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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波迭起

淳于俊如此讲法,本是以为东瀛妙道既知风雷道长闵守拙培有“千年雪芝”,彼此必具相当交情,等对方出现见面之后,再说明真实来意,随机应变。

淳于俊的这一着棋,居然下对。话音刚落,无忧道观的观门,又复大开,那位身材魁梧,百如青解,虬髯盈腮的风雷道长闵守拙,带着修明、修慧,迎出观外,向淳于俊稽首为礼,哈哈笑道:“闵守拙这无忧观地处边陲,平素极少与江湖人物往还接触,加上不知淳于俊朋友是奉了洞玄真人所命而来,致有怠慢,尚望海量相宽,请进观内待茶谢罪!”

对方态度前倨后恭,既然如此说法,淳于俊怎好意思立即直陈来意。只得硬得头皮,抱拳还礼,由风雷道长闵守拙陪同,进入观内。

修明、修慧献上雪水香茗以后,风雷道长闵守拙遂举杯敬客,含笑说:“淳于俊朋友来意,闵守拙可以揣知,是不是为了那本‘千年雪芝’?”

风雷道长这一问,几乎把淳于俊惊得自座中跳起来,因为由伏牛山至此,虽然数千里漫漫长途,但从未对任何人谈及此来用意,这位无忧观主,却是如何一口便猜出?

淳于俊心疑未已,风雷道长闵守拙又复笑道:“当年闵守拙深山采药,忽被七只守药猛兽金毛吼环攻,势孤不敌,情况极其危殆!幸遇洞玄真人,伏以相救,大恩大德,未敢稍忘,但我‘风雷八剑’,虽已练成,‘风雷神功’却尚需光年光阴,才到火候。届时我师徒分食‘千年雪芝’,定当如言亲到东海‘极乐岛’,奉敬三片芝叶,尚望淳于朋友特此情转禀真人,以免误会守拙食言背信!”

淳于俊由对方这番话中,听出当年之事,心头疑团顿释,暗想自己若索性乘机编造谎言,说是东瀛妙道在“天外之天”以内,与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相互硬拼,身受极重内伤,非这“千年雪芝”不救,或许风雷道长会感于昔日恩情,把这本罕世灵药,慨然相赠?

但自己一来不善慌言,二来也不愿使用欺骗手段,所以听完风雷道长话后,反而窘得傻脸通红,不知怎样启齿才好。

风雷道长闵守拙虽也看出淳于俊神情有异,但仍未想到别处,举茶待客,含笑问道:“淳于朋友双目神光朗彻,精气内含,分明获得真传,身负极高武学,闵守拙冒昧动问,洞玄真人是否尊师?”

淳于俊摇摇头,风雷道长闵守拙“哦”了一声,说道:“难道真人折节下交,与你是忘年之友?”

淳于俊暗想自己既不欲以欺骗手法,获得“千年雪芝”,更不必再事隐瞒.剑眉双桃,朗声答道:“观主此言,略有未当!东瀛妙道虽名列‘神州四异’,威震江湖,但所行未必端方。就算他肯折节下交,淳于俊未必肯高攀附会!”

方才风雷道长闰守拙的一句问话,差点把淳于俊惊得自座中跳起来,但如今淳于俊这几句答话,却真个把风雷道长闵守拙,惊得自座中跳了起来,既感诧异又感愤怒,触壳似的青脸之上,环眼圆睁,狞视着淳于俊,厉声喝道:“听你之言,与东瀛妙道洞玄真人,既非师徒,又非好友,却冒他的名头,来找我无忧观做甚?”

淳于俊神色镇定,朗声答道:“我听东瀛妙道说得闵观主培有一株功能生死的‘千年雪芝’,故而不辞千里远来,想表闵观主慨然见赠,好救一位身受重伤的武林奇人性命!”

这几句话,报得风雷道长闵守掘怒无可遏,狂吼一声:“大胆小贼,居然敢打洞玄真人旗号,觊觎我无忧观的镇观灵药?”

随着狂吼,大袖猛拂一股疾风劲气,便随座向淳于俊当胸卷到。

淳于俊如此答话,自然早有准备,故见风雷道长袖一拂,也自右掌猛推,两股内家真力,凌空一对,人只相互后退半步,“砰”然巨震,罡风狂排之下,却把茶风座椅,以及几上杯盘,一齐撞得粉碎,磁片木屑,四散飞舞。

在淳于俊忖度之中,双方既已破睑,自然立即就是一番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故而微退半步以后,左掌当胸一立,“萧何问路”,护往中宫,右手轻拢肩头的“龙渊宝剑”剑柄,目觑对方师徒三人,气静神闲,巍如山岳。

哪知这位风雷道长闵守拙,性情着实怪得可以,明明看见几椅杯盘,纷纷碎折之后,怒气不仅未长,后似略为干息,只是一阵厉声狂笑,环眼中炯炯精光,盯在淳于俊脸上,点头说道:“无怪你有胆妄闯我无忧道观,能以单掌之力,接住闵守拙一招‘拂袖风雷’,便定然是当世江湖有名有姓的杰了人物!你想要我镇观灵药‘千年雪芝’,去救哪位武林奇人?赶快老老实实地说将出来,也许闵守拙闻名生敬,慨然相赠!”

淳于俊剑眉一桃,应声答道:“我要救的是当世武林第一奇女,广西勾魂山天魔寨主无相钩魂女钟素文!”

“钟素文”三字一出口,却换来闵守拙后的一阵“哼哼”冷笑。

淳于俊被对方笑得莫名其妙,愕然问道:“淳于俊据实以陈,闵观主为何发笑?”

闵守拙换了一副鄙薄目光,漠然神色,冷冷说道:“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淫凶盖世,狠毒无双,天下武林人物,几乎莫不恨极此女,谁想她身受重伤之下,竟会有人不辞艰辛,为钟素文觅寻灵药!”

淳于俊与文非姐姐相识以来,毫无发现她半丝轻淫薄逸,或虚伪恶劣之处,故一听闵守拙对钟素文如此鄙视,大大不以为然。

淳于俊反唇讥道:“闵观主自称久居此处,不涉江湖,你是怎样看见钟素文的淫凶狠毒行状?”

风雷道长闵守掘哈哈一笑答道:“闵守拙虽未目睹,难道就不会耳闻?……”

淳于俊不等他话完,叱道:“凡事必须目睹,才是真实,江湖传说,类多虚言!闵观主最好自己尊重,勿效世俗蜚语伤人的那等悠悠之口!”

闵守拙“哦”了一声,目光在淳于俊身上上下一扫,越发冷漠鄙薄地说道:“你既替钟素文妖妇,这等洗刷大白,再加上年龄相貌,倒让闵守拙猜出了你的来历!”

淳于俊昂然答道:“淳于俊外号人称‘玉面孟尝’,名列‘风尘三友’,在中原侠义道上,小有微名!何劳观主猜测?”

风雷道长闵守拙目光一冷,哂然说道;“你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中原侠义道中,会有无相勾魂天魔女系在裙带间的面夔,滥竽充数!”

这几句话,刻薄挖苦,简直伤人太甚!淳于俊剑眉倒竖玉面飞红,“仓”一阵清越龙吟,肩头龙渊宝剑,已自精芒夺目,横在手中,怒视风雷道长闵守拙,厉声叱道:“闵观主,淳于俊万里远来,只为求药教人,不愿轻易结怨。求不求在我,赠不赠在你。闵观主若如此妄肆雌黄,随口轻薄,休怪淳于俊要使你这无忧道观之中,流血五步!”

