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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云雾隐约显仙子

悟非大师不肯伸其空空妙手,营救离垢书生司马彦,但一听孟香禅惨死,不免伤心垂泪,司徒潞用点穴手法,将其制住,只见僵立一旁,依然两行情泪,顺颊而下,滴在僧袍之上。

聂小冰在旁看得过意不去,遂向司徒潞叫道:“司徒姐姐,悟非大师肯不肯再向江湖伸手,应该有他的自主之权,姐姐何必如此?且把他被点穴道解开了吧!”

司徒潞脸色一冷,沉声说道:“小冰你不必管,我所点穴道,无论历时多久,也不会伤人,我更不希罕非要他帮我们去偷东西不可,但必须好好教训他一顿,既出掉适才憋在心头的一口恶气,也让这位自以为了不起的小禅师,懂得一些无论是释家、道家,抑是儒家,都必须共同遵守的做人真谛。”

话完,便向那位耳能听、目能见,就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悟非大师,冷笑说道:“小禅师,我在告诉你‘见性庵主’孟香祥的噩耗之前,你还自诩‘喜、怒、忧、惧、爱、憎、欲’等尘俗七情,均已对你无涉,但如今你这湿透袈裟的两行情泪,却是从哪里来?”

悟非大师只能聆听,不能答话,脸上那副神情,仿佛更为尴尬。

司徒潞目光异常冷峻地,盯在悟非大师脸上,继续沉声说道,“儒家讲究入世,要以一身经济,富国救民。连原讲究出世的释家道学,也必须把外功修积完毕,方能天君无咎地归诸寂灭羽化!至所谓‘修积外功’,也就是他们在出世离群之际,仍然忘不了入世利群本质,你就拿你师傅大智老禅师来说,禅理修持及武功造诣,比你何止高明十倍,他也还不是照样云游天下,助溺扶倾,愿以无边佛力,普渡众生,直等深感业已问心无愧,尽了做人职责,然后才隐居古洞,得证真觉。”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森厉如刀地,狠狠盯了悟非大师几眼,又复冷笑扬眉道:“如今谈到你这位悟非大师,在未出家前,不过是位具有空空妙技的盖世神偷,对于社会人群,虽然害处不大,却无甚、功德。出家以后,又是这般故作清高的自诩为四大皆空,七情不染,我真不知道你是否体会得出你师傅大智老禅师,把你渡入佛门,赐名‘悟非’之意?”

悟非大师此时幸亏身被点穴,难动难行,否则那里还抬得起头?站得住脚?简直要想寻个地洞,钻了下去。

司徒潞脸罩严霜,继续说道;“大智老禅师渡你出家之意,是要你勘透名利,莫再为祸人群,赐名‘悟非’之意,是要你痛悟前非,亟谋有所赎罪,要知道仅仅‘惜非’,则悟纵能悟,非仍是非,根本无一用处。

必须以今日修持,抵消昨日孽累,等到修持完满,孽累齐消,才有资格心安理得,拈花徽笑,证果超凡,干干净净的去往极乐西天,在如来世尊座前,合掌低眉,念上一声‘阿弥陀佛’。”

司徒潞越说越觉精微,居然连聂小冰也聚精会神地,静听妙谛。

司徒潞讲得口渴,遂取出身边所带美酒饮了一些,略为润喉,继续看着悟非大师,冷然道:“倘若仅知悟非,不知赎罪,并曲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奥旨,则大盗凶人,齐翻贝叶,神奸巨恶,同念弥陀,崇高干净的三宝佛门之中,岂不成了纳垢藏污的罪孽渊薮?”

聂小冰听到此处,含笑叫道:“司徒姐姐,你所说必须问心无愧,方能超然世外的人生真谛,确实精微!但应该先替悟非大师,解除被点‘哑穴’,使他可以开口说话,或是甘心认错,或是有所答辩才对!”

司徒潞摇头笑道:“冰妹,我只要他听,不要他辩。这不先替他解开穴道之举,是特意为他留些面子,不使这位毕竟与我们有点香火因缘的悟非大师过份的难堪,否则他早已愧懑万分,抱头鼠窜而逃,那里还有福气听完我所说妙谛?”

语音一顿,玉面凝霜,目光冷注悟非大师,沉声说道:“小禅师,司徒潞言尽于此,我记得方才你有:‘未着袈裟我是人,袈裟一着绝凡尘,只从经卷求心静,不向江湖把手伸’之语,但其中含意,太以浅薄,如今我且略为替你改上几个字儿,权当临别之赠!”

司徒潞话完,脸上寒霜尽祛,换成了温熙冲朗的满面神光,笑靥微开,曼声吟道:“未着袈裳你是人,袈裳虽着未离尘,静心原应求心尽,洗手先须把手伸!”

吟声一了,屈指遥弹,替悟非大师解开被点穴道,但却绝不再向他答话,只是挟起“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与聂小冰姐妹二人,手拉手儿地,衣袂轻汇,飘然而逝。

聂小冰芳心好不惑然,一面与司徒潞携手同行,一面却讶声问道:“司徒姐姐,你这一番训诫,分明业已训得那位‘妙手郎君’游天乐所变成的悟非大师,宛若佛光照顶,灵窍大开,必愿随同我们,重入江湖,以求尽心静心,伸手洗手地赎罪忏非,却为何又不再对他理会?”

司徒潞一离开悟非大师所居洞口,便把脚步放慢,向聂小冰微笑说道:“冰妹武功极高,江湖经验却嫌太弱,今后务必对这方面上,多下一些功夫,否则任凭你艺比天高,有时也会敌不过险诈鬼魅。”

聂小冰因有“玄阴古洞”的前车之鉴,故而深知司徒潞所说,具有至理,遂柳眉微扬,含笑问道:“司徒姐姐,我刚才的那些话儿,不该问吗?”

司徒潞摇头笑道:“不是不该问,而是不必问。”

聂小冰见司徒姐姐在今日居然满口禅机,不禁苦笑一声,皱眉说道:“小妹根器钝拙,难解灵光,司徒姐姐不要再对我打甚禅机,我听不懂你这‘不是不该问,而是不必问’的语中涵意。”

司徒潞失笑说道:“这不是什么禅机,因为我敢断定,不等我们走出这座山峰,那位悟非大师,定然合掌低眉地,已在前途相待。岂不是不必问我为什么不再理会他了吗?”

聂小冰“哦”了一声说道:“司徒姐姐,你有如此自信?”

司徒潞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自然有此自信,这自信是从悟非大师那两行湿透袈裟的情泪而来,冰妹懂得了吗?”

聂小冰被司徒潞这样一点,也就恍然大悟,点头含笑说道:“我懂得了,悟非大师对于‘见性庵主’孟香禅,旧情仍深,定会跟来探听孟庵主究竟已否遭劫?”

话方至此,一声清宏佛号,起自前路林中,悟非大师神情潇洒,自林中缓步走出,向司徒潞合掌当胸,微笑说道:“司徒公主,你这次却料错了,悟非早知孟香样未遭劫数,此来只是被你‘静心必先尽心,洗手原应伸手’的妙旨点悟,愿意追随左右,为卫道降魔大业,贡献所能,略赎孽累而已。”

聂小冰见他果在前途出现,遂含笑说道: “悟非大师,你倒跑得真快!” 悟非大师尚未答话,司徒潞已先向聂小冰含笑说道:“我早在‘云梦争奇会’上,看出他轻功极俊,伺况久居此地,必有捷径可抄,故而一离洞口,便故意放慢脚步,好等他赶到前途相待。”

悟非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摇头笑道:“司徒公主事事高明,贫僧由衷钦佩。”

司徒潞笑道:“你已经佩服了我,如今该我佩服你了。你是怎会知道‘见性庵主’孟香禅未遭劫数?”

悟非大师模仿司徒潞的口气,伸出三根手指,扬眉笑道:“我有三大理由,每一个理由都足以证明,孟香禅未像司徒公主所说那般葬身火窟。”

司徒潞看了聂小冰一眼,失笑说道:“冰妹,人就是这般奇妙,顷刻聪明顷刻笨,各人头上一方天。适才我卖尽聪明,如今却又被悟非大师这三大理由,装入了闷葫芦内!”

聂小冰微笑说道:“司徒姐姐绝世聪明,不妨钻钻这闷葫芦看?”

