宝贝驴儿,暂时寄养在此,让我义父及师父、师母到时骑去好吗?”

盖方朔点头笑道:“葛老弟这个提议极好,我们不骑牲口,反而减少麻烦,大家逢山登山,遇水游水,玩它一个痛快。”

计议既定,葛啸群、石玲等遂向轩辕亮、葛文钦、石珠娘拜别,分途南北而去。

出得葛家堡,葛啸群便向盖方朔笑道:“盖大哥,你是识途老马,经验丰富 我们这次的南游途程,便由你来拟定如何?”

盖方朔点头笑道:“好,第一项节目,便是先游太湖,你做导游。”

葛啸群微笑说道:“盖大哥说得对,花妹久居西疆,必然对这湖上风光极为欣赏,你则可以用湖畔的鲜鱼活虾佐酒佐膳,大快朵颐。”

说完,已到湖边,好在堡中有的是华丽游船,葛啸群便吩咐多备美酒,蔬菜则以湖中鱼虾及鲜菱鲜藕之属为主。

盖方朔坐在船中,一面倾杯畅钦,一面向葛啸群笑道:“葛老弟,我们这次南游,虽说时间不甚迫促,却也不甚充裕,无法把所有胜景一一登临,只好择其优者赏览赏览而已。”

姬玉花笑道:“盖大哥不必再问他的意见,群哥哥业已说过一切均由你安排决定。”

盖方朔微笑说道:“我们此去,须经过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广东等五省,才到广西,我打算在这五省之中,每省选定一个必游之处,其余则斟酌情势,随兴决定便了。”

葛啸群点头笑道:“盖大哥这种办法极好,安徽省中,你认为何处是不能放过的必游之所?”

盖方朔舀了一碗鱼汤在手,饮了两口,扬眉笑道:“安徽省内,胜景不少,但严加选择起来,则恐还是以黄山称最。”

姬玉花听得在一旁含笑说道:“黄山的名气太大,确实应该一游,连我这久居苗疆的化外蛮女,也听说过‘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语。”

葛啸群笑道:“安徽便定黄山,浙江又定何处?”

姬玉花接口笑道:“盖大哥,我来代你出个主意,西湖如何?”

盖方朔抚掌赞道:“妙极,妙极,游完山应该游水,黄山是幽奇无比,西湖是清丽无边,正好调剂调剂。”

葛啸群失笑说道:“照这样说来,游完水又应游山,则江西省内,我们是该游庐山的了。”

姬玉花娇笑说道:“庐山确实是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读了苏东坡学士的这首诗儿,便对匡庐景色,极为仰慕的呢!”

盖方朔喝完那碗鲜美鱼汤,意犹未尽,遂一面取匙再复舀取,一面笑道:“假如遵照这样规定,到福建又该游水,但八闽之中,却没有什么大湖名潭……”

葛啸群剑眉微轩,扫口笑道:“盖大哥,我们山也游过,水也游过,不能换个花样,游游海吗?”

盖方朔被他一言提醒,点头说道:“对,我们到了福建便沿海而行。”

葛啸群目注姬玉花,微笑说道:“花妹,你是初游中原各地,在广东省内,以何处为主,便由你决定好了。”

姬玉花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我久闻罗浮盛名……”

一语方出,盖方朔便摇头笑道:“罗浮胜景,虽然天下驰名,但却是以梅花香雪为誉,如何去游,在季节方面,未免不太适当。”

姬玉花替这位“北海神偷”斟满了杯中美酒,秀眉双扬,笑吟吟地说道:“盖大哥,小妹只是久闻罗浮盛名,既经广东,遂想就便开开眼界,倘若灵山妙景,名下无虚,则我们参与重阳大会,扫荡‘五刀派’后的归途之中,岂非恰好再度登临,一览‘香雪海’之胜吗?”

盖方朔呵呵大笑道:“五地游踪,一齐决定,我们把安徽黄山、浙讧西湖、江西庐山、福建沿海及广东罗浮街道上,略加游赏,赶到广西勾漏,大慨也恰好是把酒持蜇,登高舒啸的重阳季节了。”

计议既定,游完太湖之后,便自联袂南下,先奔黄山。

黄山松奇石怪,幽浓无边,尤其是置身于幻变万端的云海之内,更疑太虚仙境,盖方朔属识途老马,但葛啸群却系初游,姬玉花则更不消说,故而游赏得心旷神怡,快意已极。这日三人登临天都峰顶,眺览尽兴,正待下峰,忽然听得一堆嶙刚怪石之中,有人发出低微呻吟声息。

葛啸群剑眉微轩,飘身而去,才一纵到乱石之中,目光略注,便惊得失声叫道:“盖大哥与花妹快来。”

盖方朔与姬玉花素知葛啸群极为胆大镇静,如今既然这等失声惊呼,必有什么重大之事! 他们双双赶过,一看之下,果然也自吃惊不少。

原来乱石堆中,盘膝坐着一人,正是与葛啸群在太行山结交的“仙掌昆仑”蓝太岳。

盖方朔原本认识“仙掌昆仑”,姬玉花虽属陌生,但见了蓝太岳全身浴血之状,及那副惨白脸色,也知这位老人负有重伤,业告魂游墟墓。

葛啸群见蓝太岳除了全身血迹斑斑以外,脸上色泽并于惨白中微带暗绿,更复略有浮肿,看去极为可怖,遂赶紧叫道:“蓝老前辈,晚辈葛啸群在此,你这是受了什么伤害?”

他因急于挽救蓝太岳的危急伤势,故而一面发话,一面便向对方扑去。

谁知尚未扑到近前,蓝太岳陡然面容惨变,牙关一咬,右掌凝劲劈空,向葛啸群猛力击出,左掌则伸指在地上划了几划。

他临危发掌,劲力自弱,本来哪里阻得住葛啸群?葛啸群近来阅历日增,竟也知机止步,向盖方朔说道:“盖大哥,蓝老前辈的这种举措,颇为出人意料,莫非他是中了什么剧烈奇毒,怕我近身遭祸吗?”

盖方朔点头说道:“葛老弟猜得大致不错。”

姬玉花听到此处,扬眉叫道:“群哥哥,我们身边现有‘押忽大珠’不畏万毒,还是赶紧抢救这位老人家的性命为要。你看他业已全身发抖,仆倒在地,仿佛即将归诸劫数了呢?”

葛啸群闻言,再度注目细看,不禁心中一酸,凄然垂泪。

原来就这一刹那间,那位“神掌昆仑”蓝太岳,不仅仆倒在地,并已渐渐化成了一摊血水。

姬玉花一见对方业已全身化血,便知无法抢救,遂双眉深蹙,拉着葛啸群的手儿,低声问道:“群哥哥,你觉不觉得这桩事儿,怪到极处?”

葛啸群因既与“仙掌昆仑”蓝太岳相识,又是性情中人,目睹他惨死之状,业已悲痛得语不成声,随口答道:“花妹,这……这位老人家与……与我相识,名叫‘仙……仙掌昆仑’蓝太岳:我……我觉……我只觉他死……死得太惨,却不……不……知有……甚怪处?”

姬玉花见葛啸群满面泪痕,神情凄侧,不禁也双睛湿润,低声说道:“这位蓝老人家的惨死情状,是不是与终南绝顶太白峰头的那位‘绿毛僵怪’巴鸿,一股无二?”