淳于俊“龙渊宝剑”出鞘以后,吸引住了风雷道长闵守拙的目光,浓眉几度连轩,竟自怒色全消地哈哈笑道:“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与我风马牛互不相及,她究竟是否如江湖传言那等淫凶狠毒,更属漠不相干,你既不愿听,我们不必再去谈她!但闵守拙要请教淳于朋友,那本‘千年雪芝’,经我师徒多年苦心培植守护,难道你就想这样平白取走?”

淳于俊闻言眉头略皱,他因生长江南豪富世家,身边所带珍奇之物颇多,遂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通体碧绿,雕刻极工的双龙翡翠玉佩何用?”

淳于俊听出风雷道长闵守拙的话中含意,眉头一蹙,朗然答道:“闵现主是否看中淳于俊掌中这柄长剑?”

风雷道长闵守拙突然震天狂笑道:“闵守拙所创‘风雷八剑’,练成以后,早想与当世豪雄,切磋长短!唯一为憾的,就是缺少一把好剑,无法充分发挥我‘风雷八剑’的梢微奥妙,淳于朋友手中这柄长剑,精芒腾彩,看去甚为不俗……”

淳于俊截断对方话头说道:“这是春秋神物,‘龙渊宝剑’!”

风雷道长闵守拙听见“龙渊宝剑”四字,不由神色一惊,但立即哈哈笑道:“淳于朋友既然万里间关,替人求药,可见义气如山!闵守拙乐于成全,我就以辛苦护植多年的千年雪芝,换取你这柄春秋神物‘龙渊宝剑’!”

淳于俊苦笑道:“这柄‘龙渊宝剑’,若是淳于俊之物,与观主交换‘千年雪芝’,原无不可,但我系向人借用……”

话犹未了,闵守拙沉声叱道:“谁肯把这种罕世神物,借给你用?”

淳于俊朗然答道:“淳于俊并无半句虚言,这柄‘龙渊宝剑’,是南荒睡尼老前辈,借我暂用!”

闵守拙闻言越发激怒,环眼中神光四射地,厉声叱道:“你休仗着‘神州四异’名头,慑压江湖!须知闵守拙若非当年曾受洞玄真人解围之德,对他‘东瀛妙道’四字,一样毫无所怯!”

淳于俊见对方不信自己的话,只得把求借“龙渊宝剑”、“吴越金钩”经过,以及南荒睡尼与“北岳双仙”订约明年五月端阳,在都阳山不开谷口,举行“剑钩比赛大会”,与会群雄全用竹木钩剑,比剑夺剑,比钩夺钩之事,向闵守拙细说一遍。

风雷道长闵守拙自练“风雷八剑”,以为剑术之中的翘楚绝学,天下无双,听得竟是如此良机,自然不觉喜在心头,眉飞色舞。

略为思忖之后,向淳于俊纵声笑道:“既然如此,我暂时也不想你的‘龙渊宝剑’,你暂时也休想我的‘千年雪芝’!且等明年五月端阳,我亲携‘千年雪芝’前往都阳山不开谷口,参与南荒睡尼所订的剑钩比赛大会。倘若淳于朋友,真能凭借剑术称尊,尽败天下豪雄,则闵守拙便以这本‘千年雪芝’作为贺礼!”

淳于俊听得方自眉头一蹙,风雷道长闵守拙又复继续笑道:“至于目前,闵守拙念你万里远来,愿意送你一片‘千年雪芝’之叶,足能使那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妖妇的性命,维持到明年端午,等待机缘就是。”

淳于俊闻言暗忖,自己慢说并不见得有绝对把握,胜得过这风雷道长闵守拙师徒三人,即或能胜,凭自已平昔的行为胸襟,也不能恃强硬夺人家的镇观灵药。好在钟素文服食“天香豆蔻”,长睡“天外之天”,可保百年不朽,何不等到明年五月端阳?这段时间,自己还是注意欧阳一缺小贼,设法先弄到那一粒能使文非姐姐还魂的“天香豆蔻”才好!

念头既然打定,便抱剑当胸,朗声道:“但愿现主言而有信,明年五月端阳,亲携‘千年雪芝’,到都阳山不开谷口践约!至于目前这一片芝叶之赐,淳于俊愧不敢领!”

话完,微施一礼,便待转身,突然那位立侍闵守拙身右寒着一张马脸,未曾开口说过话的修明道人,轻哂一声,冷冷道:“淳于俊小辈,无忧道观道遥世外,与江湖俗客无缘,进我观门出我观门,均非容易!你来时冒用洞玄真人旗号,故而轻易如愿,但走时难道也这样一无所留的扬长而去么?”

淳于俊原本料到对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故而闻言之下,剑眉轩举,俊目闪光,卓立如山答道:“淳于俊胆能闯虎穴,技可出龙潭,来无所怯,去无所惧。道长法号怎样称呼?你是想要我留下项上人头,还是鞘中宝剑?”

修明道人依旧死板着一张马脸,冷冰冰地答道:“我叫修明,既看不上你项上人头,更不希罕什么春秋神物‘龙渊宝剑’。只要你留下几手仗以闯虎穴,出龙潭,来无所怯,去无所惧的剑术,让我开开眼界!”

淳于俊双目精光,一扫修明道人,纵声笑道:“修明道长,快人快语,淳于俊敬遵台命!我们就在观内比划,还是去观外施展?”

修明道人嘴皮微动,方待答话,风雷道长却突然说道:“修明休要鲁莽,淳于朋友英华内敛,豪万无伦,你一人绝非对手!还是去到观外,与修慧合作,向淳于朋友领教领教!”

修明、修慧闻言均不禁暗诧,师傅平索刚傲无比,对本门融精铸粹的“风雷八剑”,自负甚高,怎的今日却命自己以二对一?

但当着淳于俊也不好深问,只得一起往无忧观之外走去。

风雷道长闵守拙是因为方才淳于俊单掌吐力,居然抵和住自己一招“拂袖风雷”,身边又带有武林中万众觊觎的春秋神物“龙渊宝剑”,年岁虽轻,功力似乎颇异俗流,加上半年以后,自己又将往都阳山不开谷口,参与比剑夺剑,比钩夺钩的钩剑比赛大会,所以要令门下弟子修明、修慧,联手齐上,瞧瞧对方深浅。

一出观门,修明、修慧首先亮剑,淳于俊却不拔肩头春秋宝物,只是崖边折了一节断竹,横握手中,抬头斜望天际云霞,傲然卓立。

修慧见淳于俊这等高傲,忍不住愤然喝道:“淳于朋友折竹作甚?怎不用剑?”

淳于俊目光淡扫,朗声道:“彼此无怨无仇,淳于俊不愿使用锋芒过利的前古神物!”

这两句话,答得高傲之中,兼具挖苦,气得那修明道人,目中厉芒暴射,低低“哼”了一声,手内三尺青锋挺处,足踏中宫,使欲进手。

风雷道长闵守拙见状沉声喝道:“修明,劲敌当前,怎的如此性情躁浮,犯了武家大忌!将来你怎样随我与当世豪杰,遂鹿争雄!你师兄弟是以二对一,只许施展‘正反旋风八十式’,无论胜负,八十一式一完,便即住手,切戒妄用镇观绝学‘风雷八剑’!”