司徒潞摇头笑道:“闷葫芦会和牛角尖一样,使人越钻越深,我应该能屈能伸,向小禅师低头受教。”

说到此处,居然也合掌当胸,恭恭敬敬地,向悟非大师低眉说道:“司徒潞灵光忽昧,难参妙旨,敬请小禅师赐与当头一棒,把闷葫芦为我击破。”

悟非大师真被这位刁蛮透顶的“重光公主”司徒潞,逗得忍俊不禁,失笑说道:“第一点理由是你我均系性情中人,倘若孟香禅真遭劫数,司徒公主决不忍心在向我传告噩耗之时,还那样面带讪笑。”

司徒潞点头说道:“你这第一点理由,可以成立。由此可见,毕竟我的说谎功夫,不太到家,才有了这种漏洞。”

悟非大师微笑说道:“第二点理由是‘无为仙子’欧阳絮智慧奇高,武学盖世,只要她未曾一同烧死在‘见性庵’中,决不会听任孟香禅独遭浩劫。”

司徒潞听得微笑说道:“你这第二点理由,也想得不错,但我要告诉你一句老实话,就是欧阳絮与孟香祥二人,如今确实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座‘见性庵’,也确实已被姬玉城、姬绿绮舅甥,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悟非大师闻言之下,毫不动容,只念了一声佛号,神色安详地,微笑说道:“不仅‘无为仙子’欧阳絮的武功智慧,足以解决所遭遇的一切困难,用不着我替她耽忧。连孟香禅的生死下落,我也不必替她挂虑。”

司徒潞讶然问道:“欧阳仙子的武功才智,委实太高,不替她耽忧,还有可说。但孟香禅却无甚御劫降魔之力,你对她也不加挂虑的这种信心,却是从何而来?”

悟非大师依然神色自若地,合掌当胸,笑声答道:“贫僧这种信心,是从我那第三点理由而来。”

司徒潞秀眉微扬,含笑说道:“小禅师的这第三点理由,定然深妙绝伦,司徒潞愿闻法旨。”

悟非大师摇头笑道:“这第三点理由,恰与司徒公主所料相反,平平淡淡的半点不深,丝毫不妙。我只是觉得像孟香禅那样一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跳出孽海,皈依佛门的聪慧善良女子,倘若竟无良好收场,还要惨遭劫数,则茫茫天道,夫复何存,我佛如来,也太无灵应,贫僧定当槌碎木鱼,撕碎袈裟,立即蓄发还俗!”

司徒潞静静听完,点头笑道:“你这第三点平淡无奇的理由,也就是我们宁甘百死,不避千艰,弹剑江湖,济民救物的最大保障。魑魅凶邪虽遍世,昭昭天道定无亏!上下数千年之内,纵横九万里之间,从来不会令蕞尔妖氛,久罩正气。”

聂小冰听到此处,向悟非大师含笑说道:“悟非大师,你既然猜透孟香禅未被烧死在‘见性庵’内,适才怎又那等伤心旧侣,泪湿袈裳?而被我司徒姐姐抓住机会,没头没脑地,训斥了那么一顿?”

悟非大师苦笑说道:“情感二字在轻重方面,似乎比理智二字来得高些。除了那些心肝如铁的盖世枭雄以外,凡属人一遇事,往往都是情感先兴,理智后起。故而我乍闻孟香禅噩耗,心神一惊,泪珠立下,加上司徒公主手法快捷无伦,根本不等我在理智上对此事推测真伪,便已把我制住,出尽丑相!”

司徒潞看了悟非大师一眼,失笑说道:“小禅师,司徒潞为了冰妹,及她那位彦哥哥,身中奇毒,受制于人,必须逼你出山,才不得不故意发刁,多加得罪。如今彼此话已说明,却望小禅师释然一笑,莫挂心头才好。”

悟非大师笑道:“司徒公主今日虽使我出尽丑相,但妙语如珠,句句深含佛旨,也使我获得莫大教益。贫憎感且不及,那里还会有不释于怀之理?”

语音一了,便自司徒潞手中接过那“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含笑问道:“我们如今是先去‘北邙鬼府’,向‘玄阴教主’东方赫身边,盗取解药?还是先去‘六诏山恶鬼谷’,用这‘天龙霸主’朝元凶僧,换取‘东海龙女’艾紫君,救她脱险?”

司徒潞略作沉思,暂时未答悟非大师所问,却向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上,又复点了几指,冷笑说道:“朝元和尚,你如今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全身却已行动自如,但你是行家,只稍略一运气,便知经脉要穴,已被我用‘玄阴闭穴’的独门手法所制,不仅不能提取真气,妄用内力,并必须服从我一切指示,否则司徒潞微一挥手之间,你便被‘玄阴真气’,震碎经脉,要等熬受三日三夜的无边痛苦之后,才会爆腹惨死!”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闻言,站起身形,目光凝注司徒潞,充满了愤然不服,但又无可奈何的狠毒神色。

司徒潞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一身艺业,在‘武林八霸天’中,仅次于‘仙肌嫫母’余不邪,如今糊里糊涂,落在我们手内,难免心头不服,但你只要识得厉害,乖乖随我前往‘六诏山恶鬼谷’,让我将你与‘东海龙女’艾紫君,互作交换,则司徒潞保证使你毫发无伤,等到四月初一‘八霸帮开帮大会’之时,我们再当举世群豪,公公平平地,一分胜负!”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听完话后,眼内凶光渐敛,点了点头,对于司徒潞所说之话表示同意。

聂小冰见状笑道:“这就方便多了,经去‘六诏’,路途不近,老是提着他走,却嫌有多累赘?”

悟非大师伸手搜去了“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边的兵刃暗器,向司徒潞含笑说道:“司徒公主,我们如今究竟是先奔‘六诏山恶鬼谷’,还是‘北邙鬼府’?”

司徒潞听悟非大师再度提出这项问题,遂向他及聂小冰含笑说道:“关于这两件事儿的先后程序,颇难遽加决定,我们必须妥为商议,不知冰妹与悟非大师,对此的看法如何?”

聂小冰想了一想,柳眉微扬,毅然说道:“我和彦哥哥虽服毒丸,但药力要隔半年之久,才会发作。

‘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则不仅心神被迷,身在魔窟,并与那心如蛇蝎,身若豺狼的马空群,定下了婚嫁之约,似乎时有白璧生瑕之虑,故而小妹觉得‘六诏教人’,要比‘北邙盗药’,需要得更为迫切一些。”

悟非大师听得连连点头,微笑说道:“贫僧对于这‘救人’、‘盗药’二举的先后看法,与聂姑娘完全一致。”

司徒潞点头笑道:“我也知道‘救人’之举,急于‘盗药’,但冰妹难道忘了‘玄阴教主’给你的两月限期,业已无多,若不及时回转‘北邙鬼府’,万一我那心肠狠辣的昔日师兄东方赫,会对司马彦有何不利,岂不糟糕透顶?”

聂小冰“呀”了一声,皱眉道:“司徒姐姐,我没有想到这点,照那‘玄阴教主’东方赫的平素行径看来,着实有些可虑!”

司徒潞微笑说道:“故而我想对这‘盗药’、‘救人’二事,无妨两全其美地,分头进行。冰妹与悟非大师,回转‘北邙鬼府’盗药。我则带着这位‘天龙霸主’,去往‘六诏’救人。”

悟非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司徒公主这样安排虽好,但你单身进入‘恶鬼谷’,未免形势太孤,何况还要带着‘天龙霸主’这样一个累赘。贫僧听你说那‘仙肌嫫母’余不邪,是位武功机智两皆绝世的盖代妖婆,又能解除你的‘独门截脉手法’,她会不会在一阵纵声狂笑之下,连司徒公主也一并留在‘六诏魔窟’,岂非成为‘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司徒潞听完话后,知道悟非大师所料委实极有可能,不禁面罩愁云,蹙眉不语。 聂小冰忽然柳眉双挑,含笑叫道:“司徒姐姐,你找个地方,把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幽禁起来,然后再去‘恶鬼谷’,则‘仙肌嫫母’余不邪有所顾忌,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司徒潞被聂小冰一言提醒,双目之中,电闪精芒,向她含笑说道:“冰妹,你那人皮面具,和身上所着的‘骷髅长袍’,借我一用……”

话方至此,忽又摇手说道:

“不必,不必,这两样东西,我都可以自行仿制,免得你借给了我,却无法向东方赫交代。”

聂小冰讶然问道:“司徒姐姐,你要这两件东西则甚?‘骷髅长袍’虽可仿制,但这种四人孪生的特别人皮面具,却无法另外找呢!”

司徒潞摇头笑道:“我随便弄副面具即可,不一定要像原物。因为我只是想往‘六诏山恶鬼谷’中,充任一名‘玄阴教主’东方赫所派去的‘玄阴使者’。”

聂小冰恍然大悟,扬眉问道:“司徒姐姐,莫非你想把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幽禁在‘北邙鬼府’之内?”