葛啸群听她这样一说,果然诧声叫道:“对了,这事怪极……”

一语方出,盖方朔也自皱眉说道:“真是怪极,难道这莽莽江湖,竟还有第二柄‘赤芒化血刀’吗?”

说到此处,“仙掌昆仑”蓝太岳的尸骨,业已完全化尽,只剩下浸在血水中的一堆衣履毛发。葛啸群既觉莫名其妙,又复咬咬钢牙,大踏步向前走去。

盖方朔恐怕他沾上了毒血,有所不和,遂一把拉住葛啸群,正色问道:“葛老弟,蓝大侠遗体己化,你还近前做甚?小心沾了毒血。”

葛啸群不等盖方朔说完,便自摇头说道:“盖大哥莫要担心,尸已化血,毒性即除,不会再复伤人,我在太白峰头不是便曾浸在‘绿毛僵怪’巴鸿的所化血水之内?”

盖方朔又道:“葛者弟,纵令血已无毒,你却近前做甚?”

葛啸群垂泪答道:“我要看看这位蓝老前辈,适才用左手在地上所划的,是否是什么遗言?”

盖方朔与姬玉花闻言之下,均自想起“仙掌昆仑”蓝太岳方才确曾有此动作,遂一齐走过察看。

血水渐渐流淡,地上果有凌乱字迹,写的是:“西海门……慎防绿色……”

这七个字儿,并不成句,似是语意未毕,蓝太岳便告气绝惨死。

葛啸群略一思索,不得其解,向盖方朔问道:“盖大哥,生姜还是老的辣,你来参详参详蓝老前辈垂死所书这‘西诲门……慎防绿色……’等七十字儿,含有什么意义?”

盖方朔正自沉吟,姬玉花忽然叫道:“盖大哥,我们昨日黄昏所游的看云之处,不是便叫做西海门吗?”

葛啸群恍然省悟地,点头说道:“对了,西海门是处地名,‘仙掌昆仑’蓝老前辈定是在西海门遇敌受伤,逃来‘天都峰’顶,毒发致命。”

说到此处,双眉一挑,目闪神光地向盖方朔、姬玉花沉声叫道:“这条线索,决不能轻易放过,盖大哥与花妹,赶快前往西海门察看,我也随后就到。”

姬玉花愕然问道:“群哥哥,你要我与盖大哥先去,你却单独留此做甚?”

葛啸群凄然叹道:“我与‘仙掌昆仑’蓝老前辈,总算相识一场,如今他身遭惨死,尸体无存,我还应该替他做个‘衣冠冢’吧!”

盖方朔好生赞佩地点头叹道:“葛老弟古道热肠,仁心侠骨,着实可敬可佩,我与姬公主便如言先到西海门去等候你了。”话完,因时机稍纵即逝,不敢耽延,遂立即与姬玉花下得天都峰赶往西海门而去。

他们刚到西海门下,便隐隐听得有人在峰顶寻欢,唱的是:“郎薄幸,妾无情,要把霜刀儆负盟;

恰似心中无限恨,黄山云海乱蒸腾。”

这几句仿佛充满抑郁的歌声方了,又有一阵狞厉骄狂无比的怪笑声响彻云霄。

盖方朔的江湖经验,毕竟老到,一听笑声,便向姬玉花蹙眉说道:“姬公主,我们赶快,对方在狂笑之中,似有离去之意。”

姬玉花闻言,立即与盖方朔双双脚底加劲,展足轻功地飞驰而上。

但等他们到了西海门上,哪里还看得见对方踪迹,只有一位采药道人,正自穿云走下。

盖方朔微抱双拳,含笑问道:“请教这位道长,可曾看见适才在西海门上,作歌发笑的,是个甚等样人?”

那采药道人,念了一声“无量寿佛”微笑答道:“贫道只见有一位金袍老者与一位绿衣少年,自西梅门上往南走去,却不知他们是不是施主所指的作歌发笑之人?”

盖方朔一面静听,一面暗中打量,见这采药道人,只是普通羽士,并非江湖高手,但说话时目光纯正,知道绝非虚言,遂长揖称谢笑道:“多谢道长指点,那是老夫的两位友好,因急于追去相见,彼此后会有期。”

话完,便与姬玉花双双向南方赶去。

但赶了一大段路,仍不见什么金袍老者与绿衣少年踪迹,身后反响起了葛啸群的传音长啸。姬玉花停止苦笑叫道:“盖大哥,我们不要追了,否则群哥哥会以为我们又生变故,要在西海门上,担忧着急。”

盖方朔点了点头,真气微凝,先向西海门连啸三声,做为答讯,然后便与姬玉花电疾驰返。葛啸群果已急得满头大汗,皱眉说道:“盖大哥,你与花妹去了哪里?我替蓝太岳老前辈做好衣冠冢,赶来此地,不见你们,以为又出岔子,真差点急坏了呢!”

盖方朔笑道:“我们获知敌踪,我能不追?但却未曾追上。”

葛啸群扬眉问道:“未曾追上不妨,只要晓得对方来历,便可替蓝太岳老前辈报仇雪恨。”

姬玉花摇头答道:“来历也不晓得,只从一位采药道人口中,问出对方可能是一个金袍老者与一个绿衣少年。”

葛啸群略一沉吟,点头说道:“大慨不错,因为既有一个绿衣少年,便与蓝老前辈遗言中的‘慎防绿色’四字,互相吻合。”

说到此处,忽又转过面来,目注盖方朔道:“盖大哥,武林中,爱穿绿衣之人,自然极多,无法据以判断对方身份,但那金袍老者,却是……”

盖方朔不等葛啸群往下再讲,便即苦笑说道:“葛老弟,我早就从那件不常见的金袍之上,详加推想,但已把四海八荒间的有名人物,完全想遍,也未想出有谁爱着金袍?”

葛啸群闻言,不禁颓然一叹, 又复愁思满面。

姬五花扬眉叫道:“群哥哥,对于向‘仙掌昆仑’蓝太岳行凶之人,我倒有一种想法,或许会有点道理。”

葛啸群急忙问道:“花妹快说,你有什么想法?”

姬玉花应声答道:“我认为行凶之人,可能是‘勾漏独夫’欧阳彝。”

葛啸群道:“花妹是怎样猜想到‘勾漏独夫’欧阳彝的身上?”

姬玉花笑道:“群哥哥,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勾漏独夫’欧阳彝之所以在勾漏山独夫谷内,创立‘五刀派’之故,便是获得了五柄锋芒绝世的奇毒苗刀。”

葛啸群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但花妹忽然提起做甚?”

姬玉花含笑道:“群哥哥不妨再把这五柄毒刀的名儿,再对我说上一遍。”

葛啸群道:“欧阳彝是就各刀的锋芒光色及各刀的特具毒力,命这刀名,计有‘赤芒化血刀’、‘青芒冷魂刀’、‘碧芒销骨刀’、‘乌芒绝音刀’及‘金芒万毒刀’等五柄。”

姬玉花笑道:“欧阳彝是否把这五柄毒刀,均分与弟子使用?”