修明、修慧委实测不透师傅何以如此叮咛,只得肃立遵命。

淳于俊却长笑说道:“淳于俊自河南中部,远上祁连,一来欲坟‘千年雪芝’,二来已想见识见识无忧观的镇观绝学‘风雷八剑’,闵观主何必吝教?尽管嘱咐令高足放手施展!”

修慧道人冷冷说道:“慢说‘风雷八剑’功参造化,妙夺鬼神,就是这‘正反旋风八十一式’的威力之强,也非江湖俗子所堪承受!淳于朋友且莫骄狂,你且尝尝我师兄弟这两招‘卷雪飞云’、‘龙蛇起陆’的滋味怎样?”

说完,右手长剑一震,震出朵朵剑花,但忽然抱剑当胸,伸左手接住剑柄,连身疾转,挥起一片寒光,劈向淳于俊右胯,那修明道人则振腕进步,长剑信挑似刺,递向淳于俊左肋。

淳于俊一看所谓“反正旋风八十一式”,原来是一人左手持剑,一人右手持剑的配合施为,招数果在乎凡之中,隐寓极强威力。

修慧道人左手剑一招“卷雪飞云”,看来迅速凌厉,精妙花巧巧,却只虚张,剑到中途,便即收手。

但那修明道人平拙无奇的一招“龙蛇起陆”,却由慢变快,由快生花,并在换式之时,与修慧道人电疾般地一错一步眼,两人所攻方位,整个互换,修明道人的右手剑真如卷雪飞云般,幻起一天剑花,反臂淳于俊左胯,修慧道人的左手剑,也有如怪蟒神龙似的,直袭淳于俊右乳下的“期门”重穴。

他师兄弟配合得纯熟已极,一上手便即诡妙无俦。若换寻常武林人物,真还不易逃出这正反易位双剑齐攻之上!

但淳于俊幼遇奇人,学成一身正宗内家绝艺,闯荡江湖又复广交益友,得号“玉面孟尝”。再加上岳阳酒会,巧遇西域酒神陶大杯,及都阳山不开谷拜谒南荒睡尼,得传“地煞七十二剑”获益更属非浅!

所以一任修明修慧剑式百变,只是气定神闲,横着手中三心断竹,施展出“推释却敌”,在对方双剑袭到的刹那之间,猛然错步,断竹横推,正好把修明、修慧双剑,震天尺许。

风雷道长闵守拙表面神情闲定,袖手旁观,其实他闭门自创“无忧剑派”,但等“风雷神功”一成,便将师徒分食“千年雪芝”,出与天下群雄,一争长短。如今几乎还是第一次正式与武林人物接触试手,自然聚精会神,暗中察看淳于俊的功力招式,以及修明、修慧使用威力仅次于“风雷八剑”的本门第三套精微剑术,是否已臻纯熟精化之境。

“卷雪飞云”与“龙蛇起陆”两式一发,闵守拙欣然色愧,暗暗点关,认为两名弟子果然不负期望,业已把这两招的诡奇精妙之处,发挥到淋漓尽致地步。

但淳于俊推竹震剑,身形足下,丝毫未动,便匝修明、修慧左右双剑,齐告无功,却更使闵守拙为了震惊。

暗忖对方如此年轻,不仅以单掌内力能接住自己一记“拂袖风雷”,连剑术也已练到了稳如泰山,静如处子,见疑不惑,见危不惊的上乘境界!

淳于俊则一见修明、修慧发剑的招数身法,便也看出这无忧观主风雷道长闵守拙师徒,精于剑术,不可轻侮。

淳于俊暗想,自己既与对方订约明年五月端阳,在都阳山不开谷口粗会,则目前应该赶赴百毒孙膑万妙山庄之约,俾与西域酒神、飘萍子林中逸、东阳道长、铁杖金钩焦天啸,以及在伏牛山负气而走的心上人林凝碧等机会。并趁机设法把欧阳一缺的那一粒“天香豆蔻”,先行弄到手中。否则纵然获得“千年雪芝”,无法使长眠不醒中的文非姐姐复生,亦属无用!

淳于俊心中这样打算,便不肯与修明、修慧多事纠缠,趁着推竹震开左右双剑,孟发一声龙吟长啸,以绝顶功力,平拔三丈,掉头一扑,手中断竹凝力狂挥,用出了一招“天罡三十六剑”的“大化洪钧”,洒落漫天竹影,罩住修明、修慧二人,接着一式“灵蛇掉尾”,向修明、修慧拦腰扫去。

这两式“大化洪钧”、“灵蛇掉尾”,如林凝碧与淳于俊用“吴越金钩”及“龙渊宝剑”联手施为,修明、修慧就不大容易应付。

但目前淳于俊是一人施展,任凭他变式多快,也不无微隙可寻,何况对方剑术极精,又非俗手。

修明、修慧师兄弟遂急忙双剑交措,挥出一道精虹,佯作风迎断竹,但身形却自相反方向,飘向丈许以外。

淳于俊并不趋势追击,手中断竹一横,凝立如山地目注风雷道长闵守拙,发话笑道:“闵观主,你们无忧一派剑术,确属不凡,但目前何必相拼?留待明年五月端阳,淳于俊在不开谷候驾,如能侥幸夺得‘龙渊宝剑’,再以此剑与观主携去的‘千年雪芝’,当作彩头,互相一搏,领教风雷八剑如何?”

风雷道长闵守拙也看出淳于俊身怀绝学,两个弟子决非人家敌手,遂点头道:“淳于朋友此语,其中闵守拙心怀,我明年五月端阳,当往不开谷口,先作旁观,等有人技胜群雄,得了龙渊宝剑之后,再也他用千年灵芝,作为赌赛!故而远望淳于朋友,多多努力!”

淳于俊中出对方话意,是说自己不能技压群雄,正式为“龙渊宝剑”的主人,便与风雷道长闵守拙赌斗“千年雪芝”的资格都没有。

遂放下手中断竹,抱拳朗声笑道:“淳于俊倘若明年五月端阳,因技薄力弱,把这把春秋神物拱手相让,自然再不会向观主提起‘千年雪芝’四字!但即令淳于俊得能如愿,亦设法有所补报,不至令观主平白失去耗费多年心血,守护培植的罕世灵药!”

风雷道长闵守拙闻言,目中神光暴射,大笑说道:“淳于朋友,光明磊落,豪气干云,闵守拙确实有点心折!但我重视‘千年雪芝’之故,也无非俗使这种灵药为助,增强真气内力,与天下群豪,一争雄长。但倘若自诩甚高的‘风雷八剑’,竟用不过淳于朋友之时,闵守拙还要‘千年雪芝’何用?定然自甘率徒守拙,绝迹江湖,把希世灵药奉送足下!”

淳于俊含笑答道:“大丈夫千金一诺,与朋友交止于信!淳于俊既面允钟素文,为她求觅希世灵药,则此言必践,不开谷口一会,淳于俊自推浅薄,或可侥幸在‘北岳双仙’手下,夺得这柄春秋神物,但决胜不了闵观主的‘风雷八剑’。不过万一成和,尚望观主成全我这段心愿,淳于俊一定有重于‘千年雪芝’之报!”