司徒潞点头笑道:“这样做法,有几点好处。第一点好处是使你在‘玄阴教主’东方赫前,有所表现,既争取了悟非大师加盟,又掳获了‘天龙霸主’,必可越发得东方赫的信任。第二点好处是我可以为前往‘恶鬼谷’,警告‘仙肌嫫母’余不邪,要她约束马空群,不许损伤艾紫君小妹的半根毫毛,留以为四月初一,双方走马换将,而不必顾虑余不邪会把‘天龙霸主’悄悄救走。第三点好处,也就是最大的一点好处。则是由于这样一来,更使东方赫的‘玄阴教’与余不邪的‘八霸帮’,成为死敌,无法沆瀣一气。”

悟非大师听到此处,含笑赞道:“司徒公主智慧如海,这真是一条十全十美之策!”

司徒潞也徽觉得意地向聂小冰含笑问道:“冰妹认为如何?”

聂小冰娇笑答道:“司徒姐姐妙计,小妹自然万分佩服,但这样一来,我和彦哥哥,及悟非大师,就要陪同‘玄阴教主’东方赫,齐去‘恶鬼谷’了。”

司徒潞点头说道:“自然应该如此,因为目前群侠方面,实力薄弱,绝世好手之中,大智老禅师已告西归,最多只有一位‘无为仙子’欧阳絮,可能在危急之时,突然出现,主持全局。邪方出奇好手,则有‘仙肌嫫母’余不邪,及‘赤手妖龙’姬玉城,而这两人的一身功力,看来均不弱于欧阳仙子。故而对于‘玄阴教主’东方赫,务必善加利用,使其与姬玉城或余不邪其中之一,成为对消,才有望正能胜邪地大破‘八霸帮’呢!”

悟非大师笑道:“这样说来,贫僧纵然能自东方赫身边盗得解药,司马彦兄与聂姑娘,尚不宜早早服用。”

司徒潞笑道:“岂仅不宜早早服用,更不宜早早盗取,以免万一败露或是引起东方赫的疑心,便将全盘皆败地不可收拾!”

聂小冰点头笑道:“司徒姐姐说得对,我们只要使悟非大师成为东方赫的心腹近人,则解药在他身边,还不是等于在自己身边一样?”

悟非大师失笑说道:“聂姑娘不要对我如此信任,贫僧受戒已久,对于我那见不得人的手法,可能有了生疏。”

司徒潞看他一眼,发笑说道:“大师不必过谦,但你千万不要在施展空空妙手之时,念上一声‘阿弥陀佛’才好。”

三人计议已定,遂在谈笑一番以后,各自分袂。

聂小冰与悟非大师,带着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回转“北邙鬼府”。

司徒潞则风尘仆仆地带着从“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边搜出的一个“天龙面罩”,再度赶奔“六诏”。

途中,司徒潞果然置办了一件宽宽大大的“骷髅长袍”,及一副貌相狰狞的人皮面具。

但等她到了“六诏”,穿上“骷髅长袍”,戴好人皮面具,对着一条清澄山溪,临流照影之下,蓦然“哎呀”一声,右足顿处,把足下的一方巨石,跺得四分五裂。

司徒潞不仅顿足裂石,并连连扼腕地,低声自语说道:“该死,该死,这个漏可不小,却是怎生弥补?可能把司马彦、聂小冰、及悟非大师,一齐断送在‘北邙鬼府’之内。”

原来司徒潞在溪流之中,照见自己身穿“骷髅长袍”,头戴狰狞面具的那副形容下,蓦地发现所拟妙计,竟然万密一疏,使聂小冰回转“北邙鬼府”之后,难免在“玄阴教主”东方赫的面前,败露了莫大破绽。

这万密一疏的莫大破绽,就是出在自己对“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所施展的“玄阴弹指截脉手法”之上。

这种手法,是“玄阴”一派秘传,当世之中只有自己,以及昔日师兄,如今自居“玄阴教主”的东方赫,两人会用。

聂小冰一回“北邙鬼府”,东方赫只消对朝元和尚,略加诊视,便会发觉聂小冰曾与自己相遇。

机密已泄,聂小冰尚茫然无知,怎会不在东方赫设词盘问之下,败露一切破绽?连带司马彦、悟非大师,也遭遇无可避免的难测凶险。

司徒潞想到此处,不禁五内如焚,焦急万分。

但“大别山”至“北邙鬼府”间的距离,比到“云南六诏”,近得太多,等司徒潞发现破绽之时,聂小冰早回“北邙鬼府”,她与司马彦、悟非大师的吉凶祸福,也早已无可挽回地成了定局。

吉凶既成定局,司徒潞知道自己便立即赶去“北邙”,也丝毫无补于事,遂只好打坐片刻,沉心静气,把这桩太以令人悬忧之事,暂时撒开,先打点起全副精神,走一步算一步地应付目前局面。

忧思暂消,天君一朗,司徒潞便奔向“恶鬼谷”口。

“恶鬼谷”口的三具金钟,依然高悬,谷中被姬玉城、姬绿绮舅甥放火烧去的楼台房屋,也均修葺完峻。

谷中值勤的为首之人,司徒潞也曾相识,正是“长脚霸主”康醉天座下的得意徒儿,名列“八霸帮”二代弟子高手“四大金刚”中的“玉面金刚”陈通。

陈通忽见有位身穿宽大骷髅长袍,面貌狰狞之人向“恶鬼谷”口走来,遂一抱双拳,含笑道:“尊驾是否由那位霸主推荐,特来加盟,敬请赐告名号。”

司徒潞把喉音逼得颇为沙哑低沉地,摇头笑道:“我不是来此加盟,而是奉了‘玄阴教’东方赫教主之命,有事请谒贵帮余总督帮的‘玄阴使者’。”

“玉面金刚”陈通因从未听说过“玄阴教”,及东方教主之名,不禁愕然问道:

“贵教设坛何地?贵教主人大名为何?均请明白见示,陈通才好转禀。”

司徒潞应声答道:“本教设坛于‘北邙鬼府’,教主东方赫,与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总督帮,是颇有渊源的武林旧识。”

这句“颇有渊源的武林旧识”,使“玉面金刚”陈通听得不敢小视来人,遂抱拳含笑说道:“贵使者来得不巧,余总督帮有事外出多日,如今不在帮内。”

司徒潞闻言笑道:“余总督帮既然外出,在下便请谒值月霸主,也是一样。”

“玉面金刚”陈通听司徒潞这样说法,遂一面令人入谷传禀,一面将司徒潞请至谷口石室之中小坐,款以香茗,礼遇周到。

片刻过后,谷内驰出一名劲装弟子,向“玉面金刚”陈通,抱拳躬身说道:“陈师兄,值月霸主有请‘玄阴使者’。”

陈通向司徒潞含笑说道:“贵使者请随我潘师弟入谷,晋谒本帮值月霸主。”

司徒潞点头一笑,便随着那潘姓少年,进入“恶鬼谷”,走到一座高大厅堂以内。

但司徒潞才进厅门,便是一愕。

因为高坐厅上的值月霸主,竟然就是那位十恶不赦的马空群。

马空群一见司徒潞入厅,竟异常傲慢地,微伸右手,命她在旁座坐下。

司徒潞那里会对他计较这些过节,遂在入座以后,仍用沙哑低沉喉音,向马空群抱拳笑道:“奉教东方赫教主,问候贵帮余总督帮安好。”

马空群“哼”了一声,目光如电地,打量了司徒潞几眼,冷冷问道:“贵教怎会设坛于‘北邙鬼府’之中?那是‘重光公主’司徒潞所……”

司徒潞不等马空群说完,便自接口说道:“本教东方教主,本是‘重光公主’司徒潞的师兄,因祖师‘玄阴仙子’,偏爱司徒潞,甘冒武林大忌,越次传宗,东方教主遂气走‘幕阜山玄阴古洞’精研绝艺。如今艺成出山,选择‘北邙鬼府’,设坛重振‘玄阴教’,便是要向‘重光公主’司徒潞报复,问她一个擅改教宗,叛师背祖之罪。”

马空群听完话后,这才脸带笑容地,又复问道:“贵使者来找‘八霸帮’何事?”

司徒潞应声答道:“本教东方教主有件东西,命在下特地带来呈交贵帮余总督帮过目。”

马空群笑道:“我余大姐有事外出,‘八霸帮’中的一切事务,均由马空群值月掌管,贵使者请把东方教主送来之物,交我便了。”

司徒潞便自“骷髅长袍”之中,取出那具用包袱包好的“天龙面罩”,递在马空群的手内。

马空群打开包袱,不禁勃然变色,两道宛如冷电似的目光,凝注在司徒潞的脸上,厉声问道:“这是本帮‘天龙霸主’,随身不离的‘天龙面罩’,怎会到了你家东方教主手内?”