葛啸群摇头答道:“他是把赤芒、青芒、碧芒、乌芒等四柄毒刀,赐给四名得意女弟子,而把那‘金芒万毒刀’随身自佩。”

姬玉花说道:“欧阳彝既把‘金芒万毒刀’留给他自己佩用,则这柄刀儿,想必有些与众不同。”

葛啸群叹道:“我虽未亲眼见过,但听说这柄刀儿,铸造得委实巧夺天工,刀光芒彩如金,并在四尺长的刀身之上,分淬‘化血、冷魂、绝音、销骨’等四种毒,可随持刀人心念,任意惨杀对方……”

葛啸群话犹未了,便巳住口,向姬玉花点头笑道:“花昧,我明白了,你大概认为那位‘仙掌昆仑’蓝太岳,是被‘勾漏独夫’欧阳彝的‘金芒万毒刀’所伤?”

姬玉花目注盖方朔,微笑说道:“这只是我灵机忽动的一种想法,盖大哥以为如何?”

盖方朔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姬公主的这种想法,大有可能,因为人死以后,被弹上‘化骨药散’化尸成血之事,江湖间屡见不鲜,但像蓝太岳如此生前受伤,死后化血情形,却大以罕见,完全与那‘绿毛僵怪’巴鸿的死状,如出一辙,‘赤芒化血刀’既在葛老弟身边,则伤他之物,多半便是与‘赤芒化血刀’具有相同威力,甚或尚有过之的‘金芒万毒刀’了。”

说到此处,皱眉叹道:“可惜我来迟一步,若能看见那金袍老者与绿衣少年,便知到底是不是‘勾漏独夫’欧阳彝了?”

姬玉花扬眉问道:“盖大哥认识欧阳彝吗?”

盖方朔怪笑答道:“怎么不认识?欧阳彝虽然凶毒无比,狠天狠地,也被我偷过一票。”

葛啸群一旁接口笑道:“盖大哥,你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一票偷得并不高明,不能算是你的得意杰作。”

姬玉花何等聪慧,闻言之下,扬眉笑道:“盖大哥,你偷了‘勾漏独夫’欧阳彝一票以后,莫非也像偷了‘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那样,吃了什么亏吗?”

盖方朔方自苦笑一声,葛啸群业已笑道:“盖大哥虽未吃亏,欧阳彝却被激怒,派遣门下女徒,四下追踪报复,竟吓得盖大哥在他所居崂山鬼斧峪中,堆了一座假坟,整日藏匿坟中,诈死避祸。”

盖方朔哈哈大笑说道:“葛老弟,你怎么把你盖大哥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完全抖露出来,不怕我这副老脸皮,羞得挂不住吗?”

姬玉花失笑说道:“这样说来,方才我们还是来迟一步的话,否则那位‘勾滑独夫’欧阳彝,一见盖大哥定必恨往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又将大发凶威,弄不好竟会城门失火,映及池鱼,连我也可能要尝尝‘金芒万毒刀’的滋味。”

三位武林奇侠,一番笑谑,游毕黄山,又往浙江进发,但葛啸群突然想起一事,向姬玉花说道:“花妹,我想起来了,黄山西海门上的那位金袍老者,不是‘勾漏独夫’欧阳彝。”

姬玉花“咦”了一声,愕然问道:“群哥哥,你为何突出此语?”

葛啸群笑而不答,却向盖方朔问道:“盖大哥,你的江湖见识极为广博,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儿。”

盖方朔笑道:“葛老弟,你大概又要耍甚花样,拿我开胃。”

葛啸群摇头说道:“小弟不是戏言,是想请盖大哥请教,那欧阳彝为何号称‘勾漏独夫’,其所居之处,为何又叫独夫谷呢?”

盖方朔看他一眼,皱眉说道:“葛老弟,你是明知,还是故问?”

葛啸群微笑说道:“小弟知是知道一些,但不甚清楚,才想请盖大哥详为一告。”

盖方朔怪笑说道:“我猜出你的花样,你大概是要我说给姬公主听听:”

姬玉花笑道:“盖大哥,不论是他要听也好,我要听也好,你便说说何妨。”

盖方朔点头笑道:“好,我说,那欧阳彝老怪物之所以获得‘勾漏独夫’之号,并非江湖人物所赠,而是他自己命定。”

姬玉花道:“他自定明号,总得有点理由。”

盖方朔笑道:“岂止有一点理由,他之定号‘勾漏独夫’,共有三点理由。”

姬玉花“哦”了一声,失笑说道:“区区四字外号,竟有三点理由,真令人感觉兴趣,盖大哥快请把他这玄妙理由说出。”

盖方朔摇头笑道:“这三点理由,全是实话,并无丝毫玄妙夸张之处,他第一点理由,就是长居‘勾漏独夫’中。”

姬玉花秀眉一轩,微笑说道:“这算是开宗明义,替‘勾漏独夫’中的‘沟漏’二字,下了注解。”

盖方朔取出酒葫芦来,饮了一口,继续说道:“第二点理由,他生性怪僻,向不与人交往。”

姬玉花闻言笑道:“这是关于‘独’字,还有一个‘夫’字,是语助词,似乎用不着第三点理由了呢?”

盖方朔连摇双手,怪笑说道:“姬公主,你完全猜错,那个‘夫’字,不仅不是语助词,并是重点所在。”

姬玉花听得大为惊奇,向盖方朔诧然注目,这位“北海神偷”又复笑说道:“欧阳彝生平最厌恶男人,即有交往,也必是异性女子,故而他才自己命定了那‘勾漏独夫’外号。”

姬玉花笑道:“怪不得那位‘勾漏独夫’,所收弟子:也全是女徒,原来其中还有这种道理。”

盖方朔笑道:“以此类推,关于欧阳彝兴创‘五刀派’所在独夫谷的定名原因,用不着我再赘述了吧?”

姬王花点头笑道:“这点道理,我自然能够触类旁通,想必独夫谷中全是女人,只有欧阳彝一个男子。”

葛啸群静听至此,方始抚掌笑道:“花妹既然懂得了‘勾漏独夫’及独夫谷的名号由来,便可知道黄山西海门上的那位金袍老者,不是欧阳彝了。”

姬玉花妙目一翻,秀眉双蹙问道:“群哥哥,你此话怎讲?我不懂这两者会发生什么关系?”

葛啸群笑道:“关系就在那金袍老者身边,有位绿衣少年同行,他既不孤独,又与男子相偕,岂非不合于‘勾霜独夫’欧阳彝的怪僻情性吗?”

盖方朔听得好不佩服他,向葛啸群双跷拇指,纵声狂笑说道:“葛老弟,你想得真妙,这种从反面着笔的文章,真亏你作得出来。”

葛啸群见盖方朔对自己如此赞关,也不禁意气飞扬,满面高兴神色。

谁知姬玉花却大唱反调,她竟抿着小嘴,先向葛啸群白了一眼,再对盖方朔冷笑说道:“盖大哥,你还夸赞他呢!照我看来,群哥哥所作这篇从反面着笔的文章,根本毫无价值,完全是神经过敏。”

一句“神经过敏”,把葛啸群说得啼笑皆非,向姬玉花涎着脸儿问道:“花妹,你既说我‘神经过敏’,定能推翻我的理论。”

姬玉花点头说道:“当然能够,我如今也动灵机,不但能推翻你的理论,并可能还有更重要的新发现呢!”这几句话,把葛啸群与盖方朔均听得有些惊奇难信地面面相觑。

葛啸群怔了一怔,苦笑说道:“花妹请讲,我和盖大哥敬听高论。”

姬玉花神气十足地向葛啸群问道:“群哥哥,我来问你,你喜欢穿什么颜色衣服?”