原来他先听闵守拙欲“千年雪芝”与“龙渊宝剑”交换之话,心中便有允意,但因未经钧剑大会,这宝剑只是向南荒睡尼借用之物,不属于自己所有,怎能檀作主张与人交换?

倘若自己奋发图强,在大会勇克群雄,斗败“北岳双仙”,成了“龙渊宝剑”的真正主人,则在与闵守拙过手之地,即令能胜,也必设法战成平局,为对方保全颜面,而后以春秋神物,与罕世灵药互相交换,才不至于落下一个无端夺取灵药恶名!

风雷道长闵守拙听完,也似被淳于俊这等坦率胸襟,及为友全信的精神所感,哈哈笑道:“象淳于朋友这等襟抱人物,大概莽莽江湖之中,极为少见!闵守拙暂时不信流言,从今日起,我要调查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的真实行径,倘若她确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浊水青莲,则五月端阳去上,淳于朋友即使不敌我‘风雷八剑’,闵守拙可能也将‘千年雪芝’,脱手相赠!”

淳于俊闻言,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位无忧观主,虽然表面冷傲,其实乃是一位血性人物。自己不必再事谦逊,遂含笑抱拳,深施一礼道:“闵观主仁义如天,淳于俊先行谢罪告辞,明年五月端阳,在不开谷口,再多领闵观主的风雷绝艺教益!”

说完连退三步,再一转身,几次提气飞纵,便消失在超然峰腰的陈年积雪以内。

淳于俊此行,自然是前赴万妙山庄,去践“百毒孙膑”轩蹬楚之约,他一路是否尚有其它遇合,暂时不提。

如今先表达在洞庭君山,与群侠分手的西域酒神陶大杯及飘萍子林中逸二位。

西域酒神陶大杯离却洞庭君山,与飘萍子林中逸同奔西域,因限制自己饮酒的誓约已解,身边又怀着一瓶罕世的“百花香雪”,更有林中逸这等脾胃性情,均极相投的酒友同行,自然逸兴遄飞,眉开眼笑。

所谓西域,古称“钩奴之西,乌孙之南”,其实也就是泛指如今的新疆及藏边等地。

陶大杯西行途中,向林中逸意味深长地微笑问道:“林兄,我看令嫒林凝碧姑娘,与淳于俊这段情缘,将来是澡爱海无波,月圆花好?”

林中逸长眉微蹙,一捋颔下银须,应声答道:“知女莫若父,何况林中逸还略能风鉴之术?淳于俊骨俊神情,将来可能非道即佛,决非尘俗中人!而我女儿不仅性情褊傲,福相亦薄,他们目前虽然两意交换,但人生百变,世事无常,据我所料,却未必便能得谐夙愿。”

陶大杯闻言,方自“哦”了一声,林中逸又复笑道:“常言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用家翁做马牛’。何况男女情爱一道,其趣万端,哪怕一两日的彼此心情交投,海誓山盟然后立即落花明月,万古相思,也别有一种伤心融骨,荡魂销魄的牺牲滋味!所以陶兄邀我同游西域,林中逸立即撒手随行,儿女之事,一任自然,成也好,败也好,圆也好,缺也好。东坡居士不是曾有传送千古的词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么?”

陶大杯默默听完,突然向林中逸一翘右手拇指,纵声笑道:“林兄这等豁达胸襟,委实古今罕睹,陶大杯愿为浮一大白!”

林中逸摇头微笑,各取怀中的“百花香雪”,相互倾杯,两人一路啸傲生风,见帘索酒,遇感吟诗,往西域从容行去。

但他们才入新疆境内,便听说飞龙寺“班嘉活佛”,怒传从不轻发的“飞龙佛令”,命令所有藏派弟子,一遇西域酒神陶大杯,便邀他到“飞龙寺”内,一了十三史人耳旧债。

陶大杯听了这等传言,不禁哈哈笑道:“我带着十三只人耳,参与‘神州四异’六盘大会之事,已逾三年,班鼓秃奴怎的直到如今,始行发作?莫非他又寻得什么有力靠山不成?林兄你有无雅人,与我再到藏边飞龙寺去,索性大大地搅他一个落花流水?”

林中逸目注陶大杯,摇头笑道:“陶兄原忘了我们一路临风纵目,诗酒流连,如今已是菊绽蟹肥的重阳时节,倘若再往藏边,岂不耽误‘百毒孙膑’轩辕楚的‘万妙山庄’之约?不如……”

陶大怀不等林中逸话完,便即点头大笑道:“对对对,不但我渴于想看看轩辕楚那万妙山庄是怎样的步步危机,寸寸死域,并且不能为了‘飞龙寺’中那群秃奴的妄自张致,而误了我持蟹对酒,大快朵颐之机!林兄,你知不知道,我每逢这篱边菊绽,湖上蟹肥季节,都远自西域赶赴中原,以图大嚼,记得有次在无锡鼋头渚上,面对太湖波涛,中天皓月,陶大杯曾一夜之间,尽酒百斤,啖蟹百只!”

一夜之间,能尽酒百斤,已属罕世奇闻,啖蟹百只,更是从来未听说过!林中逸对这位西域酒神的英雄豪气,衷心钦佩,欲赞无辞!

陶大杯却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幅上好薛涛笺,提笔浓墨写道:“去听姑苏夜半钟,醉随渔火共朦胧中意气凌高月,腕底丹青书晚枫,对黄菊,啸秋风,崂山万妙总成空。啖尽无肠公子美,再来西域战飞龙!”

不但字临汉魏,古朴遒劲,写完并信手画了一只巨杯,勾勒之间,盎然古趣,笔意亦复极高。

林中逸先只认为陶大杯酒量无双,武学绝世,经过千里向行,才知他居然能诗,如今又看出这好画佳,不由钦服已极。

陶大杯写完以后,向林中逸微微一笑,说道:“林兄少待,我去把这张纸柬,贴在当地一处‘飞龙下院’的佛像额上,便陪你共赴中原,去践‘万妙山庄’之约,并大啖无肠公子的尖圆豪指,以快朵颐!”

陶大杯话完,身形微晃,人踪便杳,约莫顿饭时光过后转归,便与林中逸一同折向东反。

林中逸忽似想起什么事,向陶大杯含笑说道:“陶兄恕我冒昧,林中逸久参怀中,意欲动问!”

陶大杯纵声笑道:“林兄,陶大杯与你一见投契,便是固你胸襟豁达,豪迈如云。怎的忽然又这样吞吞吐吐起来?你无论什么话,尽管请刚陶大杯是‘酒有未曾经我口。事无不可对人言’,件件照实奉告!”

林中逸听他这等说法,便含笑问道:“四异的品德如何?”

陶大杯看了林中逸-眼,纵声狂笑道:“江湖中早有定评,东瀛妙道、南荒唾尼、西域酒神、北邙鬼叟四人,依序得了,淫、怪、豪、狠’四字!但东瀛妙道有‘非处女不淫,非出自愿不淫,非事后接受他相当报酬不淫’之限,恶迹虽有,向算无事,因而声名似数北邙鬼叟丰秋最劣。”

林中逸点头笑道:“小弟所疑之点,就在此处!北邙鬼叟奉秋凶狠之名震世,则在他弄来一颗‘浊世狂生’司马藻的人头,压倒其余‘神州三异’,并替你们加上‘天外之天’、‘人上之人’、‘酒中之酒’的誓言限制,应该毫无习惮地为所欲才是,怎的这三年多来,反而听不见北邙鬼叟肆虐江湖的凶狠恶迹?”