司徒潞因在一路之上,早就编好说词,故而不懂不忙地,微笑答道:“贵帮‘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路过‘北邙’,与‘玄阴教’下,起了冲突,被我家东方教主,擒入‘北邙鬼府’。”

马空群听得杀气腾眉,双日历芒乱转,似乎立将发作。

司徒潞对于“武林八霸主”中,只惧怯“仙肌嫫母”余不邪一人,遂毫不理会马空群那副凶相,仍自从容笑道:“但我家东方教主虽然擒下贵帮‘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却不愿与‘八霸帮’结仇,特命在下把这‘天龙面罩’,送到‘恶鬼谷’内。”

马空群怒声叱道:“东方赫的胆量不小,也就不怕我把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

司徒潞冷笑说道:“在下是‘玄阴教’中区区无名教徒,身份低微,无法与贵帮的‘天龙霸主’朝元大师相比。但东方教主却算准路程,命我限日回归,只悄在下迟回‘北邙鬼府’三日,我东方教主便如马霸主适才所言,要把贵帮的‘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来个锉骨扬灰,千刀万剐。”

这一席话儿,着实厉害,听得那位以刁钻阴险着名的马空群,也空自咬碎钢牙,把司徒潞奈何不得。

司徒潞心中暗笑,冷冷看了马空群一眼,又自说道:“马霸主不必生气,我家东方教主命在下送还‘天龙面罩’前来之意,是想化干戈为玉帛,马霸主又何必这样恶狠狠地,要化玉帛为干戈呢?”

马空群暗咬钢牙,沉声问道:“东方赫打算怎样?”

司徒潞始终以那沙哑低沉的语音答道:“我家东方教主有位好友,现在‘八霸帮’中,特请余总督帮务须对她好生看待,不许丝毫玷污伤害,则东方教主在参与贵帮四月初一开帮大会之时,自会把‘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带来,彼此互作交换。”

马空群满面疑惑神色地,皱眉问道:“东方赫想用‘天龙霸主’,来交换之人是谁?”

司徒潞毫不踌躇地,应声答道:“东海龙女艾紫君。”

马空群大怒骂道:“放屁!艾紫君是我未婚爱妻,东方赫休作妄想。”

司徒潞站起身形,冷笑一声说道:“愿否交换,全在贵帮,我东方教主已知艾姑娘被余总督帮用‘迷魂大法’惑乱心神,四月初一大会之上,只要艾姑娘神智未复原状,或是身体受伤,清白被玷,‘天龙霸主’朝元大师,必遭惨死,‘武林八霸天’中,也就缺了一席,贻笑于举世豪杰,在下传言已毕,就此告退。”

马空群阴森森地,冷笑说道:“你还想生出我‘恶鬼谷’吗?”

司徒潞“咦”了一声,讶然问道:“马霸主,你难道真敢把我留下不成?”

马空群身形微闪,忽然离座飘起,凌空飞过司徒潞头上,落在厅门之前,目射厉芒,狂笑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恶鬼谷’中,向不容帮外人物,好来好去,你这位‘玄阴使者’,且留下下只手儿,或是留下一条腿儿再走?”

司徒潞朗声说道:“马霸主,我方才业已言明,东方教主算准来回途程,限日回报,倘若我回转‘北邙鬼府’之期,有所延误,东方教主会在‘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身上,尽情报复……”

马空群不等司徒潞话完,便嘿嘿冷笑地,接口说道:“东方赫对‘天龙霸主’报复,是日后之事,我马空群杀你泄愤,是眼前之事,日后债轻,眼前仇重,东方赫竟敢对我未婚爱妻‘东海龙女’艾紫君,妄起觊觎,我不杀他所派来的‘玄阴使者’,怎消此恨?”

话音刚了,尚未向司徒潞欺身进手之际,厅外突然金影微飘,有人抢进门来,并对马空群冷冷说道:“马霸主,你与艾紫君尚未结缡,难道恩情之深,便超过彼此曾经歃血为盟的八霸兄弟不成?”

话完人现,正是那位长年穿着金毛怪衣,在“武林八霸天”中,与“天龙霸主”朝元大师,交谊最深的“南荒毒猬”

柳文宗。

马空群不顾朝元和尚生死,要想先杀司徒潞泄愤之事,本来欠理,心中有些愧然,但被“南荒毒猬”柳文宗这一当众抢白,却因脸上太挂不住,反而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说道:“柳霸主,你真相信这自称‘玄阴使者’之人,所说的那话吗?”

柳文宗淡然答道:“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若未遭受意外?却怎会把他那具‘天龙面罩’,落在这‘玄阴使者’手内?”

马空群脸上一红,仍自强辩说道:“纵或对方所言是实,‘天龙霸主’朝元大师业已身落人手,但蕞尔‘玄阴’小教,那里比得上‘八霸帮’的震世威名?我料准东方赫只是虚声吓人,决不敢轻向朝元大师,动上一指半指。”

柳文宗见马空群居然似想一意孤行,对自己所说毫不尊重,不禁好生不悦,沉着脸色说道:“马空群,你若猗对东方赫不敢加害朝元大师心意,不过仅能杀一区区‘玄阴使者’!万一猜错,却将使‘武林八霸天’雁行折翼,轻重之间情势显然……”

柳文宗越是驳斥马空群,马空群便越是不服,目光冷注这位“毒猬霸主”,沉声问道;“柳霸主,你是否认为马空群意欲截留‘玄阴使者’之举,处置得有些失当?”

柳文宗也被马空群这种态度,略为激怒,遂点头答道:“不错,我觉得马霸主不应该容忍不了来人有关艾紫君的几句空言,漠视‘武林八霸天’之间的金兰义气。”

司徒潞想不到马空群与柳文宗,居然起了内讧,遂颇感兴趣地,袖手旁观,要看他们这场争辫,有何结果?

柳文宗语音方了,马空群眉梢眼角,杀意更浓,目光如电地,发出一阵慑人狂笑!笑完并自语说道:“可惜!可惜……”

柳文宗诧声问道;“马空群,你在可惜什么?”

马空群双眉一挑,目中厉芒如电,冷笑说道:“可惜柳霸主如今不是可以总管一切的‘值月霸主’身份,否则就……”

柳文宗勃然震怒,厉声接口说道;“马空群,你虽是‘值月霸主’,但柳文宗对于‘八霸帮’事务,难道就拿不得三分主意?”

马空群狂笑说道:“除了总督帮余大姐之外,‘值月霸主’最具权威,可以号令一切!故而马空群敬请柳霸主尊重帮规!”

柳文宗气得身躯微抖,把身上所着“金毛怪衣”,抖得光芒流动,好似起了一层一层的金色波浪。

马空群对他这件“金毛怪衣”,颇具戒心,见状之下,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柳文宗盛怒难平,颤声苦笑说道:“马……霸主,想不到你……你……你居然会向我提出了‘帮规’二字!”

马空群轩眉一笑,刚待答话,突然“当当当”地,传来了三声钟韵。

钟韵入耳,使司徒潞好不心惊。

因为她听得出这钟韵极宏,不是“恶鬼谷”口的试技金钟,而是发自“不邪宫”中,换句话说,也就是八霸帮中的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业已回帮,正在利用钟韵,传呼“值月霸主”前去议事。

马空群一闻钟韵,便向柳文宗冷笑说道:“柳霸主,你我不必伤了弟兄间的和气,究竟谁是谁非,不妨同去‘不邪宫’中,请总督帮余大姐评评理儿。”

“评评理儿”四字,刚刚脱口,厅外便有人应声笑道:“两位霸主有甚事儿,需要评理?你们不必赶去‘不邪宫’,我因听得有‘北邙’远客在此,知道必有要事,特与艾紫君小妹,前来探看。”

随着这阵笑语,从厅外走进两人,一位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另一位便是肌肤如仙,面目如鬼,身穿十彩宫袍,贵为“八霸帮总督帮”的“仙肌嫫母”。

司徒潞心头微跳,因深知这“仙肌嫫母”余不邪,精擅“迷神邪法”遂颇为胆怯地,不敢和她目光相对。

马空群见“仙肌嫫母”余不邪与艾紫君同来,遂等他们入座以后,愤愤然地,把经过情形,向余不邪报告一遍。

余不邪静静听完,暂时不为柳文宗、马空群二人争执之事,评断是非,却目光微注司徒潞,含笑叫道:“玄阴使者,请你回覆你家东方教主,就说是余不邪对他慕名已久,极愿识荆,一切均如所命。‘八霸帮’开帮大会,为期不远,请他准时光降,并把‘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毫发无伤地,带来便了。”

司徒潞闻言,一面抱拳笑诺,但一面又好自心疑,暗想根据聂小冰相告情事,“仙肌嫫母”余不邪与“玄阴教主”东方赫,本是“幕阜山”中旧识,如今余不邪却为何又有“慕名已久,极愿识荆”之语?