葛啸群被她问得一头雾气,但又不能不答,只好应声说道:“我喜欢穿青,但白色、黄色,有时也偶然穿着。”

姬玉花问道:“蓝色和黑色的呢?”

葛啸群答道:“也没有什么不可穿的,盖大哥的身上,不就是一件玄色长衫。”

姬玉花“嗯”了一声继续问道:“紫色的,和粉红的呢?”

葛啸群皱眉答道:“紫色的衣服,多半是年老之人比较爱穿,至于粉红衣衫,则恐只有特别喜欢漂亮的风流男子,才爱穿着。”

说到此处,不禁目注姬玉花皱眉问道:“花妹,你怎么不谈正题?只用这些奇怪问题问我?”

姬玉花秋波一转,娇笑说道:“群哥哥,这不是奇怪问题,这叫做‘夫唱妇随’,我是学你在做正题文章之间,先从反面着笔。”

盖方朔呵呵大笑说道:“妙极,妙极,好一个‘夫唱妇随’,我倒要看姬公主是怎样从反面着笔?”

姬玉花扬眉笑道:“群哥哥听真,文章来了,我倘若给你一件大红长衫和一件大绿长衫你是选哪一件穿着?”

葛啸群苦笑摇头答道:“一件我都不穿,堂堂男子,穿红着绿,岂非染上了脂粉气息?”

姬玉花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不肯穿,但那位在黄山西海门上与金袍老者同行的绿衣少年,却为何肯穿?”

葛啸群皱眉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怎么猜得出他的心思?”

姬玉花嘴角微扬,扬眉笑道:“你猜不出,我猜得出。”

葛啸群瞠目问道:“花妹,你怎么猜得出?你是怎样猜想?”

姬玉花嫣然笑道:“因为那位少年,不是男子,是由女孩儿家改扮,所以她才爱穿一般男子都不爱穿着的绿色长衫。”

葛啸群听得失声叫道:“啊呀!有可能,我怎么未曾想到?”

姬玉花笑道:“那绿衣少年,若是女子改扮,则金袍老者,便未必如你所说的,不是‘勾漏独夫’欧阳彝了。”

盖方朔怪笑说道:“佩服、佩服,姬公主心思细密,真可以称得上是位女中诸葛。”

葛啸群也心平气和地向姬玉花赞道:“花妹的确高明,但你方才所说的,还有更重大的新发现一语,又指什么?”

姬玉花目注盖方朔,含笑问道:“盖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未到西海门前,所闻得的峰顶歌声,唱些什么?”

盖方朔想了一想,点头笑道:“还好,我尚不至于被姬公主考住,那歌声唱的是‘郎薄幸,妾无情,要把霜刀儆负盟,恰似心中无限恨,黄山云海乱蒸腾’。”

姬玉花向葛啸群看了两眼,微笑说道:“群哥哥,我如今要做一项大胆假设,你听了不要头痛。”

葛啸群笑道:“花妹尽管先作大胆假设,然后我们再去小心求证,这是颇为有趣的益智之举,我怎会头痛呢?”

姬玉花笑道:“群哥哥若不头痛就好,我根据所闻歌声,心内灵机,以及师母‘先天易数’中所示兆象,对那着绿衣人,做一大胆假设,她会不会就是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冰心天女’花如梦姊姊?”

这一大胆假设,真把葛啸群听得颜色惨变,涔涔汗下。

姬玉花失笑说道:“群哥哥怎么样,我知道你会相当头痛。但那绿衣少年,倘若真是‘冰心天女’花如梦姊姊,她确实会认为你薄情负盟,而伤心作歌,并恰好与师母所嘱咐的话儿,完全符合的呢!”

葛啸群无话可说,只好颤声苦笑道:“我……我希望不……不至于有如此巧合。”

姬玉花正色说道:“群哥哥,你不要逃避,为什么不希望有如此巧合?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那绿衣少年,不是花如梦姊姊便罢,万一是她,我们当尽全力,向她解释,使她与你旧情再续,鸳梦重温,决不能听任她沉沦在‘五刀派’内,与‘勾漏独夫’欧阳彝等,沆瀣一气。”

说到此处,又对盖方朔朗声叫道:“盖大哥,为了对我这‘大胆假设’的小心求证起见,我要求取消西湖、庐山、福建沿海及罗浮等地的预定游程,由此迳赴勾漏独夫谷探它一个清清白白,水落石出。”

盖方朔点头笑道:“姬公主的这种建议,也有道理,我们不妨把那些预定游程,改列在参加‘勾漏大会’以后的归途中便了。”

葛啸群摇头说道:“我不赞同这种意见。”

姬玉花讶然问道:“群哥哥,为什么不赞呢?难道你不关心我那位‘冰心天女’花如梦姊姊?”

葛啸群摇头叹道:“我怎会不关心地?但却觉得无须如此急急赶往‘勾漏’。”

姬玉花目注葛啸群,扬眉问道:“群哥哥,请你说出你的理由。”

葛啸群应声答道:“倘若那金袍老者,不是‘勾漏独夫’欧阳彝或那绿衣少年,不是‘冰心天女’花如梦时,岂非……”

姬玉花接口叫道:“群哥哥,你莫要再说什么‘倘若’、‘岂非’,我们方才不是经过不少推理,一致认为是他们两人的可能性很大吗?”

葛啸群向姬玉花看了一眼,缓缓说道:“花妹,就算那金袍老者与绿衣少年,真是‘勾漏独夫’欧阳彝及‘冰心天女’花如梦,但你能保证他们离了黄山西海门后,定系转对广西而不是到别处游赏吗?”

这几句话儿,果然把姬玉花听得呆了片刻,向葛啸群皱眉说道:“群哥哥,你认为应该怎样?”

葛啸群答道:“我认为大可仍然预定途程进行,但印尽量避免另生闲事有所耽延即可,常言说得好:‘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又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万一竟与之相逢,则勾漏山独夫谷以外,恶斗‘勾漏独夫’,岂吃不少亏吗?”

姬玉花想了一想,点头道:“群哥哥,你所说的这种办法,倒也有理,我们就照计而行便了。”

三人计议既定,遂仍奔浙江小游西湖,虽把雷峰灵隐,苏堤断桥等无限风光略收眼底,却未曾遇上什么绿衣少年和金袍老者。

葛啸群悬念佳人,姬玉花关怀密友,故而虽面对西湖美景,也不愿多作流连,只是走马看花地匆匆一游,便又与“北海神偷”盖方朔,循着既定行程,向西南方的庐山走去。

进入匡庐妙境,葛啸群见了那清妙灵奇的千峰万壑,不禁胸襟顿开,向姬玉花微笑说道:“花妹,西湖景色虽佳,但嫌过于柔媚,倘徉其间,既易消沉壮志,更易勾惹闲愁。这庐山则钟毓两间灵奇,万笏千鬟,鸾冈凤阙,使人胸襟顿阔,有悠然出尘之思。”

姬玉花嫣然笑道:“庐山风物,确实不俗,否则青莲居士李谪仙哪里会有‘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呢?”