西域酒神陶大杯从来未想到此处,如今听飘萍子林中逸这样一提,也自深为诧异地“咦”了一声,皱眉说道:“林兄这话极有道理,难道限狠凶毒无伦的北邙鬼叟丰秋,竟会悚然顿悟,归入正途,不再在江湖为恶么?”

两位武林奇侠,再三忖度,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顺抵中原以后,因距离万妙山庄大会腊月十九之期,尚有月余光阴,遂一路诗酒流连,持蟹赏菊,吃喝得好不痛快。

一日,两人行到鲁亦交界的微山湖畔,买舟煮蟹,一面相互倾杯,一面并略为讨论赴约万妙山庄之时,怎样防范百毒孙膑轩辕楚杀人无声无色的诡谋毒计,才较稳妥。

陶大杯持着一只毛茸茸的蟹雄巨蟹,摇头说道:“我陶大杯数十年来,不知斗过多少江湖怪杰,武林高手,但象百毒孙膑轩辕楚这等不会武功,双腿又断,却能使黑白两道,无不畏如蛇蝎,不敢招惹,确是生平罕见!洞庭君山之会,他向我绕身三匝,问话三句的那手段,太已阴辣出奇。洞庭君山之会,幸亏我不该丢人现眼,福至心灵地给他来了个酒徒本色‘一杯解千愁’,否则身入黄泉,还不知道白鬼斗关是怎样过的,岂不逸枉到了极点?”

说到此处,剥去蟹壳,蘸了-些香醋,入口大嚼,并连尽三巨觥上佳洋河高粱,举袖胡乱一抹嘴唇,又复拣了几只肥蟹腿,持在手中,微笑道:“所以万妙山庄之会,百毒孙膑既占地利,又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从容安排,我们委实站在极端不利地位!更令人烦恼的是,对方不会武功,使自己一身所学,无法抢先施展,处处被动,岂不注定倒霉?看来祸福之门,但随天定,我们无法预测这位神出鬼没的厉害对手,有些什么手段,只得到时各凭自己的聪明才智,相机应付罢了!”

飘萍子林中逸也自洞庭君山一会之后,便深深心情百毒孙膑轩辖楚诡妙心机,狠辣毒计的厉害,闻言眉梢略蹙,待杯就唇,默然沉思不语。

这微山湖是由山东腾县,江苏沛县的诸水所汇,为圆千里,水光接天,有“昭杨”、“山阳”、“在阳”等名别称,虽然难与“清庭”、“具区”比拟,但也风帆沙鸟,滨崖芦洲,景色颇为不俗。

林中逸持杯沉思之际,目光偶然一偏,瞥见十来丈以外的水面上,轻飘飘地荡来一叶扁舟,舟尾插着一面白布,布上写着两行字迹,右边一行,字呈黑色,写的是:“鬼怨神愁,晨钟暮鼓!”左边一行字迹,则系用淡墨雄勾,故而字呈白色,写的是“艺降魔女,计服孙膑!”

舟中是位驼背白发老叟,独自操桨,但目光侧望水云,背对自己,看不出是何等容貌。

这时西域酒神陶大杯,因见林中逸突然目光旁注,遂随同望去,他倒看不出那“鬼怨神愁,晨钟暮鼓”八个黑字,意义何在;只是那“艺降魔女,计服孙膑”八字分明是这操舟白发老叟,有心要向“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及“百毒孙膑”轩辕楚挑战!

两舟本来是平行并进,但陶大杯,林中逸这一注意白发驼背老叟,自然命舟子移船相向,林中逸站在船头,举杯笑道:“彼此武林一脉,这位老丈上姓高名,可否请过船末,同钦一杯?”

白发驼背老叟闻得林中逸相邀,慢慢回头,两只鱼尾纹密布的眼角一翻,看了看林中逸,微笑道:“你们要请我喝酒,当然可以,不过老头子有个毛病,就是生平不喝劣酒!”

陶大杯觉得这老叟颇为风趣,遂也接口笑道:“这船中尚有二十来斤好洋河高梁,未曾喝完,林中逸兄囊内,还有他自酿的半瓶绝世美酒,‘百花香雪’!”

自发驼背老叟馋相十足地咽了一咽涎沫,笑道:“上好洋河高梁,吸引力已不小,尤其那‘百花香雪’,仅仅听在耳内,已是解馋,你们真舍得请我喝么?”

一面说话,一面用条缆绳,系住小舟,飘身纵过大船,把手中缆绳,交给舟子,走进舱内。

林中逸含笑伸手让那老叟就坐,并替他斟了一巨觥洋河高梁,微笑道:“老丈上姓高名,还未见告,你先请饮用这洋河高梁,等到酒兴半酣,我请你喝那‘百花香雪’!”

白发驼背老叟引觥一倾而尽,哈哈笑道:“我如今叫‘盖四异’,将来准备名叫‘盖四海’,我方才听说你叫林中逸,这一位大概就是以酒成名的西域酒神陶大杯吧?”

陶大杯因自己名列‘神州四导”,虽然听出盖四异的姓名含意,颇觉刺耳,但仍佯作未知,微笑说道:“盖兄船尾所插的那面白布小旗之上,两行淡墨字迹中的‘魔女’、‘孙膑’,是不是指‘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以及‘百毒孙膑’轩辕楚?”

盖四异此时已毫不客气,又复连尽两巨觥醇香无比的洋河高梁,并塞了一块蟹黄,入口大嚼以后,才看着陶大杯,哈哈笑道:“陶兄,你为什么只问我‘艺降魔女,计服孙膑’之意?难道你已经知道我另外那‘鬼怨神愁,晨钟暮鼓’八字,作何解释么”

陶大杯被他问得一愣,林中逸在旁接口道:“盖兄既然这等说法,便请一并赐教,以开茅塞如何?”

盖四异闻言,又伸手擗开一只大蟹,哈哈笑道:“我自加解释,原本无妨,不过其中若有开罪陶兄之处,还请担待担待!”

陶大杯暗想若论江湖过节,在对方“盖四异”几字一出,便可能立即被自己打翻入微山湖中。但今日不知怎的,竟深觉这白发驼背老叟,异常豪趣可爱,一任他故作讥讽,胸中居然怒气毫无。

陶大杯含笑说道:“盖兄豪趣无伦,陶大杯颇为心折,得罪无妨,尽管请讲就是!”

盖四异哈哈笑道:“怪不得江湖有语:‘豪不过西域酒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二兄恕我放肆!”

说到此处,老叟满满斟上一杯,扬头饮尽.用一种旁若无人的得意神色,向陶大杯微笑道:“我生平有个毛病,就是好名;听得当世武林之中,数你‘神州四异’名声最大,遂想借点光辉,夸耀夸耀。恰好祖宗凑巧,偏偏姓盖,就以盖四异为名,但即在武林混事,不能有名无号。想来想去,终于被我想出了这‘鬼怨神愁,晨钟暮鼓’八字!‘鬼怨’是令‘北邙鬼叟’头痛;‘神愁’是使‘西域酒神’发愁;‘晨钟’是要敲淡‘东瀛妙道’色心;‘暮鼓’是要击醒‘南荒睡尼’恶梦。二兄请批评批评,我这八字外号,是否起得异想天开,颇为别致?”