余不邪处理事务,干净俐落,绝不拖延,向司徒潞说完,立即转过面来,目注马空群,微微笑道:“马霸主,请你命人持‘值月霸主’令符,把这‘玄阴使者’,好好送出‘恶鬼谷’,不许有丝毫为难情事。”

马空群适才虽敢与“南荒毒猬”柳文示,激烈争辩,如今却不敢对“仙肌嫫母”余不邪,丝毫反抗,只好红着一张俊脸,如言取出“值月霸主”令符,命人把司徒潞送出“恶鬼谷”口。

这时,余不邪虽未为双方评理,但由她处置看来,显然已是站在赞同“南荒毒猾”柳文宗一边,故而柳文宗有些洋洋得意,色舞眉飞,马空群则满面羞渐神色。

余不邪见司徒潞所扮“玄阴使者”,业已离去,忽面色一沉,向柳文宗、马空群二人冷然说道:“柳霸主,马霸主,如今已无外人在此,我且为你们适才争辩得几乎变脸之举的是非曲直,作一公平评断。”

柳文宗虽然诧异余不邪业已显与自己意见相同,怎又有评断之语?但仍与马空群一同礼貌恭敬地,静静聆教。

余不邪首先目注马空群,冷然说道:“马霸主,你今日处理此事,私心太重,难忍一时气,几绝弟兄情,我要加以适当处分。”

马空群满脸通红,起立躬身说道:“余大姐教训得是,小弟马空群甘心顿罚。”

余不邪“嗯”了一声,把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移注到“南荒毒猬”柳文宗身上,也自沉声说道:“柳霸主你所持意见,虽甚正确,但态度欠佳,‘值月霸主’的统驭群伦威信,不容当众违抗轻蔑,故而也应该受惩罚。”

柳文宗听得心悦诚服,一抱双拳,恭身说道:

余不邪目光一扫二人,向柳文宗说道:“柳霸主,如今距离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之期,业已不远,举世武林豪俊,即将云集‘六诏’,我罚你细心监修较量轻功的‘一线天’,较量暗器的‘惊魂壁’,以及较量兵刃、掌法、玄功,暨开宴安筵的‘千人坪’等三处场所。”

柳文宗恭身答道: “多谢余大姐特予宽容,柳文宗谨遵法谕。”

这时,奉命把司徒潞送出“恶鬼谷”口的那名弟子,业已回转厅内,向马空群缴还“值月霸主”令符。

马空群接过令符,刚待收起,“仙肌嫫母”余不邪忽然沉声叫道:“马霸主,你处事不公,私心大重,难于统驭群伦,且把‘值月霸主’的令符交我。”

马空群满脸飞红,讪讪走过,把“值月霸主”令符,双手捧上。

余不邪接过“值月霸主”令符,随手遵与坐在自己身旁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向她含笑说道:“艾小妹,马霸主与柳霸主,均因过受罚,不便驭众,其他霸主尚未回山,便由你权撮‘值月霸主’之位便了。”

艾紫君也不推辞,含笑领命,便把“值月霸主”令符,恭身接过。

马空群被“仙肌嫫母”余不邪当众严责,夺去令符,表面上虽然恭顺服从,心中却仍自有些愤愤不释。

但如今想见余不邪竟把令符,交与自己的未婚爱妻艾紫君,命她权撮“值月霸主”之位,遂又心头释然,低头待命。

余不邪见艾紫君接过令符,方把目光凝注在马空群身上,以一种和缓语音,含笑说道:“马霸主,你不必生气,如今我要处罚你了。”

马空群抱拳笑道:“余大姐尽管严罚,马空群知罪待命。”

余不邪微笑说道:“马霸主,我此举虽然说是处罚,其实却是命令你负责一桩重大任务。”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冷冷然,一扫柳文宗、马空群、艾紫君等,正色沉声说道:“凡事务必虑胜,先虑败,方可放手施为,免除后顾之忧。

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我姐妹弟兄,虽抱尽败群豪,光扬霸业之心,但‘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以及‘离垢书生’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重光公主’司徒潞等,亦均具有极高身手,不可轻敌!何况如今又出了一位‘玄阴教主’东方赫,‘天龙霸主’朝元大师更复身落人手,故面必须早作万一不利的安全措置,暨布置尽歼举世群豪的最后杀手!”

柳文宗、马空群、艾紫君,一齐听得探以为然,连连点头。

余不邪自十彩宫袍的大袖以内,摸出一卷素纸,遽交马空群,并向他含笑说道:“马霸主,这卷图形,是我仔细勘测,亲手所绘,请你在‘千人坪’,‘一线天’,及‘惊魂壁’等三处较艺所在之间,依照一条原有隐秘隧道的出口之外,准备一旦情势不利,悄悄脱手之后,还可施展杀手,点燃引线,使谷内群雄,在石裂天崩之下,全归劫数,依然由我姐妹弟兄,掌握武林霸业。”

马空群恭身领命,接过图形,余不邪又向他含笑说道:“马霸主,这桩任务,关系全局成败,太以重要!你务须专神一志,督工赶办,在任务未成之前,我连我艾小妹都不许与你见面。”

马空群对于“东海龙女”艾紫君,虽然迷恋极深,揭欲一逞兽欲,但一来因四月初一的合婚之期,已不在远。二来因不敢违勘这位“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姐的当众号令。三来因深知余大姐所交付的责任,极为重要。遂在看了艾紫君两眼以后,仍自喏喏领命。

“武林八霸天”在“六诏山恶鬼谷”内,布置一切,准备开帮称霸,麈战群豪之举,暂时不提,故事仍从“重光公主”

司徒潞身上,循序交代。

司徒潞出得“恶鬼谷”后,心中百绪茫然,喜惧交集。

喜的自然是有了“仙肌嫫母”余不邪的当面承诺,在四月初一以前,对于“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的清白贞操,可以不必挂虑。

忧的则是自己万密一疏,在“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上所用独门手法,必被“玄阴教主”东方赫识破,也就等于是把“离垢书生”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以及那位由“妙手郎君”游天乐所化身的悟非大师,弄巧成拙地,一齐送入了枉死城内。

司徒潞虽然忧思如捣,肝肠寸折,但却并未赶往“北邙鬼府”。因她一计时日,倘若赶往“北邙鬼府”,再复折回,便可能会耽误了当世武林人物正邪双方一决存亡,关系重要无比的“八霸帮”开帮盛会。

如今,这位足智多谋的“重光公主”司徒潞,真是行止两难,觉得不去“北邙鬼府”,一探究竟,别无法获知司马彦等人的祸福吉凶。若去“北邙鬼府”,又恐有误卫道降魔大业。

行止既然两难,司徒潞遂忧容满面,愁思堆肩,在“六诏山”中,心头茫茫地徘徊竟夕。

她徘徊无计之处,距离“恶鬼谷”并不太远,深山静夜,耳目均灵,尚可隐约听得见“八霸帮”内的笑语笙歌,依稀看得见“恶鬼谷”的闪烁灯火。

长空云散,月朗当头,忽然竟在距离司徒潞数丈以外的一片排云峭壁顶上,有人作歌。

静夜之中,歌声听来分外娇脆清朗,作歌人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她唱的是:

“司徒司徒请莫忧,吉人天相福当头。

武林八霜成何用?定在欧阳掌下休……”

司徒潞聆歌至此,喜上双眉,抬头仰神峭壁顶端,扬声叫道:“壁上作歌之人,是不是想煞你司徒姐姐的欧阳妹子?”

问完,便即静等壁上作歌之人,现身答话。

谁知峭壁顶端,歌声既不再起,也无答话传下。

司徒潞因分明听得适才作歌之人,是苦寻未见的“无为仙子”欧阳絮的语音,如今她不肯答话,不禁失笑叫道:“欧阳妹子,你又在放什么刁?要想对我作弄,可知你司徒姐姐快要急疯了呢?”

一面含笑发话,一面即施展绝顶轻功,向那片峭壁顶端扑去。

但这片峭壁,极为陡峭,高度约有十四五丈,纵令司徒潞轻功再好,最少也要在壁间点足借力两次,才能纵登壁顶。

等她施展“神鹰三现爪,俊鹄巧翻云”的灵妙身法,上得壁顶,那位传下曼妙歌声的“无为仙子”欧阳絮,早已冥冥鸿飞,杳然无迹。

司徒潞气得紧蹙双眉,连连顿足。

但正在她又气又恨之间,目光偶转,却瞥见一方青石以上,被人用尖锐指甲,划出了不少字迹。

司徒潞走过,注目看时,写的是:小妹盱衡全局,对于卫道降魔大业,已作巧妙妥善安排,惟其中顾忌太多,目下尚不能与姐姐携手相亲,细诉别来种切。大智老禅师‘恶者必谴,善者必全’留偈,诵之足解一切忧烦,妹与姐,均苦于“情”,怯于“情”,而终勘透此字,四月初一,大歼群魔以后,愿与姐偕隐灵山,共参大道,所余扫荡遗孽,主持正义之责,则当委请‘离垢书生’、‘玉琢嫦娥’、‘东海龙女’等鼎足欢喜冤家,共同接掌。

这大片字迹以后,并署了一个凤舞龙飞的草书“絮”字。

司徒潞细细看完,虽觉“无为仙子”欧阳絮有些故弄玄虚,但既知她对于卫道降魔大业,已有巧妙妥善安排,心头就宽慰不少。

如今仍使司徒潞心头悬忧之事,便是司马彦、聂小冰、及悟非大师,如何能在“北邙鬼府”以内,逃脱劫难?