葛啸群此时正立在一座高崖,聘怀游目,逸兴遣飞。再听得姬玉花提起李太白的“庐山谣”遂剑眉双扬,随口吟道:“……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吟声末了,忽然双目向峰下诧然注视。

盖方朔与姬玉花知有蹊跷,也自凝目注视,只见峰下有三条人影,分向东南西三方,一闪而逝。

三条人影本极寻常,但在极寻常之中,却有点极不寻常之处。

第一点的不寻常,是这三条人影身法太快,令人一望便知具有上乘武学。

第二点的不寻常,是三人衣着色泽太以鲜明,一个全身金色,一个全身火红,一个则是全身青色。

姬玉花大喜叫道:“群哥哥,你的办法对了,这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葛啸群尚未答言,盖方朔已自接口笑道:“姬公主且慢高兴,一来其中多了一个全身火红之人,二来另外那人却穿了—纯青,不是绿色。”

葛啸群皱眉说道:“盖大哥不必多虑,江湖中人,穿金袍者极为罕见,青绿二色,又复颇易混淆,我们不能错过,机会应该赶紧追踪一探。”

姬玉花苦笑说道:“他们三人,是分向东南西三面驰去,却叫我们追踪哪一个呢?”

葛啸群扬眉说道:“为了万全起见,三个都追,才比较容易探出真相,花妹向东方追那穿青之人,盖大哥向南追那穿红之人,我则向西追那金袍老者。”

语音方落,身形已腾,宛如擎电飞星般,向西方峰下追去。

盖方朔摇了摇头,失笑说道:“这才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葛老弟只顾追踪探敌,竟连个彼此连络方法也未约定。”

姬玉花笑道:“我和群哥哥身边,都带有苗疆特制的‘毒龙旗花’,一经放出,十数里内,立可呼应,故而无须先行约定,盖大哥也取上两只,彼此便不致失去联络。”

说完,递过两只“毒龙旗花”,便自转身下峰,向东方飞驰追去。

约摸追过一座山峰,忽见左前方削壁之间,有条青色人影,一闪而没。

姬玉花心中狂喜,赶紧足下加功,纵到近前,方知那青色人影,是闪进了一条峡谷。

她自然毫不迟疑地也自走进峡谷,蓦觉身上一片清凉,眼前全都是葱笼青翠之色。

原来,这条峡谷之内,长满了高矮粗细不一的各种树木。

树木太密,密得成了一片林海,那条青色人影,却失去踪迹,想必是闪入了林海之内。

姬玉花秀眉双蹙,也欲走进林海,但在未曾举步之前,却先行目扫四周,把林海形势看了一遍。

但因林海塞满了整条峡谷,除去“太密太多”四字以外,使姬玉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进入林中,约莫三十来丈远,忽然听得左侧方有人发话问道:“这位姑娘,对我追踪甚久,可是有甚事儿想要赐教?”

姬玉花就怕找不到人,这一听有人说话,不禁笑逐颇开,扬眉答道:“在下正是有事请教,尊驾可否现身一谈?”

林内人语说道;“我们在天香巢内一谈,姑娘请再向左前方走上二十步,便可在一株古楠木的横枝之间,看见我所居的陋室。”

姬玉花如言向左前方,走了二十步,猛一抬头,果然看见在一株约需五六人合抱的古楠木的粗巨横枝之上,建了一间编枝为墙,覆羽做顶的别致小屋。

屋前有一位身着青衣的中年文士,含笑相待。

姬玉花微一闪身,纵上楠树横枝,向那青衣文士抱拳为礼地含笑问道:“尊驾怎样称呼?居住这万木丛中,着实风雅得紧。”

青衣文士一面伸手肃客进屋,一面答道:“在下以巢为姓,以楠为名,故而索性来个名实相符地,结巢居住在这古楠树上。”

姬玉花走进小屋,便嗅得一股花水清芬,正自暗觉这巢楠是位风雅高士,但回头与他目光一对之下,不禁印象立变。

原来,远远望去,虽觉巢楠的貌相端正,风神脱俗,但这一对面注目,却看出此人脸上蒙着一层青惨惨的煞气。

尤其是两道眼神,过于锐利灵活,显得在心机方面,亦必甚阴刁凶狠。

姬玉花印象既变,立即暗起戒心,但却仍丝毫不形渚神色,在一张古树根雕制的圆凳之上含笑坐下。巢楠斟了一杯香茗递过,向姬玉花上下略一打量,微笑问道:“姑娘怎样称呼?仙居何处?”

姬玉花一来因欲探听实事,二来看出对方形容阴险,怀有戒意,遂不愿吐露身份,随口答道:“我姓龙,一向居住于杭州西湖左近。”

巢楠目光一转,缓缓问道:“龙姑娘适才对我追踪颇久,不知为了何故?”

姬玉花笑道:“我是为了好奇。”

巢楠皱眉笑道:“在下与龙姑娘陌不相认,却怎会引起你好奇之念?”

姬玉花嫣然笑道:“巢朋友与另外两位,衣分金、红、青三色,让人看在眼中,怎不惊讶?”

巢楠“哦”了一声,伸手拈起自己的青衫衣色,失笑说道:“原来龙姑娘是对我们弟兄的衣衫色泽感觉奇怪……”

话犹未了,双眉又蹙,满面疑思地向姬玉花注目问道:“龙姑娘,金、红、青三色之中,以我所着青色最为普遍,你怎么不去追那‘金衫’、‘红衫’,却单单来追‘青杉’做甚?”

姬玉花笑道:“巢朋友问得有理,但你却不知恰巧我也与另外两位友人,同游匡庐遂分途而驰,各追一色。”

巢楠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龙姑娘是否知道我弟兄衣分各色之故?”

姬玉花扬眉说道:“衣着色泽,虽然各有所好,听人自由,但我总觉得金、红、青三色联盟,决不是偶然巧合。”

说到此处,妙目微微抬起,把两道清澄如水的目光,凝注在巢楠的脸上,朗声笑说道:“但巢朋友却不必为难,能否相告,全由你自行斟酌。”

巢楠微微一笑,向姬玉花说道:“这事本来是桩秘密,但最近却将通告江湖,故而无妨奉告,但龙姑娘若能猜上一猜,不是更有趣吗?”

姬玉花闻言,对巢楠脸上那层青惨惨的气色,看了一眼,再联想到他是往东而行,以及满谷之中,均树木等情,不禁恍然有悟,目闪神光问道:“东方甲乙木,木色属青,南方丙丁火,火色属红,西方庚辛金,金色属金,莫非你们三位的衣着色泽,与五行生克有所关系?”

巢楠颇为惊奇地一跷拇指,向姬玉花赞道:“龙姑娘果然是高明,猜得一丝也不错,我兄弟正是‘五行霸天’中的三家霸主。”

姬玉花愕然说道:“五行霸天”我从来听说过当代武林人物之中,有此称号。

巢楠笑道:“不瞒龙姑娘说,我们五位同盟弟兄,在武林中,本属寻常人物,但都年轻,偕游庐山,无意中获得一册武林秘籍‘五行真经’,遂各专一技,分别苦练,如今绝艺已成,议定以‘五霸天’称号,通告江湖,与各大门派一争雄长。”

姬玉花静听至此,忽然心生一计,嫣然笑道:“巢朋友,你们‘五行霸天’,既欲闯荡江湖,我倒有条一举两得的非常好的妙计。”

巢楠愕然问道:“龙姑娘这‘一举两得’之语,却是怎讲?”