陶大杯暗想这才叫当着和尚驾喊秃,委实别致到了极处,到致得自己恼又不是,笑又不是!

林中逸也有点啼笑皆非,正恐陶大杯万一发怒,弄得大家无法下台之际,那位白发驼背的盖四异,又是哈哈笑道:“我这外号,不但别致,并能随时兑现!请看今日在这微山湖上,巧遇陶兄,是否仅凭一顿大吃,及一顿胡吹,便弄得你这‘西域酒神’,急恼不得,啼笑皆非,有点发愁了吧?”

陶大杯对于这种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问话,简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举杯属客,大嘴一裂,发出一阵听来似乎不太自然的哈哈大笑。

盖四异把擗开的那只雄蟹,送到嘴边,“呼”地一声,吸尽味美无比的肥实脂膏,举起破袖一抹唇边余沥,继续笑道:“我自己替自己定名取号以后,忽然听说江湖中,除了‘神州四异’之外,还有一个武功颇好的‘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与一个以鬼计毒技胜人的‘百毒孙膑’轩辕楚,也可称得起是一流高手!遂又暂时加上‘艺降魔女,计服孙膑’八字,但等哪天心愿完成,便把淡黑双钩之中的空白填满,我可以改名叫‘盖四海’了!”

陶大杯林中逸一面倾听,一面仔细批量这位老叟,觉得此人姓名分明是假,不过任凭他如何佯狂卖傻,隐匿锋芒也掩不住他的高迈无伦,精气内敛,果然是第一流武林高手的气概。

直等盖四异似庄似谐地,把自己那“艺降魔女,计服孙膑”八字的涵义,解释完毕,陶大杯胸中盛气已平,先前那种不太自然的笑声,也自然而然起来,拊掌狂笑说道:“妙、妙、妙!盖兄委实是位妙人儿,妙想天开,妙论于古!林兄,我们今日太已有缘,微山湖上,幸与盖兄结识,你怎的还舍不得把那半瓶‘百花香雪’,取出待客?可惜我陶大杯两肩一口,身无长物,只有少吃两只青水大蟹,省下来聊以为敬了!”

林中逸既看出盖四异身怀绝世武学,船尾旗上,又写有“计服孙膑”字样,早想引为同调,邀他齐往万妙山庄一行。

但又恐他诙谐过度,弄得陶大杯不仅发愁,并且发火,就难免彼此无法下台,格格不久。

如今听得陶大杯这样说法,心头不禁暗暗佩服这位西域酒神,人豪量大,气度超凡!

遂立从怀中取出未舍得喝完,本想留给陶大杯饮用的半磁瓶“百花香雪”,揭去瓶盖,欲为那白发盈头的盖四异斟酒。

瓶塞才开,不但舱内弥漫清冽幽香,沁人心脾,连在船尾摇橹的舟子,也闻“咕”的一声,馋得咽下一大口口水。

盖四异不但识货,并且识相,“百花香雪”的挹人清芬,才一入鼻,立时弃去手中巨觥,换了一只小小酒杯,衔笑谢道:“这等稀世美酒,盖四异能叨扰一小杯,便已足感林兄盛意的了!”

林中逸就盖四异手内杯子斟酒,并把磁瓶放在他面前,微笑道:“半瓶‘百花香雪’,绕共不过两杯,盖兄尽管尽兴!等林中逸江湖仇消,儿女事了,定然好好多酿几坛,奉赠二位!”

盖四异满口称谢,举杯入口一尝,失惊赞道:“西域酒神所称道的美酒,果然不凡,在我生平所饮各种佳酿之中,允推第一!”

林中逸方待逊谢,盖四异合合嘴唇又道:“尤其‘百花香雪’之名,起得极高稚,又符实际!我已尝出此酒,可能是以梅蕊积雪,及新放百花,合酿秘制!”

陶大杯双翘大指赞道:“盖兄辨味格物,果然是酒中知音,陶大杯从今以后,极愿与你深交。来来来,美酒须配佳肴,我替你剥一只大蟹助兴!”

林中逸见陶大杯与盖四异一见投缘,心中自亦高兴,饮了半杯洋河高粱,衔笑问道:“盖兄,你这‘艺降魔女’及‘计服孙膑’的两桩心愿,准备先完了哪桩?”

盖四异接过陶大杯替他所剥那只蟹螯,持在手中,哈哈笑道:“东坡居士说得好:‘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印雪泥!雪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江湖流转,因歌百变,哪里会有什定心计?我是遇上轩辕楚就斗‘百毒孙膑’,遇上钟素文就斗‘无相勾魂天魔女’!”

说到此处,忽然转对陶大杯笑道:“我听得江湖传言,陶兄曾在洞庭君山,与‘百毒孙膑’轩辕楚订约会他自诩为步步危机、寸寸死域,崂山脚下的‘万妙山庄’,二位此来,莫非就是为了崂山践约么?”

陶大杯点头微笑,并把欧阳一缺小贼,率众君山寻仇,自己误打误撞,初会百毒孙膑,竟凭一醉解千愁取胜的那段经过,叙述一遍,听得盖四异也喷喷称奇不已。

陶大杯说完,向盖四异笑道:“陶大杯当时侥幸,事后惊心!所以盖兄‘艺降魔女,计服孙膑’的两桩心愿,后者可能要难于前者百倍。”

盖四异摇头微笑道:“越难越好,不与轩辕楚这等人物,一较智计,我怎能把‘盖四异’改成‘盖四海’呢?所以腊月十九的万妙山庄大会,我定要凑场热闹,弄几声‘晨钟暮鼓’,敲得他‘鬼怨神愁’!哦,陶兄不要误会,彼此即成酒友,我不会再使你发愁,这所谓‘神愁’,是我要设法使‘百毒孙膑’轩辕楚那万妙山庄之中,满布愁云,心神不定!”

陶大杯闻言哈哈一笑,林中逸却接口说道:“盖兄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届时同往万妙山庄,让小弟开开眼界,看你与‘百毒孙膑’轩辕楚,是怎样勾心斗角?”

盖四异摇头说道:“我们不必一路同行,你们做你们赴约之人,我做我的不速之客,这样才容易把‘百毒孙膑’轩辕楚,搅得疑鬼疑神,莫名其妙!”

说到此处,一杯“百花香雪”,业已饮完,目光微注面前磁瓶,好似颇思再喝,又不好意思自行伸手模样。

林中逸见状,猜出对方心理,忙把瓶中余酒,一齐替他斟入杯中,盖四异含笑称谢,向他说道:“林兄这两杯‘百花香雪’,情义重于千金,盖四异不必言报,我记在心头就是!你方才曾有‘江湖仇消,儿女事了’之语,可愿对盖四异一倾肺腑?须知我不但愿江湖魉魅,齐化灰烟,并愿天下有情,均成眷属!”

林中逸本来不愿把心中爱女终身之事,轻对人言,但见这位盖四异,颇为热心,遂也坦白诚诚地叙述了一遍。

盖四异默默听完,点头答道:“风鉴命相之掌,究屑飘游无凭,万事莫依天定,均有人为!林兄令嫒与玉面孟尝淳于俊的这段姻情,我若有能效微劳之处,必当尽力!”