她赶去策应,既已不及,便只好索性听从“无为仙子”欧阳絮的石上留言,以“恶者必谴,善者必全”的大智禅师留偈自慰,也不再远离,就在“六诏山”中,觅地用功,静待参与四月初一之会。

转瞬之间,三月将尽,“八霸帮开帮大会”会期,业已近在目前。

各门各派的武林豪雄,均已纷纷前来“六诏”赴会。

但“玄阴教主”东方赫、司马彦等人踪迹,却仍未见。

司徒潞越是等不见悬盼之人,心中也便焦急越甚。

一直到了四月初一凌晨,才发现四条鬼影,向“恶鬼谷”

方面,电疾驰去。

这四条鬼影,面目完全相同,身上也是每人穿了一件外用白色油漆,绘出骷髅骨架的黑色宽大长袍,其中有件黑袍之上的骷髅头骨,绘得比其余三件,略大一些。

司徒潞因听聂小冰说过细底,知道这四位都是“玄阴教”

下人物,那身穿大头骷髅长袍之人,便系自己昔日师兄,如今身为“玄阴教主”的东方赫,但却猜不透其余三条鬼影,是不是未曾遭劫的“离垢书后”司马彦、“玉琢嫦娥”聂小冰,及悟非大师?

寻思之间,鬼影已逝。

司徒潞忽然想起一桩蹊跷,不禁急得心头乱跳。

这桩蹊跷便是四条鬼影,八手空空,其中并无任何人,携带了那位可与“东海龙女”艾紫君,互作交换的“天龙霸主”。

“玄阴教”人物不带“天龙霸主”之故,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业已归诸劫数。

司徒潞心中略一盘算,知道“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若是死在“玄阴教主”东方赫发现他身上中有本门独擅的“截脉手法”之前,司马彦等,便可安然无恙。

若是死在东方赫发现破绽以后,则东方赫既然怒杀“天龙霸主”,司马彦等那里还有丝毫侥幸之理?

为祸?为福?只是“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的“死迟”、“死早”之分,福禄二字,难凭臆料猜测,司徒潞只好也自随后赶往“恶鬼谷”内。

这次,她不再易容入谷,是以“重光公主”司徒潞的本来面目与会。

“恶鬼谷”口,门户大开,八霸二代弟子中四太高手,“圣手金刚”常明, “神力金刚”花皮蛮子, “玉面金刚”陈通,“红粉金刚”姚梦黛,在值月霸主“东海龙女”艾紫君的指挥之下,担任迎宾迓客。

来人无论是仇?是友?是正?是邪?均被极为礼貌恭敬地,陪送到“千人坪”上入席。

在这“千人坪”下,却已被“仙肌嫫母”余不邪,预嘱马空群埋藏了足以毁灭举世英豪的大量地雷火药。

马空群异常卖力,朝夕督工,把余不邪所交派的修秘道、埋炸药等任务,一齐如限完成。

余不邪处事极为谨慎细心,在马空群缴令完工以后,并曾去往埋藏炸药,修筑秘道之处,仔仔细细地,亲自勘察一遍。

“天龙霸主”虽然暂落人手,却有了“东海龙女”艾紫君补缺,依然是“八霸”之数,每一霸主,均具一流身手,“仙肌嫫母”余不邪更复超迈群伦,放眼江湖,无论是“毒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玄阴教主”东方赫等凶恶妖邪,或“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无一能与“武林八霸天”的声势可比。

出外招寻党羽的一干“霸主”,虽仅带回一些雄豪弟子,未曾获得绝世高手加盟,今察看彼此声势,加上预先留妥退路,及埋藏了地雷火药的最后杀手,仍使柳文宗、岑大化等,色舞眉飞,充满了武林霸业舍我其谁的必胜信心。

群雄齐集“千人坪”,“八霸帮”的开帮盛典,也已在“当当”钟韵之下开始。

首先是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穿着她那件颇为炫目的十彩宫袍,出现在“千人坪”上,向举世群豪,异常狂傲地,把手微拱,便自缓步登坛,坐上一具用黄金特铸,并镶嵌有无数珠宝,豪华绝伦的“督帮宝座”。

跟着便是“眇目仙翁”岑大化、“长脚仙人”康醉天、“大头仙子”圮西屏、“南荒毒猬”柳文宗、“化外凶苗”乌都拉、“辣手阎君”马空群、“东海龙女”艾紫君等七大霸主,相率登坛,坐上比“仙肌嫫母”余不邪地位略低的一排“霸主金椅”。

司徒潞目光如电,细扫全场,见举世群雄,虽已多半到齐,但仍缺少了三位重要人物。

这三人一正两邪,邪的是“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正的“无为仙子”欧阳絮。

司徒潞好生诧异?暗想“无为仙子”欧阳絮在石上向自己留言,分明说她于卫道降魔大业,已作巧妙妥善安捧,却为何直至如今,仍未赶到这“千人坪”上,主持指挥一切?

她正自蹙眉深思,却突然发觉似有两道阴沉狠毒目光,盯在自己脸上。

司徒潞微一侧脸,看出这两道阴沉狠毒目光,是来自“玄阴教主”东方赫脸上所戴的特制人皮面具之内。

但如东方赫对自己极为狠毒,司徒潞早就深知,故而她对这两道目光,并不理会,却把自己的两道目光,凝注在东方赫身边另外三位“玄阴派”人物身上,想从他们举措之间,看出到底是不是未遭劫数的悟非大师,“玉琢嫦蛾”聂小冰,及“离垢书生”司马彦!

这时,鼓乐喧天,香烟缭绕,“八霸帮”中弟子,正纷纷列队坛前,向坛上的总督帮及七位“霸主”,抬行大礼。

无味礼节,不必多写,笔者把握这盛筵未开,举世群雄尚未各量神功的一段空闲,加以利用,先将“重光公主”司徒潞悬忧之事,略作叙述,然后再全神报导“恶鬼谷千人坪”上的无数精彩节目。

原来,聂小冰及悟非大师,自与“重光公主”司徒潞分手以后,便带着“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向“北邙鬼府”赶去。

这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一身武学,相当高明,他怎肯平白让人擒往“北邙鬼府”,饱受凌辱,然后再被带到“恶鬼谷”中,当着赴会群雄,丢尽“武林八霸天”的颜面。

故而他自从遭受“重光公主”司徒潞暗算以来,便无时不想设法图逃,并转败为胜地,反把对方制住。

朝元和尚虽以“天龙劲气”获名,但他却也学会另两件几乎近于法术,奇妙无穷的密宗功力。

这两件功力,一件名叫“九寒手”,另一件名叫“除垢神功”,“九寒手”旨在攻人,“除垢神功”则是防身绝学。

“大别山”中,人才受制,朝元和尚便想暗用“除垢神功”

解穴,并诈作无可奈何之状,以刺探更多机密。

但一来司徒潞独门“玄阴截脉”手法极高,即令能用“除垢神功”祛解,也需要相当时间,不是立可如愿。

二来,司徒潞江湖经验老到,人极精明,万一被她发现自己有此图谋,则身受之惨,必难忍耐。

谁知司徒潞竟会与聂小冰、悟非大师等,分道扬镳?朝元和尚不禁心中狂喜,立即暗加准备。

由“大别山”到“北邙山”的这段旅程以内,无论是餐,是宿,或是相互赶路之间,朝元和尚均在毫无痕迹地,暗中施展“除垢神功”,试行祛解所中的“玄阴截脉手法”。朝元和尚的“除垢神功“,颇为精妙,离开“大别山”不久,便把所中“玄阴截脉手法”,解除了十之八九。

所剩下的,只是丹田气血,难于流通,似尚存障碍。

朝元和尚本想拼命提聚“除垢神功”,及“天龙劲气”,硬把这难以祛除的障碍去掉,赶路极快,已近“北邙”。

朝元和尚久闻“北邙鬼府”之名,知道一入其中,休想再能生出,目前正是唯一拼命机会。

主意既定,遂忽然止步不走,盘膝坐下。

聂小冰忽见此状,不禁柳眉双剔地,冷笑说道:“朝元和尚,你为何不走?难道八霸帮中一位堂堂‘天龙霸主’,竟惧怕小小北邙鬼府。”

朝元和尚的“哑穴”未解,不能答话,遂索性不理聂小冰,只顾一面设法祛除最后一点似有似无障碍,一面试行是否能自丹田,提聚真气。

聂小冰见自己话已说完,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仍盘膝坐在地下,遂扬眉冷笑道:“朝元和尚,你不肯起身随行,却是为何?难道我就没有法儿,把你带走吗?”