姬玉花笑道:“我是一来要为‘五行霸天’贺号,二来要向每一位霸主,恭送一件名贵的礼物。”

巢楠“哦”了一声,微笑说道:“武林贺号,必须当人为之,礼物更是到时才可收受。”

姬玉花妙目微翻,娇声叫道:“巢霸主,请莫生气,你们绝艺新成,英名未显,慢说撒帖天下,颇有困难,那些接帖之人,看不看得起你们,肯不肯来参与这‘献技贺号大会’,均尚未定。”

巢楠双眉深蹙,说道:“龙姑娘虑得有理,说得不错。”

姬玉花端起香茗饮了一口笑道:“我这条妙计,便是既能使四海八荒间,所有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全来参与‘五行霸天’的贺号大会,又能够使巢霸主以及另四位同盟兄弟,每人获得一件名贵礼物。”

巢楠经过姬玉花妙舌灵心地这一解释,果然极感兴趣,向她扬眉笑道:“龙姑娘既有如此妙计,我巢楠倒要请教请教。”

姬玉花此时虽然已知“五行霸天”苦修甚久,“冰心天女”花如梦,定必不在其中,但仍就势探讯地含笑说道:“巢霸主既然要我替你设计,似乎应该把你们‘五行霸天’的名号,先行告诉我。”

她这一口一声“巢霸主”,叫得巢楠心中好不熨贴,怪笑说道:“五行霸天是以‘中央戊己土’称尊,其余则按‘金木水火’排行,我是‘木霸天’,又称‘东青霸主’。”

姬王花抚掌赞道:“好响亮的名号,其余四位呢?”

巢楠笑道:“五弟丁威,是‘火霸天’,又称‘南赤霸主’。”

姬玉花点头笑道:“我明白了,这位丁霸主,定是适才往南走去的红衣之人。”

巢楠颔首示意,继续说道:“四弟任逍遥,是‘水霸天’,又称‘北玄霸主’。”

姬玉花目光一闪,答笑问道:“水色既可尚玄?又可尚绿?这位虽已以‘玄’为号,却不知所着衣色,是玄是绿?”

巢楠答道:“水色可尚金白,但我们弟兄,却已决定采用‘玄金’,放弃‘绿白’。”

这句放弃“绿白”,使得姬玉花听得恍然,知道自己与葛啸群、盖方朔等,所见的金衣人,与黄山西海门的金衣老者,是风马牛不相关涉。

巢楠继续笑道:“二哥辛锐,是‘金绿天’,又称‘西金霸主’,大哥伍方尊,是‘土霸天’,又称‘中黄霸主’。”

说到此处,又替姬玉花斟满了杯中香茗扬眉笑道:“我弟兄‘五行霸天’的名号,均已相告,龙姑娘有何妙计,可以见教了吧?”

姬玉花点头笑道:“巢朋友,你可知道今年九九重阳,有家武林宗派,在勾漏独夫谷内举开派盛典?”

巢楠点头说道:“我知道,那是‘勾漏独夫’欧阳彝,所创‘五刀派’的开派之期,早已传帖天下,邀请举世武林中成名露脸之人共参盛会。”

姬玉花目注巢楠问道:“巢霸主,你们一盟兄弟,可曾接得请帖?”

巢楠赧然答道:“那位‘沟漏独夫’欧阳彝,不知我兄弟之名,怎会加以邀请?”

姬玉花笑道:“你们怕不怕这位‘勾漏独夫’?”

巢楠双眉一挑,目闪厉芒地,狂笑说道:“龙姑娘说哪里话来,我们‘五行霸天’,既欲扬名闯世,与举世群雄,一争长短,怎么还会惧怯什么‘勾漏独夫’欧阳彝呢?”

姬玉花点了点头,娇笑说道:“既不怕他,那就好办,我的妙计就是要你们‘五行霸天’,给欧阳彝来个未请自来,做他九九重阳开派大会上的不速之客。”

巢楠不曾听出姬玉花的言外之意,方一皱眉,姬玉花又复加以解释地向他轩眉笑道:“巢霸主请想,九九重阳正日,凡属当世中各门各派的举足轻重之人,一齐云聚于勾漏独夫谷内,你们只要到场,岂非等于未发出半张请帖,而邀来了自己未必能邀请到的所有英雄豪杰。”

巢楠听得纵声狂笑说道:“妙极,妙极,龙姑娘此计真妙,我们弟兄,到时非去勾漏独夫谷,参与这场‘重阳大会’不可。”

姬玉花暗幸得计,继续笑道:“何况‘五刀派’是以拥有‘赤芒化血’、‘青芒冷魂’、‘碧芒锁骨’、‘乌芒绝音’及‘金芒万毒’等五柄锋利无比的罕世毒刀著名,一来数字相符,恰可做为趁手兵刃,二来必然震惊在场群雄,于举世豪杰之前,博得英名盛誉,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巢楠好不高兴地点头笑道:“龙姑娘卓见妙策,确甚高明,我立即去见‘中黄霸主’伍方尊大哥,要他召聚‘五行霸天’,共同议决此事。”

姬玉花站起身形,抱拳笑道:“我冒昧造谒,打扰已久,如今暂且告别,但望能在勾漏山独夫谷中,为你们‘五行霸天’成名致贺。”

巢楠急与其他四位霸天,商议此事,遂对于姬玉花也不相留,一面送客,一面含笑问道:“龙姑娘也去‘勾漏’,参与那场盛会吗?”

姬玉花点头笑道:“我在武林中,略有微名,曾接获‘勾漏独夫’欧阳彝的专送请帖,自然不得不去看看这场热闹。”

边自说话,边已走出林海,到了谷口,遂向那位既称“木霸天”又号“东青霸主”的巢楠,抱拳而别!姬玉花尚未回到原处,蓦然看见有道火龙似的旗花,冲天远远而起。

她见那“毒龙旗火”起身南方,便知是“北海神偷”盖方朔,可能追上红衣人,与那位“南赤霸主”丁威发生误会,起了冲突。姬玉花便因眼力极好,看出“东青霸主”巢楠等人,均具奇绝武学,才设计诱使他们去与“五刀派”作对,故而如今一见盖方朔放起“毒龙旗火”求援,便怕他有所失闪地,赶紧飞身驰去。

赶到一片火红色的峰腰石坪之上,果见“北海神偷”盖方朔,已被一位中年红衣大汉,手执血红长鞭困在圈中,只仗着轻灵身法,闪展腾挪,显得窘迫已极。

姬玉花觉得这“五行霸天”颇有利用价值,遂不愿和他们翻脸动手,只是微提真气,高声叫道:“盖大哥与丁霸主莫要发生误会,快请住手。”

这一声“丁霸主”,把那位红衣大汉丁威听得好不惊异地停手纵出圈外,目注姬五花问道:“这位姑娘,怎样称谓?”

姬玉花抱拳笑道:“我姓龙,尊驾就是既称‘火霸天’,又叫‘南赤霸主’的丁威仁兄吗?”

丁威越发莫名其妙地瞠目问道:“龙姑娘,在下与你素昧平生,你却怎会知道我的姓名外号?”