林中逸急忙称谢,话题遂又转到“百毒孙膑”轩辕楚身上,盖四异微笑说道:“据我所知,约莫两百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位奇绝人物,复姓百里单名一个独字,外号人称‘万相先生’。此人除了武功极好以外,心智亦甚卓绝,善用各种毒物,善设各种机关,并善于雕塑装扮各种年龄,貌相,身材的人物,无不维妙维肖!百里独自滇西怒山百盘岭,一下中原,便把当时名驰八表,威震江湖的‘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作弄得焦头烂额。后来他在自知将死之前,不甘令自己这种绝代方华,永埋黄土,遂著书两册,分藏在广西勾漏山,及山东崂山之处,以待有缘,承继其学!”

这段故事,是江湖秘闻,陶大杯、林中逸均未听说过,林中逸钦佩之余,敬了盖四异一杯酒问道:“以盖兄这等说法,‘百毒孙膑’轩辕楚可能是在崂山得了‘万相先生’百里独的一部遗书,但不知藏在勾漏山的另外一部,可曾出世?”

盖四异啜着手中那半杯“百花香雪”,似乎因酒太好,舍不得一下喝完,微笑答道:“藏在勾漏山中的另一倍,在百年前即已出世,为至今犹被江湖传誉不已的‘千毒人魔’西门貌所得。林兄,难道你不曾听人说过?”

林中逸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道:“我虽久闻西门豹盛名,且对这位人物崇拜不已,但却不知他得了‘万相先生’百里独的遗著!”

陶大杯听他们谈到此处,感情万千地长叹一声,说道:“同样是得了‘万相先生’百里独的一部遗书,‘千毒人魔’西门豹能够自无边的孽海以内,猛然回头,变得如仙如佛,永为百世江湖钦崇尊仰!但‘百毒孙膑’轩辕楚,却怙恶不悛,将来收场,必然奇惨!可见祸福无门,唯人自召,确是千古名言,而善恶之报,也如影随形的呢?”

盖四异听完陶大杯这番感叹,微笑道:“我对用毒一道,喝虽不甚通,但雕塑装扮等枝,却自信未必在那位二百年前的‘万相先生’百里独以下!故而‘万妙山庄’会上,极想以其人擅用之术,还洽其人之身,试一试‘百毒孙膑’轩辕楚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话完,猛然饮尽手中“百花香雪”,即行起立向陶大杯林中逸告辞,走到船尾,接过船家递给他的小舟缆绳,纵回原乘小舟,自行荡桨搅波,隐入水云深处。

陶大杯、林中逸起身注目相送,并说了声:“万妙山庄再会!”林中逸尤其注意盖四异去时身法,觉得虽甚轻灵,却似看不出有什特异之处!

陶大杯见林中逸目光深含凝诧神色,不由大笑说道:“林兄,你是不是以为这位自己替自己称号‘鬼怨神愁晨钟幕鼓’的盖四异,在信口胡吹……”

陶大杯话犹未了,林中逸即摇头说道:“陶兄猜错,林中逸不是如此想法,这位盖朋友,虽然未怎样显露,但仅由他那从容饮谈的慨然豪性上,也可看出是一位气吞河岳的绝顶高手!不过当世武林之中,除了他船尾白旗上所写的你们几位大名鼎鼎的高人以外,怎会又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奇绝人物?”

陶大杯轩眉笑道:“林兄近年虽然隐迈洞庭,不闻世事,但当初‘飘萍子’三字,亦曾驰誉关东,名震白山黑水!你怎么说除了‘神州四异’,以及‘百毒孙膑’、‘无相钩魂天魔女’即别无一流高手?难道你忘了十七年前,仗十二飞环,双连锡杖,扫荡群魔的少林护法?”

林中逸被陶大杯一提,蓦然想起这位方外高人,但旋即摇头道:“少林护法慧明大师的一身‘金刚神功’,及十二飞环双连锡杖,虽然可与你们几位,互相颉颃,但他早已隐迹潜修,就算再出江湖,也不会装扮这么一位白发驼背老叟,来戏耍我们,并荤酒不忌。”

陶大杯摇手笑道:“我只是说江湖中一时意想不到的好手还多,并不是说慧明大师会装扮盖四异,来与我们相戏!其实盖四异这等举止行径,言谈气概,极似一位比‘神州四异’,只强不弱的绝世高人,但可惜此人已在三年多前,死在‘北邙鬼叟’丰秋老儿手内!”

林中逸愕然问道:“陶兄意中所指之人,是不是‘浊世狂生’司马藻?”

陶大杯感慨无穷地点头答道:“浊世狂生司马藻,以一柄‘沉香折扇’,一支‘碧玉洞萧’,无论智计武功,均要高出‘神州四异’中任何一人的半筹以上,尤其佯狂戏世,豪迈绝伦,着实要比我这以‘豪’名世的‘西域酒神’,豪出几倍!但象他这等人物,居然会被‘北邙鬼叟’丰秋害死,把一颗血肉模糊头颅及片刻不离身畔的‘沉香折扇’、‘碧玉洞箫’,带到六盘山中,真令我不服到了极点!所以适才我还坚信,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如今却又不禁感慨神道茫茫,苍天聩聩的了!”

林中逸听得也自感叹欷觑,两人因船中酒菜,均将告罄,又见微湖风光景色,颇足宜人,遂懒得再往别处,招呼船家拢岸,大量购办酒食,就在湖中徜徉游赏,准备到时再行赶往万妙山庄赴约。

可惜他们只顾贪杯啖蟹,留恋湖光,不曾悄悄尾随那位“鬼怨神愁晨钟暮鼓”盖四异,一探究竟,否则会发现一桩出人意料奇事。

原来盖四异独荡双桨,操舟冲入水云深处,回顾陶大杯、林中逸等船影已无,遂停桨拔起船尾那面白旗,扯成粉碎,掷入湖中,并得意地哈哈狂笑!

狂笑声中,双臂一伸,全身骨节“格格”作响,背后的高耸驼背,突然消失,又复伸手掉头上假发皮套,及脸上皮面具,立时在长发披垂以下所现出的,是一张满布霓痕刀疤,嘴大如盆的狞恶已极的鬼脸!这鬼脸并不陌生,正是那位仅在本书楔子之中,曾经略一出现的“北邙鬼叟”丰秋!

这北邙鬼叟丰秋,恢复本来容貌以后,疾荡双桨,冲波似箭,带着一缕极其怪异难听的慑人阴笑,隐入北面水云中,居然抢先扑奔万妙山庄而去。

因为时日如流,一天天的接近腊月十九,万妙山庄主人百毒孙膑轩辕楚,因深知“西域酒神”陶大杯那等盛名人物,既与自己订约,届时必来,遂早早便已安排妥当,静等到期施展诡谋,把赴约群雄一网打尽。

到了腊月十五,庄丁突然传来一张梅红名帖,轩辕楚接在手中一看,不禁眉头略蹙.因为帖上赫然写着出人意料的“北邙鬼叟”四个大字。

轩辕楚暗想江湖传言,“神州四异”之中,数这“北邙鬼叟”丰秋,最为阴毒难缠,自己万妙山庄大会,只是与“西域酒神”陶大杯,“飘萍子”林中逸父女,以及淳于俊等“风尘三友”订约,并无“北邙鬼叟”在内,怎的这位令人头痛人物,恰在期前赶到?