语音方落,脆响龙吟,竟又拔出她那柄精芒夺目的“湛卢古剑”,横在手中,向悟非大师,扬眉笑道:”悟非大师,我先把这‘天龙霸主’的双足刖去,然后请你将他抱进‘北邙鬼府’。”

悟非大师向聂小冰笑道:“聂姑娘,你不必如此作法,因为四月初一那件当着举世英雄,走马换将之事,颇关紧要,我们若给对方一名双腿被刖的‘天龙霸主’?对方怎肯还给我们一位毫发无伤的‘东海龙女’。”

聂小冰目闪精芒,冷然说道:“悟非大师,你这样说法何意?难道我们就听凭朝元贼秃,如此撒赖?”

悟非大师摇手笑道:“我们怎能容他撒赖?但也不必伤他,聂姑娘且请收剑,由我把他点倒,抗进‘北邙鬼府’,好在‘北邙山’已在目前,路不远了。”

悟非大师一面对聂小冰含笑发话,一面缓步走到“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身前,伸指向他肋下点去。

聂小冰听完话后,也就怒气渐平,把“湛卢古剑”缓缓归鞘,谁知剑尖尚未进鞘,面前情势,已生剧变?

悟非大师两指骈伸,刚刚点到朝元和尚肋下,突被朝元和尚疾道电光石火般用了招“金丝缠腕”,扣住“脉门”,并以九成劲力,死命一扣一带。

“脉门”被扣,悟非大师立觉半身麻木,被朝元和尚带得站不住脚地,撞入这位“天龙霸主”怀中,反被对方在肋下点了晕穴。

其实,悟非大师的真气内功方面,虽比不上“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但轻功一途,可能还有以胜之,怎会才一出手,便告失挫?

这原因全在“错觉”二字,悟非大师以为对方身中“玄阴截脉手法”,武功已废,自无防范之心,等到“脉门”要穴被扣,惊觉已迟,只有听人摆布。

聂小冰忽见这等变卦,自然纤手微翻,把那柄将归鞘而未归鞘的“湛卢古剑”,化为一道匹练精虹,向“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排空猛卷。

朝元和尚如今业已成竹在胸,哂然一笑,根本连躲都不躲一下,只将手中抓住的悟非大师,向排空卷到的“湛卢”剑虹迎去。

聂小冰几乎把招术用老,收势不住,伤及悟非大师,赶紧一顿玉腕,撤剑退步。

朝元和尚右手悬在悟非大师头顶以上,距离“天灵百会死穴”,仅约数寸,一面作势欲击,一面却向聂小冰伸出左手。

聂小冰知道他这种伸手动作,是想要自己的“湛卢古剑”,不禁柳眉探蹙,满面为难神色。

因为倘不缴剑,“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只消右掌一落,悟非大师必然脑浆迸裂,身遭惨死。

倘若缴剑,则对方如虎添翼,极可能得寸进尺,再有其他更苛刻的需求,却是如何处理?

聂小冰正在为难,情势又有变化。

如今“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是背对“北邙山”,聂小冰则是面对“北邙山”,故而瞥见自“北邙山”一望无际的高低坟冢之间,驰来两条黑影。

这两条黑影,虽然距离大远,不知是谁,但身法快得似电掣,似云飘,矫捷无俦,轻灵绝世,使聂小冰一望便知其中任何一人的功力火候,也均高出自己以上。

根据来人功力,及所来方向,聂小冰猜出这两条黑影,八成便是“玄阴教主”东方赫,及与自己名位相同,身居“玄阴教”副教主之尊的“离垢书生”司马彦。

倘若来人真是东方赫与司马彦;则目前难题,自必迎刃面解。故而聂小冰眼珠微动,便决定采取拖延策略,先自发出一阵纵声狂笑,然后明知故问地,发话叫道:“朝元和尚,你是不是想要我这柄‘湛卢古剑’?”

她这狂笑发话之意,是既想拖时间,等待东方赫、司马彦赶到应援,又恐东方赫、司马彦另有别事,不是为己而来,遂想以笑语之声,引其循声相寻。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虽因背向“北邙”,未见人影,但觉聂小冰笑语之声太高,也就立即猜透对方用意。

他心中明白,苦于口内难言,遂只好仍用手势通知聂小冰,赶紧献剑,不许再作任何拖延,否则必把悟非大师,立毙掌下。

这时,两条身着骷髅长袍的人影,已静悄无声地,掩到十来丈外,左面一人的黑袍胸前所绘骷髅头骨,并还特别巨大。

聂小冰见来人果是意料中的东方赫与司马彦,自然心头狂喜,不肯再令悟非大师冒那掌击天灵之险,遂故作蹙眉无奈神色,把“湛卢古剑”向朝元和尚,凌空抛过,并厉声发话叫道:“朝元和尚,你身为‘武林八霸天’中的一家霸主,应该尊重自己,切莫过于无耻,接剑之后,赶紧释放悟非大师,再和我聂小冰公公平平地,放手一搏。”

聂小冰语音方毕,脸色突变,立以一式“仙子凌波”身法,捷如闪电地,猛向朝元和尚扑去。

原来,朝元和尚在从“大别山”来此的一路之间,身为俘虏,听人摆布,胸中恶气太深,亟思报复!竟在一手推开悟非大师,一手凌空抄住聂小冰抛来的“湛卢古剑”以后,立向被自己推跌在地的悟非大师,举剑劈落。

聂小冰抛剑在前,发话在后,照说等她话毕发现不妙,纵身飞扑之时,必然抢救不及,只能眼看悟非大师,于剑光疾落以下,血雨横飞,惨遭劫数。

但世间事往往出人意料之事会出现。

决不是聂小冰的轻功太好,快捷出奇,她虽已尽力而为,却仍告来迟一步。

眼看“湛卢古剑”的夺目精芒,划空下劈,已到悟非大师胸前之时,聂小冰身在空中,距离尚有七八尺远,未曾扑到。

从“北邙山”赶来的东方赫、司马彦二人,更在五丈以外。

如此形势,如此危机,似已决无解救。

但古谚有云:“解铃原是系铃人”,在这千钧一发之下,救了悟非大师性命之人,竟然就是挥剑杀他的“天龙霸主”朝元和尚。

最多再落寸许,剑便及胸,朝元和尚却偏偏忽动慈悲意念,右臂微收,缩剑一尺。

这“慈悲意念”四字,用得略欠妥当。因为“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虽然缩剑存仁,但却非出于本意,而是不得不缩。

换句话说,朝元和尚不是缩剑,而是缩手。

他那条好端端的两尺来长右臂,突然缩短一尺,腔上神色也变得狞厉无比。

臂缩一尺,聂小冰恰好扑到,物归原主,便从朝元和尚掌中,轻轻易易的夺回了“湛卢古剑”。

剑既夺回,人也救下,聂小冰应该是满怀高兴,一脸笑容。

事恰相反,她是满面愁容,心中并忧急得腾腾乱跳。

原来,聂小冰此时业已心中雪亮,知道朝元和尚是仗恃本身功力,不顾一切地,运气解穴,但因司徒潞独门“玄阴截脉手法”太高,不仅不能祛解,反而触发威力!不仅右臂突缩一尺,连整个身躯,都会缩骨抽筋,在短时间,痉挛成孩意大小。

这种现象,看在别人眼中无妨,但若被“玄阴教主”东方赫看见,岂不立即认出是他视若深仇的昔日师妹“重光公主”

司徒潞所为,满盘计划,均将败露。

聂小冰毕竟聪明,竟在这不容思索的一刹那间,极为安全地,把这重大难题解决。

她“湛卢古剑”入手,银牙紧咬,一式“丝雨飘空”,幻出了如雾如烟的千丝剑影。

陪衬这千条剑影,是万点血花!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算是倒了大霉,整个身躯,被聂小冰这招“丝雨飘空”,斩成了五六碎块。

人成碎块,自然不会再缩骨抽筋,只见那些碎块上的血肉,仍有些轻微收缩颤动而已。

聂小冰剑光一收,两条黑影,也宛若两缕轻烟般,飘坠面前。

“玄阴教主”东方赫看了看朝元和尚的满地碎尸,首先向聂小冰大加赞美地,抚掌狂笑说道:“聂小冰这次出外历练,果然大有进步!你东方大哥向来认为若不杀人则已,倘若杀人,便应该杀上一个痛快淋漓才对。” 司马彦自然深嫌聂小冰下手太辣,但这种意念,只存留了一瞬之间,随后便即悟出聂小冰不会无故凶残,此举必含深意。

他对“妙手郎君”游天乐的印象极深,遂在目注那位被点“晕穴”,倒卧地上的悟非大师,略一打量以后,便自失声笑道:“冰妹此行不虚,居然把游天乐兄,拉拢来加入本教,但这位风流自赏的俏郎君,却是何时看破红尘,作了和尚?”