姬玉花笑道:“丁五霸主,我与你虽系初识,但却与你盟兄巢三霸主颇为熟悉,如今便是从他所居的‘天香巢’中赶来,替你和我盖大哥解释误会。”

丁威微皱眉头,指着盖方朔苦笑说道:“我和这位朋友,只不过一时言语失和,并没有多大误会,倒是巢三哥生性怪僻,从来无甚友人,龙姑娘怎会与他熟识的呢?”

姬玉花摇手笑道:“丁霸主,你莫要多疑,我且再说出几桩,你们弟兄间的外人不知隐事,你便相信我是你三盟兄‘东青霸主’巢楠的好朋友。”

说完,便把所知有关“五行霸天”之事,向这“南赤霸主”丁威详述一遍。

盖方朔见姬玉花自称姓龙,未吐真实来历,知道她必有花样,深恐自己万一出言不慎,会替她露了马脚,遂干脆来了个金人缄口,一语不发。

丁威听完姬玉花所说,自然不能不信她真是三盟兄巢楠的相熟好友,只得反向盖方朔抱拳赔礼,道了得罪,并邀请他们到自己所居的“火云坪”上小坐。姬玉花自然也不肯再复在此地逗留,遂与盖方朔同向“南赤霸”丁威,举手为别。他们刚刚走下“火云坪”,葛啸群也因看见盖方朔所放起的告急“毒龙旗火”,从西面急急赶来。

姬玉花暂不说破自己遭遇,却向葛啸群扬眉娇笑问道:“群哥哥,你追上了那位金衣人吗?”

葛啸群点头笑道,

“我追上了他,此人并非‘勾漏独夫’欧阳彝,但一身功力倒也是颇为不俗。”

姬玉花微笑说道:“他既不是‘勾漏独夫’欧阳彝,大慨是既称‘金霸天’,又叫‘西金霸天’性辛单名一个‘锐’字?”

葛啸群怪叫一声,目注姬玉花,诧声问道:“花妹,你在太湖葛家堡内不过略做逗留,难道已获师母真传,学会了她老人家的‘先天易数’了吗?”

姬玉花笑而不答,向葛啸群问道:“群哥哥。你怎会知道那位‘西金霸主’辛锐的一身功力颇不为弱?莫非你们竟互相交过手了?”

葛啸群摇头笑道:“花妹这一卦可算得不对,我与‘西金霸主’辛锐,并未翻脸动手,只看他单独表现了几桩功力。”

姬玉花扬眉笑道:“群哥哥不曾与他动手最好,但不知这立‘西金霸主’究竟有多高武学?”

葛啸群笑道:“在我们眼中看来,他的—般武学,并不怎样令人惊奇,但其中一种‘庚辛真气’及另一种‘金臂神功’,却着实有独到之处。”

姬玉花傲笑说道:“他们‘五行霸天’,是共同获得了一册‘五行真经’,每人专攻—行,故而除了各有一类武学,颇为出色当行以外,其余便没有什么大了不起。”

葛啸群“咦”了一声问道:“花妹,你好像对这‘五行霸天’均相当热悉,莫非他们是昔住苗疆,今迁中土?”

姬玉花失笑说道:“你倒也真会异想天开,却可惜猜得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呢!”

说完,方把自己与“东青霸主”巢楠,在“天香巢”内的一番长谈经过,对葛啸群、盖方朔详加叙述。

盖方朔静静听完,抚掌狂笑说道:“姬公主灵心意质,确实把握机会,加以巧妙运用,替‘勾漏独夫’欧阳彝的‘五刀派’,拉上了一批强敌。”

姬玉花微微一笑,目注葛啸群道:“群哥哥,故而我就怕你曾与‘西金霸主’辛锐互相交手,因为万一你抽出那柄‘赤芒化血刀’来,便把我的一番唇舌之功,化为乌有。”

葛啸群笑道:“花妹放心,我不仅未曾现出‘赤芒化血刀’来,连真实姓名,也未向那辛锐提过。”

他们一阵谈笑,天光已晚,暮色已罩盖了整座庐山。

常人畏狼畏虎,不敢夜行深山,但在葛啸群等这等身负绝学的武林奇侠看来,夜间游山,有时反会比日间更美。

眼前入山已深,地势绝险,一面是排云百尺的陡削山壁,一面则是雾郁云翳,深不见底的千寻幽壑。

葛啸群等三人,正各自展绝顶轻功,在险滑异常的如线山径之上,边自前行,边自眺览景色之际,忽然听得壑雾影中,起了一阵凄凄鬼哭!

姬玉花止步不前,向盖方朔问道:“盖大哥,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盖方朔笑道:“这种声音,或许是怪鸟悲号,或许是风吹石穷,或许是虫吟猿啼,但配合上周围的凄迷景色,往往便被无知之人误为鬼哭。”

话方至此,雾影中忽然又见有几丝碧光连连闪现。

姬玉花娇笑说道:“这是什么?方才的怪声,既可称为鬼哭,则这种怪光,也应可称为鬼火!”

葛啸群摇头笑道:“鬼火是一点点的腐骨飞磷,哪会成这种一丝丝的状态,照我看来,倒有些像武林人物的磷光暗器。”

姬玉花忽动好奇之念,扬眉笑道:“群哥哥,我们何不索性下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

葛啸群笑道:“下壑看看也好,但庐山雾重,远近知名,我们三人必须紧紧相偎,不要在大雾中失散才好。”

说完,首先飘身纵落,双手附壁,缓缓向壑下滑去。

姬玉花园自己一身功力,本已比盖方朔高明,再经“竹剑先生”西门远打通“任督”二脉及“生死玄关”以后,越发精进不少,遂向盖方朔说:“盖大哥,你走当中,我走最后一个。”

盖方朔点头一笑,提气腾身,他因本以轻功擅长,故而虽在浓云密雾之中,倒也跟得上葛啸群的矫捷身手。姬玉花最后下壑,三人的彼此之间,均保持了一丈左右距离。

他们一有动作以后,壑下雾影中的鬼哭似的怪声音及磷火似的碧光,即未再起。

葛啸群一面继续下滑,一面笑道:“盖大哥,花妹,原来鬼也怕人,其实我倒真想看看所谓鬼怪,到底是怎样狰狞可怖?”

盖方朔怪笑说道:“常言道:‘时衰鬼弄人’,像葛老弟这等叱咤风云、气吞河岳的少年豪侠,慢说寻常鬼物,便是山精海怪或五殿阎君,也要怯你三分。”

姬玉花默默无语,未曾答话。葛啸群被盖方朔这几句话儿,说得目闪神光,豪情益发,加强了下滑速度,深入沉沉雾影。

葛啸群快到壑底,雾气便薄,发现壑底有七点碧光闪烁。这七点碧光,与先前所见不同,行前在壑上所见,光状如丝,凌空飞闪,如今则系圆点形状,静止不动。

眨眼间,人已穿透雾影,到了壑底上空的一丈五六之处。壑底地势不小,方圆足有数十丈,前路曲折婉蜓,不知是什么所在。

葛啸群是为碧光而来,自然首先注目,察看那七点碧光,究是何物?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却使他心中一寒,从额头上及背脊上直冒冷汗。

原来,距离葛啸群十来丈外,有根一丈来高,径约尺许的巨大石笋,笋上绑着一人。

这人身量奇矮,不足五尺,但一颗脑袋,却比常人大出一倍有余,头上乱发蓬松,颔下虬髯如戟。最妙的是颔下虬髯,雪白也似,头上乱发,却墨也似黑。

虽然时在夜中,壑下又不见星月,只凭不知从何处曲折反映的一些微弱光芒,勉强辨物,以致看不清那被绑在石笋上之人的清晰貌相,但就凭矮身大头,白髯黑发这点特征,也已把葛啸群看得心中腾腾乱跳。

这是谁?这不是八大高手之一,威震乾坤的“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也就是自己的“猬大哥”吗?