对方虽然来得突然,但“北邙鬼叟”那大名头,轩辕楚怎能不理?遂转动轮车,率领“圣手仙猿”金伯起,“病纯阳”元元道人,“风火头陀”法悟等“关东三煞”,以及小贼欧阳一缺,一同迎出庄外。

庄门外站的正是那身着宽大黑袍,长发披垂,面容鬼怪的“北邙鬼叟”丰秋。见“百毒孙膑”轩辕楚亲自迎出,才把冷冰冰的神色,略为缓和,一阵阴森怪笑说道:“轩辕老儿,你居然还懂得江湖礼救,未曾以闭门羹迎我这不速之客!”

“百毒孙膑”轩辕楚手中羽扇略抬,哈哈笑道:“北邙鬼叟”四字,吓昏了我值事庄丁,轩辕楚也因大出意外,迎接稍迟,望丰兄海量相宽,且请到我山庄,容轩辕楚略事款待,并为谢罪!”

北邙鬼叟丰秋听百毒孙膑轩辕楚这样说法,遂又是阴森森地一笑,目光略瞥关东三煞,及小贼欧阳一缺等人,那种深沉绝顶,狠毒无伦的眼光神色,确实使关东三煞等几名久闯江湖的绿林巨寇,为之遍体生寒,心头一震!

百毒孙膑轩辕楚知道对付这等人物,自己丝毫失礼,便将招致讥讽,好在暗忖已有把握,将这位名惊天下的北邙鬼叟,收为己用,目前何妨尽量谦冲?遂在轮车以上,欠身含笑说道:“轩辕楚因丰兄忽降小庄,惊喜之余,诸多失礼,竟忘了引见几位江湖朋友。让我介绍,这三位是圣手仙猿金伯起,病纯阳元元道长,风火头陀法悟大师,人称‘关东三煞’!这一位是轩辕楚的世侄,昔年哈达山‘毒手神魔’欧阳戈之子,欧阳一缺!”

关东三煞及欧阳一缺,闻言均向北邙鬼叟丰秋,抱拳躬身,但丰秋却大刺刺地“哼”了一声,傲不为礼,目光仅对小贼欧阳一缺,上下一扫!

百毒孙膑轩辕楚眉头双蹙,转动轮车,肃容进庄,北邙鬼叟丰秋也就毫不客气地扬长抢先而入。关东三煞只有敢怒而不敢言的跟随在后。

进得大厅,分宾主落座,并由侍者端献香茗,招待殷勤。

北邙鬼叟奉秋,目注轩辕楚阴阴笑道:“我且考考你这‘百毒孙膑’的袖内阴阳,可算得出我丰秋来意?”

百毒孙膑轩辕楚摇头笑道:“轩辕楚虽忝‘孙膑’之号,愧无‘孙膑’之能,怎会未卜先知?还请丰兄不吝明教!”

北邙鬼叟丰秋说道:“今天是腊月十五,再过四天,这万妙山庄之中,是有场盛会?”

百毒孙膑轩辕楚不大为意地点头说道:“我与陶大怀君山有约,已将一年,这件事江湖中应有传闻……”

北邙鬼叟丰秋不等百毒孙膑轩辕楚话完,便接口道:“我是在微山湖中,巧遇了‘西域酒神’陶大怀,及‘飘萍子’林中逸,才知此事。”

百毒孙膑轩辕楚“哦”了一声,眼皮微抬,慢吞吞地问道:“丰兄既然这等说法,则你此来,究竟是替陶大杯等,作为前站先行?还是来替轩辕楚助阵?”

北邙鬼叟丰秋狂笑说道:“我谁也不帮,只是你们前次在君山相会,百毒孙膑问话三句,便能致人于死!但‘西域酒神’又能以一醉解千愁,委实太已有趣!此次万妙山庄再度重逢,定然更有生面别开的精彩表演,所以特来做你的不速之客,并站在局外人的地位,观光这场罕见盛会!”

百毒孙膑轩辕楚默默听完,看了北邙鬼叟奉秋一眼,眉梢微轩,摇头说道:“丰兄如此作法,虽极超然,但轩辕楚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北邙鬼叟丰秋哈哈笑道:“江湖人物,豪爽为先,你无论甚话,尽管请讲,丰秋洗耳恭听就是!”

百毒孙膑轩辕楚双眼猛然一睁,他虽无精湛内功,但因心头兴奋之故,目光比平常亮了不少,朗声笑道:“轩辕楚想请丰兄不要中立,彼此永契同心,以你武功,合我智计,相辅之下,纵目举世武林,尚有何人能是敌手?”

北邙鬼叟丰秋闻言,沉语不答,只以一种似笑非笑的挪揄神色,及阴冷目光,凝视着百毒孙膑轩辕楚。

轩辕楚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眉峰微蹙,又复问道:“丰兄是否不以轩辕楚之语为然?你这样看我作甚?”

北邙鬼叟丰秋忽然一阵仰天长笑,笑声洪烈高昴已极,震得这座大厅的所有梁柱,均觉摇撼。

北邙鬼叟丰秋笑完后,以一种狂傲无比的神色说道:“若论武功,不是丰秋自诩,除非他‘东瀛妙道’、‘西域酒神’、‘南荒睡尼’等以多为胜,合手齐上,倘若一对一个,纵目当世,恐怕无论是谁,也要输我半筹!”

话音到此略顿,目光冷冷瞥了百毒孙膑轩辕楚一眼,又复说道:“谈到智计方面,你比华山上清宫的‘浊世狂生’司马藻如何?以司马藻那等超凡武学,绝代才思,尚且被我把他项上人头,带到六盘山上,压倒其余‘神州三异’!他震慑江湖的‘碧玉洞箫’及‘沉香折扇’,也均为我随身之物……”

北邙鬼叟丰秋虽然得意扬扬,讲得口沫四溅,旁若无人,但那位深沉稳重的百毒孙膑轩辕楚,却神色丝毫不变,也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反唇相讥,哂然笑道:“丰兄不必自视太高,你能制‘浊世狂生’司马藻,轩辕楚却能制你!你可知你这‘北邙鬼叟’的性命,全系于轩辕楚的弹指之间吗?”

北邙鬼叟双目一瞪,凶光四射地狂笑道:“轩辕楚你吹的什么大气?你双腿俱残,又不会武功,所仗的无非几乎毒技而已!但丰秋神功一运,万毒不侵,血肉成钢,肝肠似铁,你又能奈我何?”

百毒孙膑轩辕楚缓慢阴森地微笑道:“凭你们神州四异盛名,轩辕楚相信你神功一运,万毒不侵,血肉成钢,肝肠似铁,你又能奈我何?”

北邙鬼叟确实不大相信对方一无动作。毒已进身,但略运真气周行之下,果然觉得体内潜伏了一种奇异毒力,仿佛厉害无比,不过暂时尚未发作而已!

百毒孙膑一看北邙鬼叟丰秋脸上神色,便已了然,得意笑道:“轩辕楚初接你名帖之时,便想收服你这极其难斗的‘北邙鬼叟’,与我同心协力,相辅相成,尽除异已,逞雄天下。所以庄门一会,羽扇微抬,即从扇内放出无形无色无味的‘销魂散’。那时丰兄绝不会运气行功,使血肉成钢,肝肠似铁,故而半丝入鼻,剧毒便聚肺腑,除非轩辕楚慨赠解药,否则这种剧毒,最怕碎磁之声,我只要连摔三只茶档,任凭丰兄何等英雄,也必在眨眼间化为屈死冤魂,断肠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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