聂小冰笑道:“说来话长,且等回到‘北邙鬼府’之中,小抹再向东方大哥,及彦哥哥详述经过。”

司马彦闻言,遂为悟非大师拍开“晕穴”。

悟非大师醒来,聂小冰为他引见东方赫,四人便一路谈笑地回归“北邙鬼府”。

聂小冰在途中想起一事,向东方赫含笑问道:“东方大哥,你和我彦哥哥,怎会知道小妹回山,远来相接?”

东方赫尚未答话,司马彦便微笑说道:“冰妹,在你走后的这段期间,东方大哥大展雄图,业已把‘北邙鬼府’整顿得大非昔比,周围百里方圆,全在‘玄阴教’的耳目之下。”

原来东方赫先前所收“双掌震天”熊耀武,及“铁杖夜叉”吴二娘,均属江洋巨寇,到了“北邙鬼府”以后,又招来众多同党,在东方赫指挥之下,朝夕经营,业已添设了不少机关,兴建得大非昔比。

回到鬼府以内,聂小冰又向东方赫笑道:“东方大哥,小妹此行,寻觅多人,除了悟非大师以外,均未得见。有位结盟小妹‘东海龙女’艾紫君,又被‘仙肌嫫母’余不邪,施以‘迷神大法’,参与‘八霸帮’了。”

东方赫笑道:“八霸帮开帮大会,就在目前,我们一两日间,便即同赴‘六诏’,倒看看那位‘仙肌嫫母’余不邪,能开创出一个什么局面?并觅机为艾紫君姑娘,解除迷魂大法,使她转投‘玄阴教’下便了。”

话完,便吩咐安排盛宴,款待新来参与“玄阴教”的悟非大师,并对“双掌翻天”熊耀武,“铁杖夜叉”吴二娘等,细加交待,准备次日即与司马彦、聂小冰、悟非大师,前往“六诏山恶鬼谷”,参与“八霸帮”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北邙鬼府”之中的一切事务,哲由熊耀武、吴二娘共同主持。

宴完,各归静室安歇,准备明日远行。

但司马彦却因久别情深,想到聂小冰所居静室之中,温存缱绻一番,以解两个月来的相思苦况。

聂小冰正待安睡,忽听司马彦叩门之声,遂请他入室,含笑问道:“彦哥哥,我们明日要作远行,你怎么还不睡呢?”

司马彦微笑说道:“南北东西,风尘万里,我们两条腿儿,业已走遍天下,那里还会在乎什么‘六诏’远行。我两个月来,想冰妹想得好苦……”

一面说话,一面拉着聂小冰的纤纤素手,想把她抱在怀中,好好亲热亲热。

他们之间,虽然清白相守,宫砂宛在,但既属知心情侣,像这等投怀送抱,偎颊亲唇的旖旎举措,却业已互不矜持,自然而然地时有表现。

照说两月别离,相思必苦,聂小冰应该宛转投怀,使司马彦与自己缱绻一番,互慰心魂才对。

谁知聂小冰居然轻轻挣脱司马彦的手儿,娇躯微闪,不让他软玉温香抱满怀地称心如愿。

司马彦见状一愕,俊脸微赧地,赧然问道:“冰妹,你怎么对我有些生分了呢?”

聂小冰妙目流波,看着司马彦,轩眉微笑答道:“彦哥哥,我们以前确实太亲热了,从现在开始,应该渐渐生疏一些,略微保持距离,早作心理准备,免得将来万一情天生障,无福双飞,则彼此分离之际,可以减少一点痛苦程度。”

司马彦闻言大惊,剑眉探皱问道:“冰妹,你怎么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儿,却是从何而起?”

聂小冰斟了一杯香茶,递与司马彦,面含微笑说道:“彦哥哥,你喝杯茶儿,听我告诉你一桩天大喜讯。”

她一面含笑朗声说话,一面却用指甲蘸着茶水,在几上写道:“北邙鬼府既已增设了不少机关,则我这静室之中,有设有被人窃听之虑?”

司马彦见字,暗佩聂小冰作事细心,遂摇头低声笑道:“冰妹放心说话便了,东方赫对于你我,业已毫无疑虑,一切机关,都由我这副教主和他共同督工,像我们这样说话,静室之外,决听不见。”

聂小冰见司马彦又复涎着脸儿,凑向自己,不禁摇头微叹,索性主动偎入他的怀中,苦笑说道:“彦哥哥,我便让你亲热亲热也好,因为到了‘六诏山恶鬼谷’后,可能这‘离垢书生’,与我这‘玉琢嫦娥’,就要各自东西,俨如陌路!”

这几句话儿,听在司马彦耳中,使他那里还有什么温存缱绻的亲热心情,只是双手抱住聂小冰香肩,焦急万状地,发话问道:“冰妹,你这次到底是撞到什么鬼了?”

聂小冰眨着两只大眼,异常神秘地,向司马彦微笑说道:“我没有撞到鬼,只是撞到两个人,彦哥哥既然不想睡觉,又不怕赶路辛劳,我们无妨长谈一夜。你猜猜看,我离开‘北邙鬼府’之后,第一个遇到与我们有密切关系之人是谁?”

司马彦想了一想答道:“这个问题,不大难猜,我认为冰妹离开‘北邙鬼府’以后,必然先去‘王屋山长明谷’,则第一个遇到与我们关系密切之人,自然便是‘重光公主’司徒姐姐。”

聂小冰摇头笑道:“彦哥哥,只猜对一半,我虽去了‘长明谷’,但第一个遇到与我们关系密切之人,却正在‘长明谷’中纵火,这人怎会是‘重光公主’司徒潞呢?”

司马彦“啧”了一声说道:“这人既在‘长明谷’中纵火,岂不是我们仇家?”

聂小冰连连摇手笑道:“不能叫她仇家,应该叫她亲家,或是叫她冤家?”

司马彦越听越觉糊涂,瞠目问道:“冰妹快说,这人是谁?”

聂小冰嫣然一笑,缓缓答道:“这人就是我们踏破天涯苦无觅处的‘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

司马彦听得方自眉头一展,聂小冰又向他摇手说道:“彦哥哥,你且慢高兴,也许你马上会觉得万分悲哀,因为艾紫君小妹,不仅纵火焚烧‘长明谷’,并在见了我之后,便冷冰冰地,递给我这张请柬。”

说到此处,便取出一张大红喜柬,递与司马彦观看。

司马彦见这喜柬所书是马空群与艾紫君定于四月初一的“八霸帮”开帮大会之上,举行成婚嘉礼,不禁惶然问道:“这……这……这是从何说起?这……这是怎么回事?”

聂小冰冷笑说道:“彦哥哥为何再问,这柬上写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艾紫君小妹如今身为‘武林八霸天’以外的‘第九霸天’,并决定下嫁马空群,她请我们到时定要赶去吃上一杯喜酒。”

司马彦恍然有悟,目注聂小冰问道:“冰妹,你适才对东方赫所说艾紫君小妹中了‘仙肌嫫母’余不邪的‘迷神大法’之语,竟是真的?”

聂小冰点头答道:“千真万确,半丝不假,‘重光公主’司徒姐姐为了企图救援艾紫君小妹,曾经化装深入‘恶鬼谷’,做了半日光阴的‘第十霸天’,但难如愿,并几乎也自失陷在魔窟以内。”

司马彦惊奇万分,皱眉说道:“有这等事?冰妹也遇见司徒姐姐了吗?”

聂小冰点头笑道;“我不仅遇见司徒姐姐和她一同寻得‘妙手郎君’游天乐所化身的悟非大师,司徒姐姐如今并又仆仆风尘地,先行赶赴‘六诏山恶鬼谷’,想利用被我们擒得的‘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威胁‘仙肌嫫母’余不邪,期为艾紫君小妹在四月初一之前,保全清白,不被马空群的魔爪侵害。”

司马彦想起“北邙山”外所见之事,不禁诧声问道:“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既然亲系重要,冰妹却为何在已到‘北邙’之下,挥剑把他杀死,并杀得那般异常残忍?”

聂小冰点头笑道:“我知道彦哥哥必会嫌我手段残忍,有此一问,但其中缘由,必须回溯到我与司徒姐姐,在‘大别山’中,遇见悟非大师之时,循序详加叙述,才会使你彻底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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