东郭斌在庐山幽壑出现,葛啸群并不吃惊,他被人绑在石笋之上,葛啸群也不吃惊,吃惊的却是适才所见的七点碧光,竟全在东郭斌的身上。

七点碧光,是从上至下,成为有间隔的一条直线形状。

第一点碧光是在咽喉部位的神藏穴上,其次是右幽门、阴都、中注、石门、关元、下阴等六处大穴部位。

换句话说,也就是好像是有人用七根“阴磷毒火箭”或“阴磷白骨钉”等恶毒暗器,把这位号称“君子中的泼皮”的东郭大侠,活生生地钉在了石笋之上。

无论东郭斌如何艺业通神,无论这位“大头蛆王”如何功力绝世,七处要穴全中喑器,则他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

葛啸群看得方自咬牙,盖方朔业已满面惊惶神色地随后赶到。

葛啸群看了还以为是盖方朔的满面惊惶,也是为了东郭斌身遭大难,颤声低语说道:“盖大哥,你……你看……”

盖方朔不等葛啸群住下再讲,便即接口说道:“葛老弟,我方寸听得姬公主在后微微‘噫’了一声,便不闻继续滑下声音,莫非她遇上了什么岔事?”

葛啸群抬头一看。果不见姬玉花从雾影中现身,遂微一寻思,毅然说道:“如今猬大哥身有急难,未知是死是生?我们应该赶紧设法援救,暂时顾不得花妹,好在我师母说她福泽深厚,纵遇艰危,也必有惊无险,盖大哥暂且把她撇开,与我共同应付目前之事便了。”

这一席话儿,把盖方朔听得好不佩服。因为妻重友轻,是人之常情,像葛啸群如此重友轻妻,在莽莽江湖之中,却哪得多睹?

盖方朔一面心中好生钦佩赞许,一面向石笋中绑的“大头蛆王”东郭斌目光微注,便对葛啸群低声说道:“葛老弟,这事颇怪,你打算怎生处理?”

葛啸群目中泪光潸然地,悲声答道:“看来猬大哥已遭不幸,但活着应该救他的人,死了也应该救他的尸,我打算先到石笋之前,看看再说。”

盖方朔冷然一笑,摇头笑道:“不行,葛老弟若是这样做法,便恰好中了对方鬼计。”

葛啸群愕然问道;“盖大哥此话怎讲?”

盖方朔怪笑答道:“因为石笋上所绑之人,根本不是‘大头蛆王’东郭斌。”

葛啸群讶声问道:“盖大哥此话怎讲?那石笋绑的大头矮身,白髯黑发之人,不是我猬大哥,却是哪个?除他以外,当世武林中,谁还有这等异相?”

盖方朔低声笑道:“葛老弟,常言道:‘智者干虑,必有一失。’你只看到石笋上人,与东郭大侠相同之处,却未看到他们相异之处。”

葛啸群闻言,对那石笋上所绑的大头矮身,髯白黑发之人,仔细望了几眼,摇头说道:“我简直看不出此人有什么地方,不像我猬大哥呢?”

盖方朔双眉一挑,低低问道:“头发如何?我觉得有点不像。”

葛啸群皱眉答道;“怎么不像?我猬大哥的盈腮虬须及满头乱发,就是这等毛刺刺,乱槽槽的,活像一只老刺猬呢!”

盖方朔失笑说道:“葛老弟,你难道忘记了终南绝顶太白峰头之事?”

葛啸群道:“小弟曾在‘绿毛僵怪’巴鸿的‘僵尸十八搂’下,败中获胜,死里逃生,怎会有所忘却?但不知盖大哥所指的,是当时哪件事儿?”

盖方朔怪笑说道:“这位东郭大侠,曾被我误用毒火,把满头乱发一齐烧光,甚至不得不扮作和尚,如今怎会依然发如乱草,长达数寸,他能生长得这么快吗?”

葛啸群恍然大悟,又惊又愧地点头说道:“学到老,学不了,盖大哥毕竟经验老到,目光如电……”

盖方朔摇头笑道:“葛老弟不必在捧我了,石笋上人,既非东郭大侠,我们且去看看姬公主有何遭遇为要?”

葛啸群向壑上的重重雾影看了两眼,摇手叹道:“花妹若是与人动手,必有声息传下,如今这等沉寂,定然有甚奇异遇合,雾影太浓,不便寻找,还是先把目前怪事弄清,免得心分两地,容易为敌所乘。”

盖方朔点头说道:“葛老弟这种想法,也有道理,你打算怎样勘察这目前的怪异事情。”

葛啸群扬眉说道:“经过盖大哥这一点穿秘密,我认为石笋上所绑的可能只是一具扎的假人,只因距离太远,目力难辩而已。”

盖方朔怪笑问道:“葛老弟想得颇妙,但对方扎具草人,是何用意?”

葛啸群应声答道:“用意虽难断定,却决不出三点所料之中。”

盖方朔笑道:“我的灵光已蔽,葛老弟的灵窍已开,如今应该听你的了。”

葛啸群缓缓说道:“第一点可能是对方故意如此布置,以诱使我们心慌意乱地仓促扑去察看,才好在旁暗算。”

盖方朔摇头笑道:“葛老弟这一点设想,虽然合理,却不合情,因对方根本无法知道我们会随时游山,路径壑上,更无法知道我们会大动好奇之心,冒险下壑探看。”

葛啸群继续笑道:“第二点可能是壑下人会甚‘辰州符’、‘祝由科’之类邪术,并与我猬大哥结有深仇,遂仿照他的形象,制了一具草人,施展什么魔魇之技。”

盖方朔想了一想,失笑说道:“葛老弟适才的第一点推想,合理而不合情,如今的第二点推想,却合情而不合理,因为魔魇之技,多半穿凿附会,只出传闻,倘若真有灵验,则一般擅此邪术之人,岂不早就唯我独尊,横行天下?”

葛啸群苦笑说道:“我前两点比较复杂的推想,都被盖大哥推翻,只剩下最简单的第三点推想,也就不必说了。”

盖方朔笑道:“老弟请说不妨,往往事情本甚简单,却被庸人自扰,弄成复杂的呢!”

葛啸群只好如言说道:“第三点可能是这壑下之人,被我猬大哥追得走头无路,埋头饮恨,藏匿其中,但一腔恶气难出,遂制具纸人,聊以解恨,偏巧我们碰上而已。”

盖方朔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葛老弟的这第三点推想,既颇合情,又颇合理,大概与事实相差不远的了。”

葛啸群道:“盖大哥既然同意了这种假设,我们且去求证。”

盖方朔含笑问道:“求证?这证儿是怎样求法?”

葛啸群扬眉答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们先过去看看,被绑在石笋上的,究竟是否是一具草人?对方倘若出现更可以问个清清楚楚。”

盖方朔点头一笑,两人遂现出身形,向那极高大石笋后缓步走去。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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